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擇優就是程溪千辛萬苦在尋找的親生弟弟。 孟平川沮喪的垂下頭,煙頭燙到褲子上,他也不覺得疼。 孟東南看不得他作踐自己,拉起他胳膊,把他指間的搶下來,泄憤似的丟出窗外。孟平川站不穩,整個人重新栽進沙發。 “咚”一悶聲,他手臂甩到墻上,一路摩擦。 整個手背突出的骨節,瞬間擦破了一層皮。 孟東南不明所以,暗自憋屈,正想破口大罵迫使他清醒時。 孟平川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火紅的鳳凰花燃盡在枝頭,他的靈魂一并被抽離,低聲哽咽道:“哥,我想她……” “阿川,為個女人要死要活的,不值得。” 孟東南搖搖頭,只當他失戀了。 . 宿醉后,孟平川一夜好夢。 睡到日曬三竿。 孟平川第一時間掏手機看,沒有任何未接電話或是短信。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換了身干凈衣服,拿冷水洗臉,順帶澆到頭上。 胡子顧不上刮,立即到程溪窗前去看。 窗戶緊閉,連那盆茉莉花也被端進屋了。 晚了一步。 程溪回學校了,她習慣臨走前把盆栽都移進屋。 怕梅雨時節,桃花水泛濫,淹著她的花花草草。 孟平川一時晃神,心里空落落的,靠在墻根想抽煙,煙也沒了。 他瞥見程卿凌正蹲在門口,擦洗他那輛車燈都懷了的電瓶車,程卿凌看見他,抬手笑著跟他打個招呼。 隔得老遠,他揚聲問:“上班去啊?” 孟平川嘴里苦澀,一整天沒吃東西,胃里也有些酸水涌上來。 他擺擺手,“這就去,您忙。” 倉皇走出巷子口。 孟平川在拳館待了一整天,到晚上下班,他收拾器材時,想起程溪,一不留神,沒拿住手里的啞鈴,滾出去撞倒水瓶。 熱水濺了他一褲腿,燙得直冒煙,銀色瓶膽醉了一地。 扁擔趕緊拿著掃帚過來,把發愣的孟平川推開:“沒燙著吧?” 孟平川聲音低沉,“沒事。” 扁擔邊掃地邊說:“哥,我看你最近不大對勁。” 孟平川不回答,把門后放的拖把拿過來。 扁擔笑說:“你是不是想小溪姐想的?丟了魂兒一樣。” 孟平川安靜的拖著地,扁擔停下來,手搭在孟平川肩膀上,“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配不上小溪姐?” 孟平川偏開頭,“掃你的地。” “這里就咱哥倆,有什么不能直說的?” 扁擔說,“你要覺得自己配不上小溪姐,我覺得挺正常,可那也不算什么,人家黃蓉還嫁給了郭靖呢!黃藥師起初不也不同意嗎?!” 孟平川嘆口氣,“別屁話了,放現在這社會,能一樣?” 扁擔繼續說:“怎么就不一樣了!你這人就是想太多,什么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你要覺得自己配不上小溪姐,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倍疼愛她。” 孟平川突然笑一下,他沒想到,這種他跟自己說了千萬遍的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效果竟完全不同。 原來孤獨的近義詞,果真不是孤僻。 孟平川把拖把塞到扁擔手里,“我走了。” 扁擔一點就通,故意打趣:“開竅了?急著去找小溪姐?” “我回家吃宵夜。” 孟平川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伸手高高揮了兩下。 扁擔在他身后高興的喊:“哥!我還有首歌沒給你聽呢!” 孟平川聲音清晰,從遠處穿過來:“謝了!” 孟平川走后,扁擔拿手機單曲循環他最喜歡的歌,繼續掃著地。 “逆風的方向更適合飛翔, 我不怕千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 ……” 第30章 和好 春夏交接的校園,花繁葉茂。 孟平川到學校時,大約八點,剛一波學生抱著書從樓里出來,談笑間點亮了靜幽小路上的螢火,空氣變得喧鬧。 孟平川與他們打扮不符,徑自拐進另一條沒盞燈的小道。 一條道往光明處引,路邊花壇種的野薔薇,長在雜草里,背陰而生。 可能是心理作用,人少,連溫度也稍顯冷清。 黑用陰冷偽裝孤僻,夜以偏僻隱忍蒼涼。 到小路盡頭,孟平川給程溪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做什么。 程溪接通速度很快,但開口遲疑,“……在禮堂排練節目,畢業晚會要登臺。” “真快,你都要畢業了。” “……嗯。” 孟平川輕笑著搖搖頭,心底生出一處不合適的感慨。 還是小學時候外公拿藤條逼著自己背的,背不熟,藤條借勁風抽在他背上。別的沒記住,偏“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記得牢。 背完一溜煙兒跑了。 外公在身后笑他沒出息,毛還沒長齊,凈想些情情愛愛的事。 程溪聽他那頭挺安靜,問道:“你在做什么?” “抽煙,跟你打電話。” 程溪癟癟嘴,“白說,我不也跟你打電話么?” “那你還問。”孟平川咋舌。 程溪問:“今天提前下班了?” “嗯。” “沒出去?” 孟平川想了想,“出了,在你學校。” 程溪咬了下唇,藏不住欣喜,“真的嗎?” 孟平川把煙空擲進垃圾桶,“假的。” 程溪:“……” 孟平川說得輕巧,“你忙吧,掛了。” “我還沒……”忙音響起,程溪只好頓住口。 電話斷了,這是孟平川第一次先她一步掛斷電話。 她站在臺下捏緊手機,有點不知所措,她剛換好表演用的服裝,頭發散開,還沒來得及打理。燈光在調試,晃來晃去,偶爾會戳進她眼里。 她愣了好一會兒,直到肩上被人重重一拍,“愣著干嘛?到你上場了!” 程溪一驚,局促道:“……就來。” 禮堂里燈光由熄到亮,演職人員都擠在后臺,臺下坐著一排校藝術系的老師。 往年程溪所屬的生命科學學院的畢業獻禮,均以跟風為主,同其他學院一樣,節目無外乎是歌舞串燒、相聲小品或是詩歌朗誦。 毫無半點新意,但排練起來還把學生折騰得半死。 今年系里換了個年輕輔導員,跟學校承辦組織達成共識,拿出兩套方案: 要么湊一臺戲曲新編,賞味古典文化。 要么拿一臺舞臺劇、話劇出來,歌舞青春。 兩者皆好,最后由即將退休的老院長拿定主意。 選了一出表現亡國之痛的歷史劇《桃花扇》,拿劇本作者孔尚任自己的話來說,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實事實人,有憑有據。 尤其符合老院長的心聲。 又一批學生畢了業,初入社會,不敢奢望每一個人都能把“為國為民”當作追求,但至少同處盛世,仍盼望后代銘記恥辱,負重前行。 到落葉歸根之時,再回首,終不似,少年游。 但這一出別出心裁的告別儀式,想必也更有分量。 程溪飾演該劇目的女主角李香君,男主角則是從編劇系借來的。 她從小就對昆曲有興趣,上過幾天業余戲曲班,基本功不扎實,但勝在模樣清麗,穿了戲服,一顰一笑間頗有古韻。 加之所選唱段是提前錄好的,配合現代設備的調整,聽不出有多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