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怎么了?”直到確認了她身上沒有任何一處的傷痕,夜帝再才抬起眼,也才注意到阿九異常蒼白的面容,空洞的目光盛著水氣,失神的縮住了自己的臉龐,而一貫總是勾起笑容的嘴角此刻是蒼白的干烈,凝重的目光慢慢的定在嘴角那干涸的血跡上。 夜帝的手微微的顫抖著,不安的看著如同失了魂的阿九,第一次,他在阿九的臉上感覺到了濃重的悲傷,那決絕的面容,讓夜帝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和驚恐。 “皇上,我沒事,只是想起了娘娘,所以氣急攻心。”阿九伸手撫平了夜帝皺起的眉宇,冰涼的手指順著他的眉宇慢慢的劃下,一點一點的將夜帝的輪廓刻進心頭,干澀的眼早已經流露不出淚水,只余下nongnong的哀傷盈滿在眼中,化不開,如同這蒼涼的月色。 夜帝緊緊的抱住阿九身子,卻感覺懷抱中的身子不似往日那般的溫暖,竟然是單薄的如同隨時會飄散在風中一般。 “阿九,你有事瞞著我。”心頭浮現的不安從沒有向此時這樣的凝重,夜帝只感覺懷抱里的身子似乎僵直了片刻,隨后一雙細長的胳膊緊緊的抱住了自己,那么的用力,似乎在努力的壓抑著什么。 “不要問,不要問。”阿九慌亂的搖著頭,抱著夜帝的手不停的顫抖著,這一刻,若是可以永遠,她寧愿舍棄剩下的一年光陰,讓自己永遠的偎依在他的懷抱中,地老天荒。 直到懷抱中的人沉沉的睡下后,夜帝臉上是再也壓抑不了冷寒,目光落在床上蒼白的面容上,剛硬的神色才在瞬間軟化。 阿九,你到底隱瞞了什么?夜帝眷戀的撫摩著她的容顏,這些日子,她消瘦了許多,雖然笑容依舊,可飛揚的臉龐上卻常常快速的化過哀傷,淡淡的,卻是決絕的凝重。 “柳大海,把熏香點上,讓葉之秋守衛好了天御宮。”靜靜的凝望了許久之后,夜帝這才起身放開懷中嬌小的身子。 阿九的事,或許火銀月會清楚,不再猶豫,夜帝滅了燭火,再次的回望了一眼月色下睡的不安的人,隨后向屋外走去。 同樣的夜色下,火銀月寂寥的身影凝望的窗外,那邊是皇宮的方向,阿九或許已經睡下了,那日自己喝的大醉,所以不曾為她送行,不過那個皇宮中有著她牽掛的人,所以阿九應該是幸福的。 “誰?”依舊是清澈的聲音,火銀月奇怪這樣的深夜會是誰來到訪。 “是我。”相對月火銀也的嗓音,夜帝的聲音永遠都是那樣的低沉,帶來冰雪消融時的冷洌。 “皇上,你怎么來了?”火銀月疑惑轉過身子,看向回廊上的夜帝。 “阿九身上到底有什么是我不曾知道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火銀月淡定的目光里快速的傷過哀傷,沉默的回望著夜帝,垂下的手卻已經緊緊的握成拳頭。 “為什么不說?火銀月的傷痛讓夜帝再也保持不了身為帝王的冷靜,焦慮的等待著火銀也的回答。 會是什么,讓這個武林的盟主會這樣的無力,同樣的,這必定也是他這個七夜王朝的帝王同樣的。 張了口,卻怎么也說不下去,火銀月平復著心頭的波浪翻滾,沉默許久之后才顫聲道:“阿九她只有一年的命了。” “和她的寒氣有關。”夜帝臉色冷靜的駭人,夜色下的臉龐在暗色中看不清楚,只余下一道目光犀利的射向屋子中的火銀月。 “那不是寒氣,是糾纏了她十年的寒毒,每當十五月圓,就會發作,她本只有三年的命,可幸好師傅醫術無雙,阿九更是青出與藍,所以才延遲到今年,也就是最后一年。” 火銀月淡漠的說完,隨后再次的轉過身子看向窗外沉默不語。 “骨血相連,這樣就算到了陰曹地府,阿九也不會忘記皇上的,縱然是投胎轉世,阿九也依然會找到皇上的。” “皇上,若是有一天阿九死了,你怎么辦?” “皇上,只思念阿九一年好不好,只一年阿九就滿足了。” 原來她早就準備離開了,原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原來她眼中那濃郁的哀傷是因為這個。 阿九!