第20節
“蘿蘿小小年紀,到底是有什么事能嚇成這樣呢?”男人陡然穿過帳簾,單膝跪上榻。寬袍下擺被壓在被褥上,深深的壓出一痕。 紗幔輕柔曼妙,精致的白銅鎏金帳勾輕動,敲出清脆聲響,聲聲扣在蘇錦蘿的腦門上,繃緊了她腦中的那根弦。 蘇錦蘿下意識仰頭,男人俯瞰而下,白玉蓮花冠下,青絲輕垂,有一縷搭在她的脖頸處,緊密貼合,透著淺淡清雅的茉莉香味。 那是她送給他的頭油,他居然真的用了。 “蘿蘿用的是什么頭油,真香。”陸迢曄俯身,鼻尖觸到蘇錦蘿發頂,說話時氣息吞吐,盡數鋪灑到了她的頭上。“是茶花味呢。果然,二月的茶花,是最香的。” 蘇錦蘿嚇得埋首俯身,一口小嗓子差點喊出來。 “蘿蘿若是想讓你大哥知道你這溺頻不禁的毛病,只管出去嚷嚷。”陸迢曄一把捂住蘇錦蘿的嘴,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聲音愈發輕柔。 不得不說,這偽君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可要不是她瞧見了他,哪里會溺頻不禁! 蘇錦蘿羞憤欲死,縮手縮腳的想把那人的手從自己嘴上挪開。但那手明明瞧著只是松松蓋著,卻任憑蘇錦蘿用了吃奶的勁都掰扯不開。 大哥對她雖好,但這事,饒是蘇錦蘿臉皮再厚,也不想再多一個人知道,就是玉珠兒都不行。 蘇錦蘿安靜下來,細密眼睫顫巍巍的刷著,小小的纖細身子蜷縮在榻角,腳邊拱著兩只白毛兔子。穿緞面綢褲的半只玉足踩在被褥上,珍珠凝脂,小巧纖柔,堪堪一掌大小。 陸迢曄一揚手,把帳簾遮的嚴嚴實實。 厚實的帳簾覆蓋下來,蘇錦蘿仰頭,看到那人手里無端多了一根銀針。銀光蹭亮的貼著她的腦門。 覆在蘇錦蘿嘴上的手終于松開,不過卻搭在了她的脖頸處。指尖微涼,觸在肌膚上,帶著寒梅冷香。 “你你你……” “蘿蘿的毛病,每五日一次針灸,便能痊愈。” “我不要!” 蘇錦蘿梗著脖子,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樣,眼眶紅紅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那蘿蘿是想讓你大哥過來按著你了?” 陸迢曄說話時,語調慢條斯理的透著慵懶,但卻字字清晰,帶著迫人氣勢。 蘇錦蘿立時就蔫了。她知道,這人不是在說笑,她那眼睛瞎了的大哥真的會把她按在榻上讓這人為所欲為的。 “我不想扎針……”癟著小嘴,蘇錦蘿眼睫輕顫,可憐兮兮的帶著哭腔。 “不想扎針,就要吃苦藥。”陸迢曄單腳搭在榻旁,手指捏著銀針,視線落到厚實被褥上。 蘇錦蘿的月事帶還沒換,頭次初潮,她也沒有那么有經驗。緞面被褥之上被染了一塊鮮紅斑塊,潑墨似得散著新鮮的血腥氣。 “初潮?”陸迢曄輕勾唇角,視線落到蘇錦蘿臉上。 雖已十六,但身子依舊干癟癟的緊,只一身細皮嫩rou惹人垂涎。不過比起那些外傳貴女,這般不起眼的小白花卻偏偏入了他的眼,可能是因為那雙眼在瞧他時,總是露出與旁人不同的驚恐來。 就好似……他被這朵小白花給看透了。 想到這里,陸迢曄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諷笑意。一個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只是這事,實在古怪,難不成是他露了什么馬腳? 看到陸迢曄的表情,蘇錦蘿滿以為這人是在嘲諷她都十六了才堪堪來初潮。可這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既有了初潮,又過了及笄。蘿蘿可是能嫁人了。”陸迢曄穿著一雙黑色皂角靴,鞋底的細泥蹭在蘇錦蘿的小花被褥上,臟兮兮的帶著濕潤的泥土青草香。 可面對這樣一只人面獸心的偽君子,蘇錦蘿哪里敢開口。 就算是他把鞋拍她臉上,她大概也連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我,還不到嫁人的時候呢。”