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冰火兩重天,無論那一方占領高地,她都將萬劫不復。 孟平川抽到第六根煙時,搭在洗漱池子上的小拇指被人捏住。 他回頭一看,是個還沒臺子高的小女孩,臉上沾著蜜桃粉,走路還有點搖晃。 孟平川蹲下身,與她平視,心里也不免柔軟起來。 小女孩捏捏他的手指,說:“我們等下也要坐船。” 孟平川說:“那我們等下比賽劃船。” 她害羞的笑一下,“好。” 片刻,小女孩問:“跟你一起的小jiejie是誰?” 是誰?這個問題把孟平川問住了。 是程溪? 還是小棠的jiejie? 還是被他哥哥弄瞎了一只眼的擇優的jiejie? 孟平川不自覺咬緊牙齒,松開后,柔聲說:“她是我愛的人。” “那你們會結婚嗎?” “會。” “會有小寶寶嗎?” “有,應該會跟你一樣可愛。” …… 第29章 抽離 那天踏青回去以后,程溪生了一場大病。 先是半夜咽喉腫痛,她起夜隨手喝了一杯涼白開,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 在家昏昏沉沉躺了兩天,咳嗽好得差不多了,低燒卻不退。 她整日悶在家里,氣色不好,跟窗外晚風吹滿地的杏花不搭調。 窗戶一直開著,程溪翻著書,時不時抬眼朝外看,總覺得孟平川會突然出現在轉角,拎著大一堆藥,翻墻跳進來。 冷著臉,使勁藏住眼里的溫柔,輕聲斥責一句“這么大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 但最近孟平川整日在拳館教課,幾乎沒有空出任何時間,只在睡前才跟程溪打個電話。 語氣淡淡的,總催她早點休息。 程溪也不難為他,聽他聲音略帶疲倦,有些心疼,聯想擇優出院后高額的康復費用,心里更多的是理解和豁然。 周三下午,同屬一個實驗室的學姐徐沁來家里探訪。 本是順路看望一下程溪的病,結果屁股還沒坐熱,朱晨就換了身衣服趕去買菜,硬留人家一起吃個便飯。 徐沁年長程溪不少,高中、大學都與她同校。正在讀博,跟程溪相識已久,平日話少,不大聒噪,跟程溪算是昆曲同好。 程溪帶小師姐回房,給她倒一杯果汁,“學姐,你坐。” 徐沁在她床邊坐下,“身體怎么樣了?” “沒事兒,這不是趁生病多混幾天假嘛。”程溪開玩笑說。 徐沁仔細看了下程溪的臉,她略施粉黛,不比在校時總以素顏示人,清淡的氣質少了些。 眉目多泛了些溫和。 徐沁明了,指了下她手上的紅繩,“談戀愛了?” 程溪面上一熱,靠在書桌邊,拿手不自然的捏了下自己的耳朵,“……嗯,在一起快半年了。” 徐沁笑說:“喲,原來是‘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哪有!學姐你就別取笑我了……”程溪垂下眼,有點失落,“我這明明是‘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 “還說你自己不是在閨怨。” 程溪臉皮薄,還沒對人說過她戀愛的事。 急著端起果汁,差點撞到徐沁鼻子,“學姐喝水!” 徐沁也不戳穿她,抿了口果汁,說:“你們在學校天天見,還抱怨呢?想想異地戀的情侶,跟牛郎織女相會似的,一年只見幾回面。” 學校天天見? 程溪啞然,頓了下才明白過來,“哎!學姐你弄錯了,我不是跟陳晚燈在一起,是另一個人,不是咱們學校的。” “還能有別人?”徐沁一說完,覺得有失妥當,趕忙補了句:“大概是你跟陳晚燈看起來太登對,我們老跟著瞎cao心。” “……陳晚燈他有女朋友,咱們學校物理系的。” “哦。” 片刻,徐沁不好意思多打聽細節。聽程溪先前那意思,兩人怕是不常見面。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前男友,高中同班,苦追她四年。 