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燒了吧,省的開春溫度一高生瘟疫。” 金獸勸道:“要不存放義莊吧,這些日子死的人多,義莊的人都有經驗了。能在朝中做官,總有一二親朋好友,說不定要來收尸呢。” “我戰死在海上的兄弟可沒法兒收尸!”薛遜氣道:“不挫骨揚灰灑在城門口萬人踐踏已經是寬仁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金獸這才放心的退下。主子并不是不把弟兄們的犧牲放在心上,只是考慮大局罷了。 外面有大事要辦,內宅也有。 薛遜難得清閑,在天黑之前回了后衙內院,薛王氏高興得迎了上來,道:“浩哥終于能在天黑前回房一天,今天能早早休息一下,可喜可賀。” “是該賀我一下,有好事兒呢。” “什么好事兒?單大將軍把茜香人都打死啦!”薛王氏調笑道。 聽聽,什么叫打死了,說的好像兩撥流氓混混打群架,怎么也該是大敗敵軍、殺敵過萬、收復失地之類的吧。 “外人咱們關心做什么,是家里人有喜事兒!”薛遜笑道,看薛王氏一臉茫然,也不賣關子,痛快道:“是meimei,她要成親了!” “朱清?成親?和誰?”薛王氏十分驚訝,沒聽說啊。 “哈哈,你也十分驚喜吧。她和我說的時候我也嚇一跳,你猜她看上誰了?不是別人,正是鐵血!”薛遜一拍大腿,高興到:“真是,兩個人這保密功夫也太強了,天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沒瞧出來。唉,他們也十分般配,都是通政司出來,算起來還是正經師兄妹。兩個人都是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又有想同的經歷,十分有共同話題,天造地設的一對。” 薛遜越說越覺得這兩人般配,叮囑道:“當初說義妹按咱們薛家嫡女的規格置辦嫁妝,咱們薛家已經兩代沒有姑奶奶出嫁了,我等下讓金獸把祖姑奶奶的嫁妝單子收拾一份出來,也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當初年景不好,嫁妝肯定薄,咱們往厚里加就是。” 薛遜自己一個人說的開心,這離開金陵兩個月,天天都在逃亡、死人,好不容易有個喜事,他興頭足得很。 薛王氏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道:“就你一個人疼meimei不成,我也上心呢。嫁妝就不說了,我這個做嫂子的還有私房相贈呢。只是,咱們這情況,能置辦齊全嗎?別的不說,光家具就是大頭,有銀子都沒處買。還有咱們遠離金陵,就是帶了再多的銀子,也得省著些花用呢。咱們進城的時候,你可是給百姓又發米又發布的,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得是。” “你放心,我也不是光做賠本買賣的。”薛遜神秘道:“你以為逃走的縣令和幾家富戶的家產我都‘用之于民’啦?” 要不說打仗才是最耗錢的呢,燒錢也賺錢,薛遜打進縣城,為了安撫百信沒有放任士兵搶掠,可走掉富戶沒來得及帶走的家產歸他了,縣衙里的庫銀、布匹、甲胄、馬具都讓他搬上船了。薛家幫著慈溪百姓守城,拿到是做活雷鋒的嗎?開春又要收稅,薛遜也沒打算放過。 這些銀子薛遜都沒有歸到私庫里,當然也就每和薛王氏說,這些銀子薛遜是打算用來做“啟動資金和獎金的,也要讓屬下們知道,這一路走來他們還是賺了的,增強信心。 薛王氏吶吶無言,附和道:“那就好。”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咱們在路上,笨重家具什么的就別置辦了,折合成銀子給她,等到安穩了,我再補她兩個鋪子,那才是活錢呢。” 薛王氏苦笑,哪兒有給外嫁女陪鋪子的,哪家的鋪子不是來錢大頭,都是留給兒子的。薛王氏看著薛遜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好打斷,心想算了吧,就當是酬謝朱清這些日子的忙碌。朱清里里外外一把抓,完全代替她行使權利,雖然有她身體不好的原因,但薛王氏還是有些不高興呢。 