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
一分鐘后,卓風僵硬地立在風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火紅色的跑車車尾一擺,以一種極富電影視覺沖擊力的效果,從他眼前如流影般倏然消失,整個人都像是被人點了xue一樣。 嶠子墨,他,他竟然就這樣扔下他,帶著冷云溪走了? 這,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仙人嗎? 本來就要連夜乘飛機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卓風搖了搖頭,打了個電話給接應的專人后,靜靜地抬頭仰視天空,良久,輕輕一嘖。 第二天,珠寶行熱熱鬧鬧的開張,因為時裝發布會當初許多人已提前見識過珍品,到場的本府名流無數,云溪更是特意邀請了cris等人過來剪彩。 人來人往間,除了寒暄交談,更有一陣陣震驚獵奇的聲音傳來。 “這件珠寶,我以前似乎在摩洛哥見過,沒想到竟然被收到‘古玉軒’?” “我聽說,在b市,‘古玉軒’真正的頂尖貨都要提前半年預定,才能排上號,放在展臺上的那三件,似乎是去年吵得最火的前三甲?!?/br> 人群中,此類驚嘆比比皆是,但最讓人流連忘返的,卻還是昨晚,戴在司徒白身上的那一串鴿血紅。 “今年的福布斯名人榜公布,怕是女富豪的排行一定要動動了?!庇腥诵χ{侃,不忘在各路記者鏡頭前擺足姿態,極為追捧。 美酒、佳肴、華服、美人、香車、麗影,香港“古玉軒”的開張,讓許多人見識了多年未曾有過的大佬級人物聚集。 于是,越發沒有人發現,有那么一個與此間看似極為格格不入的人,竟憑著一張肅穆莊嚴的臉,不動聲色地走進了“古玉軒”……。 ☆、第七十八章 懷抱 男人怔怔地盯著被各路人潮簇擁的焦點,目光似徜徉似悲嘆,各種復雜,實在無法為外人道。一身筆挺英式裝扮,讓一干服務員越發不清楚他的來路,聽說他要見冷小姐,只得小心讓他稍候。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看到他如古松一般,坐在一角,自成一格,頗感詫異。再一看面容,倒是位陌生的客人。至少本港沒有見過這張臉。 外面的聲音越發熱鬧起來,似乎有人請來了舞獅隊,敲鑼打鼓,獅頭翻騰,精彩紛繁。 看了看手中的懷表,男人環顧四周,終是從椅子上離開,立在人潮洶涌處,靜靜地朝展覽區走過去。 看著那曾經放在倫敦巡展的珠寶陳列在此間“古玉軒”,心中一片蒼涼,活到如今,早已見慣風浪,如今卻只覺得最終苦澀至極。卻到底還是蒙著頭,走到了一邊,向負責現場招待的經理說了一席話。 經理是職業經理人,在珠寶這行也算是人脈頗豐,見多識廣,眼見這位一身英式打扮的男子走過來,避過最熱鬧的人群,面色亦帶著沉重,心中一動,卻在面上依舊保持春風滿面。只聽對方耳語了一番后,臉色一變,有些踟躕,不知是否要去找冷云溪匯報。 “你只管遞句話,就說是故人來找。冷小姐若是實在太忙,沒時間接待我,我立刻就走?!崩瞎芗疑裆届o道。不過時隔數月,曾經還只是個普通大學生,如今卻是連見上一面都困難重重。命運,這還真是個諷刺的事情。 男人低下頭自嘲一笑,當初云溪隨詹少爺來英國的時候,一直是他在莊園打理一切,算起來,倒真有段時間是朝夕相見。呵。沒想到,再見面,卻是這樣的境地。 經理猶豫了一二,終是點了點頭,“先生稍等一會?!?/br> 二十分鐘后,云溪從前廳被請到會客室,看到詹溫藍的管家立在窗邊,面色平靜,卻隱含憂慮時,腳下的高跟鞋輕輕地磕了下底板,發出一聲脆響,立刻驚得管家回頭張望。 “冷小姐?!