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不急,如今天色晚了,同我一起吃了晚飯吧。” 攸寧笑道:“還敢留下來吃飯呢,那人本就不待見我,今日我給了春香一件衣服還以為我要忤逆她。我可得趕緊回去了,只說是已然去回過春香的老子娘了。” “不忙?!奔粳幟咀∷?,“做戲要做全了,方能不讓人懷疑。知書,你去拿兩張五十兩的銀票來給寧姑娘。一張就說是春香攢下來的,另一張則是太太按著姨娘的例子來賞的。知書,你跟著寧姑娘一起去,好好教教春香她老子娘怎么回話?!?/br> 攸寧接了銀票:“姑娘真是個滴水不漏的妙人兒?!贝蛄撕熥觿傄鋈?,又轉(zhuǎn)頭回來問道:“姑娘可是要我做那事了?” 季瑤搖頭:“不急不急,等我先核實(shí)了一件事,我自然會著人通知寧姑娘?!庇种钢y票上“天寶銀號”四個字,對身邊的任姑姑說,“我是個沒出閣的姑娘,行事也有諸多不便,還請姑姑疼我,替我去查查,咱們家里除了二太太,還有誰在天寶銀號存過銀子。” 任姑姑看著自家姑娘成竹在胸的樣子,無端就想到了羅氏當(dāng)年年輕的樣子。算來三姑娘還真有些像羅氏啊,殺伐決斷,不像女子。 待任姑姑去了之后,季瑤這才懶洋洋的靠在了軟墊上,尋思了起了這件事來。春香如今死了,她在死前必然是十分的不甘,這才會在對她表示了善意的攸寧跟前說出讓自己老子娘帶著銀票去找羅氏的話來。 護(hù)著自己的孩子,那是人之常情,只要羅氏知道了是姜氏收買人想毀了季烜,姜氏不死都得被扒層皮。春香正是因?yàn)橹肋@一點(diǎn),所以臨死之時,都要讓姜氏給自己陪葬。 沉吟了片刻,季瑤也不再躺著了,對司琴說道:“你想法子將信兒遞到平南侯府去,就說請jiejie不管用什么法子,定要撬開當(dāng)日引大哥去翠竹林那小廝的嘴!成敗在此一舉,萬萬不得有任何閃失。” 相國寺遇賊(上) 接連打了季烽和季珊,狠狠的挫了二房的銳氣,季瑤真是渾身都舒暢了起來。如今就只等著季玥那頭撬開了那小廝的嘴,這樣便能將二房掃地出門了。 只是一過八月,羅氏的咳疾便犯了,季瑤寸步不離,親自侍奉湯藥,連長平侯都是贊賞有加,只是收效甚微,病情反復(fù)纏綿,連宮中的太醫(yī)被請來都沒有什么大用。 “所以,嫂子的意思是,咱們?nèi)ハ鄧虑笠磺?,興許有效?”對于楚氏的提議,季瑤始終都處在微醺的狀態(tài)。她是三十一世紀(jì)的人,根本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說,對于這略顯迷信的說法,也是報(bào)以無所謂的態(tài)度。 楚氏嘆道:“總歸太太如今吃藥也見不了什么效,不如試一試,興許還有大用呢。永樂伯府前些日子還送來了平安符,太太不如試試?!?/br> 羅氏半晌不語,又掩唇咳了一陣,季瑤忙給她撫背:“只是這光怪陸離的事,真的能信?” 還真不是季瑤不信,只因?yàn)樗犝f太多這樣的事了。因?yàn)楹脦讉€世紀(jì)之前,還有人因?yàn)槊孕哦确?,結(jié)果怎么樣,本來是感冒,結(jié)果生生將自己喝死的都有。 小姑子一向平和,但在這世上,倒像是跟自己懟上了,楚氏忙笑道:“太太拿個主意吧?” “去試試吧。”好容易不咳了,羅氏抿了口水,撫著季瑤的鬢發(fā):“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是為了瑤兒,我也得撐下去。若是守孝,瑤兒豈不是成了老姑娘?” “娘說這些做什么?”季瑤忙掩了她的嘴,“娘必然會長命百歲的,不必?fù)?dān)心這些?!?/br> 羅氏微笑:“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們且去吧,我這一把老骨頭,便也不去了?!?/br> 季瑤和楚氏這才點(diǎn)頭,一步三回頭的往外面去了。待兩人一走,羅氏才一嘆:“轉(zhuǎn)眼瑤兒都要十三歲了,我還以為她是剛生下來那樣小。” “三姑娘如今知冷知熱,太太還盼著是小孩子呢?”孫姑姑笑著寬慰,“翻過年便十三了,也該說人家了?!?/br> “倒也是?!绷_氏咳了幾聲,“我聽聞,上次四殿下來府上,就只為了給瑤兒送東西?”孫姑姑在她身邊多少年了,怎會不明白:“太太的意思……” “四殿下是皇后娘娘膝下的,自幼充作嫡子教養(yǎng),是眾矢之的。況且上回皇后還賞了瑤兒東西,怕也是喜歡她的。若真如我想得那樣,雖不失一個歸宿,只是天家婦必然要受一輩子的委屈,看著夫君納了一個又一個,皇后若真是有意,我又怎忍心瑤兒……” “太太切莫多想才是,未必真的那樣壞。但凡真是如此,太太若舍不得,便早早將三姑娘親事說定了,沒了這份榮耀,也就沒了這份擔(dān)憂。” 羅氏嘆道:“罷了,阿錦,你替我告訴老爺,讓他回來后來我這里一趟,也該給瑤兒物色各家的小子了?!?