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管事媳婦嚇得厲害,趕緊求饒,賬房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若是不待著,會少好多進項。季瑤對這求饒充耳不聞,讓她下去了,又在賬本上寫寫畫畫:“瑤兒以為,這首飾上的銀錢實在用得太多了。一月十幾兩,究竟是要買什么脂粉首飾?不如將姑娘們的份例提到十兩,首飾錢就省了,免得首飾多了,還收拾不過來?!?/br> 姑太太笑道:“這事和你切身相關,你以為好便可以了。” 見她是打定主意當個中看不中用的菩薩了,季瑤倒也順從,吩咐了下去。和姑太太說了話,將其送走后,又傳了安排在季珊身邊的二等侍女來問,卻得到了統一的回答:“二姑娘鮮少讓我們理她銀財之事,全是由林善家的一手掌握,連竹影都不能過問半點?!?/br> 看來季珊的確是學聰明了,有信得過的在身邊,那些信不過的便絕對不會相信。沉吟了片刻,季瑤趁勢又問:“府上的小廝都瞧盡了,也沒有唐三說得那人,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障眼法?!?/br> 司琴接話:“姑娘,會不會是那老小子騙咱們的?” “騙咱們?”季瑤失笑,“他不敢騙咱們,在地窖里待的日子,他莫不是想再去一回?”頓了頓,“這樣多的銀錢,她到底有沒有給二叔都是問題,順藤摸瓜查下去,必有蹊蹺,我不信她不露狐貍尾巴。” 知道自家姑娘是和季珊懟上了,三女也不曾說什么,畢竟元宵節那日的事,知書是親眼得見,而司琴和弄畫僅僅是聽說也覺得心膽俱裂,而和季瑤有這樣深仇大恨的只有季珊一人罷了。聽了季瑤的吩咐,也就打定主意要去查此事了。又取了絲線來打絡子,季瑤低聲道:“只是現下闔府上下都找不到唐三口中的那小廝,莫不是已經被滅口了不成?” 這話雖輕,但聽在眾人耳中,也都是覺得喪氣。若是中間短了一環,還如何查得下去?懷疑歸懷疑,但沒有證據的事,真的敢去和季珊對質么? “姑娘怕是想岔了。”簾子被人掀起,正是任姑姑,“滅口之事誰敢做?先頭那位二太太處死春香之事敗露,才惹來了這樣多的禍事。若真是咱們府上的人,定不敢貿然殺人。只是姑娘約莫是不記得了,老爺壽辰那日,二老爺回來,老太太做主,又讓他帶了幾人走,不知道姑娘還記不記得?!?/br> 聽任姑姑這樣說,季瑤方才有些印象了,似乎當日的確是帶走了幾人,其中有丫鬟有小廝,那時季瑤也不便說什么,這才任由二老爺將人帶走了?,F下想想,說不定自己要找的那小廝,便混在了其中被帶走了。 念及此,季瑤忙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們便去查查,問問究竟帶走了誰,可有一人有唐三說得特征?!敝獣厩俣藨苏?,弄畫則說老娘有些不妥,想要回去看看,季瑤同意后,讓人送她出去了。送走了這三人,季瑤方才看向了任姑姑:“如何了?” “柔姑娘好了一些,說姑娘送去的蜜漬海棠酸甜可口,吃了還想吃。”任姑姑笑道,“一病都快半年了,這樣熬下去,若是被京中的知道,指不定還以為霍家養了個病小姐,怕是要耽誤親事的?!?/br> “這等子輕狂的人,姑姑當jiejie姐夫瞧得上他?”季瑤根本不擔心這事,霍家可是皇后心尖尖上的,想要結親的排隊出城門,能有多少輕狂之人?況且就算是真敢看輕霍柔悠,難道還敢頂著皇后的壓力? 知書和司琴去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才折了回來:“問過了,說是有一個小廝叫雙喜的,和唐三說得人像得很。以前是伺候二爺的,后來也不知道什么事,二爺發狠將他攆了,便伺候在二老爺跟前兒,都在老爺壽辰了,這才將他帶了出去?!?/br> 季瑤聽得這話,目光深沉。這事若說不是欲蓋彌彰,也找不到別的借口了。只怕還真是季珊的意思,為了讓自己付出代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冷笑道:“還委實是養虎為患,看來我往日真的對她太好了,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既然今日我得知了這件事,那么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我今日就親自揭了她的皮!”