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出聲時出拳, 話音未落,拳頭已經借風蓄力,孟平川不急于躲閃,定神看出對手步伐紊亂的破綻, 他急于一擊即中,出拳雜亂,看似銅墻鐵壁,實則只要找出一處空檔加以還擊,那么壘砌的沙堆城堡便頃刻癱瘓成泥。 孟平川眼尖,側過頭肩膀重重挨了他一拳,翻身擒住他的雙臂。 猛力將他整個人帶向自己的膝蓋,胸腔悶聲裂開,在連續撞擊四下之后,對手毫無反擊之力,一口血噴在孟平川的褲腿上,印出一朵不詳的濃云。 孟平川立即放開了手。 對手還勒緊他的衣領,遲遲沒有松手,兇狠的眼神里難掩他那個年紀該有的驚慌,孟平川沒有報復性折磨他的意思,只將他放倒在地。 “小子,不好好讀書,憑你這點兒本事就敢出來混社會?” 他不領情,“屁話真多……” “傻逼!”孟平川往他腿上踢了一腳,看他迅速蜷縮起小腿,笑著說:“我兒子要是像你這么不懂事,老子親自動手廢了他!” “……”cao!打拳碰到一神經病! 孟平川隨即站起身,揚起雙手,發出一聲猶如困獸一般的嚎叫,以勝者的姿態宣示比賽的結束。 場下早已經沸騰起來,程溪很快被掩埋在人海里,只能跳起來抓孟平川的手。 程溪眼睛紅腫,原本已經不想哭了,但一看到孟平川四處尋找她的身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拼命朝他揮手:“我在這里!這里!” “……” 孟平川跳下臺,抱住程溪,藏不住笑意:“你被哪個兔崽子打了?” “沒、沒有啊。” “那你怎么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程溪瞪他一眼,“能害我擔心的兔崽子只有你好吧……”說完急著往口袋里掏手機,忘了過安檢時被扣了去,瞪圓眼睛往孟平川眼里鉆:“你別動,讓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特嚇人?” “不是。” 孟平川故意低頭仔細看她一眼,“不止嚇人,鬼都要被你嚇死了。” “滾……” 孟平川心情輕松不少,在程溪額上親了一下,“逗你的,你在我這兒看不出東西。” “為什么?” 孟平川剛經歷過生死,難得溫情,拿著程溪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程溪小聲問:“怎么不說話了?” “老子語文沒你好,說話總得醞釀一下,急個屁啊!” “……行行行。”您厲害您說了算…… “嗯。” 孟平川頓一下,貼近她的耳邊,“嗯,因為你在我眼里怎么樣都好看。” “哦。” 程溪別開臉,笑了。 —— 場內觀眾已經亂成一團,因孟平川獲勝而贏錢的是大多數,急著分錢,一個個丑態不出看紅了眼,跟之前揚言“輸了就弄死你”的劊子手判若兩人。 孟平川背后被人踢了一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他不緊不慢的回過頭,冷眼道:“皮又癢了?” “切,你又不是我老子,裝什么蒜啊!”對手那小子披了條白毛巾,手指拉扯一邊,無所謂的朝只剩余路平的高臺掀了下眼皮子。 孟平川心里一沉。 “你好自為之吧。” 孟平川點了下頭,“謝了。” “誰要你謝我了,我還你剛剛不殺之恩,兩清了。”他擺擺手一臉無語,“我等會兒估計還得再挨一頓打,碰到你這種瘋子真他媽煩人!” “……” 孟平川抬頭跟余路平對視一眼,隔得太遠,孟平川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態,只看到他朝阿厲招手,像是要吩咐什么,立刻按著程溪的頭讓她跟自己一起蹲下去。 藏身人潮,緩緩往出口移動。 兩個人一瞬間在余路平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沖阿厲撒氣:“算清楚了嗎?” “是!” “我們這局損失了多少錢?” 阿厲看了下他的臉色,聲音遲疑:“……三千多萬。” 連帶著想捧紅“黑馬”新人的計劃也付之一炬。 “媽的!”余路平憤怒的一拳捶到欄桿上,“先別管損失了多少錢,吩咐下去,讓弟兄們全力活捉孟平川,我要跟他好好算算賬。” 阿厲轉身之時被余路平叫停,“等下。” “老板,您還有什么別的吩咐?” 余路平推了下眼鏡,眼神歹毒,穩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說:“孟平川那個人,城府深,心思深不可測,你們不要跟他硬來。” “那……” “去抓他身邊那個女孩兒。” 阿厲之前見過程溪幾面,對這姑娘印象極好,是他傳統審美里的好姑娘模樣。 