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霍天青自然不是在嚴立德面前表現的那樣云淡風輕,毫不在意上官飛燕。事實上他和嚴立德口中的蕭秋雨、柳余恨、獨孤方一樣,都認為上官飛燕愛的是自己。他得到上官飛燕的時候,她已經不是完璧了,可霍天青怎么會怪他,他只恨自己來得太晚,讓飛燕在江湖漂泊受苦,他只想著趕快復興天禽派,風風光光得娶上官飛燕,向世人昭示他們的關系?;籼烨鄰奈聪訔夁^上官飛燕,只有止不住的憐惜。 如今乍從嚴立德口中聽說上官飛燕的做派,心神俱震,能平穩走回房已經是這些年歷練有成了?;籼烨嗟乖诘厣?,淚水慢慢滑落,口中喃喃道:“飛燕……”他知道嚴立德從不說謊,更沒有騙他的必要,原來自己愛的居然是這樣一個蛇蝎毒婦嗎? 霍天青走后,閻鐵珊從暗室走出,道:“我就這般不中用,還要你個小兔崽子cao心?” “父親?!眹懒⒌抡酒饋?,恭敬扶閻鐵珊坐下。閻鐵珊乃是江湖高手,別說現在,即使再過三十年都不用人攙扶,可嚴立德已經習慣了,也許是上輩子謹慎小心帶來的后遺癥,嚴立德總是規行矩步,有別于普通江湖人。 閻鐵珊卻不在意,他們嚴家本來就是傳承多代的世族,規矩大才是正常的。別看閻鐵珊總說粗話來包裝自己,可他最認可的依舊是嚴立德這樣的端方君子。 “父親本事非凡,自然不用我cao心,可也不能攔著我盡孝不是?”嚴立德奉茶微笑。 “你早早成親,給嚴家傳下香火就是孝順我啦?!遍愯F珊沒好氣道,他早年陰差陽錯做了宦官,絕了香火,母親拼死生下的嚴立德,當年局勢緊張,閻鐵珊無奈把他充做兒子養大,從不期望他出人頭地,只盼著他能繼承嚴家香火。 沒想到嚴立德一身本領,出將入相,卻就是不肯成親。閻鐵珊道:“瞧你挺欣賞陸小鳳的,你不是想學他做個浪子吧?” “父親說笑了,家國都在肩上,怎能做不羈之風?”嚴立德嘆息,他最欣賞羨慕的就是那些自由自在的浪子,可他永遠做不來。 閻鐵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臉色大變道:“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我就說,從小在你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廝,少數幾個女衛還都剛強勝似男兒……” “爹,你想到哪兒去了。”嚴立德哭笑不得,不過是成親遲一點兒,怎么就被打成同性戀了。 “我不管,你喜歡男人也不管,你總得給我生個大孫子吧,到時候你就是喜歡桌子椅子,男人女人都隨你!”閻鐵珊暴躁了,他就說早該壓著成親的。 “爹!”嚴立德無奈,催婚可真是“中華傳統文化”,哪輩子都躲不開,“爹,我就是沒遇到合適的,先立業后成家嘛,咱們不著急……” “誰和你‘們’,你不急,我急!什么叫合適的,娶妻娶賢,納妾納顏,先娶個女人給我生孫子,以后遇到喜歡的納為妾室就是,別找借口推脫!”不等嚴立德反駁,閻鐵珊有噼里啪啦一頓數落:“你說你要先立業后成家,我攔著你了!你要進朝廷,行,走武舉、從軍總容易吧,你偏不,非要去考科舉,費事費力考科舉。犟不過你讓你去了,結果呢!剛考上了進士,你就給我跑邊關去了,還不帶幾個人,你若是死了,嚴家可就斷子絕孫……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你要干武將就好好干,又跑回來做什么戶部侍郎,以前不是嫌珠光寶氣閣一片銅臭嗎?你做官就不銅臭啦!” 嚴立德舉手投降,道:“爹,先說好,我可從來沒嫌棄過咱們家珠光寶氣閣啊。我入朝廷不是想報仇嗎?當年哈薩克騎兵毀我家園,我自然要報復回來。