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書房內(nèi),大夫溫方捏著一粒白玉棋子,再三斟酌仍是舉棋不定。 柳二爺一雙濃眉微斂,早就生出了幾分不耐,倒是知道他一慣如此,便一心二用的執(zhí)起一本古卷趁著空擋偶爾也翻上兩頁。 一般的芣苢見了只在心里嘆息,還是沈魚姑娘好棋意呀,哪次同她對弈也未見自家主子這般閑適過,每每只聽那棋子接二連三敲落在棋盤上的聲響,他這個在一旁侍候的人有時竟是看的應(yīng)接不暇。 何時見過她同溫大夫這般拿個棋子恨不能猶豫上半天,還要時不時悔上一子才算完。唉,每每還總是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爺一較高下,哪次不是輸?shù)膫€沒臉兒。 芣苢這里才將將打心里嘆息完,就見沈魚邁了進(jìn)了。 那兌了靈蛇血的藥已經(jīng)遞到外院有些日子了,今兒她便是去了景春閣驗一驗成果去了。 照舊卸了釵環(huán),只作一副普通婢子打扮,跟著尤靜婉入了景春閣的門檻。 待尤靜婉揮退左右,沈魚才拿個溫?zé)岬呐磷由锨埃瑸榇蠓蛉瞬潦靡环樀烙^一觀面色,探一探脈象。 尤靜婉并不知曉沈魚一身醫(yī)術(shù),只當(dāng)她是不放心那藥,怕是讓旁人做了手腳,再連累她這個姨娘做不安穩(wěn),非要親自看上一番,才能安下心來。 對她這般誤會,沈魚便也只得厚著臉皮默認(rèn)。著實在也不知如何解釋,索性便將錯就錯罷了。只她自個心中有一桿 沈魚將大夫人從頭倒腳的擦了個遍,也瞧了個分明。 比照著用藥之前,大夫確有見好的跡象,原本曾暗紫色的唇,這會顏色倒是轉(zhuǎn)淡了些許,旁人不細(xì)瞧卻是瞧不出的,這便是毒性緩和拔除的跡象。左右這藥也用了有小半月之余,大夫人之所以見效甚微,怕是身上毒本就重且久,更重要的便是蛇血不夠劑量。 沈魚有了分辨,便隨著靜婉退出了東院。 分開前卻又叫她拉著手閑話幾句:“現(xiàn)下親自瞧了可是安下心來了罷,早就同你說過一次,夫人房里伺候的婆子早就細(xì)細(xì)稟給大爺了,自從用了那藥,夫人白日里的精神眼瞧著見好,便是夜里歇息也不似從前那般每每叫個病癥折磨醒幾次才算完。” 沈魚點了點頭,只訕訕的笑著點了點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打算同靜婉說個分明,只覺得這些個事兒她知曉的越少越好,如今便是個姨娘了,也算了了她一樁心愿。 待那藥再試得穩(wěn)妥一些,屆時二爺那里有甚打算,大夫人又是何種光景,只不牽扯到靜婉,她都是沒話的。 沈魚不緊不在慢的走到柳淮揚(yáng)身旁,福了福身,喚了句二爺。 柳淮揚(yáng)將個古卷隨手放置一旁,抬眼瞧了一眼。 雖是初夏,也免不得晌午日頭高,沈魚頂著一路驕陽打外頭走回來,一張俏臉曬得紅通通的。 讓人看了禁不住心疼兩分,柳家二爺又是素來性子冷,免得得黑著張臉冷著聲音道上一句:“竟是越發(fā)不知道愛惜了,瞧著日頭大了,也不知找把傘遮一遮么,嗯?” 瞧著沈魚把個頭又低了低也未再也旁得責(zé)備的話來,只吩咐芣苢去藥廬里取上一盒子生肌膏子過來,怕是姑娘家的肌膚嬌嫩,曬一曬沒得再褪上一層皮,先拿了藥膏涂了總是沒錯的。 大夫溫方一顆棋子左右舉了差一點便足一柱香的時辰,這會倒是拉著耳朵不忘記八卦一下。 聽完又不忘記在心里嘖嘖兩聲已示意鄙夷,如今的柳家二爺,當(dāng)真是越發(fā)的兒女情長起來。不過是曬個太陽罷了,瞧瞧,百十兩買不了一瓶子的生肌膏子也要拿來用上,真真是暴殄天物。 大夫溫方原是打算只在心中鄙視一回,畢竟人家寵著自家的女人,他這個大夫?qū)嵲谑遣槐惆l(fā)表意見,只是奈何一個不甚,那兩句“嘖嘖”不小心便從口中清晰無比的吐了出來,只引柳家二爺黑沉沉的眼眸又是瞇了一瞇。