夜帝沉重的閉上雙目,黑暗中卻清晰的看見阿九那蒼白到淡泊的臉色,那埋在自己懷中不曾讓他看見的痛楚。 “沒有解毒的辦法了嗎?”夜帝睜看眼,兀自盯著被云層覆蓋住的月華,沉痛的氣息籠罩在四周,在夏夜中卻帶來徹骨的寒冷。 “沒有,普天之下若是阿九自己不能解,便不會有第二個人可以解毒了。” 火銀月冷聲回道,背對著夜帝的面容卻是一派的平和,為了阿九,他什么都會做的,縱然日后,她會記恨自己一輩子。 “真的只剩下一年了嗎?”早已經知曉的回答,可親耳聽見卻還上那么的痛苦。 “是。”火銀月肯定的回道,異常平靜的聲音卻讓夜帝在瞬間看出了異樣,“如果沒有碧瑤死的那件事,你原本要帶著阿九回江南一個人的。” “是啊,這宮里不太平,這京城同樣是山雨欲來,江南還是安定些,可阿九卻不愿意離開,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了。” 夜帝神色此刻更加的凝重幾分,犀利的目光冷莫的看向火銀月,似乎要看透他溫和中掩蔽下的玄機。 “你守護了阿九十年,你對她的感情不必任何人個少,可那一次,雖然是顧及著阿九的安全,可你依舊堅定要帶著阿九回江南,可此刻看來,你那份堅持似乎有更多的玄機。” 聽到背后一針見血的剖析,火銀月僵直的身影竟忍不主的顫抖著,果真是七夜王朝的帝王,竟然連這樣的隱瞞都可以看出破綻。 “為什么不回答,是什么樣的解毒之法不能讓阿九知道?”不容火銀月退縮,夜帝沉聲逼問著,。 “洞房行周公之理時,用內力可以將她體內的毒素引渡到自己身上。”猶豫片刻,火銀月回眸凝望著夜帝冷峻的面容,緩緩的開口。 “阿九會是我的妻,這毒必定由我來解。”夜帝一怔,神色中劃過復雜,可面對著火銀月的眼神卻是那么的堅定,如同那夜為阿九殉情時一般的鎮定自若,如同舍棄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連這個也和我爭嗎?”揚起溫潤的笑容,火銀月開口道;“阿九愛的是你,如果你有了意外,以阿九的性子,她必定會追隨你去地下。” “不,阿九的性子你何嘗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是她最喜歡的銀月哥哥送自己的命換回了她的命,阿九吡啶會一輩子不安。” “讓她不安愧疚,可阿九終究會好好的活著,難道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嗎?”火銀月朗笑的反駁道,隨即繼續開口打斷夜帝的話。 “這是我唯一能為阿九做的,當年若不是因為替我吸毒,阿九又怎么會年年被寒毒所苦,我來做,只是將一切都引渡到了起點,而皇上,你要守護著阿九余下的歲月,讓她可以幸福的笑,讓她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在人世間。” “皇上,不要再說了。”火銀月伸手按住夜帝的肩膀,平和的面容里是祥和的安定,“我不希望阿九因為這個而愧疚一生,所以我會下藥,或者用其他的方法,讓阿九恨我,這樣的話,日后這份仇恨會在皇上的深情中慢慢的沖淡,也許三五年之后,阿九便會忘記我,而重新變成那樣一個活潑的小丫頭。” 夜帝再多的話卻在此刻顯得那么的單薄,神色復雜的凝望著火銀月,他對阿九的愛不少與自己,他甚至寧愿阿九記恨一生,也不要阿九活在愧疚中。 “皇上不用再想了,快些回宮去吧,阿九這段時間必定睡不安穩。”火銀月釋懷的拍了拍夜帝的肩膀,這個世間還有什么比阿九的生命更重要,所以解毒之人只能是自己。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魯千尋終于將碧瑤帶回了東邵王朝,那個她從小長的皇宮。 “瑤兒,這宮里還是如你走的時候一樣,這株桂花樹是當年你生辰的時候,我從宮外帶進來的,是你親手種下的,今天我將你葬在這樹下,再過些時候,桂花就要開了,你又可以聞到最喜歡的桂花醒,也可以親手泡治桂花茶了。” 