可一人如何與一國對抗,自然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纱竺魑鋵⒌匚坏拖?,我就是立功受賞,也要多年以后才說得上話,自然只有科舉入仕才是正途。我也想干一輩子武將,可誰讓我是朝臣呢,君王有命,我又怎么不回朝。當今陛下開明寬仁,不僅接納我等金鵬舊臣遺老,還愿接納我入朝為官,知遇之恩……” “滾滾滾!老子不聽。”閻鐵珊怒了,想要甲必須先有乙,想要乙得先得到丙,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沒玩沒了的。“你仇也報了,知遇之恩也報了,官也做著,老子就問你什么時候娶媳婦,生兒子!” 嚴立德把茶盞接下來,這可是上等官窯的瓷器,閻鐵珊的最愛,磕著碰著心疼的可是他爹。嚴立德繞到后面小心給他爹捶背,還用真氣慢慢梳理閻鐵珊的經脈,努力讓他放松,笑道:“爹你就放心吧,我從小到大什么時候讓你cao心過,真的是沒遇到合適的人,我保證,我發誓,等遇到合心意的姑娘,馬上成親,馬上給你生個大胖孫子,怎么樣。我不是不婚,也不好龍陽,保證咱們嚴家子孫萬代昌盛不衰!” “哼,就會哄你老子,從小不cao心,只cao這回就要人命了!”閻鐵珊嘟囔道,見嚴立德心里有數也不逼他了。 嚴立德按摩手法高超,又有真氣內力加持,很快就把閻鐵珊伺候得昏昏欲睡。扶著迷糊的閻鐵珊躺好,嚴立德召云一到書房覲見。 嚴立德當年去了邊境,也不是什么都沒留下,他身邊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八衛,分別以燕和云為姓氏,從一排到十八,放到江湖上也是能開山立派的人物。 如此重要的力量,嚴立德卻把云一派到閻鐵珊身邊。 “父親身體怎么回事兒?”嚴立德嚴肅問道,剛剛按摩的時候閻鐵珊開始還有意掩飾,可后來太過放松不小心漏了痕跡,讓嚴立德察覺他內力寡淡無力,怪不得今日和西門吹雪交手的時候如此不濟。 “主子恕罪,老爺十日前出門不讓我等跟隨,回來到時候大夫就發現了老爺身子不適,屬下無能?!痹埔还Ь磫蜗ス虻兀诡^稟告。 “查出來了?”嚴立德問道,閻鐵珊不讓跟,他們沒辦法抗命,可事后再沒行動,就是失職了。 “老爺去了珠光寶氣閣后山的小樓?!?/br> “小樓?是霍休!”嚴立德想起來了,上上輩子的事情太過久遠,他都記不得了,只知道陸小鳳一路風光破案的光輝歷程,像霍休、閻鐵珊這樣的炮灰和反派,實在沒有記憶了。嚴立德不靠上輩子的記憶也能推測出真相,不由發怒。 “匹夫爾敢!”嚴立德一巴掌拍散了面前的紅木桌子,怪不得閻鐵珊這么心急火燎的催他成親,恐怕閻鐵珊認為自己身體遭創,恐自己早逝,留下他這個兒子不放心,自然要讓他嬌妻愛子子孫滿堂。 “霍休還在小樓?”嚴立德問道。 “已經不在了,云二剛剛傳來消息,聽說主子回了珠光寶氣閣,霍休連夜就跑了?!?/br> “哼!今日在荷塘上就走上官飛燕的說不定就是那個老賊,可惡!”他早該想到的,小王子死了,當年的托孤大臣也只存三個,獨孤一鶴醉心武學,霍休號稱天下第一富人,對財富總有執著,珠光寶氣閣這閃閃發光的名字豈不是在叫囂著“來吞掉我,來吞掉我”。 “帶人把霍休的小樓燒了,日后他要是再敢踏進珠光寶氣閣,格殺勿論!”嚴立德殺氣騰騰道。 云一領命下去,他倒不擔心霍休敢來送死,霍休之所以有恃無恐,不就是因為主子在邊境領軍不能輕離嗎?一聽說主子回來,馬上嚇得屁滾尿流滾了,現在借他仨膽兒他也不敢來。 說到霍休,霍休正在他的青衣樓中喝酒呢?;粜菔莻€孤僻的、神秘的、古怪的老頭,練了一身童子功,無妻無子的老光棍,武功大成之后也不愛美色,只愛美酒和銀子。當然,明面上他可只有一個喝酒的愛好。 