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才不是!”小男孩笑得爽朗,“你笨!” 孟平川還想往前湊一步時,陳院長擋在他眼前,把孩子護在身后,“叫他小正就行了,我先帶他回房間穿鞋,你隨便看看。” “嗯。” 等陳院長再出來時,小男孩依舊纏著她,讓她給自己講童話故事。 陳院長看孟平川也不像是真心來問幼兒園的事,急著打發他走,孟平川卻一口答應下來,說是要給孩子講幾個故事再走。 “時間還早。” “那怎么好意思……” “甭客氣。” 孟平川知道的故事都是在村兒里聽戲聽來的,無非也就是《白蛇傳》和《四張機》這一套,那孩子顯然沒什么耐性,嚷嚷著說要喝水。 孟平川給他倒了好幾次,每次一滿杯,他仰頭就喝干凈。 到他的肚皮有些圓鼓,他又鬧著說肚子疼。 孟平川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七八歲的孩子,智力明顯比同齡孩子低。 陳院長走進來,給孟平川泡了杯茶,“這孩子有點孤僻,說話遲緩,高興的時候還有點結巴,你不要見怪。” “不會。” 孟平川搜腸刮肚才想起程溪忽悠過他的美國童話——《絨布兔子》。 跟這孩子桌上的兔子玩偶類似。 趁他聽得高興,孟平川又問:“你叫什么?” “陳正……阿正的正……”他低頭薅他玩偶頭上的耳朵,“也叫洪……洪正,跟我爸爸名字……一……一……樣。” “你爸爸叫洪鎮?” 洪正扁扁嘴,“不能告訴你。” 孟平川想起從當歸鄰居那頭聽來的閑話,要不是他租房給人看過身份證,恐怕誰也不知當歸的真名。看樣子,這孩子就是他的兒子。 “mama呢?” “沒見過,死了。” 孟平川摸摸他的頭,想看一下他手上的傷口,卻被小正以為孟平川要搶他的玩具,大哭大鬧起來,撲騰到地上哭得滿頭大汗。 陳院長聞聲跑進來,把他抱在懷里對孟平川說:“這孩子從小就抱著這個兔子,從來不肯撒手,出生前他爸爸送的,就這么一個念想。” 孟平川單腿跪地,安慰小正,“我不跟你搶。” “爸爸送的……”他小聲說,“爸爸說,這個是命……是命……不能丟。” “不能丟……” 孟平川趁他半睡半醒念念叨叨之間,伸手取下他手中的兔子玩偶。 頭小身子大,通紅的嘴巴彎起夸張的弧度,大腹便便,孟平川大拇指摁上去,柔軟的棉花之間繃出一處硬邦邦的正方形。 兩個指甲蓋大小,不仔細摸不出來。 他扯開一看,黑色的內存卡暴露無遺。 …… —— 程溪再見到活蹦亂跳的孟平川時,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一個月。 要不是出事那幾天朱晨跟程卿凌回老家商量拆遷補貼的事,加上事態嚴重,沒遇過什么事兒的平江警局亂成一鍋粥,把她跟報警要求賠償松樹的大爺大媽混在一起處理,她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朱晨反鎖在家。 還好,她跟孟平川的事沒有以最惡劣的情形暴露。 要是讓朱晨知道她跟孟平川經歷了生死,別說是反對二人在一起,就是房子朱晨也絕不可能再租給孟平川兄弟倆了。 唯恐避之不及。 幸好。 到醫院探望,夏意從裙角漾起的波浪蔓延至咬一口冰糕口中殘留的白氣,程溪像兒時一般,反反復復吐給孟平川看。 休息了這么久,他早已經恢復如初,躺久了連動一下骨頭都跟著叫囂抗議,咯噔幾聲響,被程溪聽了,笑話他說:“老了吧……” “老了也能讓你高/潮。” “大白天的你說這話怎么都不臉紅?”程溪別過身,用力擠著檸檬片兒,想做罐兒糖漬檸檬水給孟平川消消火。 孟平川的書不安分的深入程溪的裙子下擺,“想不想我?” “想啊。”