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回家后,許母就把這件事跟董香香說了。“你大爺這人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董香香卻安慰她。“這樣也好。媽和小英姐既然能找到第一個銷路,肯定能找到更多銷路。以后銷路越來越多,咱賺錢也就越多,自然能打動莊里的人。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人支持咱們辦廠,咱們做起事來也會容易些。” “這么說倒也沒錯。香香,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媽。媽以前是不敢跟你大爺這么講話的。 可是,現在,我什么都敢說,也什么都不怕了。我居然都敢威脅你大爺了。他又是敢不同意,我真的敢去找馬廠長談。細想想,我這樣的人,連書本都沒正式念過,現在居然到了這種程度了。” 董香香笑道:“那是,我媽變得越來越厲害的。” “這小丫頭嘴越來越甜了,就知道捧著你媽說話。”許母笑罵道。 “我媽本來就好。” 說著,母女倆就笑作一團。不管怎么說,這次許母是談下來了。 第26章 波瀾 026 波瀾 春節就在歡聲笑語中走過去了。 董香香穿著新衣服, 笑瞇瞇地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新的一年最讓她開心的是, 她居然長高了。 上輩子, 她身高一直維持在1米58。新學期, 到了學校一量,居然已經變成1米60了。雖然只有2cm, 卻讓董香香看到了未來的無限可能。 為了身體好, 繼續長高, 董香香現在每天早晨都會早起,到cao場上小跑一圈。 一起吃早飯的時候, 王秋華忍不住好奇地看著她。“香香,你好像有點變得呢?” “有么?”董香香抬起頭問。 王秋華想了想。“具體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你好像活潑了不少。” 董香香無語地看著她。“我以為你終于發現我高了2cm呢。沒想到你居然跟我說這個,喂, 我本來就很年輕吧?” “你居然長高了?” 身高體壯,干農活是把好勞力的王秋華, 忍不住看了看董香香的頭頂。 “收起你那鄙視的小眼神, 不然馬上跟你翻臉。”董香香繃著臉警告道。 王秋華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一下就笑噴了。“果然是變活潑了,都知道跟我翻臉了。香香,你知道么,你以前總是沉默地坐在一邊,看著宿舍里的孩子們聊天,你也不說話,頂多是跟著別人笑笑。那時候, 給人的感覺還真挺像小老太太的。” 董香香皮笑rou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是么?我天生老成唄。” 王秋華一說,董香香才想起來。她本就是一個小老太太。只不過,現在家里事事順心,日子過得很美滿,再加上母親很寵她,她好像真的變年輕了。 坐在對面的王秋華看著她這樣,忍不住嘲笑道:“你又來了,你剛才那個表情至少老了10歲。董香香,你會變臉吧?” “那這樣呢。”董香香說著就拉下臉皮,垂著眼睛看著她。 “至少得有五十開外了。你這丫頭居然這么會開玩笑。”王秋華說著就大笑起來。 董香香看著她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一笑起來,那雙杏眼就瞇起來了,很像一臉滿足的小狐貍。 跟董香香相比,許國梁就不是那么順心了。 這個寒假里,許國梁經歷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他送母親進城找銷路,偶然間,旁觀了母親站在點心廠門外苦等。那一刻,許國梁整個人都受到了拷問,做人需要怎么辛苦,這么拼命么?為什么就不能把瓜子賣給馬文梅? 后來,他才知道,母親是把瓜子當作一個事業來做的。將來,還要開辦瓜子加工廠的。所以,她們才跟馬文梅斗得那么厲害。 放眼小西莊的老少爺們,所有能干的都加起來,誰又敢想自己去開辦個廠子,跑買賣呢? 