上官飛燕被嚴立德震傷的筋脈,可卻坐不住,在廳中來回走動,一會兒惡狠狠地詛咒嚴立德“不得好死”,一會兒又愁的不行,“計劃怎么辦?” “你怎么還在這兒喝酒!”上官飛燕轉頭,看見霍休正慢條斯理的品嘗杯中美酒,直接炸毛了。 “不喝酒做什么?銀子已經數過了,天還沒黑,上床又太早了。”霍休無辜道,看來這位無妻無子的老光棍,也不一定不愛美色。 上官飛燕語塞,跺腳道:“你不是說那個嚴立德不會回來嗎?現在怎么辦?” 霍休放下酒杯,長嘆一口氣道:“飛燕啊,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任何計劃都不是萬無一失的,任何事情都是急不來的。你過來,我有辦法?!?/br> 上官飛燕俏臉一紅,婷婷裊裊走到霍休身邊,坐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問道:“什么辦法?。俊?/br> 說來奇怪,上官飛燕這樣的美人,身邊不乏追求者,包括英俊瀟灑武功不俗的霍天青,可上官飛燕誰都不愛,她只愛又老又丑的霍休。 霍休端起酒杯遞道上官飛燕面前,上官飛燕就著他的手喝干了美酒,還用香舌在嘴唇上巡視一周,性感又迷人。 “嚴立德也不是沒有弱點的,首先他是朝廷中人,受公門約束,不像江湖人瀟灑自在;其次他一心孝順閻鐵珊那老東西,更是有機可乘……”霍休慢條斯理的說著廢話,手在上官飛燕猶如凝脂的臉蛋上滑動,時不時摸一把,逗得上官飛燕嬌笑不已。 突然上官飛燕臉色一白,開始猛烈掙扎起來。 霍休不僅是個老頭,還是個武功很好的老頭,且占得先機一把按住上官飛燕,讓這個美麗嬌俏的女人慢慢死在他懷里。 “為什么……”上官飛燕喘著粗氣問。 “你問我怎么對付嚴立德,你的尸體是重要的道具,只能先借用一下啦?!被粜菸⑿?,若不是為了讓上官飛燕的尸體不留淤痕,他早就干脆利落掐死她了。 “我……愛……你……”上官飛燕艱難說道。 “你是愛我的銀子吧?”霍休諷刺笑道,他從不相信有人會愛他,而他也不需要人愛,他只愛銀子! 第78章 嚴立德世家 上官飛燕機關算盡,最后卻死在深愛的霍休手上,實在可嘆。 很快上官飛燕的仰慕者,蕭秋雨、柳余恨和獨孤方就來了,當然他們三位只是代表,是愛慕者中鼎鼎有名的人物,還有其他許多仰慕者上官飛燕,或者丹鳳公主的人,在等著這三人的消息。 “你們來遲啦?!被粜萁哟诉@三人,指著軟榻上的尸體道。旁邊的矮桌上還擺著藥碗,霍休攪動著苦澀的藥湯,遺憾道:“她被人震斷心脈,我一路用內力養護著,剛讓人下去煎了藥來,沒想到藥還熱著,人卻去了?!?/br> 三人如遭雷擊,愣愣不能言語。柳余恨走到心上人身邊,想要伸手碰一碰她的一體,可是看著自己鐵鉤代替的鐵手,又覺殘軀玷污了女神。柳余恨狠狠將鐵鉤插入地板,發出沉重悶響,口中哀嚎不斷。 “是誰?是閻鐵珊?”斷腸劍客蕭秋雨問道,上官飛燕去珠光寶氣閣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那里面的人花滿樓不殺人,陸小鳳最憐香惜玉,西門吹雪用劍,其他人沒本事殺了上官飛燕,想來想去只有不知根底的閻鐵珊了。蕭秋雨雖在問話,心中卻早已給閻鐵珊判刑了。 “不是,那是一個你們惹不起的人,不止你們,我也惹不起?!被粜莘畔滤幫?,十分為他們著想的勸道:“佳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啊。” “是誰?”蕭秋雨再次沙啞著聲音問道。 霍休沉默。 獨孤方看了一眼上官飛燕的儀容,美麗的臉龐上全是痛苦、難以置信的表情,扭曲得很?;钪臅r候上官飛燕最愛美,死去的時候她相比也不愿以這樣的面貌面對鬼差。獨孤方單膝跪地,想為上官飛燕整理儀容,合上她的雙眼,沒想到眼睛怎么也閉不上。 萬里獨行獨孤方多么堅強冷酷的人,此時卻恍然間淚如雨下,這是死不瞑目??! “是誰?”