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jié)
她手邊,卻是一套被血紅染成一片的衣服,月光下,她聽到腳步聲,停了和冷偳的交談,回頭看來,那一瞬,他幾乎呼吸都要停止。 那樣一雙眼,仿佛看透世事浮華,歷經(jīng)滄桑,轉(zhuǎn)瞬卻是菩提一樹,葳蕤凡塵。 那樣的情境,看一次就已經(jīng)足夠他發(fā)狂,這輩子,他決不允許再出現(xiàn)第二次! 喬老像是突然被他眼中的神色一燙,整個人都顫了起來,上下牙齒咬著的聲音在這個房間里越發(fā)清晰明了。 他雖然不知道嶠子墨打算做什么,但多年來對危險的直覺讓他感覺到一種血液逆流的刺骨寒冷。 蕭然站在一邊,像是個陌路者一般,靜靜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從來,守護在她面前的人都不是他。以前,是陳昊。后來是詹溫藍,如今,是嶠子墨。似乎,不論她是笪筱夏,還是冷云溪,保護她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 望著躺在病床上如同植物人一樣的爺爺,他強壓住心底的煩躁和憤怒,雙手交握,平緩情緒。 喬老會出現(xiàn)在這,絕不會是個巧合,他是追著云溪來的,還是另有隱情? 雖說云溪手里掌握了他持槍殺人的證據(jù),但是,這種事情,在律師的攙和下,未必一定能定罪。喬老如今是被嶠子墨的出現(xiàn)擾了心神,這才方寸大亂,但要真的論起來,未必這就是他的七寸。 蕭然不帶任何情緒地看了一眼僵在床位旁,不敢移動半分的小姨,隨即目光移到那張病弱的臉上。 爺爺當(dāng)初不過是和喬老暫時聯(lián)盟,說到底,也不過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喬老打著為蕭家出頭的名號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是準備將整個蕭氏挑下水。 畢竟,冷家做事從來有板有眼,循規(guī)蹈矩,要想斗跨冷家,只有從商業(yè)這條路來的最放心。 而蕭氏,在國內(nèi),還沒有人敢公開唱反調(diào)。 此前,爺爺一直看中云溪的身份,想要撮合他們倆,所以一直對冷氏保留態(tài)度,如今,既然挑開了這層透明紙,怕是,只要他醒過來,就絕對會和喬老聯(lián)手。 蕭然目光一銳,一邊是血緣,一邊是他曾經(jīng)的愛人,原來,世上從來沒給過他公平選擇的余地。 “云溪。”他忽然開口。 目光對峙的嶠子墨和喬老都頓時朝他看過來,神色驚訝。 房間中的人只覺得這氣氛越發(fā)微妙,卻見云溪似乎毫不在意般地朝嶠子墨笑了笑,這才回頭看他:“你做出決定了?” “我保證他從此消失在你面前,絕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你能留他一條命嗎?”蕭然目光寡然地望著她,這,已是他的底線。他畢竟是蕭家骨rou,哪怕再恨,為了蕭氏,他不能讓她真的要了他的命。“他已經(jīng)失去了最在乎的權(quán)利,對他來說,這已經(jīng)比死還難受。”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乞求。為了一個自己并不愛的長輩,去乞求她寬容地放他一條生路。 從來不知道,原來,刀尖割rou是這般的滋味。 明明恨著他,卻要為求讓他茍延殘喘,而去傷自己在乎的人。 她的話沒錯,他爺爺?shù)拿敲y道她外公的命就不是命了? 骨rou相殘…… 他知道,她一開始就想看這樣的好戲,所以,請君入甕,將計就計的時候,他裝作什么都不知,該怎么做便怎么做。她想看,索性,便讓她心滿意足。所以,當(dāng)著紐約分公司的所有員工的面,罷免了他爺爺?shù)乃袡?quán)限,當(dāng)著所有股東的面,讓他們認清形勢,當(dāng)著她的面,逼得他體力不支、癱倒在地,送到醫(yī)院。 蕭然自嘲地垂下眼簾,若是在古代,他可真的算的是忤逆大罪了。 只是,死者已矣,如今蕭氏內(nèi)亂,他已然將爺爺逼得中風(fēng),再多的,他怕是已經(jīng)給不起了。 “不夠!”望著蕭然臉上空洞的表情,云溪漠然,“遠遠不夠!” 她外公致死都背負著罵名,整個中恒控股是她外公的心血,就那么輕描淡寫地被張先生給毀了,外公那么大的年紀卻不得壽終正寢,這是她的孽,更是張先生造的原罪! “遠遠不夠!”既然張先生最重視的是權(quán),是利,是整個蕭氏,她便要造出個最精彩的結(jié)局給他看。 云溪巧燕一笑,頃刻間,艷色如云,嫵媚多嬌,望著蕭然那雙苦澀的眼,一字一句慢慢道:“既然你不想讓他死,那就讓整個蕭氏代他陪葬吧。” 紅唇一掀一啟,如秋水伊人,華美不可言喻,那容色傾城,竟是連站在一邊的嶠子墨都看得有些入神。 偏她話里說的內(nèi)容,挾著腥風(fēng)血雨,怕是過不了多久,整個b市再也尋不著片刻安寧。 一身時髦套裝的女子突然尖叫一聲,像是見鬼了一樣,望著云溪,那聲音凄厲嘶啞,如同黑色暮靄中嘎嘎叫喚的烏鴉,讓人覺得心頭冰涼。 