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不就是照顧了一下鳳君么……求別用這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目光看著自己好嗎!太惡心啦! 跟著馮封來的十人隊本來還有點拘謹,沒想九皇女出奇的好相處。眾人拾了篝火,便在這里安營扎寨,李袖春自告奮勇的跟著去撈魚,倒是惹得十人隊刮目相看。 見鳳君還沒有醒的意思,李袖春就留了碗魚粥,捧著酒坐在了抱著劍的馮封旁邊。 夜漸漸深了,馮封與李袖春喝了幾杯,話也多了起來。大著舌頭感慨:“沒想那村子里釀的酒還挺好喝。” 李袖春看著星星,靠在樹邊,也沒回她這一句,抿了一小口。才道:“應該是秦叔的手藝,秦嬸娶了個好夫郎。” 這倒是打開了馮封的話匣子,她兩眼一亮,“說來,明年初春九皇女終于也要迎娶皇夫了,這下屬下再也不用愁心了。迎娶了皇夫后,殿下可別再如以往一樣,流連花叢了?!?/br> 李袖春本來都快忘了,這么一提醒,想起來確實答應了女皇,春狩后被賜婚,自己明年初春要迎娶毓柳。當時不覺得有什么,現在心里反而生出了一分煩躁。 她喝了一大口悶酒,聲音悶悶的嗯了一聲。 估摸著馮封也是喝高了,接到了九皇女心情也好。話就多說了幾句,“看到皇女和鳳君感情恢復的如此好,屬下也安心了。之前因為毓公子的事,你們兩人鬧得屬下頭疼,幫誰都不討好?!?/br> “之前?”什么時候,她怎么不記得。 “就是九皇女您那陣子以死相逼,說要偷偷去見毓公子。鳳君好說歹說您偏是不聽,沒想您真做的出來,跳入御花園的太湖里,要不是鳳君及時發現叫侍衛,真是不堪設想啊。” 馮封又干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濁氣,“鳳君事后一直私下里找屬下我去處理這件事,讓我用御前侍衛的身份為您擺平后續,免得女皇知道了怪罪。還特意求了女皇賜婚,您這下得償所愿,喜得夫郎,確實該多與鳳君親近親近?!?/br> “即便他不是您親父,卻也照顧您良多啊?!?/br> 李袖春聽完一席話,心里更是說不清的悶悶不樂,沉甸甸的壓的她透不過氣來。最近是已經推測出鳳君不是自己親父了,但是沒想跟毓柳一段淵源……還有這么一番說辭。 她……一直以為,九皇女再渣也是與鳳君兩情相悅的,只是對待鳳君比較吝嗇……大女子主義作祟而已。沒想原來九皇女真心對待的……原來是毓柳? 越發看不明白了,毓柳明明對自己看起來是初相識。莫非這九皇女,對毓柳還是單相思? 心里煩悶,倒是李袖春最后喝倒了。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被旁邊的人抱起安置在了馬車里,后又被誰撫摸了臉皮。 那人摸著她的臉,好像呢喃了一句:“果然……還是一點兒也不像……” 醉夢中的李袖春毫不耐煩拍掉了那人的手,嘀咕了一句,翻個身酒氣熏天又睡了。 周圍安靜下來,只聞得到魚粥的香氣。打破安靜的是十人隊忽然的sao動,舀了一口魚粥還沒咽下,馮封急匆匆過來拉開簾小聲沖已經醒來的鳳君匯報著什么。 鳳君讓她接著自己下了地,推動輪椅不驚動李袖春的情況下,去了前面sao動之地。 跪坐在十人隊中間的是一個落魄的女子,身著村婦的衣服,似乎還有點眼熟。她掙扎著,卻被侍衛們的刀劍阻止,僵立在那里,狠狠瞪著鳳君。 鳳君狐貍眼波光流轉,輕笑道:“是你?!?/br> 馮封在鳳君后面,指了指那人說:“就是她忽然沖出來,手里拿著棍子來勢洶洶,我便做主讓侍衛們把她擒了?!?/br> 那人大喊:“我要殺了你們!為我的姐妹們報仇!” 鳳君蹙眉,她太吵了,恐是會把睡著的李袖春驚醒。