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周六,已經學會了一千種香料,完成了第一個“小目標”的符曉,終于和她男友沈懿行約會了。 她換了個新的發型,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沈懿行是在上午十點半準備到達符曉家樓下的。為了開車他戴了副墨鏡,居然有放蕩不羈的味道,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當初那個“優秀畢業生”沈懿行。而車內,靜靜地掛著一瓶藍色的汽車香水,香水散發著幽香,將新車的味道沖淡了不少。 符曉覺得,兩月沒見,對方好像更帥氣了,有一種很成熟的感覺。 符曉打開車門,躬身看了一看:“……嗨。” “嗨。”沈懿行唇角揚了揚,說,“上車,我的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聽到這個稱呼,符曉的臉微微一紅。 坐在副駕駛后,沈懿行拿起一個杯子遞給了符曉,“先喝一杯奶茶?我看樓下的奶茶店排了很長的隊,味道好像不錯。” “謝謝……” “先去吃午飯吧。” “嗯。”先要填飽肚子,才能好好約會。 這天,北京的交通依然很正常,很正常的意思就是東西南北四面八方都特別堵。符曉時不時和沈懿行聊幾句,突然感到自己又有了和對方剛熟識時的緊張感。 沈懿行還是認真地開車,一路來到了三環中央電視塔附近的海底餐廳。 “咦……”符曉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覺得一切都是新奇而有趣的。 餐廳位于一個半圓形的通道之內,其四壁完全由玻璃構成,玻璃外就是海洋館的水下世界了。寶石一般的藍色“海水”中有許多顏色鮮艷的珊瑚,各種魚在珊瑚礁當中來回游弋穿梭,壯觀的銀魚群一圈一圈飛速地掠過,還有幾百上千種色彩斑斕的魚隨心緩慢地徜徉。人置身于其中,自己仿佛也在海底,在驚嘆的同時,似乎也與海洋融合。 也許是為了良好的氛圍,餐廳的餐桌只有十來張,燈光昏暗,其中有幾章餐桌上放置著鮮紅的玫瑰。 有服務生將他們引到最里邊的桌子旁坐下,并將菜單遞給二人:“法式的中式的都有,想吃什么都可以點,對了,酒水和飲料的列表在菜單的最后一頁。” 沈懿行將菜單遞給符曉,問:“吃海鮮么?” “不了,”符曉回答,“這些魚看見你在這吃魚,會有心理陰影,脆弱一點的直接崩潰了,簡直慘無魚道,你忍忍吧,上別處吃。” 沈懿行:“……” 服務生:“……” 餐廳環境不錯,然而菜品十分一般,符曉點了半天,最后終于點出倆菜。 符曉撐著下巴,看著玻璃外的魚群,突然問沈懿行:“你知道52赫茲的鯨魚么?” “知道。”沈懿行說,“它在太平洋中獨來獨往,違背了鯨魚群居的本性,因為它的叫聲有52赫茲,因此無法被其他鯨接收。”有些種類的鯨魚叫聲只有20赫茲,而另外一些也基本不超過40赫茲。它能發出別的鯨魚發不出的高頻聲音,因此被科學家稱“世界最寂寞的鯨魚。” “嗯,”符曉說,“那天聽說,之前有一個實習生,在加州的海岸線通過感測器發現了相同模式的鯨魚鳴唱,她說,兩個距離相當遠的感測器上同時出現了相同的訊號,顯示這樣的鯨魚可能有多只。‘52’可能只是這群魚中的一個,只不過偶爾會獨自晃悠一下。如果這是真的,倒是個好結局……當然這故事可能是假的哈哈。” “……嗯。” 符曉想了一想,道:“若是無人可以交流,感覺的確會很難受。”很莫名地,符曉就想起了碩士研究生畢業之前,誰都不懂她干嘛要簽分析師工作的那段時間。她一陣子,她難得地有了種孤獨感。 沈懿行說:“還有我呢。” “是啊,”符曉真心地笑了笑,“有你。” “……”沈懿行溫和地看著符曉,突然伸手拿過了桌子上玻璃瓶中插著的玫瑰花。