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裴舜卿一路將他們送到門口,禮節(jié)一點沒落下。目送定慧王的馬車離開,裴舜卿轉(zhuǎn)身走進府里,裴府大門一關(guān),裴舜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管家,今日你們辛苦了,每人多發(fā)一月月銀吧。” 裴舜卿轉(zhuǎn)回后院,坐到應(yīng)嫻面前。 “事情解決了?”應(yīng)嫻問。 “自然,我看那小郡主,再也不會想嫁給我了。”裴舜卿答。 應(yīng)嫻想了想,“你這樣做,不是得罪了定慧王么,他找你麻煩怎么辦?” 裴舜卿笑著搖搖頭:“我得罪的人難道還少嗎。我與定慧王交惡,是一件好事。” “怎么說?”應(yīng)嫻問了一句,忽然又恍悟道:“哦,我知曉了,因為定慧王是藩王?” 裴舜卿點點頭:“正是,皇上可不希望我真的與藩王攪合在一起。放心,這事,皇上會保我。” 應(yīng)嫻嘆了一口氣,看著裴舜卿的眼神頗為憐憫,“你們當官真是累啊。” 裴舜卿盤腿坐在榻上,聞言擺了擺手指,“非也非也,其樂之無窮也。” “行,你開心就好。”應(yīng)嫻啪的將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盤上,“來陪我下一局先。” 第178章 我的妻子復(fù)活了也變小了18 小郡主回去后就生了一場病, 之后要死要活不肯在南上京找夫婿, 硬是要回封地去,定慧王沒辦法, 等小郡主病一好,就提前帶著小郡主回了東南封地。 這事又引起了一番議論, 不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也沒當事人站出來說,所以大家依然只能是靠猜測。有人說是小郡主看上裴舜卿, 但是被拒婚, 于是傷心欲絕之下就病了。也有人猜小郡主是在裴府里遇上了不干凈的東西, 否則定慧王為何還請了一個道士入府? 裴大人又給無聊至極的南上京百姓們制造了茶余飯后的談資,十分的樂于奉獻。 入冬的第三場大雪,百官們都放假了, 辛勞了一年, 終于可以好好歇歇, 與家人聚在一起,享一享天倫之樂。裴舜卿不用去上值,也不用去給皇帝開小灶出謀劃策,留在家中的時間多了,每日里就和應(yīng)嫻待在一起。 應(yīng)嫻發(fā)現(xiàn)這位‘君子’懶散起來的時候, 好像連骨頭都沒有, 躺在榻上蓋著皮毛褥子, 一天到晚腳不沾地, 眼睛都半瞇半開的。 這真是奇了, 往年冬日里,他不還是時不時忙忙碌碌沒個閑的嗎?偶爾見到他,都正經(jīng)嚴肅,一言一行都穩(wěn)重得體,現(xiàn)在怎么相差如此之大? 這會兒連跟她下棋也是撐著腦袋,懶懶散散,好像根本沒有認真下。但是從她沒能贏過裴舜卿一局來看,這棋裴舜卿還是有認真下的。 “裴舜卿,你是不是很累?”應(yīng)嫻看到裴舜卿縮著腦袋躺在那,好像要睡著了,忍不住問。 裴舜卿睜開眼睛,“還好,不太累。” 應(yīng)嫻:“你要是累了,就干脆到床上去睡吧,我又不需要你陪。”她還記著之前裴舜卿那臉色蒼白弱柳扶風的樣子呢,總感覺裴舜卿是傷了底子還沒恢復(fù)過來。 昨晚通宵看話本,導(dǎo)致現(xiàn)在困意熏天的裴舜卿伸了個懶腰,渾身的懶氣蒸騰,連語氣都懶洋洋起來,“可是我需要夫人陪啊。” 