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此話一出,李袖春瞬間想起,之前那郎中說鳳君用過虎狼之藥,不孕之事,頓時也是忍不住瞟了幾眼鳳君。 看來,這事確實沒人知道。 李袖春悶悶地想:怪不得鳳君這么受寵,還沒有孩子了。而自己,又只是認在鳳君名下掛名而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鳳君沒有在原地猶豫多久,幾番思量下,還是被馮封推著進了殿內。他隔著裊裊煙霧,神色不辨地盯著那上首笑得不悲不喜的觀音,手上握著香,不知在想什么。 李袖春不想再看,便故意找了個借口,說里面檀香太重,就出了觀音廟。 她神色委頓地靠在路邊一棵柳樹下,把玩著剛摘的柳條,一邊抽著自己的手,一邊心里亂糟糟的。有時在想鳳君怎么會被藥弄到不孕呢,是不是有誰針對他?有時又不知怎么的,又有點慶幸,搞得李袖春羞愧萬分。 她這是在亂想什么,鳳君不生孩子,就不能保證永遠的恩寵,萬一有一日,女皇厭倦了,立了別的有子的男妃——對,就是四皇女和六皇女的親爹姚貴君,就很危險啊。又是兩個女兒,還跟女皇青梅竹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本來就不受寵,再沒鳳君撐腰可不是要在宮中更抬不起頭? 對......她應該這樣想,才對...... 思緒紛飛之間,李袖春被一人哭聲給驚醒,她張望了一下,原來是那邊路口有個女孩被人打罵。已經有很多人在圍觀了,李袖春本不欲多看這種別人的閑事,卻在那女孩轉身時,驚訝發現是今早有過一面之緣的小丫頭。 她身后是個老女人,把著她的手往一個茅屋里拖。 “我不要進去,好疼!!”小丫頭大叫,可力氣不夠大,掙脫不開。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卻沒人上去幫忙。 李袖春低頭想了想,就要扔掉柳條走上前,卻被一只微涼的手握住了手腕。她順勢一看,是坐在輪椅上的鳳君。 “你要去干什么?” “.......”李袖春想這還是他最近幾日來,第一次主動接近自己。自從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九皇女,他就一直對自己不咸不淡。“我想去救她。” “不必了。”鳳君狐貍眼一瞥,端的是風情萬種,但是話卻是極冷淡的,“且讓她去,別用九皇女的身子多管閑事,對你又沒有益處。” 李袖春驟然心頭火起,看著他,掙開他的手,口不擇言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九皇女回來難做人的。不過,這人我是救定了。像你這種出行都有一堆人保護的人,怎么會懂世上的人心險惡。要是那小丫頭被拽進屋子里,那老女人把她發賣或者虐待,誤了小丫頭終身怎么是好。” 一次兩次,他總是把九皇女掛在嘴邊,她也不知怎么的,這次就是不太開心。 說完,也不再看鳳君表情,看了眼對兩人談話感到迷惑的馮封,自己上去攔住了那老女人。 “鳳君?九皇女.......她過去了...我們要不要,跟過去?”鳳君怎么了?一動不動的。而且他們兩人說的話,她怎么半句都聽不懂。 “本宮萬萬不曾想到,指責本宮不知人間疾苦的人,”鳳君唇角微微下落,幾秒的停頓后,那弧度又重新提起,“有朝一日,竟會是她。” 他千算萬算,算不過天命。 算不過,九皇女竟會直接消失。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而那些兩人以前所共有的記憶,只有他一人藏于心里,再也不會在那人心里翻起一點波瀾。 她不是以前的她,怎知他經過的苦。 他,不怪。 第28人心惡假貴重真 沖動是魔鬼這句話真不是假的。 李袖春沖上前,義正言辭要把小丫頭救出魔爪,結果那老女人打量了一下她,冷笑:“這丫頭本就是我的女兒,我要怎么對待她,你管不著。” “除非你拿錢買了她,我便不再折騰她。”她兩眼大瞪,絲毫不把李袖春放在眼里。 李袖春想起來自從和馮封會合,錢都在她手上,只得道:“我沒錢……” “那你就別擋路!” 頓時場面非常尷尬,李袖春壓根沒料到居然兩人是母女關系。雖然母親惡毒了點,但是,是對方的孩子硬要插手似乎說不過去……可是看著小丫頭的大眼睛,又不忍心。 “快跟我回家去!今晚你可沒有飯吃,小兔崽子!”眼睜睜看著小丫頭絕望的眼睛慢慢黯淡,李袖春忽的一握拳,決定再試一次。 沒料到,已經有人先她一步出聲,“多少錢。” 看到那老女人沒有反應,鳳君鎮定自若的又重復了一遍,“多少錢能買下你手中的孩子?” 老女人總算有了反應,比出一個手掌,“五兩。” 李袖春暗自換算了一下,這里的一兩相當于現代500元左右,也就是說不過區區2500……這人命竟是如此不值錢。 這回與那次不同,鳳君很爽快的把錢給了,絲毫不像上次一樣精打細算。李袖春有些不敢看她,沒想剛耍了一次橫,還是要別人出來擺平,這就特別尷尬。 兩人交換了人財,正在那老女人沾沾自喜要回去時,鳳君又開口了,“慢。這事還沒完,我既然買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你還沒把賣身契與我交接清楚,怎么就走了?” 賣身契?那老女人吃驚的看著鳳君。 鳳君拉著小丫頭的手,笑的意味不明,“怎么了,又舍不得賣這孩子了?” “仔細看看,這孩子皮相似乎不錯,就是臟了點讓人看不清楚。”他伸手輕輕擦了擦小丫頭的臉蛋,露出一塊干凈的地方。鳳君打量了一下,粲然一笑:“果然,倒是比你要好看許多了呢,要我可不舍得就這樣賣了這搖錢樹。” 不知這句話觸碰到老女人哪里了,她幾步過來扯回小丫頭,把錢丟了回來,磕絆道:“我……我不賣了。”轉頭拉著小丫頭就走,喊也喊不住。 竟是落荒而逃了。 這下就連李袖春都覺得有些不對了,她沖過人群的包圍圈,跟著馮封并排走在鳳君的輪椅后面,細思半天才開口:“莫非……是騙子?” 首先,鳳君既然掏出錢了,完全沒必要故意刺激那老女人,他又不會有什么賺頭。其次,那老女人在聽到賣身契時的反應,像是完全震驚了一樣……本來就是她提出來的賣,怎么看起來卻不是很想交接賣身契? 鳳君不置可否,背對著李袖春道:“沒有賣身契,那小丫頭若是中途逃走……我們也只能認虧。”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騙子?”鳳君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計劃好了一樣……像是看穿了一切。 鳳君糾正道:“不是她,而是她們。”他停住輪椅,回頭看著李袖春,漂亮的眸子十分明亮,讓李袖春仿佛眼花看成了正在算計人的小狐貍。 “從一開始我們就被盯上了。客棧里,那么多客人,我們又不是最外側,緣何那小丫頭要舍近求遠,偷我們的包子?不過是看我們穿的富貴罷了,當然那時我只是懷疑。”鳳君發現李袖春停止了反駁,專注聽著他的話時,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 九皇女,從沒有這個耐心,聽他梳理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是安排了任務便罷了。不管他如何去絞盡腦汁思考,都是淡淡一句做得好。 “我確認小丫頭盯上我們,是后來馮封與之爭吵,后失神把她放下,她居然不跑,反而躲在我身后。設想一下,若你是小偷,被抓了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跑,你是留下來求情辯解呢,還是奪門而出?” “更何況,她挑上我來求情,也是另有目的。”鳳君撩開自己的長袖,露出腰間一處束帶的劃痕,“她大約是打量了你我,覺得我是做主之人,更是男子,便更容易竊取錢財吧。可惜她失望了,我并無錢銀。” 因為錢都在馮封手上。 李袖春忽然回想起當時鳳君說的話——“馮封,宵小之輩,不足掛心。放她離去就是,這包子被弄臟了,就扔到地上,叫老板換了吧。” 現在再聽來,居然是有另一種味道。宵小之輩,不足掛心,更是有另一種解釋。因為是早有預謀的小偷,不需要浪費多余的同情心…… 馮封更是后悔萬分,怒道:“鳳君怎么都不告訴我,萬一傷了……” 眼看馮封又要啰嗦,鳳君打斷道:“不過,那老婦我是試了才知道兩人是一伙的。我故意說那小丫頭長相不錯,與她不同,又用賣身契試探,還點明這小丫頭是搖錢樹……暗示她這小丫頭簽了賣身契,便再不可能為她做騙術賺錢。看她的表現,怕是兩人合伙商量好了再來騙我們一次,大概不是親生母女關系。” 原來如此。 