彼涂蜌鈿獾氐皖^,如同還是在那幢古老奢華的英國莊園里,保持著永遠不會出錯的禮儀。 “您好。”云溪微笑擺手:“您別客氣,算起來,您也是我長輩,隨便坐吧。”無論詹溫藍如何,這位管家待她向來是有禮大氣的。云溪從不是敏感刁鉆的性子,看到他臉色不愉,便猜出他肯定有事來求。 老管家微微躬身,隨意地找了張沙發坐下,猶豫了一會,終于艱難開口:“冷小姐,實不相瞞,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想請你隨我盡快回b市?!?/br> 云溪眼底劃過一道詫異:“什么事這么急?” “老夫人,”管家的嘴唇有些顫抖,對于一個朝夕相處了多年的主子,與其說情感歸類于主仆,倒不如說,他們也已類似于親人、朋友。雖然算不得孤孀,但多年來女兒和外孫明明都活得很好,卻無法和常人一樣享受人倫之樂,在外人看來雖然富足安康,卻掩不住底子里透出來的孤單寂寞。 想想當年因為看不上詹先生說了那些嫌貧愛富似的話,導致如今隔閡依舊,若老先生如今還活著,怕也會后悔萬分。 “老夫人身體最近一直不好,我勸她去醫院她也不聽,你也知道,這世上,她最聽的就是少爺的話??桑蔁o論我怎么勸,少爺都說要等你回去。” “哦?”云溪眼中的關切漸漸地淡了幾分,側頭,在茶香裊裊中望著神色尷尬卻滿含堅定的管家:“他執意不肯離開b市?” “是?!闭蚕壬恼{令已經下來了,可那與少爺無關,夫人已經打包好行李準備同詹先生一起離開,只是少爺卻似乎沒有離開的想法。前兩天,因為這事情,父子兩已經爆發過一次,可,看著少爺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他真心不知道該怎么辦。 最近冷云溪風頭正盛,連在b市,都傳來消息無數,只得冒然前來試一試。不管如何,老夫人心中的主心骨便是少爺,若他不肯去倫敦,她遲遲不肯去醫院檢查就醫,年歲這么大,如果真耽誤下來,以后只會后悔莫及。 云溪忽然站了起來。會客室外是此間設計的一處涼亭,在千金地段上,她執意要求在庭院里要有一棵高樹,古意盎然?;蛟S是受那條老街里的那棵伴著“十年”愛戀的古樹影響,她已習慣了有古玉軒的地方,就有老樹相依。 “你走吧。” 她平靜而毫無波瀾起伏地淡淡道。 坐在沙發上的管家一怔,“冷小姐,請……?!?/br> 云溪擺了擺手,示意他到此即止。 “我今晚的航班,你就是不來,我也準備回b市了。”云溪眼眸深似汪洋,一臉隨意地望著老人臉上忽然綻開的狂喜。 “謝謝,謝謝?!彼麕缀鯇⑦@么多年沁染出的英國那種冷淡疏離的紳士氣息徹底拋離,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冷家的事,他知道少爺對這位小姐從一開始動機就不純。可仆不言主之過,事到如今,也已無話可說。 云溪勾了勾唇:“我不會去見他,你要是真想勸他離開,讓他明天中午到冷宅來?!?/br> 自當初事發到如今,她不見他,卻不是代表她大發慈悲。 她沒有大度到,為了別人家的事情跑前跑后。該是誰的孽,誰來消。 云溪唇邊閃過一道冷然。 老管家卻是沒有看到,激動滿滿地不斷說著謝謝,轉身就離開了。 他走后,云溪似乎并不急著回到前面去招待客人,只是倚在樹下,靜靜地望著天空。那煙波里,似碧波蕩漾,誰都看不清,她此刻到底在想著什么。 “這么趕著回去,是不是太急了?”一道清涼性感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后傳來,蘊著古意,似是踏著波浪一路披靡而來。 云溪沒有回頭,對他的無處不在似乎也已漸漸習慣。閉了閉眼,突然伸手撫了撫頭頂的一片葉子,陽光穿過那片樹葉,稀疏地灑在她的手上,似乎整個人都攜著光芒,讓站在她身后的人眼神微微一深。 “也該時候回去了?!彼緛砭痛蛩阆愀圻@邊的事情一結束就回去,外人都道冷家這一次是因禍得福,因為“被人冤枉”,如今“沉冤得雪”,卻毫無怨懟之氣,無論在任何場面上,神色依舊,倒是對比著詹家的落魄,越發顯得家族清風朗月。但,當初,被人如何算計,詹家與喬老又是如何勾結的,她卻是沒那么好的心性,可以轉身就望。畢竟,以德報怨這種高尚的品德,向來不是她的作風!她要的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敢在她頭上動手,就不要怪她來日動刀! 嶠子墨微笑著看著陽光像是格外厚待她一樣,跳躍著從她指尖,落到發梢,再到那皎潔如玉的面頰。外面展示的珠寶玉石無數,堪比價值連城,在她面前,卻都黯然無色,頓時蒙塵。 他想起當初在異國他鄉的夜晚偶遇她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蕩,只覺得,有生以來,第一次相信了“命定”兩字。 他初見她時,她自夜色中漫漫走來,月夜朦朧,神色慵懶。那時,她身邊雖然有個詹溫藍,卻壓根并未水到渠成,如今,卻是四周到處都是豺狼虎豹。 想起昨晚隱在暗處的陳昊和面色冷峻的蕭然,只覺得,或許,她這趟b市之行絕非想象中那么簡單。 卓風今天打電話給他。顯然人在外地,還在關注他這邊的動態。連番詳細列舉昨晚在觀景臺上,蕭然和陳昊對她的諸多維護,調戲他難得動情,對手卻是一個比一個棘手,最后甚至隱約中透出一種稀罕:“那兩個人從來都是心思深沉、手段冷厲,怎么碰上冷云溪,倒像是一面倒地被壓制著?” 這世上,哪有什么永遠的贏家可言。手段再厲害又如何,碰上了心之所愛,一切不過都是不相干的東西。 蕭然明白,陳昊亦知曉。否則,不會在昨晚看到他離開的時候,兩人面色一暗,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這一局棋,才剛開始。 誰主沉浮,只有一個人說的算。 他望著幾乎大半邊身子都靠在樹上的云溪,眼中眸色一蕩。 “今天,各大報紙上都沒有看到喬先生的事情,你怎么看?”像是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云溪卻因為這個問題,回頭看他一眼。 君華男子,高貴華然,眼中似有俗世萬千,此刻,卻只有她一人一影落于他眸中:“張先生恐怕并不想把事情鬧大。”在香港,媒體能捉住一個這樣的丑聞并不容易。能讓他們這么消停,除了影響力深厚的張先生,不做他想。 “他和喬老似敵似友?!睄幽呓鼉刹?,將她頭頂不知何時多出的一片落葉輕輕拂去,微微勾起的唇角隱約含著一份寵溺和隨性。 幾乎被他半摟進懷里,云溪只覺得連呼吸間都多了一分莫名的幽靜,暗香浮動,不知不覺輕笑一聲:“你吃醋了?” 按照喬老前兩任“禁臠”的年紀和外貌,加上他前段時間的諸多“維護”,倒還真的有不少人那么猜測……。 她話音剛落,只覺得懷抱一緊…… ☆、第七十九章 激動 鼻息前的味道很好聞,似乎有點青草氣,帶著一種淡淡的甘爽,就像是悠閑的午后,讓人恨不得沉溺其中再也不要復醒。 云溪輕輕地動了動肩,卻覺得渾身被桎梏得牢牢的,連一絲動彈的余地都沒有。 她歪著頭,眼睛靜靜一深,發絲不著痕跡地劃過喬子墨的手腕,那么柔,那么軟。有人說,擁有這樣頭發的人性格都比較好,只是,眼前這個看似空靈如水的女子卻和這種傳言截然不同。 嶠子墨朦朧一笑,微微低頭,側著臉,在她那雙倏然靜幽下來的眼眸中,慢慢地,在她的唇上落了一個薄且輕盈的吻。很淡,很淡,讓人還來不及反應,他的溫度就已經離去。 樹下落葉繽紛,早風微寒,卷起兩人衣角,空間相互交應,說不清的暖,道不清的綿。 “既然決定晚上走,就一起吧。”