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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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天生一副騙人的好皮囊,招女人喜歡。 姬蘅道:“小沈大人很有擔(dān)當(dāng)。” 姜梨本想不理會,可一聽見旁人夸沈玉容,就忍不住反駁,當(dāng)即不咸不淡的回答:“國公爺對人的要求倒很低。” “二小姐不喜歡小沈大人?”姬蘅反問,“奇怪,小沈大人相貌俊美,溫文爾雅,為何不喜歡?” 姜梨冷笑:“死了都是一堆白骨,何故令人喜歡?” “二小姐脫俗佛性,”姬蘅道:“原來不看外表。” 姜梨這才記起,面前這位國公爺,可不就是喜美惡丑,最是看人外表了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與姬蘅針鋒相對,便道:“那沈大人如此貌美,國公爺不妨考慮收到府中去,也是芬芳一朵?!?/br> 說的沈玉容是個小倌男寵一般。 半晌沒有挺到姬蘅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被姜梨的話噎著了,姜梨正想抬頭看他一眼,就聽見姬蘅的聲音傳來,他嘆道:“沒想到二小姐見多識廣,令人稱奇。” 是說她連這些事都見過,根本不是個正經(jīng)閨秀吧! 姜梨懶得說話,她本來就不是燕京城土生土長的貴女,也不是哪門子大家閨秀,本就討厭束縛喜愛自由,旁人看怎么看就怎么看吧?,F(xiàn)在,她只想看周彥邦的下場。 卻見另一頭,永寧公主終于聽完了宮女嘴里的來龍去脈,眼珠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走上前來。 這位成王的meimei,劉太妃最寵愛的女兒面前,人人都要矮上三分。永寧公主笑盈盈的開口:“這還用怎么交代?女兒家的名譽最是重要了,沈小姐也是正經(jīng)小姐,這么被白白輕薄,日后怎么嫁人?”她目光掃過有些發(fā)呆的周彥邦,輕笑一聲,“好在你們兩家,倒也門當(dāng)戶對,這事說起來也不難,便讓寧遠侯世子去了周小姐,豈不是皆大歡喜?” 姜幼瑤身子一僵,難以置信的看向永寧公主。 沈如云匍匐在沈母懷中,竭力掩住眼中的狂喜之色。 姜玉娥卻是惴惴不安,永寧公主這個交代,只說了沈如云,卻沒有提到自己,反難道是因為自己是庶子的女兒,不配與沈如云相提并論?姜玉娥感到深深的屈辱,只得低下頭,不甘的看著自己的裙裾。 姜梨的手縮在袖中,忍不住握成拳,唇角的笑容也顯得譏諷。 永寧公主做的一手好主,分明就是已經(jīng)洞察了沈如云的心思,這是來順水推舟討小姑子歡喜了。或許也不是為了討小姑子歡喜,以永寧公主的脾性,才不屑把沈如云看在眼里。無非就是幫了沈如云,沈玉容對她也有所感激。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永寧公主與沈玉容的關(guān)系沈家人一早就知道,現(xiàn)在的話,姜梨可以確定。 他們的確早就知道了。 ==================]] ☆ 第 85 章、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中秋 如同寧遠侯府商量著對于姜玉娥的處置一樣,姜府里,三房院子里,楊氏也正為姜玉娥的事與姜元興爭吵不休。 “玉娥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周彥邦在一起了,她只能嫁去寧遠侯府!”楊氏瞪大眼睛,大約是因為姜玉娥的事,一夜之間,她竟看上去消瘦不少,越發(fā)顯得臉尖而薄,顴骨高高,比平日里更顯潑辣。 “我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做妾!”姜元興卻一改往日的懦弱性子,與楊氏爭得臉紅脖子粗。他道:“去給寧遠侯做妾,將來她的兒子就會像我一樣,只能做個庶子!” 