說罷了,又起身往前院去找長平侯去了。 元宵那日的事雖說并沒有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季家卻都是知道的。聽女兒說罷此事,長平侯臉色陰沉:“瑤兒,你可能篤定此事?二丫頭再有諸多不是,也是你堂姐,況且這個罪名,可算不得小了。” “瑤兒沒有確鑿的證據?!奔粳幪谷换卮?,“但那小廝以前是伺候二哥哥的,加之發生事情之時更是留在咱們家里,故此這才覺得和二姐脫不開干系。況且今日來回老爺,正是想要去拿了那小廝,也好查明此事,還二姐一個清白?!?/br> 長平侯只輕輕的“嗯”了一聲:“此事你不便出面,為父的去就是了。做侄女的怎好去質問起叔叔來?倘若此事和二丫頭真的脫不了干系,為父也容不得她。” 季瑤千恩萬謝了一番,取了唐三的證詞出來給長平侯,這才轉身去了。又因為日頭太大,沐浴后便要歇下了,冷不丁的又聽見窗格輕響,蹙著眉頭便坐了起來,對正立在屋中的裴玨笑道:“做哥哥的擅闖女兒家閨房,meimei就想要害了別□□室來逼婚,你們家的腌臜事還真多。” 聽她話中揶揄,裴玨施施然一笑,滿室絢爛:“我想你得緊,偏生父皇又下令禁足,你出不來,只能我進來了。”見季瑤長發濡濕,又深了目光,“待干了再歇著也不遲,仔細頭疼。” “我不歇,就歪一會子?!奔粳幦×伺磷觼聿令^發,見裴玨坐在床邊,忙用小腳丫踹了踹他,“去你的,不許靠近我,夏日正熱呢,穿得又單薄?!?/br> 裴玨好氣又好笑,順勢握了她的腳丫子在手,見其雪白,心生喜愛,輕輕撓著她的腳心:“我偏生不聽你的?!奔粳幇W得厲害,端了枕頭砸他:“去,在我這里還敢欺負我,惹急了我,明日就讓人將這窗戶給封死了,再不叫你進了來?!庇趾藓薜钠鹕?,在桌前端了蜜漬海棠泡的水來喝,裴玨卻從身后貼了上來:“瑤瑤給我嘗一口?!?/br> 深深感嘆為什么以前沒有發現這人這么死皮賴臉,季瑤嗔道:“少動手動腳,真被聽去了還說是我不尊重。”又將手中的茶杯遞給他,“你們男人不愛這酸酸甜甜的味道。” “的確不愛。”裴玨喝一口后蹙了蹙眉,俊朗不凡的面容上卻帶了幾分邪氣,擱了茶盞卻從身后摟了季瑤,“只是我愛你?!?/br> 聽了他的話,季瑤羞得面紅耳赤,直感嘆這人撩妹的功力是愈發進益了,又笑道:“我與你說件趣事,元宵那日的事,找著罪魁了,一旦坐實的確是她,我非扒了她的皮?!庇蛛p手合十,“阿彌陀佛,真為水月庵的師太們可惜,你meimei和我jiejie,沒一個好東西?!?/br> 裴玨眉頭一蹙,旋即舒展開來:“季珊也去了那里?” 矛頭指季珊(下) 饒是長平侯未免女兒尷尬,親自去二老爺那里討要雙喜,然而結局卻并未得償所愿,二老爺的解釋是雙喜贖身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長平侯幾乎氣炸了肺,然而沒有證據,又怎好發作,只能憋了回來。 季瑤用了六月整整一月的時間,將府上宿弊都給理了一遍,得了羅氏首肯這才敢變革。姑太太等人也商議,等到八月中秋之后便出發回去。 今日已然是七月十四了,再過一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節,也稱鬼節。季瑤剛看了賬本,閑來無事,也就繡了荷包來玩。找了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雙喜是躲到哪里去了,若說二老爺父子倆真的這樣大膽子敢殺人滅口,但總有個結局才是,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又怎生是好? 她有些心煩,端了水來喝,又見司琴躡手躡腳的往自己身邊走,笑道:“你這人,做賊給我看?” 司琴忙笑道:“什么做賊不做賊的,見姑娘認真,怕擾了姑娘,怎的還成了是我做賊?既然姑娘發覺了,也就隨我去吧,老爺讓人來請姑娘過去呢。” 雖不知長平侯有何事,但季瑤從善如流的起身了,去了前院才發覺長平侯和羅氏都在,而坐在主位的,出人意料是裴玨,至于堂中另有一人,被五花大綁得和粽子似的,生得很是白凈,容長臉,腮幫子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痦子,這特征結合在一起,正是唐三說得那小廝雙喜。 