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手里握著一顆發黑的種子，來不及躊躇，徑直扔到了地上，蕭懷櫻腳下迅速生出墨黑色的藤須，轉瞬間生根發芽，頃刻將腳踝緊緊纏住。

    “帝君——”她驚喘著向前倒去。

    秦昭和單手扶住她，盛怒之下，藤須被震得四分五裂，連根拔起，像扔一堆廢物般拋落在夏芍跟前，她也被神的怒意波及，跪在地上無法動彈。

    秦昭和把劍鞘遞過來，“拿著。”手掌摸溫柔了一下她的頭。

    “恩。”蕭懷櫻小媳婦似的接過。

    一中的校服是模仿日韓做的，白色上衣配紅領結，墨黑色短裙、小皮鞋，搭配大紅蓋頭，莫名有幾分滑稽。

    這劍鞘格外沉重，蕭懷櫻必須用兩只手才能抱住。

    劍鞘華貴精致，其上雕著蝴蝶、祥云，尾處有一神獸加持，花紋古樸華美，銀色的質地煞是好看。

    “解了奪魂咒，還是我殺了你？”夏芍素白脖頸上抵著凌厲的寶劍，鋒利的劍刃劃出鮮血，平添出幾絲腥甜的鐵銹味。

    “帝君，我不是下咒者。”夏芍恐懼到了極致，趴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手、腳盡被縛住，像穿著一件短袖站在冰川上，牙齒凍得上下碰撞在一起

    “這樣嗎。”秦昭和黑眸微微瞇起，漠然道，“那我就把花仙挨個找來，一個不留，斬草除根。”

    夏芍抬起頭，正對上那狠辣的神情。

    她雖然沒有見過，卻仿佛看到多年前站在崖頂，蔑視眾神的帝君，傲然于世。

    “不，你不能這樣做。此事與她們無關。”夏芍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神怒之下，說話都極其困難。

    凄涼的風刮過，卷起一地散落的花，冷意叢生，和著幾縷清香，蕭懷櫻的紅蓋頭都被吹起一隅，隱約露出臉頰上即將全然盛開的牡丹花。

    這是，奪魂即將開始的前兆。

    瘦謠采訪：上神，您為何會隨身攜帶紅蓋頭？

    大齡剩（神）男靜默：好看。

    第23章 養你有何用

    “是花神。”寂寂風中, 飄來柳月仙的聲音, 她說得很慢, 像不懂其中的含義，格外艱澀卻字字泣血，“花神娘娘、神墮了。”

    樹林一晃，她手里拿著株紫薇花，形容狼狽, 頭發散亂, 血濺白裙，目視夏芍道, “我已經查清楚了, 就是你在她身上中了蠱，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墮落為魔, 成為仙庭的眾矢之的。”

    “柳月仙，不得胡言亂語。”夏芍原想咬死不認，怎知她竟將事毫無保留地揭露出來，音量猛地拔高幾度，“無憑無據，怎能誣陷娘娘？”

    秦昭和盯著蕭懷櫻臉上全然綻放的牡丹花，嬌嬌艷艷。

    細長柳葉眉下，一雙如星辰的眸子閃動著看他。

    這是靈魂即將被吞噬的征象。

    她像快要斷線的木偶, 雙腿一軟，重重跌入了秦昭和懷里，牡丹花染上了一抹鮮艷的紅色。

    “花神在哪？”秦昭和抱住陷入昏迷的蕭懷櫻, 捂住她藏不住而露于頭頂的狐貍耳朵，眉眼沉下，閃過nongnong的殺氣。

    所有花仙，他全都懷疑過了。

    卻獨獨漏了花神。

    大概是即將隕落，深居簡出，鮮少引人注目，加上她因為信仰消失導致的體虛力乏，這才躲過了盤查。

    不僅是白虎眾星官，就連秦昭和都沒有往那兒聯想。

    眸光中暗潮涌動，秦昭和已沒有閑情逸致陪她們玩無聊且耗費時間的推理游戲。

    他養的狐貍正靠在自己胸前，可招人疼，招人疼，疼得他難受。

    一種很熟悉的疼痛從骨頭縫里冒出來，汩汩涌出，在血液中來回流淌。

    山坡上狂風大作，雷電聲轟隆刺破長空，呼嘯著劈斷竹林樹石，隆隆滾下，嗖嗖數十把劍橫空扎入柳月仙、夏芍腳下地土地，劍光閃動，如月宮冷輝。

    “給我答案。”秦昭和起了殺意，武神主戰爭殺伐，他想要動手，根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蕭懷櫻閉著眼，身后冒出毛茸茸的尾巴，他心疼地摸了下她的臉頰，在額頂輕輕一吻。

