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戚蕓菡呆坐在茶案前,手猶握著自己的衣襟領口,生恐被侵犯了一般,半日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王藥所睡的梢間傳出了他疲勞之后才有的輕輕的鼾聲,她的淚水才滾珠一般落下來。 他身上的香味清芬淡雅,但分明是別的女人的!戚蕓菡一肚子苦水竟然無處可倒,倒出來也無人會憫,她只能自怨自艾,伏在案桌上咬著手絹痛哭了一場——連聲音都不敢叫外頭的人聽見! ☆、12.12 王藥第二天起身,重新又恢復了精力旺盛,神采奕奕的模樣。戚蕓菡已經起身梳妝好,把漿洗熨燙得平平展展的衣服放到王藥面前, 然后垂頭說了一聲:“我去伺候娘了。” 王藥看她紅腫的眼皮, 嘆口氣道:“若是哪一天你覺得撐不下去了,我隨時同意簽下和離文書?!?/br> 戚蕓菡幾乎又要哭出聲來:“郎君, 我就這么招你討厭?!” 王藥搖搖頭:“蕓娘,你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兒媳。可是, 夫妻之間, 也還是要講求緣分的。我們大約就是前世無緣,我甚覺對不起你?!彼軣o奈地嘆口氣, 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可是為什么非嫁不可呢?問出來徒生難堪,他最后說:“你愿意就這樣過下去, 我也不問的?!?/br> 自從得了完顏綽的首肯,王藥心里明鏡兒似的通透, 接下來,無非是一步步取得趙王信任,再一步步把他誘到溝里去。他定下心神,入朝尋著機會與趙王說了些想法,覷著趙王的神色雖極力地不動聲色,卻也是時不時眸光一亮,王藥心知火候已足,自己不消鼓動太多,便告退了。 又一個得閑的下午,王藥按捺不住勃勃的思念,換了一身便服,騎馬又出了朱雀門。一路輕車熟路,到了熟悉的客棧,這次直接從大門的門房問詢:“麻煩幫我通傳一下姓嚴的那家商客?!?/br> 門房看了他一眼道:“走了。” “走了?!”王藥不由一呆,心里涌上nongnong的落寞,想了想倒也能夠理解,只是還是覺得腔子里空蕩蕩的,牽著馬看著客棧后苑圍墻里伸出的秋樹枝條,紫的是槭樹,紅的是楓樹,黃的是銀杏,褐的是水杉……五顏六色美不勝收,可是她在哪兒? 一時間王藥連馬都不想騎了,牽著慢慢順著道路走。也不想回去對著戚蕓菡死氣沉沉的臉,恰好看到一間水榭里傳出女娘們調弦練歌的聲音,腳步就頓了頓,少頃,里頭的小丫鬟出來倒梳妝洗下來的剩水,王藥叫住她道:“里面姑娘有一句的唱詞,把‘今日相思渾似夢,算來薄情是君郎’后一句改為‘算來可恨是蒼天’,意思上更惹憐些?!?/br> 小丫鬟愣了一愣,倒是窗口探出一個梳著墮馬髻的美人,驚喜笑道:“樓下可是王四郎?” 王藥在樓下拱一拱手:“昨日王郎今又歸。” 那美人笑道:“四郎不上來坐一坐?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個曾經在汴京灑脫放蕩,“贏得青樓薄幸名”的王藥,自回來后第一次涉足紅粉之地,進去喝了一杯清茶,卻也對舊人兒的殷勤毫無動心之色,惹得美人兒自憐自艾:“王四郎正眼兒都沒瞧一瞧奴奴,看來是奴奴紅顏遲暮,叫四郎看不上了……” 王藥這才看了看她,淺淺一笑:“青青,隔了□□年了吧?那時候你才十四,清水倌人,唱得一嗓子好曲子??上耶斈昊奶?,沒能拯救你于這片水火……” 那個叫青青的女子用扇子掩著臉笑道:“可不是九年了。清水倌人也躲不開命數,只恨第一個人卻不是你……” 眉眼相對,都泛出年華逝去、命運多舛的落寞來。兩盞清茶過后,太陽已經偏西,王藥拱手道別,青青留道:“怎么,不多坐坐?”又自失地笑了笑:“是了,王郎回汴京大婚,有家有室,晚上自然不便。我也不敢強留,王郎日后若有新詞,還請多多賜下。” “連你這里都知道?”