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整整五年,從未間斷。 孟平川順著這個線索查過去,對方電話一直無法接通,任何偵查設備都用不上。這也更加肯定了孟平川的猜想,何歡和電話那頭的人,想必跟當歸的兒子有關。 一直沒有得到確切消息。 直到比賽前才從嚴冬那頭得到對方的具體地址。 天意使然,孟平川難以用理性的思維來思考這件事,一股暗中的力量似乎在引領著他一步一步接近真相,這大概就是水落石出的必然。 車速放緩,距離裁縫店越來越近,孟平川迅速在程溪唇上咬了一口,柔聲問她:“要跳車了,怕不怕?” “怕?!?/br> 程溪死死咬住嘴唇,堅決不讓他看出自己的恐懼,“但是我更怕失去你?!?/br> “媳婦兒……” “孟平川,你答應過我的,要給我一個家。” “嗯,還有倆大胖小子?!?/br> 程溪笑中有淚,“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跟程溪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好心情?!泵掀酱ㄕf得虔誠,“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我曾經吃過的苦,有多值得?!?/br> 此間下沉,我所有的厄運都是為了世間只此一人的你。 他握緊程溪的手,說:“后面的車子很快就要追上來了,不要猶豫,快跳下去!” 程溪來不及反應,大腦發蒙,整個人全由肢體控制,她打開車門,浩大的涼風從她發絲間穿過,巴掌似的抽到她的臉上。 她回頭看了孟平川一眼,眼神篤定,笑意盎然。 像當日在巷子口與孟平川初識那般的含苞羞色。 “孟平川,你還沒跟我說過‘我愛你’?!?/br> 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生命是一場飆車,而我樂意為你自毀前程。 只因你是我愛的人。 也是我親密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一句,原本是“生命是一場飆車,而我有權自毀”,出自弗朗索瓦絲·薩岡。 我稍微改了一點。 法國女作家,不熟悉她的作品,只在大學選修課上看過她一個短視頻。 薩岡極富才華,有些離經叛道,喜歡賽馬、酗酒和寫文,挺酷的。 以后讀過我再看看要不要推薦吧。 看評論有小姑娘說要推文,那就先推一本《北鳶》吧,文字端莊,亂世流離背景下的故事。 有空可以讀讀看。 最后,我好像還是第一次作者的話寫這么多,鼓個小掌哈哈。 新文《小夜曲》也可以提前收藏,我急著想寫了。 第47章 病床 程溪跳車后, 孟平川的心思安定不少。 方向盤掌控在自己手中,命卻早就交付程溪,這種命途的歸屬感就像夜航時船頭上掛在冷風中的一盞油燈,海浪洶涌,微弱的光芒被聚攏在燈罩里, 從橘紅一點一點冷卻變成微藍的幽火, 搖曳, 卻散發著安撫人心的暖。 至少還活著, 不是嗎? 道路盡頭有余路平的人死守,此刻掉頭只會與前一撥人狹路相逢。 孟平川冷靜決斷,把車往后倒了幾步,發動機轟鳴低吼, 孟平川隨車身一起顫動, 他順了下胸前的安全帶, 蓄足馬力猛沖出去。 “嘭!” 巨響過后,孟平川整個人撞到方向盤上。 耳邊嗡鳴,孟平川迅速踩停, 比撞擊聲更為刺耳的一聲剎車聲戳破心弦。 整棵新移栽到院前的松樹苗被孟平川的車撞倒在地,枝干沒有全部折斷,露在車頭外面的松針還是打著擺兒。彼時, 幾戶人家的燈同時亮起。 院兒里先傳來一陣嘈雜。 孟平川握拳敲了幾下自己的頭,急著下車,沒什么大礙,當整個人踩到地上時不免踉蹌幾步, 趁這家主人還沒出來,他已經踩著下水管道從兩墻間隙抽身而退。 時機比預算的更為機巧,余路平的人到了。 這家主人生拉硬拽愣是把倒車鏡掰扭了個邊兒都不肯撒手,呼喊著街坊鄰居一起幫忙,捉不到肇事司機,只好生擒后頭追趕而來的人。 看他們的打扮也不像什么好人。 隨即有人報了警。 糾纏之中,緊趕慢趕的給其他阿厲匯報情況:“厲哥,我這邊出事了?!?/br> 阿厲正在路口守著,說話時開門下車,靠在車上:“人跟丟了?” “是,不止跟丟了,我們還……還惹上了麻煩!” 阿厲意料之中,語氣再尋常不過,“長話短說。” “孟平川撞了車以后,人跑了,我們正好趕到,爛攤子現在收拾不了?!?/br> “拿錢了斷?!卑柦o旁邊幾輛車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分散車輛。 