這一下,竟是連楊氏也啞口無言了。她看著自己的丈夫,當(dāng)初嫁給姜元興,她也不是不喜歡,姜元興雖說只是三房的庶子,但她也只是個司直郎的庶女,想要嫁給更富貴的人家,也是不可能的。加之姜元興看起來清秀文弱,也不討厭。 但過日子,總是柴米油鹽。人的心又總是喜愛比較,比起大房和二房的富貴,三房過的這般拮據(jù),讓楊氏也氣惱不已。心中有了不甘心和責(zé)怪,楊氏便時常與姜元興爭吵。姜元興從不反駁,只是諾諾的受了,楊氏這才看清這男人不是文弱,是生性懦弱,一輩子也只能是個校書。 如今成親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姜元興與她爭吵。而連“像我一樣只能做個庶子”這種話都說了出來,顯然姜元興是被氣急了。 姜元興的確是被氣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個庶子有多么卑微,雖然平日里看著他好像不計較這些,但在兩個兄長面前,他總是自卑抬不起頭的。他小的時候也曾幻想過,倘若他的生母是姜老夫人就好了,那么兄長擁有的一切他都能擁有,走到哪里都會受人尊敬。長大了以后,便曉得,一切都是人的命,老天要他托生在一個妾侍的肚子里,他的一生就注定只能被兩位兄長踩在腳下。 他的命運是不能更改的了,但他的女兒可以。姜玉娥是可以不走這條路的,她可以選擇不嫁給周彥邦,這樣一來,她的子女也就不必成為庶出這樣悲慘的命運。 “那你說要怎么辦?”楊氏突然冷靜下來,她沒有如從前一般和姜元興不依不饒的爭吵不休,而是近乎絕望的道:“玉娥的身份,只能嫁給寧遠侯世子做妾,難道他們會娶玉娥做正妻么?眼下全燕京城的人都曉得玉娥和周彥邦在一起了,沒有人會娶玉娥,你難道要她一輩子呆在府里做個老姑娘?還是讓她干脆剪了頭發(fā)到廟里去,青燈古佛一輩子?”楊氏喃喃的道:“我是沒有教導(dǎo)好女兒,可你若不是個校書,如果出事的不是玉娥而是大房的女兒,斷然不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 姜元興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兩步。 這時候,姜玉娥從門外跑了進來,一進來便跪倒在地,哭著對姜元興道:“爹,我不要做姑子,我也不要在府里呆一輩子。眼下已經(jīng)如此了,如果不嫁給周彥邦,我便是沒有別的路可走,爹,您要逼死女兒嗎?” 見妻女如此,再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姜元興臉色灰白,再無招架之力,蠕動著嘴唇,終于閉了閉眼,半晌后才道出一個“好”字。 就此塵埃落定。 …… 時日不緊不慢的過去,夏日終于過去了,秋天隨著桂花的香氣一道從遙遠的長空中趕來。 這個夏日過的分外漫長,燕京城似乎發(fā)生了許多了不得的事。仔細想想,除非生死,也都是小事。但是小事里,也有被人津津樂道數(shù)月不停的。 寧遠侯府周彥邦的桃花運便是一樁。 說起來,自從宮宴之上寧遠侯世子當(dāng)著諸位賓客的面與兩名女眷糾纏不休,男子們皆艷羨周彥邦可享齊人之福,女子們則是不約而同的同情起周彥邦原本的未婚妻姜幼瑤來。 說起來也是飛來橫禍,姜三小姐只要再過一年便可與周彥邦完婚了,誰知道中途出了這么個事。分明什么也沒做,未婚夫便被人搶了。也有妒忌姜幼瑤的人拍手稱快,只說一切都是報應(yīng),姜三小姐的這門親事,可不是從姜二小姐手里搶走的么?可見真是自己的東西,搶也搶不來。 不管眾人如何說道,最終這樁風(fēng)流韻事,還是以寧遠侯府周彥邦的姻緣來解決。 周彥邦將迎娶沈家小姐沈如云為妻,同時納姜家姜三小姐為妾。 沈如云是被周彥邦“輕薄”的,又是中書舍郎的meimei,女兒家的清白聲譽最是重要,只得將沈如云娶進門去。那姜玉娥,燕京城流言里大多都是姜五小姐和自己的準姐夫早就暗度陳倉,只是為了遮掩這樁丑事,不得已才納進門,只是姜家三房地位低微,做妾便行了,當(dāng)然,姜家三房也應(yīng)了,無形之中便更是映證了姜玉娥與周彥邦早有私情一事。 