/br> * 季瑤和楚氏兩人一路到了相國寺,甫一進(jìn)了門,便聞見了一股子檀香的馥郁氣息,將這深秋的寒意都給驅(qū)散了幾分。 待到進(jìn)了大雄寶殿,看著寶相莊嚴(yán)的佛像,季瑤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很渺小。她不信光怪陸離的事,但卻又篤信善惡終有報(bào)的說法。人這種生物,并不是確定的不信什么相信什么,而是選擇性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 秉了香在手,季瑤也就跪在了蒲團(tuán)之上,輕聲道:“信女季氏,特來為母祈福,愿母親往后再無病痛,平安喜樂一生?!闭f罷,作揖三次,這才起身將手中的香插/進(jìn)大鼎之中。 耳邊傳來了誦經(jīng)的聲音,楚氏原本是個好佛的人,便要去聽方丈講佛,季瑤不愛這個,也就請小沙彌領(lǐng)自己去禪房休息一二了。 “施主似乎心中郁結(jié)?”小沙彌領(lǐng)著季瑤往禪房走去,看了季瑤一眼,還是道出了心中所想,“放眼俗塵,世人皆有不豫,即便是我等這般方外之人,也有悲喜,施主放寬心思才好。” 小沙彌年歲不大,說話卻是文縐縐的,季瑤很是喜歡,笑道:“小師傅也有什么不歡喜的事?不妨說出來,讓我也聽一聽?!?/br> 小沙彌見她盈盈含笑,臉上紅了幾分,雙手合十道:“罪過罪過,出家人不打誑語,咱們寺中,這近半月實(shí)在不太平,似乎是遭了梁上君子光顧。” “梁上君子?”季瑤驚呼道,不覺面前有個婦人迎面而來,為求不撞上,她忙側(cè)身避開,又問道,“丟了什么要緊的物件?” “這倒沒有,只是丟了些香油錢。方丈說了,錢財(cái)乃身外之物,丟與不丟也是不打緊,只是不能為虎作倀,便做主報(bào)了官,查了好幾日也沒有什么下落?!毙∩硰泧@了一聲,又將季瑤領(lǐng)到了僻靜處,旋即說道:“已然到了,女施主自便吧。” 季瑤這才看向了禪房的所在,見一片梧桐林之中,幾排同樣格局的平房坐落其中。如今已然是深秋了,梧桐樹枯葉隨風(fēng)而下,落地聲沙沙,顯得一切都這樣的靜謐。 季瑤很是喜歡這里,又推開給自己安排的禪房,見其中雖是簡單,但一應(yīng)起居用品俱全。司琴撇了撇嘴:“大抵我那房間都比這房間好?!?/br> 季瑤忙制止她說:“說這個做什么?這里原本就是清凈地,怎能和咱們那地方相提并論?我倒想住在這里來幾日,興許可以熄了我那鳶飛戾天的心思。” 司琴驚恐的看了她一眼:“阿彌陀佛,姑娘消停消停,還沒嫁人了,怎的就起了要來學(xué)姑子的心思了?未來的姑爺不得恨得吐血?心中就想著,那個不要臉的小蹄子蠱惑了我娘子去做姑子了?” “去,惹急了我,明日便給你配個小子?!奔粳幮αR道,又托腮想了想,“娘的藥也要吃盡了,一會子回去的時候,便去買一些藥回去?!?/br> 司琴忙不迭的應(yīng)了,又說道:“姑娘不如睡一會子吧,這幾日看顧太太,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會子烜大奶奶來了,我喚姑娘起身就是了。” 季瑤原本就困了,當(dāng)下從善如流躺在床上,又簡單蓋了被子,司琴一面給她收拾汗巾香囊,一面驚呼道:“姑娘,錢袋子呢?” “不見了?你再仔細(xì)找找。”季瑤問了一聲,司琴依舊說找不到,她頓時不語,又想到了方才那個撞自己的女人,和小沙彌的話一聯(lián)系,頓時茅塞頓開——因?yàn)槭窃诠糯约嚎傄詾榱荷暇邮莻€男人,女人自然也會偷竊。銀子丟了倒也不打緊,關(guān)鍵錢袋子里有羅氏的藥方! 這輩子什么大浪沒見過,居然會在陰溝里翻船,讓個小毛賊得手了。季瑤只覺得挫敗不已,當(dāng)下要起身出去。正值此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囆[,司琴躡手躡腳的探出頭,見一隊(duì)官差打扮的人正在挨著挨著盤問人,也是說道:“姑娘還是趕緊穿衣,咱們先出去吧?!?/br> 季瑤麻利的穿衣裳,就聽見粗暴的敲門聲:“有人沒?” 司琴忙回答:“有、有,在更衣呢。”又去給季瑤系腰帶,配香囊。外面人又說:“還沒穿好?” 見對方態(tài)度如此,司琴蹙了蹙眉頭:“什么人呢,這樣的暴躁。”整理好了季瑤,又取了錐帽來戴上,便也扶季瑤出門,門外站著兩個官差打扮的人,見兩人都是女子,一時上下打量一遍,轉(zhuǎn)頭道:“將這兩個有些問題,帶回去好生審一審?!?/br> 季瑤也是醉了,自己剛從禪房出來,怎么就成了“有些問題”?擱這個道理,別人在家里睡大覺也是有問題了? 隔著錐帽垂下的紗雖說看不清楚,但季瑤估摸能猜到這兩人的樣子,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我和我的丫頭怎么就有些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