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細細問了鄧淑美這段時間的身體現狀,許秋陽估計,鄧淑美有了孩子這事,是八|九不離十了。 小媳婦兒臉皮薄,死活不肯再過去,許秋陽只好一個人回到自己屋里,一進門,四雙眼睛就齊刷刷地看著自己,許秋陽鄭重地點了點頭。 楊雪珍捂著嘴一陣尖叫:“啊,啊,太好了,我要當干媽!” 然后,兩個女人就莫名其妙地看著羅建剛和廖志濤把朱朝盛給揍了一頓,氣得許秋陽去拎羅建剛的耳朵:“喂,你干嘛要打我干兒子他爸?” 這個時候沒有隨處可以買到的驗孕試紙,也沒有人想過這種事還需要到醫院檢查一番,在肚子真正大起來之前,判斷是不是全憑經驗,許秋陽其實也沒什么經驗,只不過聽鄧淑美說月事已經快兩個月沒來了,而且最近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都會惡心干嘔,便老神在在地覺得,她肯定是懷孕了。 正是因為她的態度太過淡定,所以沒有一個人懷疑她這個判斷。 當天晚上,羅建剛特別賣力,老黃牛似的在自家的土地上耕耘了一遍又一遍,不行啊,怎么能就輸給朱朝盛那小子了呢? 第二天早上,在飯堂遇到廖志濤的時候,那小子單手扶在后腰上,一副縱欲過度的表情。 羅建剛嚴肅地朝他點了點頭,兩人對望一眼,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許秋陽和楊雪珍,則還是滿心思地沉浸在即將為人干媽的興奮中,把鄧淑美當成了她們這個圈子里的特級保護動物。 鄧淑美端起一盆臟衣服想要去洗,馬上被許秋陽劈手奪了下來,轉頭就塞給了朱朝盛:“怎么能讓懷了孕的女人干這些粗活呢,你趕緊洗去。” 鄧淑美連忙說:“沒事的,我可以干的。” 許秋陽說:“讓他多練練,以后孩子出生了還得洗尿布呢,男人不能慣著。” 朱朝盛洗完衣服回來,鄧淑美習慣性地拿起濕噠噠的衣服就要晾起來,楊雪珍趕緊跑過去拽著她的雙手:“你別干這個,我媽說了,懷著孩子不能把手抬得太高,不然會拉著肚子里面的孩子的。” “有這樣的說法嗎?”許秋陽狐疑地問。 “當然有了。”楊雪珍肯定地點頭。 “嗯,那還是小心為上。”許秋陽也跟著點頭說。 鄧淑美簡直哭笑不得:“那我還能干些什么呀?”她真的沒覺得自己有那么矜貴,在農村的時候,那個女人不是大腹便便了還繼續在地里干活的?家里的家務也從來沒有因為懷孕而少干了的,她要正是這樣,人家看見了肯定會說她太矯情了的。 許秋陽想了想,塞給她一把掃帚:“那你掃掃地吧,不著急,慢慢來輕點掃,適當活動一下對將來生產也有好處。” “對了,淑美,你想吃酸的不?我媽腌的酸蘿卜特別好吃,過兩天我回家給你帶點回來。”楊雪珍問。 “人家說酸兒辣女,淑美,你有沒有覺得現在口味變了,特別愛吃酸的或者是辣的?”說這話的是許秋陽。 鄧淑美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們怎么還不去上班啊?” 楊雪珍說:“我今天上中班,不用那么早。” 許秋陽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梅花表,這是她家婆婆送給她的新婚禮物:“哎呀,真的快遲到了,不說了,我先去上班,對了淑美,我待會幫你查一下產假是怎么安排的啊!”一邊說一邊腳步匆匆地趕往辦公室。 ☆、第76章 磁帶 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到元旦了, 為了豐富全站職工的業余文化生活, 彭站長交給許秋陽一個任務, 舉辦一場元旦文藝晚會。 許秋陽想了一下,便發了一個通知, 讓各個部門都準備至少一個節目, 在文藝晚會上表演, 到時候還要評獎。 元旦文藝晚會,這玩意兒多新鮮啊,農村人沒有過元旦這個節日的習慣, 一般只過傳統的農歷節日的,今年以前水電站里亂糟糟的,也沒有辦過其他活動。 所以這個元旦文藝晚會,倒是把大伙兒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了, 這幾天吃飯睡覺的時候, 大伙兒嘴里討論的, 都是準備節目的事。 過了幾天, 各部門的節目單報上來的時候, 許秋陽倒是吃了一驚, 沒想到民眾的智慧那么豐富, 報上來的節目可謂是精彩紛呈。 除了幾個中規中矩的小組唱、大合唱之外,還有吹口哨表演、拉二胡、吹嗩吶表演,還有打算唱戲的,表演頭上頂碗的,更絕的是, 還有一個人報名的是皮影戲,果真是高手在民間啊! 作為一名曾經的小學教師,許秋陽自然也是能歌善舞的,她拿出她當初給小學生排練節目的那一套,也在全站職工中挑出幾名外形條件比較好的俊男美女,準備排演一場舞蹈《黃河大合唱》。 