王藥不易察覺地一挑眉梢,沉吟了一會兒,牽著馬轉頭往朱雀門的方向而去。 行到一處山回路轉的僻靜地方,后面終于有人打馬過來,到王藥身前飛身下馬,笑著說:“王郎中,我家主人有請。” 王藥笑道:“你家主人真是警惕。我若不去趟妓院,只怕還不想讓我見到?” 那人笑了笑,湊過來低聲道:“夷離堇見恕,主子孤身到這里,自然要萬般小心。先前夷離堇身后也有其他人跟隨著,我們也不能不防?!?/br> 才出城來第二趟,就有人跟著了?!王藥不由變了臉色,強忍著回頭看的欲望,問道:“我們去哪兒?” 來人笑道:“王郎中是性情中人,風流倜儻,自然要在風流的地方拜客會友才是。我家主人在鳳香院迎候呢?!?/br> 戌初關閉城門,他反正也不想回去,跟著進了一家豪奢門面的院子,里頭鶯鶯燕燕,花花柳柳,自不待言,王藥順著通幽的曲徑一直走,最后卻從冷冷清清的后門悄悄溜了出去,在幽暗的榆樹林里走了半刻鐘時間,迎面又是一家田舍,布置得舒適爽潔,馬廄里馬兒的嘶鳴仍然可聞。側門一開,里頭兩邊都是暗閃閃的金屬箭鏃對著,王藥朝箭鏃的方向點一點頭,那些暗閃閃的光芒流星一樣垂了下去。 田宅看著不大,里頭其實頗深,繞來繞去好一會兒到了正房,阿菩過來開了門,對他笑了笑:“夷離堇請進?!?/br> 完顏綽坐在燭光下讀書,見他來了,目光鉤子似的一剜,隨即慵慵道:“誰請他進來的?風流倜儻王郎中,不是應當在那些風流倜儻的場所才是么?”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阿菩偷笑一聲,放下門簾出去了。王藥上前給她捺肩,順帶看了一眼她讀的書,竟然是《帝鑒》,笑道:“陛下讀也就罷了,你也開始讀了?” “我有什么不能讀?我都讀兩遍了!”完顏綽把書一合,對著他兇兇的,卻也是嫵媚地嗔怪道,“男人們心里,女人就只能三從四德,而且不識字才好,是么?” 王藥仔細看了看她,捧著她的臉笑道:“又受什么刺激了,小母狼?男人不自信,才怕女子們讀書識字,怕她們聰明勝過自己。我可不怕這點,你有尖利的牙齒,我就有本事叫它藏起來……” “你怎么叫我的牙齒……” 話沒說完,她的嘴唇就被堵住了,兩個人都睜著眼睛,互不相讓地彼此對視著。離得太近,并不能看清楚,模模糊糊瞧見黑黑的瞳仁,里頭是亮晶晶的反光。王藥在完顏綽唇瓣上挑弄了一會兒,舌尖就往里頭探,她的牙關咬著,但很快也失守了。 王藥卻停了下來,離開她寸許距離,微微喘著氣說:“想咬我是吧?”不等她點頭,又擁了上去:“那就咬吧?!泵偷匕阉丛趹牙?,繼續求索無度。 想是想咬他,可是這熱吻太誘人,實在舍不得用疼痛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完顏綽拿他沒有辦法,慢慢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他的纏綿。吻得渾身都軟成一團泥,他終于停下來,雙手卻愈加亢奮,從她衣襟里伸進去,一點點地輕輕揉捏。“花樣真多!”完顏綽睜眼把他的手捉出來丟一邊,“前兒弄得我幾乎走路都添了麻煩,今日滾遠點睡。” “嗯……”一聲鼻音也弄得一唱三嘆,和小孩子撒嬌時一個腔調,然而湊在她耳邊輕輕說:“今日就一次,而且輕輕的,好不好?” “不好!”完顏綽把他又膩過來的手打開,“家里有嬌妻,外面有歌姬舞娘,沒有我也一樣。”她見王藥笑嘻嘻的不以為意,心里不由不忿,故意說:“不過,我也不缺你。你大概不知道,你去國之后,多少好英俊的男兒想著法兒自薦枕席,我也挑了挑,留下幾個在宮里,你在這里做你的高官,享受新娶的妻子,我呢,也廣納面首,享我的福!” 她這分明是吃醋了,故意拿話擠兌他,但王藥確實也被這話激怒了:小妖精就愛這樣探他的底線,大約對她太客客氣氣的,她真個要牝雞司晨,想騎在他頭上翻天了!“哦!好英俊的男人,留了幾個在身邊?”他低下頭,望著她的眸子冷冷的,話語也冷冷的。 完顏綽心里頓時被激起一陣波浪,挺了挺身子說:“三個吧?