他惺惺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余路平氣急,一巴掌呼到臉上,指著阿厲的鼻子斥責道:“養只狗都比你聰明,我說,先去抓孟平川身邊的女孩兒,聽不懂?” 阿厲垂下頭,捏緊拳頭說了句:“是。” —— 飆車不是孟平川所擅長的。 但前有薔薇,后有猛虎猛追,他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一路飛馳。他加大油門,窗外的風景一晃而過,煉成一條多色層疊的銀河,由內向外旋轉出另一個世界。 燈是倒著的,人是搖晃的。 連狹窄的巷道也因為飆車而過掃起的枯葉而顯得異常空曠,孟平川猛打方向盤,剎車聲刺破寂靜的夜,被余路平的人追上,并排行駛,孟平川極速打轉,向左右兩邊搖晃,給兩側的車以無聲的壓迫感。 巷道漸窄,左側的車輛被迫自動退至孟平川車后。 右邊的車繼續像孟平川靠近,隨時有人跳過來沖破車窗玻璃與他糾纏的危險。 “哐當”一聲,那人探出半個身子一棍子揮到程溪那邊的玻璃窗上。 玻璃渣掉了程溪一身,劃傷她的下巴,小小的一道傷口,沒來得及滲血,孟平川已經打直方向盤以殊死一搏的決絕沖向右側極窄的巷道,車聲與舊墻摩擦,掉落煙火的光芒,予人滿眼生機。 “吱——” 劇烈一聲輪胎急停聲傳來,身后安靜下來。 終于,暫時脫險了。 孟平川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眼睛直視前方,伸手摸了摸程溪的臉:“痛不痛?” 程溪搖搖頭,“……沒什么感覺。” “吉哥這破車估計撐不了多久。” 程溪咽了下口水,心有余悸,小腿一直不著急在發抖,“幸好有吉哥,不然我們倆估計出不了場館。” “嗯。” 真兄弟。 孟平川護著程溪彎腰擠在人群里,一齊緩步往門口移動時,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孟平川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吉旸卻環顧四周,慌張地把車鑰匙塞到他手上:“阿川,快走!之前借你開過的沃爾沃,好找!” “謝了,兄弟。” 吉旸把他往前一推,“滾吧!留著命回來找我喝酒!”說完他往門口小弟身上一撲,胡亂指了一處,罵罵咧咧道:“誰在背后給老子捅刀子?!” 場面混亂,孟平川這才順利逃出。 只可惜,有車,沒其他任何通訊設備。 …… 一整段黑路孟平川都緊皺著眉頭,他時不時望四周看,程溪意會,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慰:“我幫你盯著周圍,你專心開車。” “嗯。” 夜涼如水,孟平川的聲音突然冷靜下來,他偏過頭親了下程溪,交代說:“這條路只有一個出口,到時候余路平的人一定會死守在那里。”他手往一家盞著大紅燈籠的裁縫店家一指,“沒辦法開去警局了,你去找這家店的老板娘,何歡。” 程溪突然意識到他之前的倉皇并非擔心追殺而來的人,她緊張地抓緊孟平川手臂:“我不要離開你。” “程溪,聽話。” 孟平川心痛難言,“等下我會放慢速度,你在裁縫店那個路口跳車。” “不行!” “小溪,你去找何歡,躲起來,幫我報警。”孟平川捏住她的后頸,“只要你安全,我就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 程溪哽咽卻不敢糾纏,孟平川說的沒錯,她的存在除了能演一出亡命鴛鴦,此刻起不到任何作用,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去報警。 “快!”孟平川呵斥道。 “那、那你呢?”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 找到當歸的兒子。 冥冥之中的預感,孟平川始終認為,那日當歸冒死回到內地絕不是為了他多年不聞不問的兒子,他一定別有所圖,且這件事的重要性與生命對等。 當孟平川查到何歡那頭后,便長時間跟蹤她。 但一無所得,她是個看似放蕩隨便,實則生活作風極其良善的人,獨自經營一家裁縫店,手作改良新式旗袍,一個月頂多兩件,專供有錢人家的太太們穿搭。 后來他通過嚴冬的關系,查找了何歡近十年的通話記錄。 數據難免有缺失,何況早年間不用實名制購買電話卡,以至于孟平川大海撈針之后,仍被好運眷顧。殘缺卻龐大的數據庫中,何歡每個月都有一通固定電話,當歸失蹤前的數據里沒有顯示,便是當歸失蹤后,每個月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