他用修長的手指捏著莖,將玫瑰花花瓣伸到符曉面前,在她的唇上輕輕地點了一下。 “唔……”冷不丁碰到了花瓣,符曉問,“你干什么?” “嗯……”沈懿行一手捏著花,另一只手撐著下巴,嘴角綻出一個微笑,“你說,在目標達成前,我們不能親吻。” “對……” 沈懿行說:“那就讓它代我吻吻你吧。” “……”符曉愣愣地盯著被插回玻璃瓶中的那朵玫瑰花,臉上發燒,垂下眼睛,半天不敢再看她對面的沈懿行那雙明亮的眸子。 符曉其實還是有點像在夢里。 她喜歡沈懿行三年,此刻……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沈懿行問:“在想什么?” 符曉又是老老實實地道:“有點不敢相信暗戀有了結果。” 沈懿行有點好笑地問:“我能不能知道,是怎么開始的?” 符曉說:“最開始可能只是‘崇拜’吧……你研一時就在牛x雜志上發表論文了,后來,我聽說你打算創業,研究新藥治病救人,而中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創新藥都沒有呢——我就……有天突然覺得,你好像會發光。”當然最最重要的是,你還長得那么好看…… 沈懿行默默地看著符曉。 符曉嘻嘻一笑,問:“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是什么時候嗎?” 沈懿行問:“難道不是你簽了工作后,我在聚餐上對你說‘加油’?” “不是……” “那……?” “是研一的第一學期期末之前……” “嗯?”沈懿行似乎完全沒印象。 符曉繼續描述當時那個情景:“因為我筆記寫得好,平時成績也好,期末考試之前大家都管我借筆記。” “嗯。” “在化學樓上完考試前的最后一節課后,有人借我筆記復印,我就隨手給了他了,對于到底是誰借的也記得不是很清楚……當時才過一個學期,對同學印象也不深。” “嗯。” “我左等右等吧,那人也不回來。我就回憶到底是誰借的,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依稀記得那人長得特別好看,我篩選了一遍咱班同學之后,覺得是你。” “……”沈懿行說,“我從來不管別人借筆記。” 符曉又開口說:“于是,我就問別人要了你的手機號,在教室外的走廊打電話給你。” “然后呢?” “然后,我第一句話就問你在哪?你說,你在宿舍。” “……” “我聽了后那個氣啊……我還在等我的筆記,你怎么能回宿舍呢?!于是我就痛斥了你,我說:‘沈懿行,我都還沒走呢!你怎么能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離開了?!我可一直都在等你!’” 沈懿行強忍著笑問:“再之后呢?” “再之后啊……那個……你沉默了一下,問我什么意思……” “……” “我意識到不對,趕緊掛了電話……我剛掛了電話還不到一秒鐘,借走我筆記的人就趕回來了……他說復印室隊排得特長,他花了很久才印到筆記,于是我確定了,我打錯電話了。” “原來這件懸案和你有關。”沈懿行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記得有個女生給我打電話,一開口就吼我為什么不等她,因為太過莫名其妙,導致我的印象很深。” “呃……” “曉曉,”沈懿行看著符曉的眼睛:“我不會丟下你。只要你在等我,我就不會離開,你要記住這點。” “……”符曉的心顫了一下。此時藍色的水在上方緩緩地流動,流逝的時間溫柔得仿佛沙漏中的細沙。 沈懿行想了想,轉移了個話題:“我當時的筆記也常被人借走。” “我看過哈哈哈,重點特別清楚。”