    她嗚咽著埋在他胸口，“帝君，疼……”

    秦昭和抱緊她，雙手搭在她背上，輕輕摩挲，“很快就好了。”

    動作溫柔，但目光恐怖得不像神明，而是地獄爬出來的勾魂羅剎。

    夏芍猛地嘔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綠草茵茵上拖出刺目的血跡。

    “咒雷。”他咬牙切齒。

    柳月仙驟然抬頭，恐懼地望向他。那是神庭專用于懲處犯事者，足足十二道神雷，對于大部分仙而言，能挨到第五道便是稀罕，哪怕修煉千年的仙體，皆抗不過古神的震怒。

    “我仔細調查后，發現了宋薇生前留下的信箋、日記。夏芍哄騙她，花神不想消失，所以選擇了墮魔，可沒想到引來了天界的注意。她為了保護花神不被發現，自甘被蠱蟲啃咬，瞬間墮魔，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親自來找夏芍求證。”柳月仙紅潤的嘴唇布上了蒼白的齒痕，“我確實不知花神在哪。”

    她天資聰穎，很早便位列仙班，對花神的感情并沒有宋薇那般深厚，更多是上下級之間的合作。

    在柳月仙的認知中，神仙墮魔是自愿墮落的行為，若墮魔，毋寧死。

    在知道花神神墮后，她心中原本還有的敬畏、尊重登時煙消云散。

    “我確實去過寵物醫院，是因為中了毒，必須要靠九尾狐的心尖血醫治，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夏芍被翻天覆地地恐懼所纏繞，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晴空瞬間陰云聚集，殺氣渲染了整片樹林，伴著大作的狂風，一道咒雷當空劈下，兇狠打在夏芍背后，她圓睜雙眸，凄厲的叫聲劃破天際，刺得一旁尚能維持鎮定的柳月仙心慌意亂。

    夏芍橫躺在地，臉、手、胳膊、腳盡是傷口，后背的衣服碎裂，傷可見骨，而天上雷聲陣陣，隨時會降下第二道。

    一道咒雷下，魔無處遁形，不是她。秦昭和轉而要朝柳月仙落下。

    “帝君請息怒。”空曠的上方回蕩著花神的輕嘆。

    黑色的花瓣從山那頭一路鋪過來，長長一條，是屬于暗夜的芳香。

    花神黑裙曳地，蓮步生姿。血氣厚厚散開，暈染出惡心的味道，她深深吸了口，愉悅地望向他，渾然不見幾日前的脆弱模樣。

    “奪魂咒是我下的。”花神高高的發髻上，插著一朵墨黑牡丹，她微微勾起唇，輕輕柔柔道，“帝君，不如做筆交易吧。”

    蕭懷櫻哆嗦著叫冷，秦昭和摟緊她，“說。”

    “助我去魔族，我解除這只白狐身上的咒語，如何？”花神掃了眼跪倒在地的夏芍、柳月仙，再次抬眸望向他。

    從莽荒至今，神墮的故事極其稀罕。上個記載在案的神墮者乃是齊云山山神，齊云山當地崇山峻嶺，虎豹頻出，屢屢危害村莊，擾得民不聊生，數年顆粒無收，加之環境艱難，商旅不通，難以與外界聯系。在多年的不堪重負后，附近十個村莊聯手籌資建造神廟，虔誠的祈禱感動了上蒼，便有了這個小神誕生于神壇之上，從見習神，一路成長為一方的守護者。

    但隨著山林歸于寧靜，齊云山神不再被村民所需要，臨將消失前，因不甘而墮魔屠村，殺戮無數，后被神庭制服，跳下誅神臺。

    與之相反的，便是佳祿魔尊。一朝墮魔，神庭絕不會毫無察覺，只有盡快逃入魔界，才能讓其無可奈何，他日再出時，羽翼豐滿。

    “施咒者死，咒語同樣能消失。”花神與他四目相對，唇角含笑，“莫非帝君想賭一把，究竟是你的劍快，抑或是我吞噬的速度快。靈魂一旦被吞噬，哪怕您殺了我，也救不回她。”