他本意是不想讓李袖春知道這些小事,他畢竟已經處理慣了這種事,雖然知道九皇女換了芯子,也沒想過要她來cao心。 這完全是他以前的任務,他做慣了的。 輪椅上的男子垂眸拿過身后馮封遞來的劍,一雙狐貍眼看不出什么情緒,推著輪椅進去眾人包圍圈里,手起劍落,猛的插|進頻頻多嘴之人的心臟里,無半分偏頗,一劍致命。 “你說不許她用這種眼神看你?還要打到她服氣?”鳳君的笑容此時看起來美得驚心動魄,眼神里卻露出了鄙夷如看螻蟻一樣的目光。 “你怎么不去死呢?!彼Z畢,毫無遲疑拔出了劍,甩開血漬又扭頭還給了馮封。這一回頭,就對上了露出一角偷窺被驚醒的李袖春。 李袖春連忙放下車簾,本來喝醉頭疼的腦袋這回更是一片混沌了。 她是被大喊給吵醒了,沒想直接目睹了小霸王被鳳君一劍擊斃的案發現場。也不知……剛剛鳳君有沒有發現自己在偷窺? 想到鳳君臉上沾血,唇帶笑意的樣子,李袖春幾乎是忍不住抱了抱身子,縮成了一團。鳳君原來……如此之強悍,那之前她被握住脖子還費勁吧啦的解釋,其實早就是命懸一線還不自知! 感覺到有人進來,李袖春趕緊閉著眼裝睡。直到來人呼吸平穩似是入睡了,李袖春才哆哆嗦嗦睜開一只眼,去偷看鳳君。 沒想鳳君根本就是睜著眼也在看自己! “怕我?”他了然道?!澳蔷蛯α?,你給本宮把她的身體保護好,本宮發誓你不會死的如此凄慘。” 李袖春克制住自己本能的退縮反應,斬釘截鐵與他對視道:“沒什么好怕的,你又殺不了我?!?/br> 鳳君登時眉心一蹙,脫口而出:“你……!” 看樣子居然是被李袖春給堵的啞口無言,只剩下狐貍眼忽閃忽閃,留下他明亮深沉的眼神。李袖春覺得心里癢癢,恐懼感又少了幾分,酒精有些上頭。 酒壯人膽這話絕對不是騙人的,李袖春此時此刻,明明知道眼前這個男子不是那么柔弱,手下剛死了一條人命,還是忍不住看著他紅潤的唇,親了過去。 鳳君一怔,扭開頭去,唇齒間擠出來兩個字:“放……肆!”卻因為李袖春的攪和,顯得曖昧不明,沒了威嚴感。 看他明眸若水,不得不吞咽自己口水的樣子,李袖春今天的煩悶一掃而空。原來他以前勾引自己,親吻自己,是這個感覺? 半強迫式把他抵在車壁上,李袖春擦掉他臉上的血,笑瞇瞇問:“現在,在你眼里……我是誰?” 然后……啪一聲。 李袖春狠狠挨了個巴掌,酒瞬時醒了。 第27命里無時莫強求 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大膽,李袖春這幾日一直靠著馬車在思考——當時,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自己,借著酒精,就對他親下去了呢? 但是路上并沒給李袖春太多思考的時間,他們次日清晨匆匆啟程,經過許多的城鎮時都是過門不入。李袖春看了眼近來面色都不太好的鳳君,為了轉移注意力,撩開了車簾往外看去。四周都是栽在小道兩旁的樹木,隱隱已經能聽到了蟬鳴,原來是快入夏了。 怪不得這般著急回宮,恐怕女皇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吧。 女皇......疼愛鳳君的緊,回去是不是又要好好纏綿一番? 不知為何明明撩開了窗簾,還是覺得心悶。李袖春深吸一口氣,偷偷給自己鼓勁,不管怎么樣,回宮起碼吃穿用度會比在村落里好,她到底在郁悶什么呢? 轉眼之間,回宮的路程已過半。而鳳棲國的立夏之日,也到了。 常能看到路上有人在路上三拜九叩的祭神,李袖春十分好奇。問過馮封后,她才知道這國家居然有立夏節的傳統。一開始是為了慶祝春季播種成功,到了夏季互相灑水。后慢慢演變成對神祭拜,或者在街頭潑水祈?!故峭ο瘳F代的潑水節。 