若是以往薛王氏就直接說了,這些日子學習歷練究竟讓她穩重不少,學會隱忍了。 銀子給就給吧,嫁出去也好,嫁出去就是外人了。薛王氏如此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正版! 和親們商量一下,入v之后更新時間改在每天早上8:30之前,我習慣在那個時候寫完上班。防盜章也在那個時候貼出,大家不要買錯了。 第53章 薛遜列傳 朱清是薛遜認下的義妹,正式宴請,昭告世人,也說好了回金陵老宅之后會添入族譜,一般不受寵女兒家都沒有這待遇。鐵血從小在薛家長大,備受信任,手下管著四千人的護衛營,堪稱薛遜手下第一人。兩人的結合,天造地設,沒說的時候大家都沒往這方面想,大約還是朱清給人感覺十分高冷,平日看著在笑,實際上嘴角弧度都沒變過的,一看就是通政司的訓練成果。而今點破了,大家也開始找線索,回憶以前朱清格外體貼鐵血,或者鐵血特意照顧朱清的時候。只恨當時太天真,居然讓這對小夫妻混過去了,少了多少打趣調侃的材料啊,無數人扼腕嘆息。 尚在慈溪,條件簡陋,婚禮也從簡,把朱清從縣衙迎到鐵血暫住的原富戶房中,就算完事兒。嫁妝之類的薛遜也擬好的嫁妝單子,鎖在船上的銀箱子直接給了鑰匙,說好要個的鋪子也直接給了契書,等日后安頓好再行兌現。 鐵血既然成婚,自然要改回本名,鐵血什么的當初只是為了配套而已。鐵血本就姓鐵,現在的名字是當時通政司中教習取的,現在要成家立業了,薛遜趕緊催他該個名字。 “屬下行伍之人,哪兒懂舞文弄墨,還請主子賜名。”鐵血抱拳道。 “自己的名字自己取,所謂新生。”薛遜連連推辭,調侃道:“我家妹子才思敏捷,你要是愿意,讓她取也好啊!” “請主子賜名。”鐵血堅持。 薛遜讓這個榆木疙瘩氣著了,左右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干脆說開了:“你成親就是成家立業、獨立成人的意思,以前在我身邊做小廝長隨,我自然把你們當作親兄弟,可擋不住世人狗眼看人低。如今你正大光明的脫離出去,取的還是我上族譜的meimei,旁人再不能看低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還讓我取名,取名是人人都能勝任的嗎?” “屬下悉知,請主子賜名!”鐵血干脆單膝跪下道。 薛遜嚇一跳,苦笑跪坐在他面前,無法勸服他,無奈道:“血字奇詭,最好棄之不用,你本姓鐵,有金戈之氣,又是領兵之人,從金從玉,不若單名一個瑛字。你也成年了,剛巧用得上字,取興霸二字,愿你如甘興霸一般,也做我‘虎臣’。” 小小取字舉動,可見薛遜野心。 “謝主子賜名。”鐵瑛鐵興霸拜倒。 “這是你自己取的,示意新開始,我不過幫你參詳而已,出了這道門,我可是不認的。”薛遜無賴道,他一心想讓鐵興霸自強自立,不能放過這么有代表意義的時刻。 鐵興霸不說話,主子要自欺欺人就讓他去吧,自己是什么文字水平,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誰不知道。要說自己能想出這些好名好字,誰信? 鐵興霸和朱清的婚事開啟了一連串的好事,在他們成婚后三天,薛越到了。 薛遜等在碼頭接他,薛越的船是能出海遠航的寶船,自然高大威武,內河逞兇的主船、炮船與他的海船一比,猶如水蛟見海龍,不可相提并論。 薛越遠遠看著薛遜等在碼頭,小跑下了船,作揖便拜。薛遜可不理會這些俗禮,伸手攬住他就是一個熊抱,雙手大力擊打他的背部,激動哽咽,喃喃道:“可算來了,可算來了。” 薛越常年在外,本覺生疏,如此身體接觸倒讓他放下許多想法,回報更大力氣的擁抱,道:“大哥,我回來了!” 兩兄弟抒發夠了感情,薛遜才起身問道:“一路來可順利,有沒有和誰起沖突,身上可有受傷?” “大哥放心吧,只憑這船,就無人敢惹,過琉球的時候,他們海軍就在陳列在側,還不是讓我大搖大擺的過了。”薛越指著遠處高大的海船道。 海船吃水太深,根本無法停靠在慈溪這邊的碼頭,薛越都是該乘小船才過來的。 “真是威風!”薛遜看著這樣的寶船也忍不住熱血沸騰,這是此時最杰出的造船工藝,是薛家最大的野心,也是薛家最后的倚仗。 “比不得大哥,我這就是看起來唬人,大哥可是結結實實的震懾住這一片海域。”薛越笑道。 “嗯?這話怎么說?”薛遜一頭霧水。 “大哥還謙虛呢,我來的時候,在海灣里還看見碎木板在海上飄著,大哥一戰擊沉了朝廷的炮船和無數快船,殺敵三千,俘虜二千,這驍勇善戰之名早就傳開了。” “都傳開了?”薛遜驚訝道,他不知道啊。朝廷號稱二十萬大軍,他們才擊敗五千人,他以為不算什么的。自從海戰損失了那么多弟兄之后,他對這件事就有些回避,處理好撫恤、俘虜之事后就沒多過問,也不耐煩聽什么后續,都不知道這件事的影響呢。怪不得這么久都沒有朝廷兵馬或者黑吃黑的民間勢力來sao擾呢,原來是鐵興霸一戰打出了氣勢。 “大哥真不知道?”薛越也郁悶了,還以為這是他的得意之處,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蹄上。薛越笑著轉移話題道:“大哥可想上海船看一看,和內河船只不同呢。” “你剛來,風塵仆仆的,就別耽擱了,趕緊回城歇息,什么時候不能參觀。”薛遜笑著把薛越往城內引,給他介紹道:“上次你回老宅的時候你嫂子還懷著,現在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取名薛蟠。” “我有侄兒啦,好好好,且把我見面禮抬著,早就預備好了!”薛越撫掌大笑,他們薛家終于也有新一輩出生啦。 “你還好意思說,我是在金陵被朝廷看的緊緊的沒辦法,你在外面多自由,結果連家都沒成,更別說孩子了。父親走的時候還牽掛著,千叮萬囑要給你娶一房好妻,你在外面可有相好的,能成家不?” “哥,大哥,我的親哥,我一路趕來快要累死了,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薛越心想,這催婚的碎碎念簡直比暴風炮彈還讓人頭頭痛啊! “不會吧?你一個大男人在外面在外面這么久,居然沒有相好的,你不是……”薛遜眼神猥瑣得就朝下三路掃射,不是說男人在海上朝不保夕,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妓館嗎?難道薛越不行? 薛越滿頭黑線,真是他親哥,一見面就給扣個不行的帽子。“大哥,你想哪兒去了,相好是有幾個,可也不是能成親的啊,我還年輕,等我多玩兒幾年再說。” 看著推辭的理由,真是幾百年不帶變的,不用薛越說,薛遜上輩子也是這德行,剩下的臺詞他都能背了,無非是不立業難成年、年輕不能負責、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兩人說話打趣間已經到了縣衙,薛王氏抱著薛蟠,旁邊站著新婚的朱清,一行人在門口等他們呢。“算了,算了,看著你嫂子妹子的面上饒你一回。” 薛王氏嫁過來的時候薛越已經出海,上次回老宅也沒機會見面,朱清更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雙方一見面,薛遜趕緊介紹道:“夫人、小妹,這就是二弟薛越了。” 薛王氏和朱清趕緊福身,口稱:“二弟二哥”。 薛越趕緊扶起,道:“嫂子、meimei可別多禮,我一個粗人,嚇得我手足無措的。見面禮馬上抬上來,馬上抬上來。” 薛越摸著鼻子不好意思道,他在船上接觸到要么是一個打倆的女漢子,要么是妓館里風sao潑辣的女郎。在外面一個小島就乾敢稱王,公主們也是開放得一比那啥,薛越船隊勢力大,和好幾個公主有牽扯,他沒覺得什么,一見兩位家人,倒是手足無措起來。可能在他心里,走的再遠見識再多,還是家鄉的女子最讓他親切。 “你們也看見了,二弟這么個跳脫性子。”薛遜打趣一句,從薛王氏懷中接過薛蟠遞給薛越道:“來,抱抱他,你侄兒。” 才幾個月大的嬰兒嬌嬌軟軟的,被塞進薛越懷里,薛遜手腳僵硬,急得脹紅臉。薛遜指導他放軟手臂,一路慢慢走進屋里,薛越也慢慢感覺到了孩子的樂趣,看著他白白胖胖的小臉兒,鐵漢都能化成繞指柔,直呼“這胖包子還聽耐看的。” “怎么樣,兒子有意思吧,你也趕緊娶妻生一個。”薛遜三句話不離逼婚。 “嫂子……”薛越眼巴巴的看著薛王氏,盼她救命。 薛王氏好笑得把薛蟠接過去,看這兩兄弟耍寶。 “還有妹夫你也是認識的——鐵血。他現在恢復本名鐵瑛,字興霸,他統領著護衛營,在外面安頓你帶來的船隊呢。說好一起給你接風洗塵,他也快回來了。”