轉(zhuǎn)頭,卻見一直保持平穩(wěn)呼吸的張先生忽然全身顫栗著抖動著,連帶著,那心電圖開始劃出詭異的弧度,這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第二百零九章 命運 整個房間里的其余的人像是一下子被雷劈中了一樣,轉(zhuǎn)眼的時間,沖到病床旁,死命地按著緊急呼叫器,特別是蕭然的小姨,整個人神情已經(jīng)癡呆了,望著張先生那張越來越死白的臉,一時間,臉上竟然不知道是擺出興奮的表情,還是瘋狂害怕的敬畏。癲狂間,門外的那批親戚們也迅速跑了進來。 “快,叫醫(yī)生!叫醫(yī)生啊!”亂七八糟的呼喝聲,簡直要將整個過道都弄得凌亂紛雜。 聞風(fēng)趕來的醫(yī)生護士一路快跑,進來的時候,眼見這么多人,臉色頓時發(fā)青:“誰讓你們這么多人擠在病房里的?出去!統(tǒng)統(tǒng)出去!” 推開眾人,打開窗戶,拉開張先生的衣服,一氣呵成。 護士仔細地查看著他的一切生理情況,扒開他的眼球,見絲毫沒有反應(yīng),對視給醫(yī)生做了個手勢。“心臟衰竭,準備急救!” 房間里剎那間從最嘈雜變得寂靜無聲,一個醫(yī)生爬上病床,趴在張先生的身上,開始給他做手動胸外按壓,其余的人,手腳伶俐地將一切器材該下的下,該推的推,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三個護士推著病床連著其他設(shè)備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醫(yī)生臉色難看地做了幾次胸外按壓,發(fā)現(xiàn)張先生沒有絲毫反應(yīng),立馬吩咐其中一個護士,“讓急癥室的人都準備好!” 那條白得不真實的過道上,只聽到滑輪在地上擦出的一陣陣的聲音,像是鋸子在樹木上來回撕拉的響聲,只聽一遍,就能直達心底。 那感覺,忽然,覺得,那么的不真實。 蕭然怔怔地站在病房里,看著那群醫(yī)生護士將他的爺爺推走,就像是要推到另一個世界里去。 云溪輕輕地眨眼,只覺得,這場景,當(dāng)真有意思極了。 喬老倒像是極為驚異,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遠方,似乎覺得,剛剛那一出不過是電視劇上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一般,怎么會眨眼間,張先生就要病危? 還是那群保鏢反應(yīng)最快,一個個站到蕭然身后:“先生,趕緊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萬一張先生出了事,這里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自然是蕭然。 一臉怪異表情的蕭女士聽了,瞬間眼神一轉(zhuǎn),狠辣表情一閃而過,首當(dāng)其沖地一路跑著跟了過去,仿佛,只要跑到了蕭然前面,這蕭氏背后偌大的財產(chǎn)就會是由她來繼承了一樣。 就像是蝴蝶效應(yīng)一般,其他一眾蕭氏人員眼見她跑了去,各個都沖了過去,有的人眼底已然露出貪婪丑惡的模樣,偏還裝模作樣地紅著眼睛,撕心裂肺地哭著,仿佛即將要失去自己摯愛的親人。 蕭然勾了勾唇,可惜,沒有形成一道笑,便散了。 這就是養(yǎng)大他的家族,外人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蕭氏,其實,早已經(jīng)從骨子里就爛開了。 他們眼底有的是權(quán),是錢,還有享用不盡的富貴,其余的,包括親情、包括血緣,統(tǒng)統(tǒng)都是狗屁。 這一刻,他忽然不愿意去看云溪。 曾經(jīng),他認為,她那樣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配不上蕭氏,配不上站在他身邊成為整個蕭氏集團的第一女人,如今……。 落在他眼底的,只是滿目狼藉,他當(dāng)初,到底哪里來驕傲?xí)X得,她配不上他……。 望著蕭然沉重的步伐,嶠子墨輕輕地將云溪摟在懷里,感覺著她的依靠,似乎覺得,這么柔弱的一個女人,有時候真的可以讓人不知道要如何對待。 到底是什么樣的過往,讓她對蕭家這樣的仇恨?而這般的仇恨,在蕭然眼底,竟然看不出絲毫怨懟,相反,蕭然眼底滿滿的都是愧疚和后悔。 喬老回頭,忽然狠狠地瞪了云溪一眼,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不敢去望嶠子墨,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也跟著眾人往急癥室跑去。 頃刻間,整個病房內(nèi),似乎,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依相偎。 房間里恢復(fù)了平靜,便顯得有些空曠。 