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還恥笑呢,三公主可是正經八百的嫡皇女,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又是太子,明擺著是被兩代皇帝寵的帝姬,誰敢怠慢?何況她是個純真性子,又不像某些皇室貴胄一樣喜歡轄制人,任憑嫁到哪家去都是讓人疼的。 季瑤正要勸,皇后卻話鋒一轉:“玨兒如今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有些話,母后也該交代你了。你們父皇雖說承認玨兒是個好的,也知道他來日會是個好皇帝,只是卻不是全然放心,你明白為何?” “因為兒臣,父皇知道兒臣有幾分薄才,唯恐兒臣行武媚之事?!睂τ诨实鄣男⌒难?,季瑤了解得透透的,但也能夠理解。畢竟當皇帝的人,誰想江山易主?更不會有男人愿意江山易給了女人。 見她如此上道,皇后很是欣慰。她是知道季瑤絕不會做那等忤逆的事,但皇帝不放心也沒有辦法。而皇帝又覺得自己敲打季瑤很沒面子,故此就讓皇后來敲打了。對于這個苦差事,皇后也很是頭疼,她原本不想信,皇帝就拿了《景泰策》和季瑤論民生的文章給她看,皇后只能信了這兒媳婦嬌弱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彪悍的心,只好硬著頭皮來讓季瑤行事收斂一些。 “長平侯府家教甚嚴,這點我和你父皇都是知道的。你是個極為聰慧的姑娘,為人處世昧著良心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來?!被屎笱普T,“只是咱們大楚,女兒家還是讀女四書的好。不是說讀書不好,而是政事上的還是男人家的分內之事。你來日做了皇后,到底是在后宮之中而非前朝。你明白母后的意思?” 對于這番話,季瑤心中有氣,女人家在生理上的確不如男人,但是將女人關在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下很有成就?季瑤沒有心思去當女皇帝,但她想要來日和裴玨站在一起,她要裴玨可以大方的跟她談起政事,而不會因為她不懂而不再談論。季瑤承認這是她的占有欲作祟,從下定決定違背時空局的規定留在大楚之后,她就打算要全方位入侵裴玨的生活了——她不干涉他的自由,但是裴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有她的足跡。 裴玨來日會成為皇帝,政事自然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季瑤不打算撤出這部分生活。 見她不說話,皇后長長的嘆了一聲:“許是委屈了你,只是母后的話都是肺腑之言?;蛟S未來有一日,咱們女人也能大大方方的談論政事,只是絕不是現在?!?/br> “兒臣知道?!奔粳幒艿?,抬頭和皇后對視,“平心而論,兒臣的確是崇敬武媚的,只因她敢為先人所不敢為。想必世上也沒有人如她一般,將皇帝、皇后和太后的位子都坐了一遍。只是兒臣心中更崇敬的人,是文德皇后?!?/br> 文德皇后,她更為人所熟知的稱呼是長孫皇后。唐太宗和長孫皇后,明君賢后,后世傳為佳話。而長孫皇后也未必沒有對政事發表過意見,但太宗都從未怪罪。 迎著皇后怔忡的目光,季瑤笑得十分妥帖:“母后,兒臣習書溫故,有時又會對民情作出一些愚見,只是也僅是如此罷了。兒臣所希望的,也不過是為了來年,若是太子殿下惱了,如太宗殺魏征一樣遷怒忠良死節之臣時,兒臣能像長孫皇后一樣勸住太子殿下。至于武媚之事,煩請母后向父皇說明,兒臣不是武媚,沒有那心思,更沒有那性子?!?/br> 關鍵是她干嘛去當武媚啊?好不容易想安定下來并且能夠安定下來了,裴玨來日登基后,對她千依百順,自己在后宮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活,老了含飴弄孫,惹惱了還能端個皇后的款去修理一些不開眼的。何必累死累活跑去和那些朝臣老狐貍正面懟?還是直接傳召老狐貍的家眷加以敲打比較適合她現在的心境。 她正在心中歡快的吐槽,皇后卻面露欣慰:“你是個好的,來日做了皇后,也必將勝過我。你的話,我會向你父皇轉述的?!?/br> 季瑤頷首謝過,說了幾句,皇后則讓她回去好生歇著了。她剛一走,皇后才嘆道:“陛下好面子不肯出面,偏生我就是不好面子的。瑤兒這嘴厲害,連我也找不到半點反駁的地方。陛下如今該放心了,我瞧這孩子就是個好的,沒有半點想篡權的意思,偏偏陛下小心眼子?!?