季瑤不免大喜,問道:“老爺已然抓到了他?” 長平侯老臉一紅:“為父的沒有能耐抓他,是晉王殿下將他擒獲的?!庇质┦┤煌蚺岖k,目光之中凈是對他的贊許。季瑤哪里不知他是刻意在未來老泰山和岳母跟前表現自己,也不戳穿,行禮道:“多謝晉王殿下。” “分內之事,三姑娘不必掛環?!贝丝膛岖k眼底凈是笑意,不知道的哪里能夠想到他平日的樣子。季瑤一笑,坐在了羅氏身邊。又有人將唐三一起押了進來,看到唐三的那一瞬間,雙喜縱然被綁得結結實實,還是“嗚嗚”的叫了起來,不住的撲騰。 “唐三,你好好認認,這人是不是那日來找你的小廝?”季瑤很淡定的發問,因為被關在地窖之中,唐三現在老實得很,見了季瑤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哆嗦著低頭看雙喜,又慌忙點頭:“是他,就是他,他臉上的痦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br> 得了這話,眾人神色都清明起來,命人扯掉堵在雙喜嘴里的抹布,長平侯老臉一拉:“既然如此,我勸你從實招來,也好免了一番皮rou之苦?!?/br> 雙喜面色沉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猶豫。裴玨因道:“你若是不愿意說,那便回到你本來的地方去吧。我倒想瞧瞧你能夠活多久?!?/br> 雙喜渾身一抖,驚恐的看著裴玨。季瑤有些不解,迎上裴玨的目光,后者神色溫和,柔聲道:“我命人找到他之時,他棲身京郊的破廟之中,形容與花子無異,想是已然過了一段這樣的時日了?!?/br> 季瑤恍然大悟,僅僅憑著是知情人這點,就足夠讓他萬劫不復。當下又說:“你實話招來,是不是林善家的讓你去找唐三,好綁了我,順帶將柔姑娘一起賣出去?你若實話說,我保你性命,若是支吾,我有好去處給你。” 雙喜渾身一抖,如同摧枯拉朽一樣頹敗下來,怔怔的看著季瑤:“是,是林家嫂子來找我,讓我去找個信得過的護院,最好能讓三姑娘永遠不能回來。” “所以你就支了招,讓唐三發賣掉我?”季瑤冷笑道,尋思著這小廝真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損招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雙喜渾身哆嗦著,臉上冷汗涔涔,輕輕點頭:“是,是,我往日跟在二爺身邊,聽了不少這樣的話……況且二爺總是說要買幾個好看的丫頭進來放著,我也就記下了?!?/br> “旁的事也再不見你記得?!奔狙自缇腿滩蛔×?,起身給了他一腳,咬牙罵道,“也是了,季烽就是一個不著調的老yin棍,你能好到哪里去!” 雙喜挨了一腳,哭喪著臉,季瑤只坐在一邊不說話,長平侯也不便言語,只望向了裴玨,縱然在長平侯府,但有天家的人,還是以天家為尊的。裴玨默默不語,只想著那日在暗巷之中的場景,季瑤被唐三狠狠地掐著脖子按在地上的樣子,若是錯了一點半點,只怕自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季瑤了。念及此,心痛之感頓時席卷了全身,只恨不能將雙喜千刀萬剮了好。沉吟片刻,又顧念方才季瑤說要保雙喜一命的說法,說:“季閣老的家事,本王也不便多管,但如此刁奴,竟然能生出發賣主子的念頭,還請季閣老定然不要姑息。” 見未來女婿這樣給自己面子,長平侯很是受用,道:“先讓這小廝畫了押,暫且押下去?!庇制鹕韰柭暦愿赖?,“將那畫了押的證言帶上,隨我去嵯峨峰,將那包藏禍心的逆女給我拖下來!” * 長平侯立時便動身去嵯峨峰了,今日有了唐三和雙喜的證言,想要摁死季珊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是以季瑤半點不著急,扶了羅氏往正院去歇下,這才回了正堂,見裴玨氣定神閑的坐在其中,微微一笑,捧了茶給他,后者接過,低眉瞧了一眼:“又是紅茶?” “想吃綠茶?”季瑤俏生生的立在他跟前,幾不可聞的問了一聲。裴玨神色那樣的柔和,并不似平時冷冽:“如今又不是寒冬臘月,也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