這個節目當初許秋陽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參與表演過,當時是她們系的一個節目,后來在學院里得了獎,又被派出去代表學校參加了一個大型的大學生文藝活動的表演,所以這個節目她們反反復復排練了也有好幾個月,是許秋陽最拿得出手的一個節目了。 因為練得多了,她不但對自己的動作爛熟于心,對于別人的動作也記得很清楚,只要稍微回憶一下就能做得出來,只要把其中稍微太過專業或者難度稍高的動作改動一下,改成簡單一些的就行了。 反正這又不是什么專業的比賽,只是大家在一起熱鬧一下,樂呵樂呵而已。 決定好了節目就要準備音樂了,水電站的廣播室里有錄放機,還有幾盒音樂磁帶,平時用來放廣播給大伙兒聽的,可惜恰恰就沒有《黃河大合唱》這首曲子。 這個時候買磁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說你什么時候想買就能買得到的,還得看百貨公司有沒有貨才行,許秋陽決定問問他們的上級單位,供電局辦公室里有沒有,如果沒有的話再想辦法去買。 于是跑到站長辦公室去打電話。 站里只有彭站長的辦公室里有一臺電話機,這個時候打電話也不那么容易,要先撥到總機那里,由總機幫你轉接到供電局,然后再轉接到你要找的辦公室,有時候接線員忙的話,要等上好長的時間才能真正通上話。 正好彭站長找了幾個部門的主管在談事,羅建剛也在其中,見自家媳婦來打電話,那眼角的余光就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瞥過去,自家媳婦長得真是好看,就算天天看也怎么都看不厭的,想當初自己真是有眼光啊,硬是在一堆灰撲撲的石頭中找到了一塊蒙塵的金子啊! “羅建剛,跟你說話呢,聽沒聽見?要瞧媳婦回家再瞧去!”他對面那人實在看不過去了,用力踹了他一腳。 羅建剛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回了一句:“就算你回家也沒媳婦瞧,也用不著這么妒忌我呀!” “我呸!我有什么可妒忌你的,妒忌你妻管嚴啊,咱水電站誰不知道,你媳婦放個屁都是香的。”眾人哄笑起來。 許秋陽往這邊看了一眼,羅建剛馬上正了臉色:“去去去,開會呢,說什么渾話!”再轉過頭來又是滿臉笑容,“媳婦兒,你打電話,別聽他們胡說。” 許秋陽的電話接通了,對方是供電局辦公室新分來的一個叫做任海的大小伙子,他剛來的時候供電局的辦公室主任帶他熟悉情況,到水電站來轉過一圈,還是許秋陽負責接待的呢! “喂,你好,是供電局辦公室嗎?我是水電站的許秋陽。” “許主任啊,你好,我是任海,請問找我們有什么事嗎?” “任同志啊,不要那么客氣,直接叫我秋陽就好了。”許秋陽的嗓音柔和甜美,說話的時候嘴角上翹,帶著溫柔的笑意。 “那你也不要客氣,直接叫我小任吧!” 老式的電話機話筒漏音,對方說話又大聲,羅建剛往這邊看了一眼,轉過頭去一會兒又忍不住再看一眼,心里有些不滿,打電話就有事說事,一個稱呼而已,也值當說這么多? 羅建剛對這個任海很是看不上眼,一個大男人,非要到辦公室去干收發文的工作,有意思嘛! 而且這人也忒沒有眼色了,上次到局里開會,他就一個勁兒地圍著許秋陽獻殷勤,在他這個正主面前都不知道收斂一些,也不知道這人的腦子是怎么想的,要不是自家媳婦兒一再聲明,在工作期間不能黏黏糊糊的,一定要公私分明,他當時還真想沖上去宣誓一波主權。 許秋陽當然不知道自家男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現在是想找人家幫忙嘛,態度當然要好一些:“小任啊,我想問問,你們那么有沒有《黃河大合唱》的磁帶啊?” “有啊!”任海很快回答,剛好他們單位也在籌備元旦文藝匯演,他們辦公室準備的節目是小組合唱,選的就是這首歌,昨天才把這磁帶翻找出來跟著學呢! “太好了,我們這次的元旦節目需要這個音樂,這磁帶可以先借給我們用一下嗎?” “這個,我們這邊可能也需要用,要不給你翻錄一盒吧!” “翻錄也行啊,那這樣,我明天上午就拿著空白的磁帶過去,麻煩你幫我翻錄一盒。” “沒問題,隨時歡迎過來。” 敲定了明天要去錄磁帶的事,許秋陽心情愉快地掛了電話,跟彭站長他們說了一聲,就踏著輕快的腳步回辦公室了。 羅建剛的心里有點膈應,其實他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許秋陽人緣好,平時和站里的男職工們也是說說笑笑能打成一片的,他看了也并不會覺著有什么不高興。 可是這個任海,真不是他多心,這人肯定對他媳婦懷著不軌的心思來著。 不過看許秋陽一臉坦然的樣子,她肯定是一點兒也沒往那方面去想的,所以羅建剛也只能把自己的不滿埋在心里,省得本來什么事都沒有的,這么一說反而有事了。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下班時間,鈴聲一響,羅建剛扔下東西就往家里跑,他不高興了,要找媳婦兒抱抱,求安慰。 