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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古時候那些愛情在線閱讀 - 第50節

第50節

    劉慶明白她言下之意,于是默然點頭,掩門而出。

    左大娥自懷中取出一只寸許高的細陶瓶,撥開木塞,自其中拈出一粒褐色的藥丸來,而后用水助小娥服了下去。

    一直細細探著她的脈息,直至漸趨平緩勻靜,她這才略略舒開了眉頭——今日的事,恐怕只她明白小娥到底有多驚險。

    久久坐在榻邊,凝視著meimei一張分外蒼白的小臉,她半晌默然,不言不動。

    又過了好半天,她方才解開了meimei衣裳,仔細查看除了手臂處的擦傷,還有無哪里傷到……幸好,外傷只這么一點,并不嚴重,內服些舒血化於的藥物就好。

    左大娥一直在meimei的屋子里守了快一個時辰,才見她終于悠悠醒轉過來,有些迷蒙地睜開了一雙淺色的剔透眸子。

    “阿姊……”她開口,卻發現聲音啞得厲害,嗓子里干得難得。

    左大娥忙遞了一旁小竹幾上晌著的濕水予她。就勢喂著她喝了些潤嗓子。

    飲過一大盞溫水后,小娥似乎好了許多,便靠著竹枕半坐了起來,卻仿佛犯錯的孩子一般不敢去看自己長姊。

    “你……還打算瞞他到什么時候?”左大娥開了口,語聲安然,神色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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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慶與左小娥(八)

    “阿姊……”少女弱聲道,神色間帶了些乞求。

    “還是說,你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自meimei出事時起便一直勉力壓抑著的情緒驀地有了個泄口,一慣溫和可親的長姊也終于帶了怒色“下一回誰敢擔保能回來得這般及時,還來得及救你一條命?!”

    “小娥、小娥已知道錯了……這回真的只是意外,斷不會有下次了!”她聞言一急,忙信誓旦旦向阿姊保證道。

    左大娥聞言,卻只是長長嘆了口氣,向來溫和的眸光里,此刻盡是無奈“你這孩子,自小便是犟極了的……認定的事,便難勸得回頭,只是這回,阿姊斷容不得你胡鬧。”

    “阿姊!”少女一慣脆悅的語聲里竟隱隱帶了幾分哭腔。

    左大娥默然閉上了眼,又偏過頭去,只作不見。

    “殿下便在門外等著。”——自她進來起,他便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兒,等著meimei醒,雖說仍未言明,但這份心意卻是極難得的。

    ……可惜了。

    “求阿姊莫要同殿下說,”明白長姊言下之意,又見情勢已是這般,小娥也明白這回斷是過不了關了,她紅著眼眶,暗自絞緊了雙手,道“殿下一直在替我們姊妹尋訪左家的族人,一旦有了消息,小娥便同阿姊一起離開清河王府,回族中去。”

    聽到這話,大娥方才有些安心似的略略舒了口氣,但看著meimei這般模樣,她卻又瞬時心疼得厲害……自四歲至十四歲,這是她照拂看顧了整整十年的幼妹,論情份,只怕更類母女些。

    ——見小丫頭這般難過,她豈能不煎熬?只是,她哪里忍心見幼妹自尋苦吃,也唯有狠下心來,斷了她念頭了。

    “好了,那這些日子你便安心靜養,先調理好身子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她方溫聲開了口,柔和地叮囑道,然后斂衽起身,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劉慶便進了來。

    十五歲的少年神色急切,忙道:“你醒了,現下覺得如何?”

    “已是好多了。”左小娥語聲似乎恢復了一慣的脆悅,一雙淺色眸子燦然而笑“小娥自幼膽子便小得很,給驚馬嚇成這樣兒,殿下可不許笑話!”

    “你沒事就好。”看著她面色已然恢復了紅潤,而且能同他玩笑,劉慶幾乎是長長地松了口氣——在車上時,他見她那樣氣息微弱,仿佛下一該便要沒了生機的模樣,心底里簡直僵冷若死。

    也就是那一刻,他確定了一件許久以來,一直在猶豫的事情——莫論如何,他都不能失去這個小丫頭,絕不能!

    “對了,殿下……京畿之地,為何強匪會這般猖獗?”左小娥卻仿佛只是個甫受了驚嚇,剛剛回復過來的弱質少女,如今轉危為安,便自然追究起自己受難的源頭來。

    劉慶聞言,神色微頓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神色間卻帶出幾分意味不明的諷意:“京都洛陽乃天下首善之地,多少軍士護衛,哪里有強匪當真這般不知惜命?”