云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嶠子墨垂眉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的眼底毫無情緒,忍不住,低低問了句:“累不累?” 云溪往后又靠了靠,只覺得背后的這個懷抱很溫暖,真的,讓人覺得,很舒服:“不累,就是有點渴。” 嶠子墨忍不住笑了笑,低頭,側(cè)過臉,慢慢地貼在她唇邊,吻了吻:“這樣呢?” 云溪張了張嘴,任他的舌尖抵住自己,徐徐交纏,慢慢貼合,呢噥婉轉(zhuǎn),輕輕一笑:“好點。” “是要和我先走,還是等著結(jié)果出來?”見她眼底的陰翳已然全部散去,嶠子墨拍了拍她的后背,讓她徐徐喘氣,下一刻,抵住她那精致的鎖骨,輕輕問到。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她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聲音太低,連嶠子墨都沒有聽清,卻見她忽然抬頭,朝他微微一笑:“好戲都已經(jīng)唱了這么多,哪里能突然離席?走,我們也去瞧瞧。”說著,拉著嶠子墨的手,就往過道里走。 軟軟的,嫩嫩的,小小的,這么粉,這么白,他望著牽著自己的那雙手,心情很好地放慢步調(diào),任她拉著:“嗯。” 急癥室外的紅燈果然亮著,大批的人都等在外面,只蕭然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垂著頭,黑色的發(fā)將他那俊逸出眾的五官掩住,同時,將他臉上的所有情緒也掩飾一空。 蕭然的小姨來回地走著,仿佛在發(fā)泄著心底那急躁的情緒。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等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這一刻,老頭子死是更好點,還是不死更好點,她腦門子里轉(zhuǎn)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這個念頭。 和她想法不謀而合的,是全場其他的人,包括喬老。 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冷峻,或依靠著強,或怔怔發(fā)呆,只有云溪,她站在外圍,一個人立在嶠子墨的懷里,眼神平靜,表情溫柔,像是剛剛嶠子墨的那個吻還留在她身上的溫度一樣,讓人看著,便覺得,是這般美好。 而這般的美好,顯然,和眼前的這種病危的狀況太過矛盾。 有一二個護士從里面匆匆出來,扭頭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時,眼底滿滿都是驚訝和奇怪。 嶠子墨便將她的頭輕輕地挨在自己的肩上,如樹和枝蔓,讓人看著,便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一個小時過去了,里面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紅色的燈,一直亮著,剛開始還偶爾會從里面出來的護士也像是突然都消失了一樣,整個手術(shù)室外面像是突然變成了冰窟,溫度越發(fā)地冰冷。 所有人都知道,時間拖得越久,病人救活的幾率越低,特別還是中風(fēng)這種情況。 蕭然的手放在雙膝上,原本是平平放著,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地緊握在一起。 這一刻,如果說,誰還能和云溪一樣,只為等一個結(jié)局的,怕是只有他了。 他心底沒有一絲考慮,希望他爺爺活,或者希望他死。 這一刻,他等著只是命運的宣布。 因為,他忽然發(fā)現(xiàn),從云溪告訴他,就是他爺爺動手親自安排了那場車禍之后,他就沒有什么可以期盼的了。 明知道他愛上了個女人,他的爺爺卻親手殺了讓他心動的人,明明他當(dāng)初因為她的死遠走他鄉(xiāng),避開到國外,自我放逐,他卻聽之任之,讓他頹廢,原來,他一直被自己的爺爺玩弄于鼓掌之中,成為了他的一個牽線木偶。 因為他是他選中的繼承人,所以,他身邊的女人,一定要身份配得上蕭氏。 因為他是他選中的繼承人,所以,他的一切動向都要掌握在他的手中,永遠受他的擺布。 更因為,他是他選中的繼承人,所以,他手中的所有權(quán)利都不是真正屬于他的,只要爺爺想要,他就得雙手奉上。 如果說,云溪是最直接是受害者,她理所當(dāng)然可以去恨,那么,他的恨呢?他又該去找誰? “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帶著口罩的醫(yī)生走出病房,冷冷地看著眾人一眼。 “醫(yī)生?”所有人都立馬圍了過來。 “病人就是救活了,但是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即使恢復(fù)過來,也會有后遺癥。” “什么?”蕭然的小姨大吃一驚。竟然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