沒想到一回家卻看見許秋陽把行李袋拿了出來,從衣柜里找了一身換洗衣服放進去,又拿了一罐前些天請人幫忙從村子里買來的小米,幾條曬好的小魚干。 這一副要去走親戚的模樣是什么意思?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羅建剛問。 “哦,我回家一趟。”她說的這個家指的當然是在縣城的羅家,“我明天上午要去供電局一趟,今晚就順便回家住了,明早上直接從家里過去,辦完事再回來。” “要去局里辦事明天早上再出去不就行了嗎?” 許秋陽看了他一眼,像對不懂事的孩子說:“jiejie剛剛遠嫁,爸媽嘴里雖然不說什么,但心里面肯定是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兒,有機會我們當然應該多回去陪陪他們啊,哪怕吃吃飯說說話也好。對了,我聽說喝小米粥對胃好,我帶回去讓媽煮給咱爸吃。” 羅志強當年當兵的時候落下的胃病,到現在也要好好地養著。 媳婦兒這么孝順,羅建剛當然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有點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你要回去怎么就沒想著叫我一聲呢!” “你今晚不是要值班嗎?”誰說許秋陽不關心他了,他每天輪什么班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呢!她也是想著今晚反正也是一個人在家,所以才干脆回縣城陪陪兩位老人的啊! 見許秋陽收拾好行李袋拎了起來,羅建剛轉身也出了門,推起自行車:“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吧,我自己騎車就行了,你待會就要值班了。” “沒事,還有兩個小時,來得及。”羅建剛跨到車上,“快上來,別耽誤時間了。” “這可是你非要送我的啊,待會可別又嫌累啊!” 縣城的家中,羅志強和劉玉梅在飯桌前相對而坐,桌面上孤零零地放著一碟青菜,還有一人一碗米飯,人少了,做飯也沒心情,吃起來更是沒滋沒味的。 劉玉梅提起筷子:“快吃吧,吃完你去找老李下棋去。” 忽然聽到院子外的鐵門傳來響動,劉玉梅一愣:“你剛才進來沒鎖門嗎?” 羅志強也伸長了腦袋往門外望去:“這會兒誰會來啊?” “爸、媽,我們回來了。”許秋陽甜甜地喊進來。 劉玉梅高興地站了起來:“今天怎么有空回來了?快坐快坐,我再去炒兩個菜,很快就可以吃飯了。”滿屋子的愁緒一掃而空,劉玉梅喜滋滋地卷起袖子進廚房去了。 許秋陽把帶回來的小米和魚干放進廚房,衣服放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羅志強已經拿出了棋盤:“秋陽,來跟爸下一盤,老李那臭棋簍子,我才不愛搭理他。” “好呀!”許秋陽笑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羅建剛一進門就翻箱倒柜地不知道在鼓搗些什么,這邊棋盤剛剛擺好,突然有振奮人心的音樂在屋子里響了起來:“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 羅建剛興奮地走到許秋陽身后:“秋陽,你聽!” “嗯,聽到了。”許秋陽回答。 “這首歌咱們家里也有。” “我知道啊,jiejie放過給我聽的。”許秋陽平靜地回答,而且他們家放音樂的不是普通的錄放機,而是古董級的電唱機,放黑膠唱片的那種,以前許秋陽只在老電影里面看過,可稀奇了。 音響效果也比一般的錄放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就別去翻錄了,翻錄的效果不好,直接用咱們家這個唱片就行了。” “不行啊!”許秋陽一邊下棋一邊隨口道,“咱們水電站里沒有電唱機啊!” “那就把電唱機也搬過去唄!”羅建剛突然放開了嗓子喊,“媽,我想把電唱機搬到水電站去用一兩個月,可以不?”家里這么有小資浪漫情調的東西,當然是劉玉梅的所有物。 “行啊!”劉玉梅從廚房里探出頭來,“你們愛聽就搬過去吧,反正留在家里也沒什么用。” “媽,不用,他就是說著玩的。”許秋陽連忙說,悄悄拿腳踢了羅建剛一下,讓他別再亂說話,她是知道劉玉梅這個人的,疼孩子疼到了骨子里,只要他們說一句想要什么,再難得的東西也要想盡辦法給他們弄到。 家里有什么好東西,只要孩子想要,她也是二話不說,統統拿走。 可是現在孩子們都不在身邊,剩下兩個老人家在家里本來就悶了,這聽音樂又是劉玉梅喜歡的消遣,她怎么好意思奪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