追到后,異地不過半年,他就跟學妹曖昧不清。 徐沁心里不好過,多嘴說一句:“程溪,談戀愛你得多長個心眼,男人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起初一天給你打十個電話都不嫌煩,后來跟完成任務似的,恨不得十天才打一個電話,說不好還得吵上一架。” 程溪聞言,手指一滯,無意與她爭辯。 但嘴上沒忍住:“他不一樣。” 徐沁看她一臉擰巴,語氣輕松了些,“怎么不一樣?” “……他這人挺守舊的,不太上網,對新鮮事物始終保持頓感,但該記住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他不僅記得牢,而且做得好。” 徐沁笑出聲,拿手親昵的拍一下程溪的手,“他有什么不一樣呢,我是沒看出來,你倒是真不一樣了。” “……我怎么不一樣了?”程溪低頭打量了下自己。 徐沁說:“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呀,說到喜歡的人眼睛都亮了。” …… . 當晚,徐沁走后,程溪多少心里有點不安定。 她絲毫不懷疑孟平川待她的真心,但緊攥在手心的手機完全沒有動靜。已經十一點了,往常這個時間,他該打電話來了。 賭氣一般,程溪也沒主動給他打過去。 死盯著手機,沒拿他肯定在忙這種鬼話唬弄自己,這種自我安慰的事,她做不來,打電話過去扒拉開自己等得結了痂的傷口,這事,她更不樂意做。 窗外已經沒了明黃的月色,淡淡的月暈劃開蒼穹,倏然撕開一道豁口,夜色吞噬而來,在枝葉斑駁的剪影中叫囂。 算計好了一般,凌晨十二點零一分,孟平川發來一條短信。 晚安。 程溪眼眶有點發酸,不知孟平川是不是故意躲著她。 明知她有十二點定時關機,早晨七點定時開機的習慣,卻趕在這個點發。 既然他有心為之,程溪也不愿戳穿,關了手機。 睜眼時憋住了眼淚,閉上眼反倒藏不住。 明明沒人看見,程溪卻無聲的拉高胸前的被子,遮住臉,側身蜷縮在一起。 . 凌晨一點半。 酒瓶哐當倒地,在瓷磚地面上摩擦著滾了半圈。 在夜深之中發出清脆、悲愴的聲響。 孟東南被吵醒,從房間出來,把開關摸到。 光線悉數射到他眼睛里,他本能的瞇起眼,手撓后背,“阿川。” 孟平川沒應聲,用牙咬開另一瓶啤酒,仰頭往嘴里直灌,不要命似的喝法。 孟東南走過去,一把搶下來,“發什么酒瘋?!” 孟平川伸手要奪回酒瓶,被孟東南捏住他的領口,推搡到沙發上。 孟平川癱倒在沙發上,半天不動彈,一條腿胡亂架到茶幾上,另一條腿垂在地上。孟東南搖搖頭,把他另一腳抬到沙發上。 “阿川,發生什么事情了?”孟東南問。 他從沒見過孟平川如此頹廢的模樣。 要說有,大概也是十年前,孟平川外公過世那會兒。 他失去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也一并埋葬了自己所有應該被疼愛的軟肋。 孟平川看著天花板,搖頭說:“我沒喝多。” 孟東南:“去你媽的!你沒喝多我跟你姓!” 孟平川拿手遮在額頭上,笑得張狂,“誰稀罕你跟我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了半小時。 孟東南不再理會他胡言亂語,進屋把他被子抱出來,往他身上一丟,“蓋上!別折騰了,天塌下來也壓不死你,總有個高的頂著。” “……嗯。” 孟平川在沙發上坐起身,拿手用力拍幾下自己額頭,點根煙,看了眼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他給程溪發短信的畫面。 又把醫院昨天給他發的短信,逐字逐句細看了好幾遍。 他偷拿擇優和程溪的頭發去做了dna全同胞鑒定,測試結果如他所想。 擇優就是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