    艷麗的牡丹花幾乎燒灼了他的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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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連串聯系在一起，其實不難理解。魔修核心在一“奪”字，人可奪其魂，妖則奪其丹，花神墮魔后，體態虛弱，又怕露出馬腳，是以暗中加害對她毫無設防的花仙，并奪其內丹。

    神墮魔初期，宛若蛇蛻皮重生，極其虛弱，花神借其‘消失’作為掩飾，成功躲過眾神的掩飾情有可原。

    但由于花神過于急迫地進行魔修，導致花仙接連隕落，她唯恐仙官察覺魔化征兆，便默許夏芍半威半誘迫得宋薇墮魔，成為替罪羊掩蓋真相。

    徹底墮魔后，花神需要立刻進入魔界，在魔族的“凈池”內洗去所有的神靈氣息，方能正式成為魔族一員，接受魔族的任務，逐層晉升，自此從依靠人類的愿望生存變為依賴人類的惡念存活。

    問題就在于，連接人界與魔界之門，每隔三月一開，單憑她此時之力，根本無法強行開啟，花仙修為過低，必須有高修為的神仙相助。

    所以，她看上了秦昭和，又敏銳的發現他的弱點。便趁其前往位面的空隙悄然潛入寵物醫院，對蕭懷櫻下咒。

    而夏芍需要狐血，在她的刻意誘導下，去尋了蕭懷櫻，被秦昭和發現后，成功替自己拖延時間，讓奪魂咒發作，逼得秦昭和不得不就范，送她安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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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懷櫻在寵物醫院醒來，已是三天后。

    寵物醫院素來有慣例，是不許在醫院內隨意布下結界。可自從花神之事發生后，秦昭和就格外任性地在她的床邊布了一個。

    牛大骨幫蕭懷櫻確診后無誤后，她被一臉陰云的沐澤接回家。

    作為勤勤懇懇多年的老管家，沐澤百般憂愁，格外復雜。

    秦昭和允諾花神，送她安然到達魔界，借此來換得蕭懷櫻安然無恙，倘若神不知鬼不覺，萬般皆好，但萬一，萬一神庭知曉了……老管家搖搖頭，定不能出這種差錯。

    帝君不能重復過去的錯誤。

    他是不滿這只狐貍的，無奈秦昭和喜歡，罵不得，打不得，也不能送走。

    沐澤對站在椅子上的小白狐道，用狗糧盒裝了滿滿的仙丹，放在跟前，“帝君為你做了這么多，等他回來了，要多跟他撒嬌，知道嗎？”

    他想起秦昭和離開前吩咐他照顧蕭懷櫻時，手機里有一個熱心網友回復他那個“寵物不跟我撒嬌”的帖子：那說明你的寵物不喜歡你。

    秦昭和冷著臉盯了足足一個小時，才打字回復：tan90。隨后便扔了手機。

    怎么能不喜歡他。

    小白狐歪頭不解。

    “笨。”沐澤蹙起眉，“跟鏟屎官們喜歡貓狗賣萌一樣，否則養你有何用？連賣個萌都不會？養你在家是為了吃飯嗎？”

    她低下頭，兩只爪爪握在一起。

    沐澤嘆了口氣，“那么多視頻都白看了？想想里面的薩摩耶、博美犬、蘇格蘭折耳貓、哈巴狗，再不濟，哈士奇也行。吐吐舌頭，搖搖尾巴……懂了沒？”

    想到那些小動物毫不顧忌的賣萌，開了靈智放不下身段的小白狐勉強點點頭。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沐澤道，“算了，我選幾個視頻，你照葫蘆畫瓢地學。”

    第24章 擼狐貍

    蕭懷櫻養病時, 每天都在接受來自老管家“愛的教育”。

    她每天吃得好喝得好, 毛發重新變得格外有光澤, 中間還要和遠在那邊的帝君抽空視頻。

    他每次都很匆忙，簡單看她兩眼，“身體還有什么不舒服？”

    蕭懷櫻戴著耳機，對著話筒道，“牛醫生說, 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