李袖春啞口無言,臉皮漲的通紅,所以說……是自己兩次都被騙了,傻傻的往人家的套路里鉆? 還說自己是現代人,結果警惕性還沒深宮里的鳳君來的高。聯想到上次因為漏財遇到打劫的,李袖春羞愧極了,暗下決心以后一定要長個心眼。 又想起,她指責鳳君的場面,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叫你嘴賤,這下可知道打臉的滋味了?李袖春自嘲,沒想本以為是勿以善小而不為,卻是一場別人設計的陰謀。 垂頭喪氣回到客棧,李袖春躺在床榻上怎么都覺得忐忑不安。翻到左邊,再如同烙煎餅一般翻到右邊,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像你這種出行都有一堆人保護的人,怎么會懂世上的人心險惡。 啊啊啊啊啊!李袖春一陣哀嚎,捂著臉覺得自己的臉好疼,被自己打得啪啪響。她都意氣用事對鳳君說了什么……不懂世上人心險惡的明明就是自己么…… 到了用飯的時候,李袖春下去大堂沒看到鳳君,不由問了句,得到了馮封“鳳君并沒下來,且說今晚不用飯了”的答案。 左思右想,如坐針氈,李袖春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端起菜道:“我去給鳳君送過去吧,不吃飯怎么行。”實是覺得今天自己干了一件大錯事,傷了別人,理應去道歉的。 看李袖春一溜煙跑了,馮封只得對著空氣喃喃。 “可是,鳳君剛剛才要了木桶正在入浴啊……” 撓撓頭,應該沒事吧?九皇女不至于,禽獸不如到干爹也下手吧。 * 花開兩支,各表一邊。 這廂李袖春站在隔壁鳳君的房間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輕手輕腳敲了門,“鳳君,我給你端菜來了。” 咚咚咚,只有李袖春敲門的聲音,里面半天沒有響動。 李袖春只能隔一會兒又敲了一次,“鳳君?” 怎么沒反應……他應該也不會去別的地方,莫非睡著了? 那吵醒別人似乎就不太好了,她本來就是征求別人原諒的。怎么能再惹人家不痛快? 于是,她便彎腰打算把菜放在門外。 就在她蹲下來的功夫,那半天沒有反應的門居然吱呀一聲開了。 一雙白皙的腳映入眼簾,那腳趾頭還有著沒擦干的水珠,盈盈發亮。李袖春好似明白了什么,頓時要扭頭走開,沒想那人好像站立不穩,李袖春只能直起身扶了他一把,視線避無可避的落在了他身上。 鳳君可能剛剛入浴完,渾身帶著熱氣,熏得李袖春口干舌燥。他的一頭鴉發并沒用金簪綰起,半干未干落在肩頭,暈濕了薄薄的衣衫,透出了他緊致皮膚在水下濡濕的模樣。 “是你?”他的話聽不出半分情緒,李袖春眼皮一跳。 難不成,別人他還打算這樣開門出來見客?恩?這怎么行!李袖春剛要道歉自己不是故意失禮看他衣衫不整的,結果聽他這話一出,就憋了回去。 恨不得把他這種風流的樣子掰一掰,他當誰都有她這么好定力,面對他這種樣子還不去做什么? 深吸一口氣,她又發現他竟是沒用輪椅,撐著門框在與自己說話,便皺起眉嘀咕:“你怎么下地了?”骨折的地方已經好了? “我之前在練習走路,沒想入浴后有人敲門……便就這樣來了。”鳳君輕描淡寫略過,李袖春卻有些怔然。他應該是練習的出了汗才不吃飯也要先洗澡吧,自己今天還說了那樣的話懟他。 看了看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是來給你送吃食的,順便……” “給你道歉。今日我太魯莽了,對你說了那些話。” “無妨。”鳳君懶洋洋支著下顎,目光渙散顯然是在走神,“只要你下次不要再用她的身體胡亂行事便……你在做什么?”忽然,他一僵。 李袖春在他身后,應聲笑道:“在幫你弄頭發啊,這么濕著多不舒服。” 第29三分芳髻攏青絲 李袖春本意是討好鳳君,順便擔心他的身體,才要為他擦拭頭發的。但是看他本來懶洋洋昏昏欲睡的樣子,此時驚恐的睜大眼睛,仿若炸毛一樣問自己在干嘛時……又有些想逗弄他了。 是了,當時醉酒忍不住親吻他,一定是因為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太可愛了。 可愛到,想欺負他,看看他打破淡定自若魅惑眾生笑意時,是個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