薛遜笑著給薛越介紹情況,從他們如何處理金陵產業,到一路行來的見聞,和許多人事變動。 晚上的接風宴,除了他們一家人,還叫了金獸、銀霜、牛馬二位先生,祁紅、曹嚴華和魏江,薛遜這是把自己當班底都介紹給二弟,全無隱藏。 薛越也叫了自己帶來的副手數人,銅錢也一起回來了。 一頓熱鬧的接風宴過后,大家轉戰書房,剛剛坐定外面就遞消息進來,薛遜打開一看,笑道:“二弟真是我的報喜鳥,又是一個大好消息。” “什么?” “單左大獲全勝,把茜香趕下海,又一戰擊沉了他們的主船!” 第54章 薛遜列傳 “確實是喜事,當浮一大白!”薛越擊掌嘆道,堂堂中原大國,讓一屬國、地狹人少的小國打成這樣,臉面往哪里擱?海航在外,遠一些的地方還以為他們是“唐人”“宋人”,現在也會稱呼他們為“大慶人”,不管何時何地,國家榮耀總是讓人傾力維護。 當然,也有把個人榮辱看的比國家生死還重的,比如太子王八蛋。 薛越嚷著叫人送酒水過來,一定要慶祝慶祝,薛遜欣喜過后,卻沉了臉色。 “大哥,怎的不高興?” “單左人杰,這一戰勝的漂亮,除了擊掌贊嘆,哪有其他言語。只是戰場上的仗他擅長,朝堂上的仗卻不一定了。”薛遜嘆息,王八蛋可不止太子一個。朝堂有以廢太子為代表的醉生夢死之人,他們會感激這個力挽狂瀾的英雄,還是氣憤他帶起了尊崇武將的風潮,如今入內閣的可都是文臣出身。又或者他們會不會排擠單左一介寒門,在朝堂上,出生、地域、門閥、師門、姻親、故舊都是影響派系的因素,單左,還遠不到大獲全勝的時候。 “兄長說的是,朝廷糜爛我在海外也有耳聞,不說單左,難道你就容易的嗎?若是朝廷清明,哪兒有浮在海上的爛木板。”薛越也是哀嘆。 “主子,二爺,單將軍大敗茜香,還有一大影響,那就是朝廷快要來人接手這塊地方了。”馬先生捋著胡須道:“單將軍一直把重心放在與茜香一戰上,沒騰出手來收拾后方,如今前方戰事已定,不管是單將軍被授權清理江浙一代,還是朝廷另派欽差,咱們都要注意了。” 薛遜如何不知道,早早的派人送上王叔奴四十大壽的賀禮,不就是為了留后路嗎?馬先生說的委婉,他們不是要注意,是要撤離。 “一路行來,早就說過慈溪不過暫居,大家想想,我們下一步往何處去?”薛遜起身拉開墻上的推拉隔板,背后露出的是一副全國地圖,是他早先在金陵城外家廟中所繪,后又多次晚膳,安頓慈溪后,金獸安排通政司中暗探裝修懸掛的。 眾人嚴肅起身,走到地圖之前,靜靜看著。 見眾人神色凝重,薛越佯做不滿大:“大哥,你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啦,你坐擁慈溪,周邊盡在掌控之中,麾下還有四千余人,更別忘了還有我啊,我那停在外面的戰船是吃素的嗎?” 薛遜微微一笑,道:“麾下軍隊四千,聽起來多,可別忘了在不遠的海邊,單左領著至少十萬人的軍隊呢。四千人中有兩千是新進的俘虜,尚在磨合期,沒有訓練好,我可不敢放上戰場。二弟一片心意我感激在心,可現在咱們薛家武力弱,不可輕言戰事,耗費兵力。” “請主子放心,再給屬下三個月,定為主子練出一批善戰之師!”鐵興霸抱拳道。 “好了,都是自家人,說好的稱呼我姐夫就是。”薛遜老調重彈,他知道再怎么說鐵興霸也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的。 果然,鐵興霸如同沒聽到一般,話題又轉開了。 “大哥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就不要賣關子啦。” “我們從杭州過,取道長江,去往南昌如何?”薛遜笑道。 “是個好地方。”牛先生點頭道。 “主子之前不是說過,我們要往梧州去嗎?若真定了,二爺海船在此,單左大軍忙著收拾戰局,倒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在。”馬先生反問道,只差明說薛遜目標搖擺不定,哪兒都想去摻和一腳。像這樣一路走,一路留有據點,又一路不停放棄,還是做生意建鋪子的做法,馬先生有些失望,他盼著輔佐的能事以為明君,再不濟是一位梟雄,如今薛遜還是商人的思維,讓他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