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聽她聲音稚嫩,對方似乎也沒有想到她這樣小,粗聲粗氣的回道:“你懂什么?今日京兆府尹的公子在這里丟了錢,公子說了是個女人做的,但凡是女人,我們都要帶回去查一查。” 季瑤嘴角抽了抽,這邏輯真是滿分,因為是女人做的,所以女人都要給帶回去?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要不就是公公,這排查范圍未免太大了。 “這廟中不也丟了東西,沒見你們這樣的排場。”季瑤沒好氣的嗆了一聲,那官差甲罵道:“你這小女人懂什么?京兆府尹的公子爺,難道不比這些和尚重要?你這沒見過世面的粉骷髏,給爺充什么能?還不趕緊走,否則……” 還爺呢,裴玨都沒在自己跟前自稱過爺,這人也不過一個小小的官差,就敢在這三步一公侯五步一親王的四九城自稱爺了。況且依著他這樣算,京兆府尹的公子都敢橫著走了,自己這同平章事之女不得要上天? 季瑤冷笑道:“什么京兆府尹,我怎的不知道?” 官差甲聽了季瑤的冷笑,也是桀桀怪笑起來:“沒見過世面的丫頭,京兆府尹乃是三輔之一,官拜正四品上。識相的趕緊走,別逼爺請你。” 說罷便要伸手拉抓季瑤,司琴當下劈手打在他臉上:“你是什么東西,也敢拉扯我家姑娘,仔細你的腦袋瓜子!” 官差甲一看從沒被打過臉,頓時暴跳如雷,指著司琴道:“將這兩個混賬女人抓起來。”官差乙正要上前,季瑤哪里給他這個機會,正當自己那么多年是白練的?當下一腳踢在對方膝窩,小手握指成拳猛擊對方鼻子,見對方眼淚直飚,飛快的從發中取下皇后賞的那幅頭面中的赤金簪子抵在那人咽喉處:“敢來拉扯我,真當我是好欺辱的么?我回去一頭碰死了也不打緊,先讓你們兩個胡亂動手動腳的給我陪葬!” 大楚的女人個個都是嫻靜淑女,腦中更有三從四德的觀念,怎么可能跟男人動手?這回這兩人碰到了硬點子,也知道對方不是自己平日見過的女人,雖說嬌小的身子,但實在是有些力道,一時也不敢和她們硬碰硬,忙和軟了語氣:“姑奶奶,小的有眼無珠,不是真心要冒犯姑奶奶的。” 司琴從來沒見過自家姑娘這樣彪悍的樣子,眼睛都直了,趁著剛掌摑的官差甲還沒反應過來,也如法炮制的拿了簪子抵在他脖子:“別動,不然讓你開個血窟窿。” 季瑤看著那人,冷笑道:“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發笑。”說罷,簪子稍稍抽離了一些,“我的錢袋子也沒有了,果然還以為是我偷的?” “不曾,不曾。”官差乙忙回答道,見季瑤身量嬌小,也不過就十二三歲,一時心中生了歹意,趁季瑤將簪子抽離一些的時候,便伸手要去拔刀。 只是刀都還沒□□,身后便傳來一道大力,整個人都給踹進房門緊閉的禪房之中。季瑤也是嚇得白了臉色,若再偏一點,只怕自己都給他撲進去了。又見原本官差乙站的地方,此刻站著一個男子。 隔著錐帽垂下的紗,她也看不清面前的是誰,只是見那人長身玉立,一身月白的衣衫,立在那里仿佛仙人的出塵氣質,約莫也能猜出一些了。 旋即就聽到一個低醇不像是十五六歲少年的聲音:“姨媽這樣彪悍,敢拿著簪子去抵著男人的喉嚨?只是卻忘了一件事,男人信不得。” 相國寺遇賊(下) 季瑤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裴玨,更沒有想到這冷面郎君終于開始展現出他暴虐的一面來了。就方才這一腳,直接將人肋骨踹斷也是情理之中不是? 司琴看著那彪形大漢從自家姑娘臉側飛了過去,嚇得臉都變了色,趕忙棄了官差甲,上前扶住季瑤,關切問道:“姑娘,姑娘沒事么?” “沒事。”要說面不改色,季瑤還真做不到這點,畢竟方才若是偏了一點,自己也必然是要被掀翻在地的,況且以宿主這小身板,只怕就是傷筋動骨了。聽了司琴關切的話,也是讓她寬心,“別讓四爺看了笑話。” 司琴看了裴玨一眼,還是行了個禮:“多謝四爺救我家姑娘。” 裴玨淡淡的應了一聲,見季瑤帶著錐帽,雖說看不清面容,但卻覺得長紗將她大半個身子都罩了去,但這朦朧的感覺,似乎讓她更漂亮了幾分。 方才他剛進大雄寶殿便見季瑤跪在佛像前祈福,一時也是有幾分好奇,便尾隨她到了梧桐林之中,沒成想沒過多久,就有京兆府的官差進來,還大言鑿鑿的說季瑤是嫌犯。原本他當時便想為這便宜姨媽解圍。誰想,季瑤那樣彪悍,用一支簪子便制住了對方。 可惜她到底還小,等那官差乙反應過來,便不是季瑤能拿捏住的了。 官差甲原本是想趁著面前這兩個小姑娘不備,將兩人一起拿下的,誰料又來了個男人,這男人比這兩個丫頭還狠,一腳便將自己兄弟給踹飛了,現在真是恨得要死,轉頭便罵道:“哪里來的兔兒相公,也敢在這里耍橫?識相的趕緊跪下給你爺爺請罪,否則讓你立斃當場。” 季瑤簡直都驚呆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官差,居然敢這樣說話。