甚至有些熱情好客的水鄉,會邀請路邊的行人參加聚會。這種聚會通常是老百姓把家里好吃的東西聚在一起,慰勞自己,大家一起喝喝茶看看戲,賞賞荷花,或者品品各家美人。 正因如此,反而這一節日里未出閣的男子不必處處受限,能跟女子一起上街游玩。所以,也有‘鳳棲立夏盡風流’之說,據傳許多有情人便是在這節日里相識相交。 這一日,他們要棄車坐船路過一處水鄉。剛踏上扁舟,就被熱情的老百姓勸說進水鄉里玩上一日,他們正好在舉行品荷花、拜夏神祝融的慶典。 馮封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鳳君,李袖春也跟著看向鳳君。 其實私下里李袖春是希望他們能停下來歇一晚的。她那晚親過鳳君后,便不太好意思直白的關心鳳君的身體狀況。但想來這么日夜兼程的趕路,他應該是很難受的。而且,難得在古代經歷一次慶典,她也挺想看看的。 鳳君靠窗而坐,眉間似有夏日荷花的香氣,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朦朧了他絕色的面容。察覺到兩人的目光,他盯著茶幾的目光也不偏不移,只是微微一笑:“無妨,那便聽船家的吧?!?/br> 得到了鳳君的首肯,馮封這下就痛快的應了下來。一行人隨著船只,到了水鄉內。甫一踏入,李袖春就兩眼一亮。路上的行人絡繹不絕,皆是帶著笑意,而小販就穿梭在其中,扯著嗓子叫賣著,有調皮的小童在其中穿梭,撞到了人就嘿嘿一笑連忙跑走。 真是熱鬧。 連困惑她幾日的憋悶,都仿佛被趕走了。 最后,他們決定在這水鄉里留上幾日做調整。李袖春入了客棧,就推開窗戶,新奇地看著下面,總覺得不敢相信,這種場景果然只能穿越才能看到了,像夢一樣...... 而鳳君和馮封兩人的房間在她一左一右,竟都是閉門不出了。李袖春只好帶了兩三個侍衛喬裝打扮,在街上逛逛過過眼癮。 玩累了便仰躺在床榻上,一夜好夢。第二日起來,下樓與馮封和鳳君吃包子。李袖春滿意的插|起一個,正要沾點醬料送入嘴里,忽的有一只臟兮兮的小手摸上了她眼前那盤包子,眨眼間就有兩個消失了。 張著嘴巴,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筷子上的那個也沒了。李袖春一愣,正想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頭馮封已經出聲呵斥道:“哪來的野丫頭!居然敢明目張膽偷菜吃!” 是啊是啊,李袖春附和般點點頭,心想:盤子里的包子你偷就偷吧,嘴里的都不放過?! 那是個身子瘦癟,臉蛋臟污看不清長相的小丫頭,上下看看,似乎比恨春要小一些,估摸著十來歲出頭。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正仰著頭眼巴巴看著馮封,像是有些害怕。可抓著包子的手卻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她一扭頭像是要跑,卻被馮封給扯住了。 她捏了捏手上的包子,頭低著,聲音微弱道:“我只是......我只是餓了。手,手不自覺就伸出來了.....對不起,還...還給你們。” 眼底似乎還掙扎了一番,把手上的包子才放入李袖春面前的盤子中,只不過那包子上有了兩道黑乎乎的手印。李袖春眼角跳了跳,看著馮封一副‘我有氣,但是撒不出去’的表情,忽的笑出了聲。 哎呦哈,還沒看到馮封這老婆子被小屁孩弄得吃癟呢。 “你——給我站??!”馮封中氣十足的拍著桌子,又把那要逃跑的小孩拎了回來。氣得手顫抖指著那幾個包子,“這個......”還沒說完,那小孩竟打斷道:“我,我已經還給你們了。