拿著手機的小弟的胳膊還被幾個大爺擰著,他掙脫不開,無奈道:“厲哥,他們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到了,現在拿錢也不好了結,您還是先撤了吧?!?/br> “嗯。” “您放心,我這邊的幾個弟兄都沒有犯過大事兒,該怎么辦怎么辦,我會看著處理的?!毙〉芡闹軓埻?,“厲哥,孟平川應該走不遠,不過這條路穿插了不少巷子,住的也都是老年人,您自個兒小心?!?/br> “行了,我看著辦。” 阿厲掛了電話,進到車里,想起余路平先前賞他的一巴掌,心里有氣,拿手貼著自己的臉陰冷的摸了幾下,目不斜視地吩咐身邊的小弟:“傳話下去,任何人找到孟平川都不要急著下狠手,等我來。” 小弟看了下他的眼色,遲疑道:“老板說找到人就直接帶回城郊別墅,您這樣我不好交代,萬一出了什么事……” 阿厲按下車窗,伸手出去彈了下煙灰,身子往后稍顯不屑:“你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厲害,厲害,現在上了道兒知道拿老板來壓我了?!?/br> “沒有的事!厲哥您這說的是哪來的話!” “那你就按我說的做?!?/br> 小弟語塞,“好,但我就是怕出事……” 阿厲拿煙指著他,“老板要抓孟平川,無非是為了出口氣,現在已經鬧到條子都知道了,自然另當別論,抓他做什么?引火燒身?” “是是是,還是您考慮周到。” “吩咐下去?!?/br> “好?!?/br> …… 孟平川只身一人在黑暗之中潛伏,利用巷道四通八達好藏匿的地形優勢,他很快就找到了嚴冬給他的地址——春蕾幼兒園。 這家私人幼兒園距離程溪所在的何歡裁縫店只有一條街,面積不大,老式的一樓小院兒,鐵柵門,墻面白藍色相間,院兒里有秋千和各種顏色的塑雕椅子。墻角的葡萄架上結了指甲蓋大小的青色果子,陰涼處有一整株白蘭花。 連著兩小盆淡紫色桔梗,都開了。 夏天的滋味,都在這滿盆的馥郁之中。 燈還亮著,孟平川敲門。 很快有一老婦人開了門,披了件櫻桃色披肩,頭發花白,看起來跟尋常人家的老人沒什么差別,她輕輕朝孟平川點頭,詢問他有什么事情。 孟平川不安的往身后看一眼,言辭誠懇:“我們能不能去院兒里說?” 老人有些遲疑,但還是松了口:“也行吧?!?/br> 孟平川往里走了兩步,半掩上門,沒往里去。 “不知道您怎么稱呼?” “叫我陳院長行了?!?/br> “哦……”孟平川往點著燈的房間看一眼,“這是您的幼兒園?” “嗯,開了三十多年了,來上學的都是這片兒鄰居家的孩子?!标愒洪L當他是孩子家長,特意領他進門看墻上貼的畫,“這些都是三四歲孩子們畫的?!?/br> 孟平川一一細看,伸手摸上去,孩子們眼中的太陽是火紅的,花朵是嫩黃的。 真好。 陳院長倉促的捏緊自己的披肩,“說來慚愧,這地方沒什么年輕人住,招不到好老師,孩子小的時候還能放我這學兩年,權當是找個人照看孩子,到快上小學的年紀可能還是公辦的幼兒園更正規一些?!?/br> 說這話時,一扇掛了防蚊紗簾的門被打開。 光腳走出一個揉著眼睛神色不悅的少年,他憤怒的一腳踢到門上,“哐當”一聲又把他嚇得色變,沖出來抱住陳院長的腰,嘟囔著:“我喝水!喝水!” 陳院長安撫地摸了下他的背,“睡得一身汗,快進去把鞋穿上?!?/br> “不……” 孟平川仔細看了下那孩子受傷的手,問陳院長:“這是您的孫子?” “嗯,我外孫。”陳院長說起這話時有些惆悵,“我女兒命苦,難產走了,孩子他爸我壓根就沒見過,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br> 她慈愛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臉,心疼道:“可憐了我這個孫子,沒爹沒媽,偏偏身體也不好……哎,以后我死了,不知道怎么辦……” 孟平川笑了笑,蹲下身湊近這個孩子,柔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搖搖頭,捂緊自己的嘴:“奶奶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我不是陌生人?!?/br> “我……沒見過你……” 孟平川換個輕松的語調,“我猜猜,你肯定跟你奶奶一樣,姓陳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