    “殿下是說……”左小娥眉目頭驟然一皺,她心思其實明透得很,瞬時便明白了他言下未臻之意,而后不由暗自心驚——既非強匪,那又是何人敢借匪類之名,光日化日在洛陽城外行劫掠之事?

    這般的架勢……分明是不怕事。那,自然是背后有莫大的靠山。

    “是竇家。”少年神色間不帶多少情緒,仿佛只是像平日里同她說坊間趣聞般,風清云淡模樣。

    左小娥卻聞言愕然……竇太后的外家?

    當朝太后的外家,又有一位掌著軍權的大將軍……的確是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了。

    看今日南市那些商賈的模樣,這種事情定然不是第一次。為何不遠處的城門戍衛們視而不見,為何眾商販低頭隱忍,若是那些“強匪”背后站著竇家,就什么都說得通了。

    天子如此不過一十四歲,尚是未及志學之齡的少年,朝堂政事皆是竇太后一手總揆,大權在握,這般情勢下,又有幾人膽敢觸竇家的楣頭?

    “這事兒……也并不是近日才有的。”見她一副深思模樣,劉慶開了口,淡淡道“四年前,今上初初即位之時,竇太后的兩位兄長,衛尉竇篤、執金吾竇景仗著手中權勢,公然放縱家仆在洛陽街市間攔路劫掠,更為了一已私欲,擅自調集邊防駐軍,侵擾百姓……算起來,累累罪行,也是罄竹難書了。”

    京中巷陌皆知,但那是太后的親兄長,連御史臺都噤了聲。

    “后來,是司徒袁公不畏權貴,仗義執言,上書彈劾竇氏兄弟。因為袁公年高德劭,是名重朝廷的三朝老臣,是以最終處置了竇氏許多爪牙。”

    這個左小娥聽過,這位年過七旬的袁安袁劭公在洛陽城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少年時舉孝廉出仕,歷任陰平縣長、任城縣令、楚郡太守、河南尹,數十年間政號嚴明,斷獄公平,又素行高潔,連天子都十分敬愛倚重他,更是頗得百姓翊戴。洛陽城的坊間傳聞里,還有許多頌贊他cao行的逸聞趣事。

    如今聽眼前的少年說到這些,左小娥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那,袁公豈不是遭了竇氏的忌恨?”

    聞言,劉慶點頭道:“那是自然,只怕是恨得咬牙切齒。不過,袁公節行素高,竇氏也實在尋不出什么由頭,所以便一直到了如今。”

    “相比當初,竇氏如今已然收斂了些許,敢不在城內動手了,卻移向了城外,還知道頂一個‘強匪’的名頭。”劉慶的言語間卻有一絲哂然。

    這般的猖獗行徑,原來已是收斂了?——左小娥聽得心下詫然,莫名有些憤怒。

    “那,圣上他……難道便不曉得么?”默了一會兒之后,少女輕聲問道。

    “應當,是曉得的罷。”劉慶道,他那個阿弟,給那幫太傅們實在教得太好,除了身子弱些,論為君之材,斷是出眾的。

    “那怎么……”小丫頭急切地出了口,下一刻卻又住了聲——即便知道,那又怎樣呢?如今那南宮之中,還是太后執政,在眾人眼里,天子不過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莫急,”劉慶卻是溫和了神色,眸光柔暖地看著小丫頭“應當,不會等太久的。”

    左小娥怔了下才明白,他是以為自己忿憤于今日之仇,所以安撫她“報仇”不需太久。

    “殿下,我不是——”不是執著于仇讎,只是憤然于這些人的行徑罷了。

    “但我是。”他柔和地截住了她的話,而后握住了少女的手,神情溫和,語聲卻決絕“我一慣記仇得很,誰敢傷了我看重的人半分,必有一日要他十倍百倍來償。”

    “而你,只消靜靜待著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的稿子都寫得太急,質量粗糙神馬的請親們見諒,周末一定會精修滴o(n_n)o~~

    ☆、劉慶與左小娥(九)

    作者有話要說:  稿子寫得太急,親們請先見諒,抱歉了。

    …………

    次月,司徒袁安逝。

    京都洛陽的氛圍分外緊張,袁府內外一片縞素,因為袁公一生守正,清名惠政澤及一方,所以城中不少百姓都前來奠祭,反倒是官宦人家頗多顧忌,朝中同僚登門吊唁的寥寥無幾。

    原本天子幼弱,外戚當道,滿朝里也只這么一個老臣最是秉性清剛,守正不移,與竇氏抗衡了這么些年……而今,連袁公也終于身殞,往后,只怕這朝堂便徹底成了竇氏的天下。

    竇太后掌著朝堂政權,國舅竇憲官居大將軍,握著天下軍馬,如今,世上又有誰人能扼其勢力?