蘇錦蘿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會提這件事,她惴惴不安的覷了他一眼,聲音細弱蚊蠅。 “蘿蘿可有心儀之人?”捻著蘇錦蘿垂落在榻上的青絲,陸迢曄將其捻在鼻尖,輕嗅。 “蘿蘿既是清瑜兄的好meimei,那自然也是本王的好meimei。皇城內,各家公子品性,我比蘿蘿清楚的多。” 她不要做他的好meimei,嚶嚶嚶…… 見蘇錦蘿不說話,陸迢曄又道:“文國公府方淼,年少有成,雖被四皇子之事連累,但今次若能解決皇城內四大皇商惡意囤積糧食、布匹一事,必能東山再起。定遠侯府,沈玉澤,少年英才,祖父乃當世勇將,小小年紀便得其祖父贊賞,日后必也是雄霸一方,橫掃千軍的人物。兩人皆是良配,不知蘿蘿屬意何人?” 蘇錦蘿的小腦袋里顯出方淼那張帶著帶著兩條眉間紋的嚴肅俊朗面容,然后又是沈玉澤那張精致傲氣的臉。 一個年少有成,一個少年英才,可惜,這兩人,她都配不上啊。 陸迢曄盯著沉思的蘇錦蘿看了片刻,然后突兀又笑著轉移了話題。“蘿蘿可還記得,欠我一樣東西未還。” 什么東西? 蘇錦蘿下意識抬眸,雙眼瞪得圓溜溜的。 陸迢曄伸手,骨節分明的指尖觸在細薄唇瓣上輕按。 蘇錦蘿如五雷轟頂般瞬時面色漲紅。 她,她想起來了,她還欠他一個吻。還是親嘴的那種!這個流氓偽君子! 第22章 文國公府被四皇子一事連累,而因著與文國公府的姻親關系, 所以理國公府今次過年并沒有往常那般熱鬧, 力求低調。但在蘇錦蘿看來, 這已是十分盛大的一場年宴了。 “姑娘,您這嘴是怎么了?”玉珠兒正在給蘇錦蘿調制唇脂。 蘇錦蘿一般用的唇脂都是淡色, 粉嫩如初盛花瓣,抹在濕潤小巧的菱唇上,尤其好看。可今日,她的唇卻透出些詭異的嫣紅來,甚至唇角處還有破損痕跡。 蘇錦蘿哼哼唧唧的不說話,良久后才道:“做夢想吃rou, 自個兒給咬的。” “姑娘真是……”玉珠兒笑著掩唇,然后替蘇錦蘿抹了藥膏,再細細的上一層唇脂遮掩痕跡。 “姑娘, 現今外頭亂的很, 您與大姑娘和三姑娘等人一道出去放河燈, 可千萬注意不能跟奴婢們走散了。” “嗯嗯。”蘇錦蘿乖巧點頭,想著過會子就能出去了,瓷白小臉上顯出興奮神色。 “姑娘。”戶牖處,雪雁打了厚氈進來, “大姑娘差人來問, 姑娘可準備好了?” “好了。”蘇錦蘿起身, 小心翼翼的撫了撫自己身上的原錦邊琵琶襟緞面小襖。這是孫氏給她做的, 一針一腳嚴整緊密, 聽說為了能讓她在過年的時候穿上,孫氏還熬了好幾個夜。 雖已有十幾年未見,但蘇錦蘿能感覺到,孫氏對她是顧念著的。畢竟是親母,即便生疏些,血緣卻是不可磨滅的。 蘇錦蘿穿著身上的原錦邊琵琶襟緞面小襖,感覺暖融融的。 “姑娘穿這身襖裙真好看。”玉珠兒替蘇錦蘿扣上琵琶襟,然后掐了掐她的腰。“姑娘的腰真細。” 順著玉珠兒的手往下瞧了一眼,蘇錦蘿動了動腰肢,然后就感覺一股鉆心的酸楚往骨子里頭鉆。 前幾日,那人躲在帳簾里,不僅按著自己親,那股子長驅直入,橫行霸氣的力氣噎的她差點喘不過氣,還把她的腰硬生生掰折了起來,痛的蘇錦蘿連眼睛都哭紅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蘇錦蘿只覺自個兒越哭,那人箍著自己的力道就越大,呼吸也越重,直把她折騰的連口氣都得掂量著來才罷手。 兩人呆在一處密閉錦賬內。那個時候的陸迢曄,就像是褪去了畫皮,露出了真面目的猛獸。蘇錦蘿實難相信,到底是怎樣有心計的人,才能頂著一張畫皮一扮便是每日十二個時辰。 憋的越久,釋放出來的野獸就越猛。蘇錦蘿作為一只猛獸下的小獵物,被折騰的不輕。可她又無處哭訴,因為誰都不相信那個傳說中的靜南王只是一張畫皮。而在畫皮下的他,強勢,霸道,陰險,野心勃勃。 玉珠兒替蘇錦蘿攏上中間的琵琶扣,蘇錦蘿下意識縮胸。“輕點。” “嗯?”玉珠兒沒聽清楚,睜著一雙眼,神色無辜的看向蘇錦蘿。 蘇錦蘿臉色漲紅,趕緊轉過身自己把琵琶扣給扭上了。 自來了初潮癸水后,蘇錦蘿便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她胸前開始漲疼,原本平坦坦的地方隱隱鼓起兩個小土包。