他放開她,像是上一刻的吻不過是個早晨習慣的mkiss。 云溪透過他的肩膀,望著站在遠處不好意思上前打擾的珠寶經理人,側頭,淡淡一笑,“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轉移話題?” 說他吃醋,他就立馬封了她的嘴。是習慣不聽別人說“心胸狹窄”,還是習慣了高高在上,順我者昌? 嶠子墨捋了捋她的發梢,忍不住有些想要把某人的唇徹底占為己有的沖動。為什么每次,她一開口,都讓他有這種感覺,甚至這種趨勢越來越旺? “咳咳?!闭驹谝贿?,非禮勿視很久的經理實在是沒有辦法,忍著頭皮發麻,裝著咳嗽似的打岔:“冷總……。那個,有幾名比較重要的客人一直等在外面,您看,是不是過去見一下?” 嶠子墨放下落在她頭頂的手,回頭,目中毫無波瀾地看了經理一眼。 那人,像是一下子被人打蒙了一樣,整個人杵在那,眼睛都蒙上了一層灰。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您和冷總的談話?!苯浝碇挥X得自己渾身一哆嗦,腦門都沒有轉,這話就脫口而出,在這個男人面前,臣服實在是一件太理所當然的事情,以至于,他連對方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彎腰恭敬地道歉。 嶠子墨目光從他身上一掠而過,再沒有打量第二眼的意思。云溪擺了擺手,“我馬上過去,你先去招待一下?!?/br> “是,冷總。”經理冷汗津津,卻硬是挺直了脊梁,屈身向兩人點頭示意后才離開。 “中午到我那邊吃飯,或者,還有其他的安排?”經理走后,嶠子墨將云溪的手心在掌中握了握,還不待她抽開,就自己放了手。 云溪覺得,這人平時雖然有些高深莫測,但今天似乎還有點別的原因,越發讓人覺得云里霧里,猜不出他想法。不過本來開業典禮之后也沒有安排其他特殊的事情,既然晚上是一班航班離開,去他那邊也方便些。“那你在這等一會,事情結束了我來找你。” 潤澤的目光里悄然一亮,他望著神色自然,表情恬淡的云溪,只覺得人如其名,像天上飄渺變化的云,又似山間湍流的泉溪,恁般無情時,連登高亦無法觸及,而悠然自得愿意親近時,只一句話便能讓人心中清爽甘冽。 許多年了,國內國外,任時光消逝,他亦無法再找到第二個這樣的人。 云溪有些出奇地看著嶠子墨。 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會出神。從來都是高貴出塵,如謫仙般的人物,竟然也會有這么稀奇的樣子。 下一刻,她只聽到一聲繾綣的嘆息,如夢中遺落的珍寶一般,他靜靜地從身后勾住她的脖子。 她神色一呆,他卻已挑起她的下顎,將她的耳畔含入嘴里。 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整個人一下子被他給纏住了,再也無法脫身。 面對幾位香港本地影響頗重的珠寶大亨,經理就快黔驢技窮,應接不暇的時候,云溪從庭院里走了出來,只是面色和剛剛他見的似乎略有不同。 想到剛剛那極致的男人,經理摸了摸腦門的冷汗,只覺得,自己果然今天長了見識。原來,有些人真的是上帝的寵兒。長相再驚心動魄,不過就是皮囊,可他那一身容華氣息,他環顧四周,望著展臺里被譽為名品的各色珍寶,頓時覺得,黯然失色。 寒暄的場面永遠都是那么似曾相識。介紹人夸張地將雙方捧得極高,言笑晏晏間互相交換名片,手心相交,矜持地握住一秒,隨后放下。懶懶地找個話題,閑散地聊上幾句,便已算得上“認識”。 云溪向來不太喜歡這種場合,看到堂兄似乎已經被一甘美女圍繞,各個鮮花般的年紀,貌美無比,倒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