他說完坐起來,穿著鞋踏踏踏出去了,過一會兒又拿著一個火鉗子和一籃子板栗紅薯之類的東西過來,身后還跟著個端火盆的小廝。 “放這兒,別放那邊。”裴舜卿讓小廝把火盆放自己腳下,然后自己坐在旁邊用火鉗夾著板栗扔進碳火堆里。 應(yīng)嫻扒著桌子看那火盆,被裴舜卿伸手攔了攔,“別湊近,待會兒火星子飄到你身上去了。你等一會兒,我給你烤栗子吃,這里還有小紅薯,烤著也好吃,給你烤兩個?” 應(yīng)嫻沒試過這么吃,聞言滿臉的好奇,“這也能烤著吃嗎?” 裴舜卿倚著桌子笑,用手里的火鉗子敲了敲炭盆,“自然能,我小時候常常這么吃。” 應(yīng)嫻來了興趣,眼睛盯著炭盆,見裴舜卿把紅薯放進了炭盆里的灰堆中埋起來,板栗則是放在火上烘烤。香味沒一會兒就開始四處飄散。 應(yīng)嫻吸了吸鼻子,有點沒心思琢磨棋局了。看了一會兒碳盆,她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了裴舜卿的臉上。 他臉上的表情很悠閑放松,整個人懶散隨意,衣帶都系的歪歪斜斜,鞋子也沒穿好,剛才出去只是拖著,現(xiàn)在還是那樣。他的嘴邊帶著點懶樣樣的笑,讓應(yīng)嫻看了覺得,他現(xiàn)在很開心。 “裴舜卿,我覺得你近些時候,越來越放松了,笑的也越來越多。”應(yīng)嫻忽然說。 她從前看到的裴舜卿一般沒什么表情,可是即使那是他假裝的,應(yīng)嫻也覺得,他那時候是不開心的。 裴舜卿動作一頓,抬頭望向她。 “因為從前我每一天都在想,你還有多久會離開我。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得到,我或許會好一點……不,不存在,就算你沒有嫁給我,我也會感到同樣的難過。” 說到這,裴舜卿又換了個語氣,輕松的自嘲道:“你知道,聰明人總是喜歡為難自己。想得太多,有時候會把自己逼死的。” 應(yīng)嫻想說點什么,這個時候火盆里的栗子忽然發(fā)出一聲噼啪的爆響。裴舜卿扭過頭去,把栗子鉗到一邊,讓它們放涼一點。 他放下鉗子伸手撥動那些表面被燒焦了,開了個口子的圓滾滾栗子,嘴里說:“我知道嫻嫻想說什么,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一件事的最開始,就會先想好最糟糕的結(jié)果,如果我能承受,我就會去做。但是決定娶你的時候,我沒能做好接受那種結(jié)局的準備。所以就顯得有點……狼狽。” “如果你沒有復(fù)活,我也不會怎么樣,病好了可能就繼續(xù)過日子,只是沒有現(xiàn)在這樣開心而已。但是又有多少人每天都能過得開開心心呢,現(xiàn)在的日子倒是更像我的妄想了。” 應(yīng)嫻皺起兩條細眉毛,張嘴想說話,裴舜卿就忽然轉(zhuǎn)過來,把手里剝出來的栗子恰好塞進了應(yīng)嫻嘴里。 “來嘗嘗味道,香不香。” 被大栗子堵住嘴的應(yīng)嫻:“……” 她還從來沒有想說話的時候被人賭一嘴呢。應(yīng)嫻把栗子拿出來,抬手扔向?qū)γ妗E崴辞湓缬袦蕚洌奂彩挚斓慕幼。瑔枺骸安怀裕俊?/br> 應(yīng)嫻其實還是想吃的,但是她沒說話,于是她眼睜睜的看著裴舜卿問完,很自然的把栗子塞進了他自己的嘴里。 “你……”應(yīng)嫻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嘴也微微張開。 裴舜卿嚼著栗子,看到她震驚的表情,忽然趴在桌子上悶笑起來,笑的肩膀聳動,久久停不下來。 “別生氣,我只是想逗你玩,我又不嫌棄你,我們是夫妻,這樣也很正常不是嗎?”好不容易停下笑,裴舜卿十分嚴肅的解釋。 然后,他被應(yīng)嫻用小拳拳錘的,差點把吃下去的栗子吐出來。 關(guān)于之前的話題,沒能繼續(xù)。 大年三十,盛勇侯騎著馬趕回來陪女兒過年,他提著馬鞭走進裴府的時候,正看到自己被裹成一個雪白團子的女兒,在院子里玩雪。 她騎在裴舜卿身上,一手從旁邊的雪地里抓著雪,往裴舜卿的領(lǐng)子里塞。臉上一貫平靜淡然的表情都碎了,盛勇侯竟然從她臉上看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而整個人被壓在雪地里,抱著頭被人往衣領(lǐng)里塞雪的裴舜卿仿佛一個傻子,嘴里還在哈哈大笑個不停。 “夫人、夫人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只是與你開個玩笑!” 應(yīng)嫻大聲說:“開玩笑開玩笑,笑你個頭哦,你就是故意惹我,看我變臉很好玩!” 盛勇侯: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軟綿綿的女兒會生氣罵人了?不不不一定是假的,我的女兒乖巧可愛從出生起就沒生氣罵人過……日,一定是裴舜卿把我女兒教壞了! 盛勇侯在那站了一會兒,都沒見到女兒發(fā)現(xiàn)自己,握著拳咳嗽起來。 “爹?你回來了?”應(yīng)嫻從裴舜卿身上爬下來,裴舜卿順手扶住她,一手給自己抖衣領(lǐng),“小心些,別摔了。” 剛想讓女兒小心點別摔了的盛勇侯:“……” “裴大人,既然我回來了,就接嫻嫻回去府里過年了,告辭。”盛勇侯板著臉說,抱起女兒就想走。 裴舜卿站在雪地里一臉落寞,也沒有出聲挽留,和剛才高興大笑的樣子相差極大。應(yīng)嫻看著,還是猶豫的拉了拉親爹的衣服。 “爹,府里什么都沒準備呢,不如就在裴府過年吧,前兩年不也是這樣嗎?” 自從應(yīng)嫻嫁進裴府來,每年盛勇侯都會特地過來陪她過年,所以說起來,應(yīng)嫻也是有好幾年沒有在侯府過年了。 盛勇侯本來也是準備在這里過年的,但是他回來一看,感覺到就這么短短一段時間里,女兒已經(jīng)被裴舜卿給籠絡(luò)住了,頓時有點上火,想也不想就準備帶著女兒遠離那家伙。 聽到女兒這么說,盛勇侯竟然也沒有意外的感覺,心里只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悲涼感。 裴舜卿,果然手段了得。 裴舜卿等在院子里,心中默數(shù),果然數(shù)到十,剛才抱著應(yīng)嫻往外走的盛勇侯又回來了。 心中暗笑,裴舜卿臉上滿是驚喜的迎上去,行了一個大禮,“岳丈練兵辛苦了,府中早已備好飯菜,還有好酒,今日咱們翁婿二人,不醉不歸。” 盛勇侯心想,好你個兔崽子,本想放你一馬,你偏要自己撞上來,今日就讓本候來告訴你,你爹終究還是你爹! 抱著要將裴舜卿喝的鉆桌底的想法,盛勇侯拍開了酒壇。 應(yīng)嫻坐在桌前,面前一桌子好吃的,左邊的爹端著酒壇摩拳擦掌,右邊的裴舜卿臨危不亂。 該不會出事吧?