/br> 殿中空無一人,良久才有人從屏風后面走出來,那人十分高大,繞出來后咳了一聲,似乎是不滿皇后這樣說自己:“怎么就是朕小心眼了?這丫頭這樣能耐,誰知道會不會有這個心思?!?/br> 對于皇帝挽回面子的說法,皇后點頭:“好好好,陛下可沒有小心眼,都是正常的猜測罷了。”說罷又笑看著皇帝。給她一番揶揄,皇帝臉上升騰起詭異的紅暈來,悶悶的喚皇后的小字表示自己的不滿:“佳儀?!?/br> 皇后笑了一會子,又正色:“只是陛下心中也明白,這太子妃之位,也只適合瑤兒。老三媳婦雖好,奈何性子太過溫和,做個王妃使得,但若是作為太子妃,未免弱了些。若真要老三當了太子,只怕那后院之中斗得更厲害了,老三媳婦定然彈壓不住的?!?/br> 這點并沒有說錯,端王妃是個溫婉性子,溫婉性子對丈夫和長輩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主母,則有些溫柔太過了。裴璋內寵頗多,一旦真有得勢的機會,端王妃根本壓不住那么多翻浪子的妾侍。 皇帝“唔”了一聲,想到方才季瑤的話,皺起了眉頭:“他如今到底是太子了,前日里的那五個女人如今半點消息都沒有,只怕這小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府去了?!彼f到這里,頓了頓,“朕記得,劉家有一個女兒?” 良娣(上) 從宮中回來,季瑤也沒有將這事同裴玨說,兩人只是耳鬢廝磨了一番,季瑤懶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忽又低聲問道:“裴玨,若是你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要奪了你的江山?” “什么?”對她問出這不著頭腦的話,裴玨也是詫異,低頭見她乖順的模樣,順手讓她面對面的坐在自己膝上,蹭了蹭她的鼻尖,“你要江山,而后讓我做你的皇夫么?” 聽他話中玩笑之意,季瑤也露出笑容來,盈盈望向他仿佛太昊般的面容,柔聲道:“那多沒意思,我也要日日學學你們男人,日日翻牌子決定臨幸誰?!?/br> 裴玨立時黑了臉,咬牙笑道:“小東西,膽子這樣肥了?”季瑤哪里等他說完,捧著他的臉就親了上去,小舌頭將他唇齒給撩撥了個干凈,這才嬉笑著抱他:“就算有那日,牌子上也都是你的名字呀。” 勉強安定下來心思,裴玨只覺得多半是自家爹給了季瑤臉色看,這才讓她這樣沒有安全感。念及此,他緊緊擁住她嬌小的身子:“你不必多想,即便不要這太子之位,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動你分毫,哪怕是父皇也是一樣。” 他素來是做得到才會說出來,對于這話,季瑤深信不疑。但于公于私她都要讓裴玨順利登基,那才是她最想要看到的。故此,她只是一笑:“你有這心意就夠了。” * 臘月往往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因著年節將至,難免更多需要cao持的東西。季瑤挺著肚子,也懶管,全權交給知書司琴弄畫去做了。自己則是躲在了屋中睡大覺,這么些日子,她圓潤了不少,雖說對于自己長胖這件事很是挫敗,但裴玨堅持稱她豐腴了更美,為了胎兒的健康,季瑤也不去追究了。 剛吃過早飯,就有太醫來請脈。這是例行公事的請平安脈,好讓人這些貴胄們能第一時間曉得自己的身體狀況。來的是太醫院左院判溫友海,給季瑤號了脈,這才低聲道:“太子妃和小殿下都很健康,若長此以往,安胎藥也不必再吃了??蓳Q些鯽魚姜仁湯之類的膳食來吃,小殿下必會十分健康。” 聽了這番話,季瑤當然歡喜了。當日雪團子病重,情急之下她見了紅,本還以為孩子保不住了,好在這孩子爭氣,現在變得健康起來,來日出世,定然是個白嫩可愛的小嬰兒。 “煩請溫大人,將脈案呈給母后看?!表旑^上司還時時刻刻關注著自己肚子呢,季瑤當然不能忘了,“這么些日子多謝溫大人看顧我和孩子,司琴?!?/br> 司琴頷首稱是,出去了不多時又折了回來,手中托著一枚上好的翡翠玉佩:“溫大人請收下吧,這是我們家太子妃的心意。” 溫友海推辭幾句后,也就不再繼續說話了。有些事做多了,那就叫矯情了。收了那枚玉佩之后,溫友海又格外盡心的告知了季瑤需要注意的事項,這才收拾了藥囊,出去了。 待午間,季瑤同裴玨說起此事,兩人都很歡喜。季瑤不多時想睡,打發了裴玨去書房看公文,正迷迷糊糊之際,又聽見有人進來了:“太子殿下,宮中來人了,說是陛下有口諭?!?/br> 本就是半睡半醒,季瑤忽而驚醒過來,見裴玨坐在床邊,四目相接,她臉龐微微紅了,低聲道:“好端端的,你不去看公文,留在這里做什么,平白嚇我一跳。” “公文怎及你好看?”