在外人看來,周彥邦嬌妻美妾在懷,又成了當(dāng)今皇上面前的紅人——中書舍郎的妹夫,也算是皆大歡喜。但這其中滋味,也就只有周彥邦自己知道了。 芳菲苑里,桐兒坐在屋前的小凳上,和白雪一起打絡(luò)子。 “三小姐不在,近日天氣都好了很多?!蓖﹥荷熘亲由钌钚崃艘豢?,空氣里的桂花香氣格外濃烈。 白雪煞有介事的點頭:“對。” “就是不知道三小姐要被禁足多久,”明月和清風(fēng)掃完地,聞言笑道:“多關(guān)個三五日才好?!?/br> 姜梨笑著看著院子里的丫鬟,這段日子以來,她們也輕松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季淑然母女沒空理會芳菲苑的緣故。 姜幼瑤被禁足了。 那一日晚鳳堂里,姜幼瑤和姜玉娥打架,聽聞姜幼瑤劃傷了姜玉娥的臉,姜梨是沒有看到,不過有看到的丫鬟說,姜玉娥當(dāng)時血流如注。以姜元興的身份,自然不能對姜元柏要求什么,也不能把姜幼瑤怎么樣。但老夫人動怒了,令人將姜幼瑤禁足。 姜梨想著,姜老夫人讓姜幼瑤禁足,倒也并非是為了懲罰姜幼瑤弄傷姜玉娥一事,想來是怕姜幼瑤對周彥邦仍不死心,知曉周彥邦要娶沈如云和姜玉娥后,做出什么蠢事,干脆絕了她的路。 姜老夫人這么一來,實在省了姜梨的力氣。沒有姜幼瑤在姜府里惹人討厭,季淑然大約也分身乏力,沒有力氣來對付她,這些日子,姜府里平靜的要命。 姜玉娥聽說是送去莊子上養(yǎng)傷去了,和寧遠侯府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姜梨還是挺佩服寧遠侯府的魄力,周彥邦的婚姻,便這么輕輕松松的定了下來。算起來,周彥邦也算是經(jīng)歷過三門親事的人了。只是最后這一樁,想來是周彥邦最不滿意的。 不過周彥邦不滿意,沈如云和姜玉娥卻一定滿意。 沈如云也算得償所愿,嫁給早就心儀的周彥邦了。姜梨以為,沈如云未來的日子并不好過,沈如云心胸狹窄,性情跋扈,卻有一個功于心計,善于諂媚的姜玉娥相抗衡。而周彥邦本身并非愛慕沈如云,長此以往,定會對沈如云心生埋怨,這幾人在一起,不怕寧遠侯府不雞飛狗跳。 惡人自有惡人磨,把沈如云和姜玉娥湊在一起,實在很圓滿。 想著未來寧遠侯府的鬧劇,姜梨忍不住有些想笑,正想著,耳邊傳來少年的聲音:“你這是思春呢?還是思春呢?” 姜梨抬眼一看,姜景睿正一臉促狹的看著她,仿佛逮到了姜梨的小秘密,還嫌不夠似的湊上前道:“說出來,咱們府上的二小姐青睞的是哪家公子?小爺我?guī)湍闳ヌ教教搶崱!?/br> “胡說什么?”桐兒“蹭”的一下子站起身,道:“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男子都沒見過幾個,什么思春,二少爺再胡亂說話,小心二夫人教訓(xùn)你!” “這還威脅我娘告狀,”姜景睿張大嘴巴,“姜梨,你養(yǎng)的丫鬟也太兇了?!?/br> 姜梨實在懶得管他,姜景睿成日就跟沒什么事可做似的,一晃神就晃到這里來了。盧氏也真是奇怪,姜景佑管的那么好,怎么對姜景睿就這么放縱,難道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姜景睿越是無法無天,就越是沒人敢管他?這也不對,倘若薛昭敢這么做,早就被薛懷遠罰的叫苦不迭了。 “你來到底有什么事?”姜梨問。 “三日后是中秋夜,晚上有燈會,去不去看?” 姜梨:“不看。” “不看?”姜景睿瞪大眼睛,仿佛看怪物似的看著姜梨,“你為什么不去?中秋夜燈會上有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你之前又沒去過……咳,你之前去過也是很多年前的了,如今更比從前熱鬧,怎么不去?” 姜梨道:“不想去?!闭酒鹕砭鸵堇镒?。沒料到姜景睿跟個無賴似的,立刻站起身,纏著她進進出出的問:“姜梨,你很有問題!旁的小姐都盼著每年的中秋燈會好熱鬧,你倒好,卻也不去,到底是怎么的?那一日咱們府里的人都要出去,你不去,呆在府里干嘛,和禁足的姜幼瑤打葉子牌?