也許四個?” 王藥忍住笑,故意凜凜地點頭:“好得很,今晚上是三次還是四次?”說著,把她往枕頭褥子上一推,逼仄過來,按住她還在亂舞著反抗的手,“刺啦”一聲就把她衣領撕開了。衣帶斷裂,腰上的汗巾叫他勒著,腰都要勒成兩截。褲子剝得也極其粗魯,手順著她的大腿直接摸到臀上,大把抓著rou捏了一把。 完顏綽“呼哧呼哧”喘氣,和他拼斗,心里愛死了他的兇暴樣子,特意用指甲在他背上劃了幾道。不過他挺進來的時候,還是痛的,不由皺了眉踢了他一腳。王藥是知情趣的人,自然明白此刻“旅進旅退”的道理,抽身出來,重新制住她的手,笑嘻嘻問:“小母狼,知錯沒?” “哼”了一聲不理他。 于是他的手指開始使壞,一會兒在她最癢的地方輕輕搔了兩下,等到笑不可遏的時候又把火熱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腰涼涼的地方,熨得暖融融的。一邊垂頭吻著她的鎖骨,含吮出一個又一個紅痕,一邊又探過她的胸尖,經意不經意地畫兩個圈,帶來戰栗的舒適。挑弄到這樣,卻又突然全身而退,含笑在她耳垂邊呼著熱氣,問她“知錯沒?” ☆、12.12 “好啦好啦,”完顏綽只能繳械,腳趾蹭著他的小腿,“自薦枕席的不要臉臭男人當然有, 不過我說:既然愿意在我身邊伺候, 就去了勢當黃門宦官好了……”她喘息了兩口,目光迷蒙:“有三個自薦得最不要臉的, 我真就叫人閹掉了在上京宮里灑掃……” 王藥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嘆,捏捏她的臉頰,看著她臉上和脖頸里飛騰起的一片片紅云, 知道火候到了, 于是邊說:“以后不許言語里欺負我?!边吪c她共赴高唐。 窗欞上透出皎潔的月光,田舍床褥的幽藍色襯得上面的人白亮得如同月光, 世間最美好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這一對玉人, 那被俗人暗地里當做最猥瑣的那件事,此刻也因為月光的鋪灑, 亦顯得清洌純凈,宛如在羯鼓催響中那節奏分明、肢體舒展, 而又纏綿悱惻的胡旋舞。 最后的舞曲散盡余音,月光流瀉在兩個人的眸子中。呼吸此起彼伏,貼合得如同他們此起彼伏的胸脯?!昂髞頉]弄疼你吧?”王藥輕輕拂拭著完顏綽額角的細汗,手指順便穿過她的長發,一遍又一遍捋著那絲緞似的觸感。 而被疼惜的猶要撒嬌:“但是只這一次就行了??!就一次!我還要睡覺!明兒——”她慧黠的眼珠子轉動著,流瀉著幽藍的月光般:“明兒我要去汴京玩兒!” “姑奶奶,別鬧!”王藥求她,“要是在汴京里有什么事情,四周城門一關,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完顏綽在他身下扭一扭:“誰認得我?除非你出賣我!” 兩情相悅之后,往往是男人最經不得枕邊風的時候,她怎么過分,王藥都心軟得跟一灘漿糊似的。抱著溫軟的人兒,每寸肌膚撫過去都覺得愛不夠,兩次嬌一撒,他只能舉手投降:“你要去汴京玩,也可以,秋季出行的汴京仕女也不少,一輛車,幾個從人,坊間賣衣料、首飾、胭脂花粉的店鋪都接待女客;城里幾座山間園林,也可以去玩,對花飲酒也是風雅的事……” 完顏綽聽得眼睛發亮,手指甲劃拉著王藥的胸脯:“你陪我!” “我?” 完顏綽掉下臉:“怎么著?不愿意?怕被人瞧見不好交代?我看,分明是你已經把我丟腦后去了!”她的指甲用力,在王藥身上掐出一個個小月牙。 明知道是不講理,可是就是不忍心拒絕,王藥揉著被她掐疼的地方,唉聲嘆氣了一會兒,終于道:“要我答應……”眼珠子一轉,把她往懷里一拉,壞兮兮說:“先讓我親個夠!” 兩個人頓時又在被窩里笑鬧成一團。 第二天累得都爬不起來,明明農戶家里的公雞已經打了一早上的鳴兒,兩個人睡得壓根聽不見,等日上三竿了,王藥揉著眼睛坐起來,發了一會兒懵,倒也毫無懼色,揉揉散亂的烏發道:“好吧,反正郎中是閑職,今日就請假不應卯去了……” 兩個人跟少年人似的,歡天喜地梳洗,還特意挑了都是天青色鵝黃的一套,果然都是烏發雪膚,一對璧人一般。 