我,我沒吃過。” 馮封:“......” 不是,問題不是這個啊。馮封感覺到客棧里人們的視線,如坐針氈,她只是在教育小孩子而已,怎么突然有種做罪人的感覺? 她表情恐怕是有些猙獰,那小孩掙脫掉馮封后,左右看了看李袖春和花顧白。居然下意識抓住了旁側靜靜喝茶,兩耳不聞天下事的鳳君。 三人都是一怔。 “神仙娘娘,我...我不是故意偷你們的包子,真的.....”小丫頭好像要哭了,聲音都帶了哽咽。 神仙娘娘? 李袖春微妙地看了眼鳳君,他今日穿的是桃紅色的娟紗金絲繡花單衫,干干凈凈的面龐長著一對含情狐貍眼,淡淡臥蠶眉微挑??赡芤彩且驗槌泽@纖長的睫毛抖動著,看起來確實有那么幾分仙氣。 這小丫頭,真是有趣,暗自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番,選在了躲到鳳君身后。莫不是覺得神仙娘娘善良,能保護她? 可惜啊,這神仙娘娘......是他們三人中最難捉摸的了。 只見鳳君放下茶杯,掃了眼小丫頭,伸出涂著丹蔻的手指頭,點著小丫頭的額頭推了開來,并道:“馮封,宵小之輩,不足掛心。放她離去就是,這包子被弄臟了,就扔到地上,叫老板換了吧。” 小丫頭被他推開還有點發懵,吞了口口水,看到馮封真的把包子扔了,她如落水狗一樣,垂著小肩膀沮喪地跑出了客棧。 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李袖春看著消失的人影,不太贊同地道:“扔了也不給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勿以善小而不為么,他們也不差這一點錢啊。反正他們也不會吃這包子,不如給了她,也不會吃虧。 可鳳君根本沒有要搭理李袖春的意思,吃完就跟馮封商量下午去街上看看的事了。 李袖春撇撇嘴,低頭看著上來新出爐的包子卻沒了胃口。不是她太善良,只是明明舉手之勞的事,為什么不去做?也有可能還是與皇宮之人的三觀不同吧,他們整日榮華富貴,哪知老百姓的辛酸?恐怕鳳君一日的吃食,便能讓那小丫頭一周不餓肚子了。 這么一想,連帶著下午上街時都有些鬧別扭,馮封推著鳳君走在前面。李袖春跟在后面,也說不出來怎么回事,總覺得這樣的鳳君不像是之前為了幾點銀子故意把自己弄傷的花顧白了。 更像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鳳君了。 這種距離感......竟讓她有些失落。 * 三人逛了一會兒,便覺疲累,想找個歇腳的地方。恰好旁邊有一個寺廟,馮封提議去里面順便上個香。李袖春和鳳君自然沒什么異議。 沒想,里面人還挺多,且大多是男子。少數的女子都如同他們一樣,身邊跟著男子。 “小郎君,買一束香吧。這送子觀音可靈驗了,保證管用?!币粋€打扮樸素的中年女子手捧一束香,對著前面輪椅上的鳳君推薦道。頓時馮封和李袖春都有點尷尬,原來這廟里祭拜的居然是送子觀音,莫怪這里男子多了。 鳳君面色微變,冷淡擺手,不想多談。 那中年女子不依不饒的跟在他們身后,讓李袖春有點頭疼。她想起來在現代發小傳單的人,也像這樣,雖然能理解他們為了生計,但是總覺得過于纏人了些。 鳳君大約是也被煩怕了,最終還是從婦人手里拿了一束香。婦人笑瞇瞇轉身走了,留得三人面面相覷。 馮封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聲道:“鳳君,既然如此不如去上香試試吧。為陛下求子,也是極好的。畢竟,您還無所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