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文習孟是村里推薦的工農兵大學生出身,大學畢業回來以后分配在了縣稅務局工作,也算是躍上了龍門的鯉魚吧!他混出頭以后也沒有忘本,把家里身體不好的父母都接到了身邊照顧,年幼的弟弟meimei也接出來了,在縣城接受教育。 一大家子人都靠他一個人的收入和口糧過活,日子確實過得艱難了些。 劉玉梅嘆了口氣:“唉,我們也不指望你能找到多好的人家了,只要你自己喜歡,他又是真心真意對你好的,那就行了,爸爸mama也還能再幫你們幾年,以后等他弟弟meimei都長大了,日子也就好過了?!?/br> 說起來,劉玉梅夫婦也算是足夠通情達理的了。 羅素芬抱著劉玉梅的手臂趴在她的肩頭,感性地說:“媽,我就知道你們對我最好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去給你們做飯去?!?/br> “姐,你真的喜歡那個叫做文習孟的男人啊!”羅建剛問。 羅素芬看著他:“我知道,你們不就是覺得他有點小家子氣嘛,說真的,一個大男人,誰不愿意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大方一些啊,可他家里真的有困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反倒覺得,這樣的男人,更加能夠忍辱負重,正是因為他這種堅韌不拔的性格,才能讓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相信,只要我們一起共同努力,將來的日子一定能夠越來越好的?!?/br> 其實羅建剛并不僅僅是覺得他那個人有點小氣而已,而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不太好,可是真要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戀愛中的人都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了,這一點他自己也深有體會,現在如果有人跟他說許秋陽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話,他不但完全聽不進去,還會覺得對方是見不得他好。 所以他現在也沒法勸羅素芬什么,只希望她將來冷靜下來之后能夠看得清楚些了。 羅素芬還再繼續說:“其實你的那個小女朋友也是一樣的吧,如果她不是有這樣勇于跟命運抗爭的精神,不是在人生谷底的時候還是這么積極樂觀向上,你會喜歡上她嗎?你會嫌棄她家里的情況,怕他們以后會拖累你們的生活嗎?” “不會?!绷_建剛說,“我只會更心疼她,想要更努力地給她更好的生活?!?/br> “所以,我也是一樣的啊!”羅素芬悠悠地說。 兒子難得回一趟家,劉玉梅使出渾身解數,給他做了許多好吃的,恨不得像喂豬似的全都給塞到他的肚子里,吃得羅建剛捂著肚子直叫喚要撐死了。 晚上羅素芬幫弟弟搽藥油,羅建剛一邊享受人家的服務一邊不住嘴地嫌棄著:“你究竟有沒有吃飯啊,你這是在給我撓癢癢呢,能不能用點力?!?/br> 家里雖然舒服,可終究還是比不上在工地里好啊,那兒有許秋陽天天給他揉腳腕,別看她十根手指頭細細的,可特別有勁兒,力道不大不小剛好合適,手勢又好,每次都舒服得他不想動彈,真希望這腳永遠都不要好起來了。 羅素芬被他嫌棄得火大,不耐煩地把他的腳一甩:“我不干了,誰稀罕揉你的臭腳丫子呀!” “姐,別呀,我錯了還不行嗎!”羅建剛可憐巴巴地討饒。 羅素芬才不管他,聞一聞自己的手掌:“臭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洗干凈。”匆匆忙忙地進去洗手。 在一旁看電視的羅志強同志一擼袖子:“我來?!?/br> 走過來捏起從醫院里開來的藥油瓶子看一下,嫌棄地扔一邊了:“給你拿點好東西。”說完進房間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藥酒出來,“用這個揉,保管你過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br> 羅志強的私人珍藏果然不一樣,氣味辛辣,抹在腳上還沒開始揉呢,就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再加上羅志強當過兵的人,手勁跟一般人當然不一樣,就算現在年紀大了些,也完全是威風不減當年啊,把羅建剛給揉捏得鬼哭狼嚎的。 劉玉梅趕緊去關門:“被別人聽到了,還以為咱們家在私設公堂呢!” 羅建剛被這么一番折騰下來,疼是疼,可效果還是杠杠的,現在只覺得腳腕子輕松了很多,已經勉強能站一會兒也不覺得怎么疼了。 羅志強找了個小瓶子,珍惜地把大瓶子里的藥酒分了一些給他:“這些拿回去,每天早晚各搓一次,很快就能好了,你原來用的那什么東西,要是早點回來,也不至于折騰那么久還好不了。” 劉玉梅聽了忙說:“急什么回去啊,在家里踏踏實實把腳傷養好了再回去!” “不行啊,媽,我還得回去上課呢,我已經跟我們站的貨車司機說好了,他明天去送貨的時候順便來拉上我。” “這么急?” “是啊,你們不是從小就教導我,做人要有責任感,我既然當了這老師,當然就要盡到當老師的責任,怎么能丟下全站的工友,自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休息呢!” 