魯千尋小心翼翼的將骨灰壇放在了一旁,伸手開始在桂花樹下不停的刨土,僵硬的土石下,魯千尋的雙手早已經血rou模糊,可他如同感覺不動痛楚一般,哀莫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只是淡漠的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雨不知道何時落了下來,那是夏日特有的傾盆暴雨,魯千尋半跪在地上,直到半大的土坑挖好了,這才將骨灰壇子輕柔的抱了過來。 布滿雨水的面容在懷抱著碧瑤的瞬間,才露出淡漠的笑容,“瑤兒,我答應你,過幾天就會回來看你的,你的話我沒忘記,我只要夜帝一句話,那些人到底上不是他派的,隨后我就會回來陪你,日后再也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了。” 第八十二章 東邵政變 “皇上,你看見了嗎?碧瑤公主已死,邊關告急,皇上難道還不相信皇叔所說的嗎?” 樓宇的拐角處,大王爺幟蕘森冷的目光掃了一眼風雨中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鎖住身旁面色蒼白到無措的皇帝酉爾上身上。 “可當初夜帝不是承諾永遠修好的嗎?”酉爾怯懦的嗓音響起,不安的目光不時的在魯千尋和眼前大皇叔身上徘徊。 “皇上!”大王爺幟蕘厲聲一喝,冷聲道:“皇上難道認為那些信箋是本王偽造的不成?那邊關已經燒起的戰火是本王發動的不成?” “不是,皇叔不要生氣,朕怎么會懷疑大皇叔呢。”酉爾的臉色瞬間蒼白成一片,驚恐的看著突然盛怒的大皇叔,垂在龍袍里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皇上。”幟蕘語氣舒緩下來,拍著酉爾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當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大皇叔就力排眾意,全新全力的支持皇上登基,甚至在邊關狩獵時,不惜為了皇上冒著天下大不韙,設計了太子殿下,才有了皇上今日的局面,皇上難道還要懷疑皇叔對你的忠誠。” “朕錯怪大皇叔了。”酉爾點了點頭,暗夜下的臉上劃過一絲愧疚,太子哥哥,是酉爾對不起你。 “皇上,當初七夜王朝說碧瑤公主死在大火中,大皇叔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如今邊關八百里加急,七夜王朝欺人太盛,皇上何不御駕親征,振我東邵大軍的雄威。”見酉爾不再懷疑,幟蕘隨即開始游說。 “什么,御駕親怔?”酉爾身行一個踉蹌,惶恐的看著大皇叔幟蕘。 “皇上不用擔心,玄浩早已經帶著精銳的部隊回了京城,所以此時的邊關無非是一道虛設的城墻,皇上御駕親征必定會旗開得勝。” 知道皇上的顧及,幟蕘沉聲安撫道,看向暗夜的眼瞳深處暗藏著不為人知的陰狠,這一去怕是再無回宮之時。 “讓朕再考慮考慮。”酉爾最后望了一眼依舊在風雨中哀傷的魯千尋,不安的離開,不曾注意到身后大皇叔臉上那抹晦澀陰沉的詭異笑容。 “太子哥哥,酉爾不是是做錯了。”酉爾半醉的依靠在軟塌上,呆滯的目光凝望著窗外陰沉的夜色。 從小到的,太子哥哥是他最崇拜的人,可漸漸懂事之后,他發現在太子哥哥的光華之下,父皇母后,甚至滿朝的文武,天下的百姓,還有他最疼愛的小皇妹碧瑤,所有人的目光都積聚在太子哥哥身上,甚至都快要忘記了東邵還有一個二皇子。 從那時候起,他開始處處和太子哥哥比較,可惜每一次除了讓自己敗的顏無存外,甚至連父皇也開始厭惡自己。 可在他最落敗的時候,大皇叔找到了他,告訴他要想爭過太子哥哥的鋒芒,就該好好的聽大皇叔的話。 