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撇開醫術不提,單單這副好性情加上這聰慧過人的勁便叫人心生好感,又是個見識過人的,就柳家二爺那陰沉沉的模樣,定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溫大夫這里這般想,卻又哪里曉得跨出藥廬的通房沈魚笑得又是哪般得意,她自個不過是轉一轉腦子罷了,吃力的活一應交給大夫溫方,如何不笑成嬌花一朵。 等得意一會,又嘆息一句,只瞧著整個柳府的人加上溫方也是抵不過一個柳二爺難哄,切又一貫的洞悉人心,你這里還未來得及動上個小心思,他那里便已經知曉了下文,只冷眼的瞧著你把個戲做足,高興時只打趣調侃兩句,不高興時那便只全憑個人造化了。 沈魚悄悄吐了吐舌頭,想著平日里柳淮揚又是如何待的自已,禁不住心里暗嘆一句,又豈是一個寬宏大量可以言喻的呢? ************************ 柳家二爺燒沒燒高香不得而知,只外院的一眾人等卻是個個覺得沈魚才是燒了一把好香,才有如今的處境。 二房里二夫人如今卻是越發有些坐不住的,不為別的,只為景春閣大夫人的身子竟是比以往情勢大好的。 雖是老夫人面前也跟著同那溫大夫求過幾回,只卻是沒帶幾分誠心誠意,也難明了,如今柳府中饋她一把把持,若是長房大夫人那里得已康復,到時哪里還又有她一個二房弟媳說話的余地? 一想到要將手中的大權交了出去,二夫人一張風姿不減的芙蓉面便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好模樣。 若是大夫人那里沒個變化,只眼下這幾年光景她原是不用這般苦惱的。 大房長媳忙于子嗣,只一日不添男丁,這廂她手中的管家之權卻是不必交待出去。 老夫人那里雖是不問事兒,二夫人卻也是明白的,眼下不過是借她之手將府里一應瑣事應承下來罷了,只給阮氏騰出空來,好好將養身子,為長房開枝散葉才是第一要緊的事兒,至于這管家的權力,只阮明生君下男丁,不必她提,老夫人那里也會親自交付于她。 長房管家原本就是名正言順,只拿大權在握的久了,哪里還有輕易交出去的理兒,二房原本就是人多事兒雜,二老爺又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若不二夫人從中公里時不時弄上一些貓膩,如今二房的日子哪能這般好過的? “母親似有心事,不若同兒說上一說,讓兒為您分憂解難。” 二房長子柳淮鳴,原是過來請安,卻二夫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免不得要問上一二。 二夫人抬眼便瞧見自家英俊不凡的長子淮鳴,拿個帕子拭一拭臉,又抿一口香茗才算開了口:“先坐下罷了,待母親理理分明,再同你說個詳細。” 只瞧著坐在自已身側的長子淮鳴頓了頓才又開口:“你父親一貫不問內院瑣事,卻是個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主兒。你父親不曉得這些,你自小便在母親身前自是知道的,若不是這幾年母親一手掌控著中饋,咱們二房哪里又會如今這般結余,依著你父親那般揮霍的,又是這一大家子,怕是飯也吃不上一口熱的。” “母親怎么會突然說起這些事來?現下不是好好的么……可是父親那里又同您起了爭執?”柳淮鳴一雙墨眉擰成結,這話說的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提起自家父親……實在是叫他有些難為情,如今也是邁進不惑之年的人了,卻依舊是整日沉迷那溫柔鄉風月場。 單單只看著二房里幾個姨娘,哪個不是風月場里有了首尾,又讓懷了子嗣……這般沒臉的事兒也不道做過多少回,每每都是自家母親顧全大局將人接了回來,安至在二房里,言說是沒有柳家的血脈養在外頭的道理。 且只那幾個姨娘膝下的孩子,最小的才將將幾個月,還有兩個正是身懷六甲,便知他這個父親是如何的不成器。 柳淮鳴只氣得咬牙切齒,并不解恨。好在他容貌類二夫人居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便是作下一副這般猙獰的表情,也并不損其英俊半分。 二夫人知他定是想差了,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一句:“并非是你父親那里出了差子,鳴兒莫亂想。” 柳淮鳴這才把個眉頭舒展開了追問一句:“那母親為得何事煩心?” 二夫人又細細思量一番,覺得也未有甚不便同他說的,若是不同他說還能同誰商量上一回,自家二老爺一貫是個不問事兒的,自家次子淮禮又是個沒譜的主兒。庶子淮義倒是懂事,只非自己親生,何況同他母親又是那般過節,也是不能說的。 便也只自家長子淮鳴是個性子沉穩的,自小更是懂得體貼她持家不易,每每她這里同他父親那里有了爭執,也總是護著她幾分。 