羅志強也說:“孩子有上進心是好事,你就不要慈母多敗兒了,讓他去吧!” 劉玉梅就算心里又再多的舍不得,也不好再當著正直的羅志強同志面前拖后腿了,只好嘮叨著說:“那你去了那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那邊生活不方便,你看看缺點什么,都從家里拿去?!?/br> 羅建剛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到了放紀念品的那個柜子前面,彎下腰翻了一下:“咦,我記得這里面還有一件雨衣的啊,怎么不見了?” 上次他回家拿東西的時候,這兒有三件雨衣,他只拿了兩件,應該還有一件剩下來才對。 “哦,前兩天我朋友過來玩,走的時候剛好下雨,我就給她穿走了,怎么,你要雨衣干嘛?”羅素芬不在意地說。 “我們工地經常下雨的時候也要干活,穿著雨衣比較方便?!?/br> “你不是有雨衣嗎,我記得上次幫你整理行李的時候,給你帶了一件去了?!眲⒂衩氛f。 “我是有,可是秋陽沒有,我想找一件給她?!?/br> 劉玉梅馬上站了起來:“你這孩子,她沒有雨衣你怎么也不早說,前些日子總下雨,要淋出病來可怎么好?!壁s緊去幫忙找。 羅建剛有點慚愧地笑了笑:“我沒留意?!逼綍r她跟很多其它農村人一樣,弄塊塑料布披在身上,一樣嘻嘻哈哈地干活,主要是她的態度太過自然了,讓他居然覺察不到有什么不妥的。 “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劉玉梅嘆了口氣,“下次休息帶她過來家里,讓你姐好好跟她說說話,看看姑娘家平時還缺些什么,不然就你這個粗枝大葉的性子,人家不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好啊,謝謝媽。”羅建剛親昵地說。 劉玉梅也是很無奈啊,誰叫自己兒子喜歡人家呢,自從知道許秋陽的經歷以后,她也是挺心疼那孩子的,只是再怎么說也是出身農村,平時在生活習慣方面恐怕沒那么講究,以后的相處也是一件難事,唉! 最后劉玉梅找出了一件她自己的白色碎花雨衣,平時也沒怎么穿過,反正上班就是兩步路的事,撐把雨傘就足夠了,便把這件雨衣疊好交給羅建剛:“你拿去給她吧,我也用不上?!?/br> 羅建剛一點兒也不客氣:“謝謝媽?!?/br> 劉玉梅一邊走回客廳一邊搖頭嘆氣:“你們看看,生兒子吧?生個兒子還不如生塊叉燒有用。” 第二天羅建剛回到工地,這才知道他只不過才離開了一天,站里又出了件大事。 說是昨天晚上他們男人這邊,有一間宿舍正要睡覺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闖了進來,一邊扯著自己的衣裳說好熱好熱,一邊有隨便拉著個男人吵著要跟他睡覺。 當時他們就覺得這人不對勁,看樣子肯定是被人下藥了,剛好有個人正在洗腳,當下想也不想就直接把一盆洗腳水兜頭澆下,那女人才安靜了下來,他們仔細一看,原來竟然是嚴愛花。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嚴愛花送去了白水村衛生所,衛生所的醫生看了以后說,大概是誤食了母豬催|情劑,這種事情在鄉下不算罕見,一年都見得到一兩回,不過大多數會誤食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像這種年輕的大姑娘,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嚴愛花在回來的路上,一路都在大聲叫嚷,說是許秋陽害的她。 廖志濤覺得事關重大,趕緊撥了個電話找到彭站長,在彭站長的指示下,對全體宿舍都進行了一次搜查。 這件事發生在水電站里,絕對不會是一起普通的誤食事件,因為他們這兒根本就沒有需要用到這種東西的地方,肯定是有心人特地從外面帶進來,專門用來害人的。 雖然嚴愛花一直言之鑿鑿,控訴是許秋陽害的她,但根本沒人相信,要害人也得有個理由的,人家許秋陽如今是愛□□業雙豐收,好端端地害你一個事事不如意的嚴愛花干什么? 她現在這個頭發散成一縷一縷,濕噠噠臟兮兮的模樣,別人也就只當她是瘋言瘋語,根本沒人放在心上。 可搜查的結果卻有點出人意料之外,竟然在許秋陽的行李架上發現了一包用了一半的母豬催|情劑。 看著擺在眼前的這包東西,廖志濤頭疼得要命:“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雪珍搶先說:“不可能,咱們秋陽肯定是不會做這種害人的事的,這里邊一定有鬼,說不定就是那嚴愛花的苦rou計?!?/br> 這話說出來也是沒人信的,就算想要陷害人,再傻也不會傻到拿自己來做餌,且不說吃這藥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這萬一要是撞上了心懷不軌的,說不定連自身的清白都沒了。 許秋陽鎮定地站了出來:“這不是我的,至于怎么會到了我這里,我也不知道,請你們一定要調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也不要放過了真正的害群之馬。” ☆、第46章 害人害己 由于許秋陽是第一重要嫌疑人, 廖志濤沒有辦法, 只好硬著頭皮頂著楊雪珍譴責的目光, 把許秋陽暫時關到了倉庫里。 “許秋陽同志啊,我真的不是故意針對你, 只是站里出了這么大一件事, 我也要給同志們一個交待, 今晚就先委屈你了,其實我們都相信你是無辜的,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明真相, 還你一個清白的。” 