程溪把他手按住,“想你好好的,別老讓我擔心。” “這回真沒事了。” “沒呢,你找到的證據沈警官他們還在整理,需要仔細核對、查證呢,不過我估計余路平這次是插翅難飛了,當歸把他這些年所有的非法勾當都記在了那個內存卡里,好像視頻、音頻和文字資料都有。” 程溪說這話時,語氣輕松了不少。 她把隨身攜帶的下本子拿出來,滿滿一整頁的字,“我查過了,污點證人是香港那邊的說法,內地只有戴罪立功,你轉做警方的證人,指認余路平暗地經營外圍賭博,這個就算是了,加上你打拳過程中沒有涉及故意傷害,應該是不會有刑事處罰的,到時候我再去找律師問問。” 孟平川看她認真說話的樣子,心里發酸,站起來抱住她的腰一起倒在床上。 “別胡鬧……” “媳婦兒,你知道我失去知覺前在想什么嗎?” 程溪厚著臉皮親了他的鼻子,篤定道:“想我。” “不能委婉點兒?” “……哦,想你媳婦兒。” “嗯,少了個動詞。” “什么?” “想,上,程,溪。” “……” 那晚程溪報了警,被撞倒松樹的大爺報了警,借陳院長電話孟平川也報了警。 事發地點還都在同一片兒,出警速度較平常更快,但還是吃到一步。 孟平川在去找程溪途中被阿厲截住,一伙人聽從阿厲的吩咐,沒有按照余路平的指示第一時間將他打回城郊戒備森嚴的別墅,而是就地掄起棍子就往孟平川身上打,他雙手難敵,很快被他們打到在地。 聽到警車響聲,阿厲才喊停。 “死了沒有?” “應該沒有。”小弟一腳踢到孟平川腿上,“做掉嗎?” “不必惹事。” “厲哥,那我們還需不需要去抓他身邊那個丫頭?” 阿厲丟了手里的煙,“走吧,事情已經鬧大了。” “那老板那邊我們怎么交代……人一個都沒抓到……” “頂多被打殘,能怎樣?”總好過要他人一條命。 阿厲笑著上了車,往倒車鏡里看一眼,跟孟平川眼神相接。 不必言明,二人皆懂。 沒有誰生來就是殘忍暴戾沉浸黑暗的。 有些善意,也絕非晚了就是無效的補救。 安靜了好一會兒。 孟平川笑著摟緊她,手在她跳車受傷的腰間來回撫摸,“這里留疤了。” “是呢,以后再也不能穿露腰的衣服了。” “怎么?還挺可惜?” “那可不!我腰可細了!” 孟平川翻身壓在程溪身上,邊親她邊問:“那天是不是摔疼了?” “嗯……那天我差點哭死,可能是我看拳賽的時候太緊張,導致我一直有點反胃,跳車以后我分不清腰疼還是肚子疼,感覺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樣,我到何歡店里還沒一分鐘,我就吐的不行。” 程溪越說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我流/產了……” “傻瓜,我怎么會讓你在不知情的時候懷上孩子。” “我那時候腦子一團亂……” 孟平川已經褪去了程溪的裙子,盯著她腰上一道還泛著紅的疤看,被程溪伸手捂住:“別看了,好丑的……” 他低頭親上去,虔誠地舔舐她為他受的傷。 “對不起。” 程溪手指穿在他的發間,“說什么呢……” “說心里話。”孟平川暗暗起誓,這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他不再回拳館,擇優的醫藥費也基本賺足了,他從明天起,要做一個好人。 真正的好人。 “什么心里話?” 程溪一臉期待,孟平川知道她想聽什么,但偏不說,想留到結婚的時候。但程溪不依不饒,難得撒嬌似的捏著他的腰:“說嘛……” “說什么?” “說‘我愛你’。” “沒聽到。” 程溪重重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憤憤道:“就我愛你啊!” “嗯,這回聽到了。” “……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