連穿衣裳都不敢箍的太緊,生恐碰疼了它,嬌嫩的很。 只那日里,陸迢曄不規矩,蘇錦蘿又被嚇得僵住了,才讓人占了便宜,直到現在兩側還留著指印,不敢給人瞧見。 穿戴完畢,蘇錦蘿在雪雁的堅持下又套了件銀鼠褂,然后披上大氅,這才出了錦璽閣。 垂花門處,婆子早已抬著軟轎等候。 蘇錦蘿上前,婆子畢恭畢敬的給她壓轎。轎燈輕動,晃出一層琉璃光色。 天色將暗未暗,蘇錦蘿坐了轎子到理國公府的后花園子里,隨眾人一道上小舟,由理國公府的內河往外去。 小舟不大,卻也不小。長三丈多,分四艙。前艙里坐著丫鬟、婆子,置些酒壺、茶具之類。后艙處是一供人行走的小巷。中艙里頭才是姑娘們歇息的地方。 中艙內鋪著厚實毛毯,放置些輕便的桌凳茶案,墊著石青緞面的蒲墊。熏香裊裊,船燈輕晃。里頭除了蘇錦蘿,還有蘇寶懷和蘇珍懷兩人。 蘇寶懷和蘇珍懷自小一道生活在理國公府內,雖面和心不和,但卻總歸比與蘇錦蘿更親密些。不過好在兩人也是十分善于言辭的,時不時的與蘇錦蘿搭一些話,活躍氣氛。 對蘇寶懷和蘇珍懷,蘇錦蘿是帶著戒備的。 雖說蘇寶懷和蘇珍懷并未對她表現出明顯的敵意,但女人大致都有一種男人沒有的第六感。蘇錦蘿能明顯感覺到蘇寶懷和蘇珍懷對她的疏離和打量。自她進入理國公府后,便從未停止過。 “二jiejie身上的襖裙真好看。”蘇寶懷替蘇錦蘿端了一碗杏仁茶來。 杏仁茶奶香四溢,上頭飄著碾碎的核桃沫和撕開的玫瑰花瓣。隨小舟輕游,晃出奶暈。 蘇錦蘿雙手接過,軟綿綿的道謝。“是母親給我做的。” 蘇寶懷攏袖的動作一頓,她踢了踢腳下蒲墊,緩慢落座,“母親對二jiejie真好。我前幾日還瞧見,母親給二jiejie那處拿了五匹蜀錦呢。” 蜀錦都是有分例的,一人三匹。蘇寶懷這話不只是在說給蘇錦蘿聽,更是在說給蘇珍懷聽。 大房和二房一向不對付,老太太本來就偏疼二房些,自二房有了蘇澄瑜后,更是偏袒,一直想將中饋大權交給二房來管。只二房老爺未承襲爵位,大房的孫氏也將理國公府上下管的井井有條。因此,二房林氏無從下手,只得干著急。 蘇珍懷端著手中茶盞,輕睨了一眼蘇寶懷。 蘇寶懷的心思,蘇珍懷自然知道,這是想借他們二房的手除去蘇錦蘿。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蘇寶懷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 孫氏一向做事嚴謹縝密,母親數次試探都失敗而歸。但自蘇錦蘿來了之后,孫氏明顯有些亂了腳步。這蘇錦蘿不失為一顆能讓孫氏露出破綻的好棋子。 小舟出了理國公府,往外去。 比起理國公府內的沉靜,外頭顯然十分熱鬧。一望無邊的湖面上,皆是點著船燈的各家小舟,星星點點的河燈造型各異,飄散在湖面上,一眼望去,星火閃耀,瑰麗攝人。 蘇錦蘿單手掀開蘆簾往外瞧,漆黑雙眸之中波光流轉,就似蘊著星河大海。 蘇珍懷正抬頭看人,突兀心口一窒。 蘇錦蘿的美,是含蓄而內斂的。她不是一眼驚艷的類型,她安靜,乖巧,纖柔。像朵不起眼,但卻讓人忍不住想采擷的小白花。這樣纖細的小姑娘,一方面讓人忍不住想好好護在懷里,另一方面又能勾起男人邪肆的欲念。 蘇珍懷想起前幾日聽到小丫鬟嚼的舌根。她忍不住想,那名滿天下的靜南王,竟也對蘇錦蘿感興趣嗎? 輕紗柔曼的小舟,里頭坐的自然是姑娘,在蘇錦蘿挑開蘆簾的時候,四周便已然抻出了許多脖子,瞪著眼睛往這處瞧。 小姑娘梳雙髻,露出光滑圓潤的額頭,一雙眼又大又黑,黑珍珠般的蘊著四散星光。青絲輕動,波光流轉,女子的美,在星河閃耀、燈火明艷的此刻,被無限放大,透出些旖旎的隱晦風情。 “蘿蘿,讓船夫將小舟撐在岸邊,咱們去放河燈吧。”蘇珍懷的聲音從后傳來,蘇錦蘿應聲,喚了船夫。 船夫恍然回神,平穩的將小舟停靠在岸邊。 岸邊已聚集許多姑娘家,即使在寒風冷冽的天色中,依舊笑顏如花,打扮精細。只因為不遠處皆是些行走的俊俏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