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還沒說完,李云昶已然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他踉蹌的跑出幾步,撲倒在地,原本下巴就受了傷,在地上一擦,更是直接流了不少血。他也不敢叫屈,轉頭看著李云昶:“世子、世子……” 李云昶冷笑道:“瞎了眼的東西,怎沒見你有這個能耐抓賊?倒是有能耐在這里耍橫了!你睜大狗眼看清楚了,那是四殿下,他爺爺是你當得的?” 官差甲一聽是四皇子,一張臉早就慘白,加上下巴的血,更是顯得詭異。季瑤原本平靜的看著,不覺裴玨轉頭:“姨媽還是別看了,女兒家膽子小。” 季瑤淡淡的點了點頭,也乖乖聽話不再看了。眾官差忙行了大禮:“四殿下金安。” 裴玨也不理眾人:“云昶,事情都處理了?” “對啊。”李云昶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略有些欠揍,又指著季瑤,佯作恍然大悟:“這是季姑娘?” 聽他明知故問,季瑤也是笑了笑,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看著面前的一切。李云昶問完,也沒有得到答復,便將官差甲給扔到了地上,后者趕緊膝行到裴玨跟前:“四殿下,小的有眼無珠,實在不知是四殿下,這才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寬恕,殿下饒了小的吧……” 眾人哪里不知今天京兆府沖撞了裴玨,只怕連府尹大人都要吃掛落,只能跪在地上,連求饒都不敢。 裴玨臉色十分陰冷,今日官差甲不僅沖撞了自己,更是對先帝不敬。兩個罪名加在一處,若是往大了說,夷滅三族都夠了。但這人總是京兆府的官差,若是傳到了有心之人耳中,只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裴玨心中已有計較,但卻一直不說話。季瑤見他臉色陰鷙,生怕他說出拉出去斬了的話來,忙低聲道:“殿下三思才是。” 聽她出言勸自己,裴玨那點子興趣又被勾起來了,佯作不解,問道:“哦?”黑紗之下,仿佛模樣很是凄楚,一時心中不忍:“嚇到你了?” 原本被那聲尾音上揚的“哦”給撩了,沒成想裴玨又問了后面這話,季瑤心中嘆息,忙搖頭:“沒有。”頓了頓,又低聲道,“這人今日沖撞了殿下,更對先帝爺不敬,當場打殺了也沒有什么要緊。但還請四殿下三思,不要在此處行兇。” “為何?”裴玨饒有趣味的追問,面上還是冷淡淡的不顯。 季瑤心中翻了個白眼,心道是這小王八蛋到底還是被皇后護在翅子底下,腦子都給護傻了:“相國寺是佛門清凈地,更是昔年高祖皇帝斥資修建,乃是大楚的國寺,殿下實在不便在此處見了血光;二來……”她又壓低了聲音,指一指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差,“這人是京兆府的官差,今日雖有十足的理由,但殿下總不是在京兆府當差的,今日發落了,雖是有理有據,但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便是越權。況且眾口鑠金,若真是鬧開了,那便不是殿下為什么越權,只是殿下越權了。” “有些道理。”見季瑤說得十分清楚,樁樁件件也和自己想得一般,裴玨不免更是高看了季瑤幾分,“到底是季閣老的女兒,有些見地。”又吩咐道,“將他綁了,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別讓他死了,一會子還要拎著他去京兆府找你們高府尹,問問這應該怎么判。” 眾人哪里敢怠慢,一擁而上將官差甲五花大綁起來。一百大板是可以打死人的。然而得了裴玨的話,眾官差自然不敢下死手,但能讓官差甲處在半死不活的狀態。 季瑤倒也是淡定,聽著官差甲被堵在喉嚨里的痛呼,說:“既然殿下決定以儆效尤,那臣女就不留了,告辭。” “姨媽心中所想,我知道。”裴玨在身后開口,引得季瑤側目而視:“什么?” 裴玨搖頭,露出幾分笑容來,讓司琴那小妮子都呆了呆:“今日姨媽肯保全我,我自然要還姨媽一個大禮。” 對于裴玨蠢萌與否的這件事,季瑤是持懷疑態度的,但不管如何,裴玨是她的任務當事人,不管為了什么,她都得全心為裴玨考慮,這樣才能順利完成任務。“殿下客氣了。”又想了想,又補充道:“保全了殿下,就是保全了臣女自己。” 裴玨一雙眼睛微微瞇了瞇,季瑤這話算是將她和自己綁在了一處。裴玨心中竟有幾分歡喜,不動聲色道:“這大禮,孤卻是送定了,姨媽到時候只需要收著。” 分家(一) 對于裴玨所說的大禮,季瑤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如今羅氏身子不好,也無暇去顧及這事。也不知是否是所謂的心誠則靈,羅氏的病漸漸有了幾分起色。 