可他那個沒有念過多少書,在田間勞作了半輩子的母親,卻敢想也敢做。 許國梁震驚的同時,也欽佩母親這份的膽量和勇氣。同時,他也覺得很心虛。 過年時,母親給他一個壓歲紅包,里面竟然放著整整一百塊錢。都快頂他半年的工資了。許國梁拿著10塊錢的大票,突然就覺得很茫然。 讓他更難受的是,香香比他還小,還在念高中,卻比他能干太多了。外人可能還不知道,許國梁卻知道,是香香幫母親說服的馬廠長。 那天,許母從城西糕點廠回來,心里實在是高興。就把馬廠長想請香香去點心廠當正式工的事,跟許國梁說了。 許國梁雖然在離城里很近的小學當老師。可是,實際上,他身份上其實只是個鄉村教師。 農村的孩子想進城里工作,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董香香竟然跟馬廠長談了一次,就得到了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 許國梁聽了母親的話,第一個念頭就是讓董香香趕緊退學算了,去點心廠工作才是正經事。 可母親卻說,她已經拒絕馬廠長了。 “為什么?”許國梁忍不住問。 許母底氣十足地說:“香香,還要上學呢。她剛多大,正是多學點本事的時候。哪里能送她去上班呀?咱們家又不缺她那份工錢。” 許國梁頓時覺得很無語,他只覺得自己已經沒法跟上母親的那些想法了。 更讓他郁悶的是,春節的時候,母親跟親友聊天,隨口就說,將來家里還要供香香去念大學呢。 “至于國梁和香香兩人的事,等他們長大再說吧。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不興包辦婚姻了,咱們做老輩的著什么急呀?” 許國梁不小心聽了這句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照母親的意思,他和香香的婚事未必做得了數?那這些日子,他這么殷勤討好董香香,到底又算什么? 接下來的日子,許國梁心情一直都不見好。一來,他怨董香香心里沒他,也不知早點同他表明心意。二來,他又怨母親被外面那起子人都給帶壞了,竟然說什么自由戀愛? 可惜,大正月里,許母和董香香也在忙和這商量建廠子的事,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的,也沒空搭理他。 到了臨開學的時候,許母到底是舍不得兒子,就想跟許國梁好好談談。 “國梁,你呀,有時候媽都不知道說你什么好?很多事情你都特別死性,特別較真,一點都不知變通。你還知識青年呢?”許母說著就撇了蠢兒子一眼,她是真心想教他一些事理。 可惜,許國梁跟董香香不一樣,董香香喜歡聽她說為人處世的道理。許國梁卻給點著了的炮竹似的,當場就跟她落了臉。 “是呀,我這個當兒子,什么事都不能讓您滿意。香香她卻樣樣都好,樣樣和你心意,那才是你的好閨女呢。我算什么呀?您也什么事都不用為我打算,反正我也老大不下得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許母脾氣爆的時候,聽了這話,早就動手抽他了。現在,她性子是磨下來了,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生氣。于是,干脆就開口道:“既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你倒是改呀?不知道怎么改,你就去好好學學做人的道理。” 母子倆犟了兩句嘴,鬧得個不歡而散。 許國梁騎著自行車就回學校了,一連兩禮拜都沒回家。 他就想不明白,自己家為什么變成這樣了?竟連一件合他心意的事都沒有。 許母那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自然也沒心情理管兒子,就把許國梁放在一邊了。 因為消息瞞得嚴實,馬文梅并不知道許母已經找到銷路了。 正月十五那天,她特意提著禮物就跑到許家來了,并且暗示許母趕緊把手里積壓的瓜子,賣給她算了。 許母也一如往常地拒絕了。 馬文梅倒也沒生氣,只是笑呵呵地對許母說:“嬸子,這么跟您說吧,今年我有個大計劃,打算開個食品加工廠,加工個花生、山楂、杏干啥的。