且不說裴玨是皇子,在這京中,有爵位者不計其數,官位之高更是難以想象。就算是消了夜出門溜達一圈,只怕都能碰見好幾個三品及以上大員。 試問區區一個京兆府官差,居然敢這樣的放肆,實在是壽星老兒上吊——找死呢。 裴玨也不說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不丁一腳便讓官差甲飛了起來,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更是一步上前,揪著官差甲蓄了一寸左右的胡子,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看著官差甲捂著下巴慘叫起來,季瑤也是嘆為觀止。看來歷史上說楚武帝暴虐成性,真的不是空xue來風啊! 司琴早已撫掌笑起來:“我就知道,四殿……四爺是向著咱們家姑娘的。你不是很能嗎?如今可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剩下的話由于被季瑤拉住,沒能說出來。 官差甲如何肯服輸,下巴一片紅艷,還罵道:“你小子有種,有能耐等著,你今天打了爺爺和爺爺的兄弟,一會兒就讓你跪著出去!” 裴玨冷眼瞧著官差甲,見他還敢放狠話,心中的怒意不免又上來幾分。虧他還是京兆府的官差,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對官家小姐動手動腳的,豈不是要翻了天?更何況,他自小養在皇后膝下,何曾被人這樣罵過? 這樣想著,裴玨眸光一黯,起身又是一腳踹在官差甲的下巴上:“不知死活的東西。”官差甲也知道和裴玨纏斗下去沒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單方面被打,一直繼續也是自己遭殃。也就忙不迭的起身,不顧涎水流滿了下巴,指著裴玨罵道:“小子,你有能耐不要跑,爺爺馬上回來!” 對于這貨的傻缺行為,季瑤也是無可奈何了。這么二逼的事也干得出來,真不知道腦回路怎能長到這樣清奇的。見裴玨負手而立,也是上前行了個禮:“多謝四殿下相救。” 裴玨轉頭看了季瑤一眼,見錐帽垂下的黑紗將她渾身罩去了大半,看不清反倒是多了幾分朦朧的美感,顯得她十分的窈窕。輕輕咳了一聲,裴玨方問道:“姨媽是來為令堂祈福的?” 季瑤有些詫異:“四殿下也知道母親病重?” “季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宮中自然也會多關注一些。”裴玨面不改色的說著瞎話,分明是他某一日來了興致,便又想去看一看長平侯府,蹲在房頂上半天沒等到季瑤,又有丫鬟說季瑤去伺候羅氏去了,便知道羅氏只怕不太好了。說到這里,他又像是強調一般:“令尊季閣老不也請了太醫去看么?” “是呀,不過收效甚微,也不知道哪里出了漏子。”季瑤有些傷腦筋,“四殿下又來相國寺做什么?” 裴玨搖頭并不說話,季瑤也就不問了,忙換了個話題:“今日慎國公世子竟不和殿下一處了?” “云昶抓了賊,將人送去給京兆府那些子官差去了。”裴玨輕聲說道,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子來遞給季瑤,“姨媽往后出門,可要小心一些,別被人偷了東西還渾然不知。” 那錢袋子上面繡著一朵玉蘭,雖說算不上好,但是季瑤親手繡的,她自己倒是格外珍惜。見了錢袋子,季瑤大喜,接了在手,見藥方子沒有丟,也是松了口氣:“多謝殿下替臣女尋回來。” “不必言謝。”聽她話中松愜起來,裴玨心中也是一陣松快,“這物件對你很重要?” “自然。”錢丟了還是小事,藥方丟了這可玩大發了。 見她小爪子翻著錢袋,裴玨無聲嘆息:“往后出門,還是帶些護院好。” 季瑤笑道:“一群大老爺們跟著,多沒趣?我倒想養一只狗,又能做寵物,又能看家。” 裴玨挑了挑眉:“想養一只狗?嗯?” 對于他又用了“嗯”字殺,季瑤心兒一酥,還是穩住了。這貨少女殺手啊!況且季瑤也不是傻子,這幾次見裴玨,他都是屬于禁欲系的,也不大關心和他無關的事。但今天他竟然這樣狠的接連踹飛兩人,而這兩人和他本人也沒什么關系,毫無疑問的,那只能是因為自己了。 至少她能篤定一件事,那就是裴玨對自己有好感。 正要離開梧桐林,忽又聽外面傳來腳步聲,旋即就見一群官差打扮的人進來了,個個都是孔武有力的樣子,而李云昶竟然和另一個人走在最前面,那樣子倒頗有些自豪。 又見方才倉皇逃竄的官差甲閃了出來,對官差頭頭說:“就是這兩個人,他們打了屬下……若是不懲戒一番,咱們以后辦事,只怕都沒有能耐了。” 他這聲音說得很大聲,好像是為了恫嚇誰一樣。也不等官差頭頭回話,官差甲便上前指著裴玨冷笑道:“小子,你現在就是跪下向爺爺求情,也難逃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