還是陪祖母抄佛經(jīng)?” 姜梨這樣的好脾氣都有些不耐煩他,道:“沒有為什么,不想去就是不想去?!?/br> 姜景睿站在原地,桐兒白雪她們也一道看向姜梨。 姜梨這才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重了些,她緩了緩心情,對姜景睿溫聲道:“我不愛熱鬧,人太多難免磕磕碰碰,實在害怕,你要去便自己去吧,我一個人不去沒什么的。”語氣雖然溫和,卻是不由分說的肯定。 姜景睿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最后也無奈的發(fā)現(xiàn)姜梨好像沒有要改變心思的意思,只得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姜景睿走后,姜梨便沒有在院子里曬太陽,自己進屋去了。 等姜梨進屋后,白雪疑惑的問桐兒:“姑娘怎么不高興了?” 桐兒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二少爺太討厭了吧。” 屋里,姜梨對窗坐著。 桂花樹翠綠的葉子里,開著細小的淺黃花粒,看著雖不起眼,卻比其他花束都要芬芳。樹底下也落了許多殘敗的花朵,由淺黃變成金黃,最后變成帶著香的花泥,塵歸塵,土歸土。 又是一年中秋了,姜梨默默地想。 她回憶自己第一次跟著沈玉容來到燕京城,第一次在燕京城里過中秋。中秋是團圓的時候,她想念遠在家鄉(xiāng)的父親和薛昭,總是分外悵然。沈玉容就牽著她的手對她道:“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還沒見過燕京城的中秋燈會吧,不比桐鄉(xiāng)差,我?guī)闳タ矗院竺磕甓紟闳タ?,你會喜歡這里的。” 沈玉容就帶著她去看燈會。 和桐鄉(xiāng)這樣的小地方不同,如果桐鄉(xiāng)是淳樸,自然、溫馨和可愛,燕京城就是繁華、迤邐、熱鬧和人群。她第一次見這么多花燈,那些猜燈謎的小販寫在燈謎上的謎語總是分外簡單,她和沈玉容總是一猜一個準,贏得的燈籠手里也拿不下,轉(zhuǎn)而送給路邊偶遇的小童。 她還記得有個燈謎叫“眾里尋他千百度”,她猜出來是“盼”,沈玉容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個字,就像我對你一般?!?/br> 他“盼”著她,那時候的她以為是真的,也真的相信,卻不知道那個“盼”后,還有一個“死”。 他盼著他死,才無人可擋他路。 姜梨手握成拳,深深吸了口氣,才慢慢松開掌心。 她并不愿意沉溺于過去的回憶之中,但后來越是殘酷,就顯得過去的回憶越是清晰。姜景睿說的要她也出門看中秋燈會,但姜梨怕,她怕一走出門,處處都是回憶,處處都是往昔。 那就太殘忍了,她寧愿不看,永遠只記得對方丑陋的面目,這樣溫情的美好好似也不會被打破,就被封存在地下,就當(dāng)一開始就沒用過。 她不會自討苦吃。 …… 燕京城的客棧里,有一間的燈火燃的特別亮。 葉世杰坐在屋里,正小心的撥動燈里的燭心,正動著,身后門的方向突然傳來聲音,有人推開門進來了。 葉世杰站起身轉(zhuǎn)頭一看,臉上流露出些激動:“二叔!” 來人是個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模樣倒也生的文質(zhì)彬彬,戴著羽冠,白衣,垂下兩條銀色的緞帶,看起來像個讀書人,眼中卻有一絲狡黠的靈慧。他關(guān)上門,也快步上前,嘴里叫道:“世杰,你可是有出息了啊!” 他走到葉世杰面前,用力拍了拍葉世杰的肩膀:“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一路上聽夸你的人不少。不錯,給咱們老葉家長臉了!” 這男子正是葉世杰的二叔,襄陽葉家的二老爺,葉明軒。 葉世杰看了看葉明軒的身后,沒看到其他人,疑惑的問:“二叔,怎么只有你一個人?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