許秋陽淡淡笑了笑:“沒關系,我能夠理解的?!?/br>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廖志濤滿心內疚地在倉庫大門上落了鎖。 門外楊雪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好你個小眼鏡,我可算是看清楚你了, 以后別再找我說話了, 我不會再理你的了!” 廖志濤急得一頭汗:“雪珍你別這樣, 我也不想的, 實在是沒辦法……” “什么沒辦法, 分明就是嚴愛花那女人搞的鬼, 你們怎么不關她?滾開, 我不想再跟你說話!” 廖志濤眼睜睜地看著她氣呼呼地走掉,心里也在罵嚴愛花,這些日子都鬧出多少事兒來了,早上還跟人打架呢,晚上又吃藥, 就不能消停點兒嗎? 羅建剛回到工地的時候,許秋陽還被關在倉庫里等著調查結果。 楊雪珍一早已經給她送過早飯了,她這一晚上過得也不算辛苦,反正天氣熱了,隨便找個地方靠靠一個晚上也就過去了,廖志濤心懷內疚,所以還特地給她送來了點燃的蚊香,她睡得還算安穩。 羅建剛看見倉庫門口的大鎖頭,雙目噴火,恨不得把廖志濤揪過來揍一頓:“你們調查清楚了嗎?這事兒是她干的嗎?怎么就把人鎖上了呢?” 廖志濤被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那,那藥是,是從她那里搜出來的?!?/br> “搜出來又怎么樣?你不知道有個詞叫做栽贓嫁禍嗎?趕緊給我開門。” “可,可是站長說這件事性質比較惡劣,一定要調查出了結果才能……” “放屁!”羅建剛粗俗地罵了一句,用力踹了一腳倉庫的大門,“你開不開?不開我就砸了,你去跟站長說,一切責任算我的!” 廖志濤只好去開了門。 門鎖剛被打開,羅建剛就把門踢開沖了進去,一把抱住站在里面的許秋陽:“秋陽,你怎么樣了?” 許秋陽一直表現得非常淡定,可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他的面,筑起來的心防就碎了個七零八落,滿心的委屈像潮水一般涌上來,忍不住就摟著他大聲地哭了起來:“羅建剛,我好害怕!” “都怪小眼鏡不好,把你一個人關在這兒一個晚上,回頭我去找他算賬!不怕了啊,我在這兒呢,以后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羅建剛心疼地安慰她。 “不是的。”許秋陽哭著搖頭,“不是關在這里的事,昨天晚上,我差點就喝下了那杯被下了藥的水,如果真的喝了下去,那昨晚出事的就會是我了,我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好后怕!” 羅建剛捏緊她的雙肩把她撐起來,雙眼認真地看著她,帶著一點危險的神色:“你是說,有人想要害你?” 許秋陽點點頭:“我覺得是?!?/br> “那你昨晚怎么不跟他們說清楚?” “我本來也沒想到的,后來睡不著,一點點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才發現里面的蹊蹺,這才知道害怕。” “你別怕,我們這就去找站長,實在不行我去把派出所的同志也找來,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說清楚,你放心,這件事情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說完羅建剛拉著許秋陽要出去,才邁出一步,突然“唉喲”一聲,抱起了一只腳,“好疼?!?/br> 原來是剛才情況緊急,他壓根兒就忘記了自己的腳還傷著了,竟然還是用這只腳給踹的門,直到這時候才感覺到鉆心的疼,這傷可能又加重了。 不過這點小傷跟心愛的姑娘差點被人害了,還要受冤枉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么,羅建剛咬著牙,硬撐著走了出去。 倒是許秋陽急忙扶住了他:“哎,你當心點兒?!?/br> “沒事,我爸給了我非常管用的藥酒,現在好多了,回頭你再幫我多揉揉?!绷_建剛在她耳邊低聲說,本來是這樣緊張的氣氛,無緣無故地被他平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 來到站長辦公室,彭站長連忙迎了過來:“許秋陽你來了?剛想讓人去叫你過來呢,昨天晚上委屈你了,我們已經去調查過了,這種母豬催|情藥只有在縣農資公司才能買到,他們那兒誰買了這個藥都是有登記的,我們一查就查出來了,是嚴愛花她自己去買的這個藥?!?/br>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可能吧,誰會這樣去害自己啊!” “這人也太傻了吧,為了陷害許秋陽,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了?。 ?/br> “說不定她就是瘋魔了呢,你不知道嗎,就為了廣播和她上次漆樹過敏的事,她天天都在背后罵許秋陽,今天早上還想用墨汁潑她的新鞋子呢,鬼迷心竅了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們紛紛議論著。 許秋陽突然說:“站長,我覺得這件事還有些疑點?!?/br> “哦?你有什么想法,說出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