季瑤這些日子接連伺候羅氏,實在是累狠了,眼圈烏青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樣,連長平侯都看不下去,讓女兒回去休息,季瑤從善如流的回了自己院子,睡到了第二日半下午,這才醒了過來。 原本她就睡得昏沉,一覺睡醒,又見屏風外人影綽約,又有說話聲音傳來:“婆婆客氣了,不巧咱們姑娘這幾日伺候太太,累了好些日子,現在正補覺呢,快給婆婆看茶。” 季瑤忙問:“知書,你在和誰說話?” 屏風后飛快的轉進知書來,扶了季瑤坐起來:“才說姑娘睡著呢,姑娘就打我的嘴了。”又低聲說,“崔婆婆來了。” 季瑤忙不迭的坐好,又整理了自己見崔婆婆一身石青色對襟披風,正坐在羅漢床上吃茶,行了禮后才坐在炕桌另一側,“先生今日怎的來了?” 崔婆婆上下打量了一番季瑤:“姑娘這幾日清減了些,還是好好保養才是。”又從袖中取出卷軸來,“今日主子娘娘開恩,讓我家去,四殿下托我給姑娘帶些東西來。” 知書和弄畫兩人伺候在屋子里,聽了這話,面面相覷,齊齊的看向了自家姑娘。季瑤倒是淡定得很:“殿下這樣想著我,隆恩浩蕩,倒不知如何回報了。” “四殿下素來冷淡,除卻三公主,還沒有見過殿下對哪位姑娘這樣上心的。”崔婆婆也是不動聲色的向季瑤傳達了一個訊息——很有前途哦,開了裴玨的先例哦。 季瑤哪里去接這話,只是禮貌性的笑了笑,她的目的就是要讓裴玨對自己上心好么?他若是不對自己上心,又怎么能夠得到他的信任呢?念及此,季瑤接了那卷軸在手,順口問道:“不知是什么……” “四殿下只吩咐務必要交到姑娘手上,說姑娘必然有一日是會用到的。”崔婆婆笑得一派高深莫測,“姑娘有姑娘的過人之處,絕非池中物,來日怕有大富貴。” 崔婆婆是伺候皇后的人,她所謂的大富貴,到底是指什么,季瑤心知肚明。只是靦腆一笑,佯作出一派小女兒的嬌羞來:“婆婆又拿我取笑了。”又緩緩展開卷軸,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好多字,一時也是震驚不已:“這、這……” 崔婆婆只笑不語,蒼老的面容上慢慢的慈祥。季瑤難掩心中的波動,收了卷軸便要道謝,正巧司琴從外面沖了進來,原本正要嚷起來,見了崔婆婆在,倒是不好說話了,只行了個禮,又對季瑤附耳說了幾句什么,這才退到了一邊。 季瑤原本因為震驚而紅了幾分臉,但現在臉色變了變,還是轉頭對司琴道:“有客呢,老爺和jiejie先料理著。” 司琴頷首稱是,崔婆婆伺候了皇后那樣多年,何等的明白這些。更知道若非要緊的事,也不會讓季瑤一個姑娘家出面,一時也是起身了,微微笑道:“三姑娘既然還有要事,那么我也不叨擾了。” “婆婆再坐一會子吧。”季瑤忙起身勸道,對方卻執意搖頭拒絕了,季瑤索性也不再挽留,親自將崔婆婆送到二門前,看著馬車將崔婆婆送了出去,這才轉頭道:“你說得是真的?” “怎的不是真的?”司琴說道,“方才咱們家大姑奶奶提了個小廝回來見老爺,老爺大發雷霆,提了二老爺進了后院,現如今在二太太院子里呢,我方才出去,得了大姑奶奶的話,這才來告訴姑娘。” 季瑤點了點頭:“當日交代攸寧去辦的事呢?她如何了?” “她是個玲瓏人,姑娘放心就是。” 季瑤沉吟片刻,將卷軸胡亂塞到自己衣袖之中:“知書,你回去將春香那張銀票取出來,送到二太太那里去。” * 季瑤一到姜氏的院子里,就見其中的氣氛可說是僵滯了。下面的輕易走動都不敢,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院子里一般,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 季玥立在屋外,見她來,便引了她進屋去。屋中死一般的沉寂。長平侯坐在主位,二老爺垂首立在他身邊,臉上滿滿的頹敗枯朽。而姜氏立在正中,也是蒼白著臉色,仿佛一個病人一般,微微的顫抖著。 雖說季玥什么都沒有說,但季瑤知道,若非當日那陷害季烜那小廝松嘴了,她今日是不會來的。見姜氏很是平靜,卻含著幾分不屈,那樣子仿佛自己真有莫大的冤情一樣。 見季瑤來了,姜氏扯了一個笑容出來:“大伯子這是什么意思?除了大姑奶奶這出嫁的閨女來了還不算,還要帶上三丫頭這個小的來?” 季瑤笑道:“嬸子這話可就不是了,老爺今日來,想必是想問嬸子,那日在平南侯府,有人想陷害大哥那事。”頓了頓,她笑得十分乖巧,“我和大姐都是親眼所見,證人自然得到場。” 季玥何等上道,當即便讓人將那小廝給拎了上來。那小廝五花大綁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來是用了刑。一件那小廝,姜氏臉色變了變,目光也游移起來:“你、你……” 季玥道:“你怎么和我說的,現在就怎么當著老爺說。切莫和我耍什么心眼,那證言你是畫了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