獨孤方帶著淚水,惡狠狠問道,“不會牽連你,你不說,我就先殺了你,再殺閻鐵珊!” 如此不講道理,霍休卻沒和他生氣,只長嘆一聲道:“是閻鐵珊的兒子,嚴立德?!?/br> “我去殺了他。”柳余恨從地板中抽出他的鐵鉤手,帶起陣陣木屑。 “這嚴立德可不是好惹的,據說他后發先至,擋住了西門吹雪的劍,你們過去……” “唯死而已!”蕭秋雨接口道,提著長劍出去了,外面還有很多和他一樣心情的人,他死了還有人接著為心上人報仇,蕭秋雨并不害怕。 獨孤方和柳余恨也默默走了出去,廳中只留霍休一人?;粜葑谲涢脚赃?,喃喃道:“浪費我的好藥,五十兩銀子一服呢,都沒人查驗尸體嗎?”霍休長嘆一聲,果然不能太高估江湖中人,霍休伸手撫摸上官飛燕的眼瞼,讓她閉上眼睛。 上官飛燕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霍休,臨時前的哀怨和深情全都化作扭曲的憤怒。 “你為什么死不瞑目呢?成王敗寇,愿賭服輸,你嫉恨的丹鳳公主不也是這樣嗎?她死的時候依舊美麗。” 也許這世上真有靈魂,霍休喃喃勸慰之后,再動手,上官飛燕果然闔眼了。是啊,混江湖,就是刀口舔血,誰知道自己會死在什么時候,死在誰手里,愿賭服輸而已。 霍休坐在桌前,寫了一張紙條,調動青衣一百零八樓的勢力,配合蕭秋雨等人,全力擊殺嚴立德。一明一暗,全是江湖中的好手,足以拖著嚴立德。而且,霍休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他是曾經的皇親,對朝廷這個機構太過熟悉,早就給京城中看不慣嚴立德的御史家中扔了書信,“結交匪類,有失官身”,這個罪名是最恰當不過的。嚴立德好好的少閣主不做,卻做了那朝廷鷹犬,自然要承受這苦果。霍休長嘆,果然不是皇族之人,骨頭就是軟,居然對著中原朝廷搖尾乞憐。 霍休任由上官飛燕的尸體躺在軟榻上,他有一口美麗昂貴的水晶棺,若是蕭秋雨這些人成功回來了,上官飛燕自然要躺進去,作為最后的道具發揮她的價值,讓“心如死灰”的蕭秋雨等人繼續心上人未完成的事業,比如追隨霍休。若是他們死了,上官飛燕的尸體就隨手埋了吧?;粜萦X得自己還能出一口薄皮棺材真是仁至義盡了,他死的時候,可有旁人施舍他一卷草席。 不知道是霍休太jian詐,還是蕭秋雨等人太好騙,被憤怒的情緒支配著,蕭秋雨等人往珠光寶氣閣趕去。 嚴立德沒工夫管蕭秋雨這樣的跳梁小丑,他正忙著接待太子殿下呢。話說太子殿下為什么會在山西?大明規矩嚴苛,天子輕易不出京,儲君當然也是,太子殿下為什么會跑到山西來? 嚴立德沒有把希望都寄托在陸小鳳身上,陸小鳳是主角,最后總會查明真相,將壞人繩之以法,可中途犧牲的炮灰就無人關心了,嚴立德自認就屬于這江湖大浪淘沙中的炮灰。 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誰知太子殿下突然來了,嚴立德愁眉不展,現在的珠光寶氣閣可是個誘餌啊。 “殿下怎么來了?”嚴立德驚訝問道,這位太子殿下會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正德皇帝,現在則是聰明過人的太子殿下,在這個江湖與朝堂交織的地界,正史只能是微不足道的參考。 “來見識見識少傅口中的江湖啊?!敝旌竦聼o辜道。 嚴立德在邊關立功歸來,轉任戶部侍郎,可朝中眾人,對他這種在文武兩道跳來跳去的神經病從來都不寬容,破壞黨派團結,打亂局勢比做個jian臣惡賊還可惡,因此他雖有大功,卻只是一個戶部侍郎?;实凼莻€十分寬容的人,他尊重大臣,無法晉封嚴立德高位,可他又清楚嚴立德的本事和功勛,因此封了從一品的少傅,當然在大明少傅只有品級,無定員,無專授,無實權。 