溫方心道不好,這便是要生事兒啊,都不必想,倒霉的必定是他無疑。 又瞧著低頭不語正作一臉?gòu)尚邏训纳螋~,打算自救一回。 佯裝沒看到柳二爺那道刀子般的視線,只輕咳兩聲,瞧瞧沈魚仍舊未將個臉抬起來看上一眼,無法只得又生生忍著柳淮揚(yáng)越發(fā)冷洌的眼刀,再卯足力氣咳上一句,原是打算沈魚若是再沒反應(yīng),他這里便要另作打算——溜之大吉了。 卻說沈魚又不是個死人,不過是覺得柳淮揚(yáng)一時語氣太過,只低著作一副反省的姿態(tài),實則在心里悄悄腹誹一通罷了。溫方鬧的這一出動靜如何聽不見,便有幾分好奇的抬了抬眼,便見溫方捏著個棋子一臉苦色同她求教一番:“小魚姑娘可否指點一二,也叫大夫這回好歹莫這般快的輸上這一局。” 話到這里沈魚還未回應(yīng),柳淮揚(yáng)卻是忍不住抽一抽嘴角,說甚這般快輸上這一局的鬼話,想他溫方一步棋便要想上半柱香的時間遲遲不肯落子,也不必再提一盤棋究竟下了多久。 只說溫大夫棋藝不好,這拖字上的功夫卻是實在了得,想贏他一盤棋,不耗上你半天的功夫那是不能的。 沈魚原也是見過溫夫下棋的,如何不知他這話里的水分。她轉(zhuǎn)臉瞧了瞧柳淮揚(yáng),卻是同一雙泛著柔光的黑眸撞到一處,沈魚禁不住面上一熱。 說來也是怪讓人煩悶,自那一晚二人將話說個通透,他便總是拿這般眼神盯著她瞧,只瞧的人遍體生熱,坐立難安,每每再調(diào)侃一回,清冷的聲音說出的話卻又人讓人羞不得惱不得,好生沒個道理。 沈魚把個視線移開,作一副再正經(jīng)不過的模樣:”奴婢倒是有心想幫溫大夫一幫,只古語有言在先,說是觀棋不語真君子。“ 溫方一聽原來卻是空歡喜一陣子,奈何佳人打算袖手旁觀,原本挺起的肩背禁不住又塌了回去。 沈魚瞧他這般微微一笑瞧了柳淮揚(yáng)一眼,似有挑釁之意,只見她從溫方棋罐子里拈起一顆白子,垂下一雙秋水剪瞳掃視一眼那棋局,卻是沒忍住牽牽嘴角暗道一句,溫方這手棋下的何其爛,帶著幾分敬佩之意瞄了柳淮揚(yáng)一眼,同這般臭棋婁子也能下上幾回,倒是好耐性。若是換成她,決計是做不到的。 如是想著卻是沒停了上功夫,將個棋子往棋局上看似隨意的一點,促狹的朝著溫方一笑:“古語雖言的有理,只可惜奴婢并非君子不過區(qū)區(qū)小女子一枚罷了,這般大道理自是無效的。”真真強(qiáng)詞奪理。 溫方伸著脖子往個棋局上一瞧,禁不信嘿的樂了。 沈魚這顆棋點的妙,生生將個死局做出一線生機(jī)——活了。 柳淮揚(yáng)牽著嘴角,笑容帶著玩味,沈魚方才眼里的挑釁一點不落的皆讓他看到眼里,丫頭這是惱羞成怒了。 便也執(zhí)一顆黑子落下,眼看著才將做活的一線生機(jī)便這般生生掐斷。 溫方大急,反觀沈魚卻是一派從容,不緊不慢的又敲下一枚白子,再做活。 大夫溫方從未覺得這般折磨過,眼中神采便隨著沈魚做活的棋局而亮,隨著柳淮揚(yáng)狠心堵死而滅。 溫方一雙眼睛便這么明明滅滅的,一應(yīng)心情便承著二人的棋盤上的廝殺起起伏伏不肯消停半點。 待收了棋局,沈魚端了新泡的一壺烏梅湯過來,柳淮揚(yáng)不食生冷,茶用得便是溫?zé)岬模m不若冰鎮(zhèn)的那般消暑,倒也爽口。 棋也下了,茶也飲了,沈魚便也將那東院紀(jì)氏的情況細(xì)說分明。說到最后又將她心中打算一并說了出來。 柳淮揚(yáng)聞言久不言語,只拿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點桌面,一臉?biāo)菩Ψ切Ρ砬椋欢⒌纳螋~心中發(fā)毛。 溫方卻是坐不住了…… ******** 第38章 三更合一 大夫溫方卻是坐不住了,那靈蛇的血如今已經(jīng)在大夫人身上見了成效。 按著常理柳淮揚(yáng)這里便可安心入藥,只等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