這人這么些日子那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每每開口都能撩得季瑤渾身舒爽,畢竟沒有一個女人不被自己心悅的男子說的情話所打動。 季瑤紅了臉,指著裴玨說:“你這壞東西,可別鬧,父皇是不是有事兒?”又讓知書等人給自己更衣,兩人這才手牽著手往正堂之中去了。堂中已然立了一人,正是皇帝貼身的黃門內侍,見兩人出來,行了個禮:“太子殿下金安,太子妃殿下金安。奴才奉旨來,請兩位殿下接旨?!?/br> 口諭不比手諭,不必行跪拜大禮,相對而言比較輕松。黃門內侍將廛尾甩了一個方向:“主子爺口諭,天家開枝散葉方為根本,今雖太子妃有孕,然東宮寂寥,特賜劉氏之女為正三品良娣,欽哉?!?/br> 良娣?裴玨忽的一怔,旋即心中怒意橫生——自家父皇又開始整幺蛾子了!他有瑤瑤一人足矣,旁的人,天仙他也不要!劉氏之女?他雙拳握得咯咯作響,只后悔當日婦人之仁沒將劉佳桐給碎尸萬段了。即便劉家是他的母族,但也不可能讓劉家插手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他現在就想一把火燒了整個劉家,那樣也不會再有劉佳桐這個人了。轉頭看著季瑤沉靜的面容,他想要大喊出來,向自家爹表示自己的憤怒——他好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他想要和季瑤一生一世一雙人,何以皇帝總是要塞進妾侍來?瑤瑤的胎才安穩下來,瑤瑤好容易才愿意和他一輩子在一起,他們還會有好多好多的孩子……現下皇帝塞了什么劉良娣進來,豈非是要瑤瑤跟他離心離德?她說過她容不得其他女人??! 比起裴玨的憤怒和絕望,季瑤簡直是淡定得如同在談論今日晚膳吃什么一樣,抬頭對黃門內侍一笑:“知道了,煩勞公公跑一趟。敢問劉良娣何時進門?” “約莫要過了年之后,主子爺隆恩,讓劉良娣和家人再過完一個年。前幾日劉良娣已經被主子爺召進宮說過話了。”黃門內侍哪里看不出裴玨都快要噴出來的怒意,那怒火滔天,都快把他給燒穿了,不過這事兒和他可沒有關系。就算是貼身伺候主子爺的,那也不能左右主子爺的意思吧?“還請太子妃保重身子才是。” 季瑤施施然一笑,命人送了他出門,這才拉著裴玨的手:“好端端的,讓別人知道芝蘭玉樹的太子殿下這樣大的火氣可不好?!?/br> 本以為她定不會原諒自己,裴玨身子都在發抖了,是怒的,也是因為絕望,死死的將她抱在自己懷里,貪婪的吮吸她的香味:“瑤瑤不要不理我,我馬上進宮,讓他收回成命,我只要你一人……”他從沒有這樣怕過,往日即便季瑤鬧一鬧小性子,他也只是付之一笑,但這次,他是知道季瑤性子的,瑤瑤驕傲,更不會愿意跟別的女人分享他?;实圻@樣的舉動,是硬生生將季瑤從他懷中推出去。 見他連“父皇”都不叫了,季瑤溫柔的回抱著他:“不必去了,你的心我都知道。你今日若去找陛下,即便陛下收回成命,必然將這罪名算在我頭上,何苦讓他惱了你?又何苦再讓他惱我?況且他哪日再有了興致,來一個李良娣、趙良娣也是可能的。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彼p輕說,“裴玨,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在乎名分上的事,我只在乎你與她是否有夫妻之實。若你要她,就給我一副藥,我不愿將我的孩子交給別人,等落了他,我就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 來傳旨的黃門內侍剛走,劉佳桐還愣在原地,陷入了巨大的欣喜之中,而身后的劉老爺劉夫人都一派歡欣鼓舞。女兒得入東宮,何等的喜事! 劉佳桐歡喜得連笑都忘了,她一直是欽慕自家表哥的,但是上一回,因為瞧見了季瑤和裴玨在一處,被裴玨一番懲治,又在季家被季瑤當眾落了面子,回來痛哭流涕,對季瑤恨之入骨。但無奈裴玨喜歡她得很,劉佳桐雖怒,卻半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看著季瑤變成了晉王妃,又變成了太子妃。 明明她是劉家的閨女,裴玨正正經經血脈相連的表妹,為何季瑤卻能和他走得那樣近?她都快嫉妒得發狂了,況且不管季瑤怎么壞,裴玨都不會怪她。哪怕是如今裴玨已然成親了,京中思慕他的貴女也那樣多,更何況他是太子,未來的皇帝。 劉佳桐想了裴玨兩年,兩年之中,都快要得女兒癆了,好容易放棄了,誰知皇帝竟然下了圣旨,讓她嫁入東宮做良娣。 劉佳桐現在心中滿懷希望,只要她能入門,她有把握讓裴玨喜歡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