應(yīng)嫻有點擔憂裴舜卿。她爹的酒量她可是知道的,喝個三大壇絕對沒問題,可是裴舜卿呢?他好像不擅飲酒吧?似乎是說喝兩杯就會醉,所以都從不在外面與人應(yīng)酬喝酒。她還沒見過裴舜卿喝酒呢。 一個時辰后,應(yīng)嫻看著鉆到桌子底下的親爹,心情復(fù)雜。 裴舜卿面前五壇酒都空了,他還一臉清醒的在吃花生米,嘴里哼哼著歌。 “你不是不擅長喝酒,兩杯就會醉嗎?”應(yīng)嫻問。 “這當然是隨口說來騙人的。如果不這么說,就要經(jīng)常出去陪人喝酒,我哪有那個閑工夫。我那些同僚喝起酒來可了不得,都會發(fā)酒瘋,我消受不起啊。”裴舜卿站起來拍拍袍子,走過去扶起了扒著凳子喊著繼續(xù)喝的岳丈,一臉純良,“岳丈喝醉了,我讓管家送他老人家去休息。” 應(yīng)嫻:“準備好醒酒湯,讓時榴和橘紫去照顧爹。” 裴舜卿笑瞇瞇的,很好說話,“行。” 他今日心情很好,畢竟,想在酒桌上出氣的,可不只有岳丈老泰山一個人。 匆匆過了一個年,盛勇侯又去了青州繼續(xù)練兵。據(jù)說他在那邊確實找到了不少好苗子,還收了好幾個弟子,兵練的有模有樣。 五月時候,青州練的兵拉到南上京來給皇帝檢閱了一回,皇帝看了大為高興,賞了盛勇侯許多東西。 盛勇侯練出來的這一批人,就在南上京附近建營cao練起來,盛勇侯不用去青州了,應(yīng)嫻也就不用繼續(xù)住在裴府了。 應(yīng)嫻走時,把幾個丫鬟也帶走了。裴舜卿將她送回去時,難受的心里直冒壞水,幾乎想搞立馬出點什么事,好讓岳丈繼續(xù)在外奔波了。可是應(yīng)嫻說了句想念爹爹,裴舜卿就沒辦法了,只能遺憾的放棄搞事。 他嘆氣,最后對應(yīng)嫻說:“我下個月生辰,你年前答應(yīng)過我,送我一幅畫,可千萬莫要忘記了。” “好,我不會忘記的。”應(yīng)嫻說。 應(yīng)嫻回到侯府去住,就沒法像之前那樣想見就見,再加上朝中事情越來越多,裴舜卿隔幾日才能見上應(yīng)嫻一次。 在距離裴舜卿生辰還有十天時,發(fā)生了一件事,橫穿灌州瀚州等五個州的黑河河水泛濫,前年修筑的堤壩被沖毀,大水沖掉了黑河下游十幾個縣,灌州境內(nèi)多處受災(zāi)。裴舜卿被派往灌州賑災(zāi),情況緊急,接到旨意的當日,他就帶著人前往灌州賑災(zāi)去了。 應(yīng)嫻沒能當面與他道別,只接到了一封筆跡匆匆的信。 第179章 我的妻子復(fù)活了也變小了19 “此去一別, 少則一月,多則半年,勿念。這一去, 便錯過生辰了, 想來實在遺憾,不知歸來之時,可能見到松鶴居士新作?” 裴舜卿心心念念都是應(yīng)嫻從前答應(yīng)過他的那張畫像。 這會兒南上京的桃花已經(jīng)謝了,應(yīng)嫻對著自己閣樓外那長出了綠葉的桃枝, 將信折起收好, 鋪開一張白紙,細細研墨。 其實她雖然答應(yīng)裴舜卿, 卻也不知該如何下筆去畫。畫人與畫其他任何一樣事物都不一樣,應(yīng)嫻沒有試過畫人,她只愛畫那些鮮活自在的花鳥山巒。 手里緩緩磨著墨的時候, 應(yīng)嫻想起一個月前, 與裴舜卿一同去看桃花。當他想做一個君子的時候,姿容儀態(tài)都挑不出一絲的錯處, 帶著她走在桃林中,許多女子都忍不住臉頰通紅的盯著他看。 可他只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