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塊浮木,漸漸的,他也開始在宮中嶄露頭角,父皇看他的眼神中偶爾也會出現看太子哥哥那樣的贊賞和溫暖。 他根本沒想過要害死太子哥哥的,他只是聽從了大皇叔的話將一包白色的粉末放進了太子哥哥的飯菜中,大皇叔說那粉末會讓人意識恍惚。 所以狩獵的時候,他就可以博得東邵第一勇士的稱號,這么多年了,每一回的狩獵都是太子哥哥獨占熬頭,所以這一次他心動了,鬼使神差的將藥下進太子哥哥的粉末中。 可當自己正為博得頭彩而興奮時,卻傳來太子哥哥依舊不曾歸來的消息,甚至有兵士看見太子哥哥和他的隨從曾經向死谷的方向奔去,那里是死人谷,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在不安和焦躁中等了一天又一天,依舊不曾有太子哥哥的消息,冥冥中他知道那包粉末有問題。 果真死谷旁邊的懸崖邊上,他發現了太子哥哥隨身佩帶的玉佩,那是他們三兄妹所共有的信物。 陰差陽錯,他最終還是沉默了,只能回稟父皇和母后太子哥哥進了死谷,再也不曾出來過,而后他成為東邵僅有的皇子繼承了帝位。 “皇上,夜深了,該安寢了。”一旁的太監德諾望了一眼借酒消愁的皇上,無奈的出聲提醒。 皇上雖為九五之尊,可惜處處聽從大王爺的指示,導致僅僅幾年的時間,整個東邵王朝已經成了大王爺的天下。 大王爺一手把持著朝政,一手握著重兵,若不是因為東邵的兵中有一半的人是誓死效忠皇族的,大王爺怕早已經謀朝篡位,自立為王了。 “退下吧,朕要一個人靜一靜。”酉爾揮手潛退了德諾。 他知道碧瑤和她的侍衛魯諾有情,可惜自己卻還是聽從了大皇叔的意見,將唯一的meimei嫁到了七夜王朝去和親。 碧瑤出閣那日的哀傷目光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樣的失望、那樣的痛心,同樣是那樣的無奈。 酉爾握著酒杯的手不停的顫抖著,愧疚若刀一般的割在心頭,若是太子哥哥繼承的皇位,必定不會如此的委屈小皇妹。 今日他終于知道自己錯了,看著那葬在桂花樹下的骨灰,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是他的懦弱親手殺死了自小就疼愛的小皇妹,而他甚至連面對她的勇氣都失去了。 天微蒙蒙的亮了起來,一夜的大雨磅礴此刻終于消停了,余下陣陣的清風吹來雨水的氣息和清新。 金鑾大殿,盤旋而舞的金色盤龍昭示著皇家的威嚴和尊貴,只是端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卻上一副萎靡的頹敗。 灰白的面容上一雙無神的目光望著殿下的文武百官,若不是身上的金色龍袍,怕是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看著一蹶不振的人正是東邵的皇帝。 “皇上,邊關****,看來七夜王朝并沒有遵從當初的約定,所以還請皇上就此發兵,振我東邵國威。” “皇上,昨夜邊關快馬回報送來八百里加急,還請皇上速速的定奪。” “皇上,三軍將士熱血沸騰,馬革裹尸也要和七夜王朝誓死一戰,以保我東邵疆土。” “皇上!”…… 酉爾不發一言的看著殿下齊刷刷跪下請命的眾大臣,疲憊的揮揮手,“諸位大人快請起,傳朕口諭,即刻點兵,朕要御駕親征,為東邵討回一個公道。” “皇上英明。” “皇上不顧及自身安危,御駕親征,七夜必定會大敗而歸。”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著一聲高與一聲的歌功頌德,酉爾嘲諷的笑了起來,這就是他的天下,他的天下啊! 十日后,帥旗飛揚,鼓聲震天。東邵皇帝領兵五萬,御駕親怔,大王爺幟蕘留守京都。 “皇上,東邵果真變天了,而且還是皇帝御駕親征,只可惜留守在邊關的將領去遲了一步,酉爾已經死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