如是一想思量著便將自己方才憂慮一點不落的同他說個分明。 柳淮鳴聽完只沉思片刻才開口問一句:“依母親話里的意思,大夫人那里病況好轉,似是同二哥處的通房沈魚有幾分關連?” 二夫人緩緩點了點頭道:“張嬤嬤從東院里的灑掃婆子嘴里套出了幾句話,說是每每大爺處的尤姨娘去探望一回,身邊總帶著個面生的婢子一道,她便仔細的留意了一番,不想正是老夫人做壽時在跟前兒伺候的那位,正是通房沈魚。” “母親便是懷疑,大夫人如今用的藥,便是那沈魚從棲意園中帶出來的?”二爺說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畢竟柳淮揚什么樣的秉性他還是知道一二的。 “棲意園里何等地界,況且二哥又是那般嚴謹的性子,且不提他那里同大夫人那樁舊事兒,單單只知曉尤姨娘同沈魚之間的關系,便不會不防,若是這般說沈魚能將個藥帶出來,孩兒是不信的。” 二夫人聞他此言倒覺得甚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又道:“話雖是這個理兒,我兒卻是莫要忘了,能得二爺那般青睞的人兒想畢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二夫人這句話這倒是不虛,柳淮鳴無不贊同,他同這個二哥雖是接觸未深,卻能出他種種行事上察覺,定不是個同表面那般只一味躲在棲意中養病的閑散人。 他自幼習武,當能分辨出練家子同個常人區別。棲意中但凡他見過的下人,竟是個個身懷絕技。 不提德管事便是個深不可測的,單說柳二爺身旁的隨從芣苢,若真有機會切磋一回,他也是不敢托大,拍著胸脯敢說有十成把握勝過他的。 若說一個身患重疾的人身旁養著這些個能人異士只為了護住自身安全,他必是不信的,這里可是當朝太尉的府邸,戒備守衛哪一點也不曾松懈過,哪里還需他養這一群高手在身前呢? 柳淮鳴暗自思量著,越發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前幾年自己也是年少輕狂,曾趁著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著一身夜行裝原想著來一出夜探棲意園的,卻是不想才將將摸上園子的外墻,便叫人從腦后一個手刀打暈過去,待醒過來,卻是正躺在自個床上。若不是身上的夜行衣同后腦后的痛感,他當真只以為便是自己做得個夢罷了。 等想得明了又是驚出一身冷汗,這般高手,怕是他靠近棲決園十幾米開外,便已經摸清的他的來路,才沒下殺手,如若不然,怕他這里早就是個不會說話的死人罷了。 暗自反省一回自己的輕率,便再未對著棲意園同他這個二哥,再沒生出過一分不該他有的好奇之心。 畢竟別人那里顧念著一點子情誼手下留了情,他若是再得寸進尺怕是便不會再這般幸運的只讓人打暈過去了事兒了。 “母親可有打算?”柳淮鳴又怕自家母親不小觸了那位的霉頭,免不得多問上一句,也省得是后事發后再懊惱得不償失。 “棲意園里母親自是沒法子伸手的,二爺那里可是硬碴子,自是不好輕易招惹了。好在母親手底下有個婆子還算中用,同那清平坊里的教習嬤嬤也算有幾分交情,便差著她過去將那沈魚的底子打探一番,且再做打算。若是能將她拉攏一番,日后自是沒有景春閣里的好果子吃。” 聽二夫人如是說,柳淮鳴才算放下心來,倒底是自己母親思慮的遠些。 “想拉攏沈魚怕是不易,聽聞她同那尤姨娘的關系實在非淺。”柳淮鳴不無憂慮道。 柳二夫人聽自家兒子這般憂慮,免不得笑著嗔他一句,只把個嫵媚風情詮釋個十成:“鳴兒實在太過多慮,母親只告訴你個真理罷了,進了高府內宅,便別提什么勞什子姐妹之情,提,也是白提的。但凡有點子利益,捅你刀子的一定是你覺得最親的姐妹。自莫說沈魚同尤靜婉都是那清平坊里長起來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更是比常人更能體會幾分。” 二夫人說這話,實是有根據的,只并非說的長房先前那兩位夫人。只她二房這里,柳二老爺納下第一位姨娘,便是她從前的閨中好友,十多年的手帕之交,她這里不過將將新婚半年,才剛新孕。那人便借陪伴之由常入柳府,只未曾想她這里頭胎還未生下,她那里已經爬上了二老爺的床…… 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惱? 后來一出接一出的鬧劇更是讓她徹底對二老爺寒了心,便也不指望了。 好在自己膝下兩孩子皆是懂事兒的,長房不盛,老夫人那里又是年歲漸深沒了管事的經力,才叫她有了機會接手中饋之事,二房里的一應開銷便只看她心情,手底下的幾個姨娘倒也不難拿捏,在柳府里她二夫人也算混得風生水起,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