太子殿下卻好似十分喜歡嚴立德,千里迢迢從京城追到山西來了。 “殿下千金之軀,怎么犯險……”嚴立德一句話還沒說完,朱厚照就搶攻一招,直奔嚴立德面門而來。嚴立德微微左轉避開攻勢,左手負在身后,右手以慈悲手對敵,慈悲手乃是佛家制敵手段,旨在擊敗,不傷人命。 朱厚照可不領情,見嚴立德只用一只手對敵,只覺得被笑看了,當即加快攻勢,整個人飛身撲上,手腳并用,招招狠辣。 嚴立德讓了他三招,然后一個踢腿,直接把太子殿下踢到地上,撞著椅子才停下。伴當劉瑾深吸一口氣,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每次見太子殿下被揍得這么慘,劉瑾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看的人嚇個半死,罪魁禍首嚴立德卻負手而立,猶如謙謙君子,溫柔問道:“太子殿下快快請起,這才初夏,地上涼呢。” 朱厚照沒好氣得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道:“你就仗著孤脾氣好?!?/br> 瞧這話說的,劉瑾這么忠心耿耿的伴當宦官都聽不下去了,身為天子唯一的子嗣,幼年即被立為太子,太子什么時候脾氣好過? “臣素來實話實說,大道直行。”嚴立德笑道。他若是真迂腐較真,太子早就躺尸了,哪兒能這么小懲大誡,雖摔了出去,身上卻沒有暗傷,連淤痕都不嚴重。 朱厚照雖被人捧著長大,可天生聰穎,圍在他身邊的都是帝國最頂尖的人才,他生性喜好玩樂,可又聰明得讓人害怕,自然知道誰在他面前說真話,誰在欺騙他。 朱厚照想起當初嚴立德剛剛入翰林作為侍讀學士的時候,那時邊關告急,他自請入西北。朱厚照原本對數十個侍讀學士都沒印象,沒想到橫空出了個嚴立德,自然感興趣的把人叫上前來問話。 “其一,國有難,臣民豈能袖手。不管文臣武將,都該拋頭顱灑熱血才是。臣幼年習武,通曉兵書,自認有克敵之能,因此請命。其二,臣家族乃西域金鵬王朝重臣,金鵬王朝被哈薩克騎兵攻破,臣當時年幼,家人死傷罹難,自然是要報仇的。此次瓦剌入侵,背后有哈薩克的影子,臣自然要去?!?/br> 朱厚照還是第一次見人把利用國家報私仇說的這么冠冕堂皇的,不禁問道:“那怎么不去考武舉?” “大明官場慣例,同等品級武將比文官低半級,武將地位太低。想做自然奔著最好的去,由科舉入仕是最好的辦法?!眹懒⒌聫奈措[瞞自己的想法。 朱厚照難得聽這樣的大實話,辭藻華麗的虛言和言語質樸的真話差別很大,假話說得在動聽,那也是假的,朱厚照敏銳的發現這點,又問道:“你的意思是只把科舉當成跳板嗎?” “殿下英明,說跳板有些不恰當,敲門磚罷了。朝廷這道大門上寫著科舉二字,旁邊還有武舉、蔭蔽之類的小門,臣既要進這座大殿,自然要走正門,道路寬廣,同行人多。” “可你與走正門的可不是一路人,管他們同行不同行。”小太子嘟囔道。 “殿下,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把自己偽裝的像個正常人啊。”嚴立德笑道。 “偽裝?” “是啊,鶴立雞群,不把自己假裝成一只母雞,是會被雞群排擠的。”嚴立德眨眨眼道。朱厚德已經入閣講經,在同齡人中覺得是鶴立雞群的,或者說很多朝臣都沒有太子這份機警,太子年幼,性情活潑,對那些大儒早有反感,嚴立德這話投他的脾氣。 太子殿下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喜形于色,反而厲聲問道:“那找你這么說,孤也不過是你的敲門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