她自己也非常會記,不過當時因為在暗戀沈懿行,符曉也會在班里人復印沈懿行的筆記時暗搓搓地說一句“幫我也印一份”,而后偷偷地保管好,小心地放在她抽屜的最里邊。 在與沈懿行回憶起那些事時,符曉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當年她并不喜歡的念書和做實驗,好似突然間便放射出幾道美好的光線。就像一塊晶體,平常瞧著似乎平常無奇,而倘若從某個特定角度去看,便會發現它也會有的無可比擬的光彩。 符曉仿佛又回到了學校的化學樓內,鼻端飄散著書本和筆記淡淡的墨香。那種味道十分好聞,仿佛是回到家中之后喝一杯牛奶,從循規蹈矩中體會出了一絲清甜。 符曉在陷入回憶時,總能聞到一些味道。 墨香…… 墨香……? “……!!!”符曉睜大了眼。 “怎么了?”沈懿行問。 符曉卻沒有回答他。 一個念頭忽地從她心中猛烈地躥出來。 那款面向畢業生的名字為“明天”的香水,代表校園的前調主基調,可以選擇……墨香。 胸藏文墨懷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不是香料的一種,沒人會將它當作香料的,但她可以制作出來,特立獨行地將它當作一種味道。 以淡墨香作主結構,配以其他各種香料,制作出一種清新怡人的味道,并且將它作為前調。 第23章 “明天”(四) 接著, 菜便一道一道地被送上餐桌。菜的味道其實非常一般, 不太好吃。 沈懿行笑了笑:“將來帶你到馬爾代夫的海底餐廳吃, 據說環境、菜品和味道都遠勝這里。”那邊的才是名副其實的水下餐廳, 而不只是搭建在海洋館里邊。餐廳都在溫暖的印度洋中水下幾米處,被一片一片的珊瑚暗礁環抱, 真正的海洋生物們在其間穿梭和嬉鬧, 來來往往的是不一樣的魚群。每當魚群擦著玻璃劃過,人們都會感慨自然之美。游客們都有寬廣的視野, 享受水下不一樣的安寧。在那里, 人是在魚群的中間, 而這里, 依然還是魚在人群的中間。 符曉說:“沈懿行,你說的哦。” “嗯,我承諾的。” 此時,他旁邊的“魚缸”里邊,一只海龜靜靜趴在一叢珊瑚底下一動不動。它的一雙眼睛向著兩個人的方向一眨不眨, 仿佛是承諾的見證者。 午餐之后,沈懿行帶符曉來到了一間小小的藝術畫室。 畫室大約有五十來平米, 大約可以同時容納十人。四周墻壁不是白的, 而是四副巨大的畫。畫有一些抽象, 天上有蔚藍的太陽, 還有飛翔的魚,地上有金黃的海洋,還有行走的鳥。此外, 墻上滿滿地掛著畫,畫的內容各有不同,有風景、有建筑、有人物、有植被。窗子外面,北京的天還是灰蒙蒙的,紛雜的電線橫亙于半空,仿佛是很多把鋒利的刀,將天空切得一塊一塊的,電線下邊,鋼鐵汽車宛如人造洪流一般,穿梭于萬千縱橫交錯的道路。一外,一里,一灰一彩,好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邊是真正的人世,而溫馨的畫室里邊,則有一點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室內放著輕柔又舒緩的音樂,有幾個人正在靜靜地畫著畫。其中幾個人的周邊還放置著茶點,紅茶的熱氣裊裊地升騰,精致的點心看起來也是分外可口,作畫的人偶爾會停下來思考一下,喝兩口茶,或者拿起裹著錫紙的點心吃上兩口。一對大約四十歲的夫妻穿梭于眾人中,男人扎著辮子,女人倒是短發,兩人時不時低語著從旁指導大家作畫。 符曉也情不自禁地壓低聲音:“下午約會的內容是畫油畫嗎?” 沈懿行問;“可以么?” “當然。” 正說著話,畫室女主人便走到兩人面前,問:“有預約嗎?” “有。”沈懿行說,“姓沈。” 女主人點了點頭,又問道,“有基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