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而是,你不夠完美,而我恰好喜歡你。 只因為我們是同類。 —— 八進四拳賽當天,阿厲仍然沒有釋放出來,沈警官確實無法以非/法拍攝的視頻內容來為難阿厲,但他也深知余路平是怎樣錯綜盤結的勢力。如果此番不趁此機會打壓他一撥,怕是日后總有禍水會引到他們警察頭上。 他已是年過半百的人,一方面急于安穩退休,而另一方面又恰好處在經驗老道,絲毫唬不住的年紀,有他坐鎮,真假各三分。 剩余的便是忌憚。 余路平期間沒有露面,委派了信任的律師處理阿厲惹上的麻煩事,那律師跟沈警官是一條道兒上的人,耐得住性子,讓人看不出虛實,新來的警察不敢輕舉妄動,而阿厲這邊就由著他們來,儼然一副兵來將擋的氣勢。 不怕你出招,就怕你破不了我的見招拆招。 于是阿厲三天兩頭被警方以各種名義請去配合調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人是留下了,他不嫌悶,沈警官更不會嫌煩。 比賽當日,余路平沒到場,屬于他的高位一直空著。 吉旸后到,輸人不輸陣,雖說道上的人都知道阿厲是余路平的心腹,近來栽在內鬼手里,明面上自然不會說風涼話,但一句句“有需要余哥說一聲”卻著實像耳光一般響亮,按這話來說,算是余路平有眼無珠在前,管教無方在后,事發這么久,阿厲沒撈出來,內鬼也沒揪出來。 有跟在其他大佬身后的小弟冷笑一聲,“嘖,余哥怕是老了啊……” 吉旸氣不過,一個箭步沖上去,拎著那黃毛小子的衣領就是一記悶拳:“你他媽混哪兒的?余哥的閑話也配從你的狗嘴里吐出來?!” “你囂張什么!” 兩伙人突然戒備,相互推搡幾下,吉旸的死對頭萬卓從人群里走出來,拍了下吉旸的肩膀,被他不給面子的甩開。 萬卓也不動怒,反而給了自己小弟一巴掌,“沒半點規矩!不等你吉哥死了,你就敢在兄弟們面前逞能?” 小弟當即附和:“是是是,老大說的對,吉哥還沒死,哪兒輪得到我說話吶!”說完丟了根煙到吉旸胸口,“給吉哥賠個不是了。” 吉旸這會兒被扁擔掣肘,按他之前的性子,早就跟這孫子干起來了! 但出門前余路平三番五次交代過他,此次比賽才是關鍵,惹事必然生非,等他們賺個盆滿缽滿,到時候新賬舊賬咱們一起算。 一口烈酒抿下喉,梨園三千弟子盡顯神通。 “哼,我當是誰的狗在放屁呢,又臭又長的,原來是萬卓你的人,那我也就見怪不怪了。” 吉旸順勢拍了下扁擔的肩,“叫卓哥,你是我吉旸的人,不能沒有規矩。” 扁擔原先是跟著來充人數湊熱鬧的,阿厲不在,不少地盤出了點小岔子,能信任的小弟沒幾個,吉旸索性把扁擔叫來,只說是看孟平川打拳來了。 扁擔腦子一根筋,一聽吉旸說這話,高興壞了,路上買了幾把熒光棒和幾罐運動飲料,想著自己一定要嚎上幾嗓子給孟平川加油助威。 誰知一來就碰上拳館的死對頭…… 扁擔沒心情搭理這事,何況孟平川從不允許他私自跟吉旸外出,此刻見吉旸開口了,他也就怯怯側過臉叫了聲:“卓哥。” 萬卓面色陰冷了些,“我也不跟你打嘴仗了,看拳圖個樂子。” “滾吧你。” 萬卓的小弟捏緊拳頭,高喊一聲:“你說什么?!” “哎,又沒大沒小的,給你們吉哥說兩句不要緊,畢竟以后有沒有機會說還不一定呢。” 萬卓笑著離開了。 吉旸坐到觀眾席上一臉不悅,扁擔不敢跟他說話,不合時宜的拆了包薯片,四處張望問孟平川什么時候出場。 八進四的比賽明顯比以往初賽熱鬧許多,人多,開盤押寶的人更多。 孟平川的對手桑西是一位泰國人,去年拳賽的前三名,聽說自從在決賽場上死里逃生后,今年戰無不勝,賠率一路保持倒數,深受信任。 但孟平川也不賴,作為今年熱門的黑馬人選,看中他身板和冷厲打法的人也不在少數,賠率一路暴跌,勢頭正盛,儼然是奪冠的大熱門。 這讓其他選手明顯不悅,一旦利益與嫉妒的怒火交織,人的好勇心智往往直接被斗狠所取代。 在沒有規則的暗夜過度,一方拳臺,生死兩茫茫。 越往后,越是承載著生命的重量。 一共12局,每局3分鐘。 算起來,不過半小時功夫,但卻生死一線。 孟平川跟桑西水平相近,但打法大相徑庭,桑西算是野路子出身,在泰國打群架積累出來的經驗,比孟平川年長,整個人看起來瘦巴巴的很兇悍,所用招數花哨有余,但結結實實悶出拳的卻不多。 這讓孟平川有些啞然。 按桑西的步伐和即時反應來看,桑西想贏他并不是沒有任何勝算,倘若拖到最后幾局,孟平川仗著體力優勢,而桑西則可以憑借經驗勢力。 不拼個你死我活想必是不會罷休。 但讓孟平川意外的是,當桑西連續發出猛烈進攻后,倒不像是體力不支后的力道不足,而是整個人偏離出拳路徑,不僅沒有分辨出孟平川躲閃的位置,甚至來不及收取拳之時直接暴露自己的肩和頭。 孟平川瞄準機會一拳打到桑西頭上,直接將他打昏在地,當裁判開始倒數時,場下押孟平川贏的觀眾已經開始歡呼。 