    長此以往,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竇還是姓劉,只怕便難說了,畢竟當年前漢時便有過呂太后的故事……殷鑒不遠呵。

    而步廣里的清河王府中,倒是一派安然寧靜。

    自左小娥那回驚馬后,劉慶便有些草木皆兵,一直令她臥榻靜養不說,自己也幾乎花了所有余暇伴在小丫頭身邊,還特意自宮中藏書樓借出了幾卷古籍善本供她解悶。

    “殿下,聽府里其他人講,竇大將軍不久便要班師回朝了?”倚著軟枕半坐在榻上的少女,自書上抬了眼,有些猶疑地問道。

    大將軍竇憲此次大破北匈奴單于主力,斬名王以下五千余人,俘虜北單于皇太后,可謂功震朝廷。

    “五日之內罷。”劉慶在一旁替她撥著炭爐里的火,淡淡道——雖是三月,但今歲倒春暖,這小丫頭又一向怕畏得很。

    說起來,自三年前相識起,他便知道她身子一慣嬌弱,體虛多汗,易感風寒,但卻不曉得原來還這般經不得驚嚇。

    這回,他也是當真被嚇得厲害。

    “那,大將軍大捷而歸,應當會益加封賞罷?”左小娥卻似很上心,又問。

    “封賞?還要怎么封,怎么賞?”劉慶聞言,卻是笑了笑,神色是慣常的散漫“論官階,他已是武官之首的大將軍,論尊貴,我們這些劉姓諸侯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

    “何況,竇家又哪里還需天子的封賞?”他挑眉看了眼南宮的方向,面上微微一哂”宮里那位,當年做皇后的時候,便敢強占了沁園,如今權傾天下,又有什么是不敢伸手的?”

    沁園?左小娥微微一怔,而后了然。

    孝明皇帝劉莊當年極為珍愛第五女劉致,封其為沁水公主,又特意為愛女在沁水北岸幽篁竹林間建了一處清寂幽美的園林。名為沁園,

    沁園北依太行,南鄰沁河,方圓一千三百余畝,其間樓宇綿亙,風致幽絕,算得天下園林之冠。

    而竇氏當年為皇后時,便公然強占了這一處沁園,據為已有。直到先帝孝章皇帝□□至沁水,進園探訪meimei,方知原來父母為她所建作為陪嫁的沁園已為了皇后的私產,不禁勃然大怒。竇氏心下畏懼,方才物歸原主。

    論起來,也當真是肆意無忌了。

    當年況且那般猖狂行事,又何況如今?

    ——便當真無人能滅了竇氏氣焰么?左小娥心底里有些憤然道。

    “稟殿下,有宮中的旨意傳來。”忽地,外間傳來了通稟聲,語聲似乎有些急切。

    劉慶聞聲開了門,而后不怎么意外地自心腹手中接過了一封帛書。

    “你退下罷。”少年神色淡淡道。

    “何事?”見他闔了門之后,驀然凝重起來的神色,左小娥不禁有些擔心道。

    “圣上召我入宮。”他只略略掃了一眼那帛書,神色淡然,分毫不見意外。

    “殿下……知曉緣由?”少女的聲音里有些微微發緊。

    “是,猜得出。”劉慶十分坦然,看向她道。

    “……危險么?”她微微咬了唇,一雙剔透的淺色眸子看著他,問道。

    “嗯。”劉慶點頭,并不打算隱瞞。

    “殿下非去不可?”小丫頭又問。

    “是,非去不可。”他神色全然收斂了平日的散漫疏懶,而是一派寂靜的清冷。

    見她低了頭,小少年幾步走到榻邊,攬衣跽坐了下來,不言,就這么靜靜看著她,許久方道:“小娥,可愿聽我說說往日的舊事?”

    左小娥聽得出他這話里的鄭重,于是重重點了頭。

    “我自記事起,便知道自己是‘太子’,父皇一向十分疼愛我,而阿母……她是個極為和善溫柔的女子。”十五歲的少年,微微彎了彎眉眼,干凈而簡單的笑。

    “父皇其實并不十分喜愛我的阿母,后宮中最得寵的女子一向是皇后竇氏,阿母性子荏弱,也不敢與她爭風頭。”說著,他神色漸漸凝重了些“后來,便有了阿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