以后,我可能也不單做瓜子買賣了。還賣其他小孩吃的零食呢。沒辦法,這供貨實在太少了,想賺錢都沒貨賣。我不擴大經營范圍,以后都要吃不飽飯了。” 許母一聽她這話,心里就明白了。馬文梅這是在威脅她,要斷了給她的瓜子銷路。 這時候,如果什么準備都沒有的話,許母的瓜子作坊無疑就是被架在火上烤。馬文梅心狠,過完春節,許母的瓜子可能就有一大半都賣不出去了。 許母低著頭,盯著面前的白瓷缸子,半響沒有吭聲。 馬文梅心里猜測,許母折騰了這么久,也該稍稍讓一步了。只要她讓出一步來,馬文梅就有把握讓她潰不成軍。 許母好像口渴了,干脆就端起了缸子里的茶喝了一大口。 馬文梅心里煩,面上卻一臉笑意,只得耐下心思等許母松口。 可誰成想,許母放下茶缸,還是不肯買她的帳。反而是笑著對馬文梅說: “是呀,文梅,你早該擴大經營面了。你這么能干,多賣一些話梅,杏干,糖果之類,肯定能賺不少錢呢。 我算看出來了,文梅,你跟我們這些膽小的鄉下人都不太一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起來的,祝你一切順利。” 她這一套其實還是從許紅旗那邊學過來的,沒想到這么快,就用在馬文梅身上了。 馬文梅聽了許母的話,臉上再也繃不住了,皺著眉頭看著許母一眼,冷笑道:“嬸子,你這意思是說,就算我減少你這邊進貨,你也無所謂是吧?我又是以后只賣話梅杏干,不再進你家的瓜子呢?” 許母抬起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 “買賣這種事,肯定要雙方都愿意的。文梅,你既然騰不出手來買瓜子,那我們自然也就不好強求。” 聽了她這話,馬文梅眉毛都快立起來了。 “嬸子,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我不跟你這進貨,光靠你們村里的散兵游勇,可賣不完你手里積壓的那些瓜子。你放在倉庫里就算放臭了,也沒人要。何況等到夏天,你還要把倉庫給隊上騰出來。 去年,你一時好心,提了瓜子的價錢。今年,村民都以為種瓜子賺錢呢。不只是小西莊,附近的幾個莊子都會種葵花。到時候,嬸子你吃得下這些瓜子么?你去年收,今年不收了。鄉里鄉親的,得有多少人戳你脊梁骨,罵你害得他們沒有菜吃呀?” 聽了她這話,許母不禁冷笑一聲。“賣得出去,賣不出去,都是我自己的事。好像跟文梅你沒什么關系吧?你又不是我家親戚,替我cao這些閑心干嘛?有閑工夫不如顧好家里呢。聽說,你男人最近吵著跟你鬧離婚呢?” 她這句話狠狠地戳在馬文梅的痛腳上了。 雙方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馬文梅也不跟她客氣了,一臉張狂地說道:“嬸子,說別人先管好您自己吧?小西莊的瓜子就夠您吃一大壺了。不過,我這人最講情誼的。我坐在家里,等著你到時候來求我。自然我也會會幫您一把,收拾殘局的。” “那我到時候在去謝你吧!”許母淡淡地說。 兩人不歡而散。 馬文梅離開許家的時候,一轉身狠狠地踢了院墻一腳,愣是把墻黃土墻踢出了一個坑來,自然她的腳也傷了。 沒辦法,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往馬曉月家走。剛好,今天董香香回家過十五。離大老遠,就看馬文梅一瘸一拐往前走。董香香這人心腸不錯,干脆就上前兩步,攙住了她的手。 “文梅姐,你腳扭傷了?是去小月姐家麼?我送你過去吧?”董香香臉上帶著一抹燦爛的微笑。 大中午的,太陽照在頭頂上,馬文梅被小姑娘的笑臉晃得有點眼暈,突然一個意外的念頭,浮上心頭來。 “好呀,香香妹子,jiejie就麻煩你了。”馬文梅看著董香香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臉。 董香香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鄉里鄉親的,你就別跟我見外了。” 她說著,就扶著馬文梅一路往馬曉月家走去。 而馬文梅也干脆就把大部分的重量,依靠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