桑西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盯著吉旸。 那是一種憤懣到極致的兇狠,似乎是要噴出一條惡龍將此處夷為平地,不止是孟平川,連同這里的一切,讓塵埃遍布。 可他沒有再起來。 到比賽結束,他也只是平靜的走下臺。 孟平川追過去,拉住他的胳膊,“讓我?” 他不確定桑西能不能聽懂中文,但看他的反應似乎是聽懂了,桑西突然無奈的甩了下頭,用不地道的中文說了句:“沒能跟你痛快打一次,遺憾。” 孟平川心里明了,朝吉旸那邊看一眼。 他拿手指了下手機,然后比了個“數錢”的動作。 “他讓你故意輸給我的?” 桑西不想再說,掙開孟平川的手,“我回泰國了,不打了。” 孟平川沒有再阻攔,只是突然想起上次賽后吉旸數落他的話。 當日初賽最后一場孟平川被對手偷襲,吉哥氣急敗壞問他:“我眼睜睜看你挨了好幾拳,還不去醫院看看?!” “不用。” “你真當自己孟無敵啊?”吉旸氣急,“這稱號還是我給你起的!為的就是炒作,你懂嗎?就是把你這匹天才黑馬給炒火了,這樣賠率就會最低,我舅舅就能賺更多錢。” “所以呢?” “所以你個屁!你根本不懂這里面水有多深,你只需要錢,我舅舅也不是非你不可,他就是圖個樂兒,不喜歡人家逆著他來,他能用的也絕不可能只有你,只是明面上不好多說。” …… 看樣子,必要的時候犧牲一顆棋子,也是余路平的計謀。 桑西便是那顆明棋。 為的是讓孟平川成為真正的“黑馬”——孟無敵。 可是賠率最低余路平又是如何賺錢? 就連吉旸也不知悉外圍賭/博的具體cao盤方式,但他很清楚,敢開局的人必然是看中了這一塊的利益,吉旸原以為余路平會讓孟平川在初賽保留實力,將賠率炒高,以便于決賽奪冠時賺個盆滿缽滿。 但余路平劍走偏鋒,偏不是這樣安排。 吉旸還沒想明白,孟平川更是還沒有考慮到這頭上。 不過孟平川驚愕于余路平的城府,到底是生意人,算計天時與地利,走神時,扁擔已經沖過來,往他身上塞了不少地上撿來的花,“哥!你牛/逼了!” 孟平川胃里不適,痛得拿手按住,扁擔倉促的問:“咋了?哥,你別嚇我,你是不是剛剛比賽受傷了?頭?還是腎啊?” “去,我腎好得很。” 扁擔著急搖頭, “你腎好不好也只有小溪姐知道哇,我哪兒搞得清……” “別貧了,送我去醫院。” “醫院?” “嗯……”孟平川一時痛的站不住,往后踉蹌一步。 上場前他就有所察覺,動起手來就給忘了,這會兒痛感從胃里遍襲全身,他甚至能感覺到心口涌起的腥稠,他張了張嘴,扁擔嚇得差點哭出來,使勁捏緊他的胳膊,“哥!你嘴角有血!” “……” “真的!” “可能是……” 話沒說完,孟平川整個人筆挺的倒了下去。 第42章 何歡 孟平川失去知覺, 整個人癱倒在扁擔肩上,扁擔個頭不高,壓根兒馱不住孟平川全身的重量,他五內俱焚,倉促地在原地來回踉蹌。 左右不是。 不少人眼見孟平川倒下了, 卻沒人肯上來搭把手。 分到其他組比賽的拳擊手以觀望的姿態袖手旁觀, 沒探明虛實之前, 誰也不輕易交好, 畢竟打拳事小,借此機會盤踞各方勢力為上。 吉旸原本站在原地就孟平川順利進八強一事跟兄弟們吹噓一番,在萬卓面前逞個威風,不料一向身體底子硬實的孟平川卻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cao!”吉旸怒氣填胸, 往身邊小弟腿上狠狠踹上一腳, “還杵這干嘛?!過去幫忙啊!” 小弟白挨一頓打,連連叫苦,“是是是, 馬上去……” 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如白居易《登觀音臺望城》所述,“百千家似圍棋局, 十二街如種菜畦。” 只是彼時算不得什么好熱鬧。 水泄不通,扁擔已然分不清哪些是余路平的小弟,他們大多是休閑打扮,往常除了阿厲, 誰也不會刻意扮上保鏢的西裝革履。扁擔隨意往他們臉上掃一眼,看笑話的居多,更有甚者眉宇戾氣頗重,像是要趁此機會落井下石。 扁擔惶恐,但越是進退不得的境地,越容易讓人生出具體的做法來。 無需細想,抓緊孟平川的胳膊,把安全將他送至醫院放在第一位。 吉旸沒跟上去,他留在現場給孟平川暈倒一事做一些刻意的說辭,賽前選手的任何情況都有可能影響下場比賽的發揮,將個人輸贏拋諸腦后,一旦賠率大幅下跌,余路平精心設計的“黑馬”計劃將毀于一旦。 生意場上的人,在商言商。 資本與人才一旦同時進入多人cao縱的市場,那么規則、原則必定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為當權者所左右,玩的是人心,賭的是命運,而因此大浪淘沙的卻是以此安身立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