王藥有郎中的腰牌,進出城門并不遭盤查,帶完顏綽上大相國寺拜了佛,又去五岳觀、迎祥池、成王廟游了一圈。腹中饑餓了,隨便找家高大氣派,張紅結彩的酒樓,找間僻靜的齊楚閣兒,拉好屏風簾幕,對著樓下的柳岸紅楓,聽著清歌小曲兒,點了諸如燒鱖魚、紫蘇魚、乳炊羊、荔枝腰子、蓮花鴨、石肚羹、煎鵪子、炒蛤蜊、煠蟹、生炒肺等一大堆東京特有的時令飲食。餐后,又叫小販來,買了一堆甘草冰雪甜湯、荔枝膏、杏片、梅子姜、端午釀酶之類的小食甜點。 完顏綽平素不太好口腹之欲的人,今天偏偏撐得肚兒圓。她的侍從們到外間用餐了,她拉著王藥的手,哼哼唧唧說:“吃得走不動路了,你給我揉揉肚子,撐得疼?!?/br> 王藥簡直像當爹的看著貪嘴不爭氣的閨女一樣,沖她絮絮叨叨:“雖然好吃,也不帶這么吃的!飽沒飽自己不曉得么?”啰里吧嗦地給她揉肚子。完顏綽被他裹在懷里,外頭是歌女的清唱,伴著悠悠的弦曲和悠悠的鶯囀,里頭是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和熟悉的翰墨清香,不覺就把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他溫暖而略帶力度的手掌在腹部緩緩地打圈兒。 聽煩了,只消翻個白眼說:“嗯,是不該貪一時,應該貪一世……”覺察王藥的手掌頓了頓,她也頓時笑了起來,螺髻上的垂珠一下一下碰在他的胸口。完顏綽用手指勾勾王藥的下巴,媚答答笑道:“傻子,這么好的地方,要是一場大亂,即便蕩平了,也要好多年才能恢復元氣——我又不傻,毀了這里還能吃到啥?” 王藥松了口氣,把她抱至膝上輕輕打兩下屁股,又在她耳邊吹氣道:“小母狼,你但有這顆心,知道吃撐了會不舒服,也就夠夠的了。” 完顏綽覺得自己從前那些想要登頂的性子現在越來越淡了,原來是為了活下去,后來是為了活得好,現在都不必發愁了,心里頭原本空落落的那一塊,有了王藥,也算是填補足了。如今只盼著他能夠遵守諾言,把晉國這里的家務事處置完成,回來陪她,她甘心情愿做他懷里的小女人。 正甜蜜著,小閣的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囂鬧。阿菩聲音尖銳地響起來:“你說上樓看看就上樓看看?你誰???” 樓下四處布置著完顏綽的親衛,進汴京不得帶刀械,但是查不到的鋒利小匕首、娥眉刺之類還是有的。但真正可怖的并不是打不打得過,而是身份萬萬不能曝露。完顏綽目光一冷,瞥了瞥王藥。王藥放下她說:“我去看看,我畢竟還有個身份?!?/br> 他出了門,立刻有人上來牢牢地看住了他,王藥心知這些人護主,首要是看住了他。莫說他們,王藥自己心里也格外忐忑,想著應對的法子。不過到樓下一看,他首先松了一口氣,對那個由一群丫頭婆子護著、戴著冪離也仍認得出的人說:“蕓娘,你來做什么?” 周圍有幾個看熱鬧的,王藥皺了皺眉,問酒樓的掌柜:“可還有空閣子?” 掌柜自然期待著一切太平,急忙點頭道:“有有!客官們安安靜靜說話便是,小的給你們送壺茶上去?!?/br> 幾個看熱鬧地被驅走了。王藥悶聲不響上了那間小閣,關門時仍能看到完顏綽的那些親衛雖然穿著是汴京民人的衣裝,神態炯炯,眈眈地注目過來。他關上門,為戚蕓菡倒了一盞茶,也為自己倒了一盞,喝了兩口平靜了一下心思,才說:“你怎么回事?” 戚蕓菡沒有肯喝水,眼淚汪汪看著他:“四郎,你昨晚又去哪兒了?” 王藥簡直煩透了,冷笑道:“蕓娘,如果你只是想問這個問題,我可以不回答,也可以騙一騙你,可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這樣的咄咄逼人,是會把我逼離你更遠!” “我只要聽一句實話!” 王藥定定地看著她,終于說:“我去會一個知己。” 戚蕓菡冷笑道:“你還是選擇了騙我!” 王藥越發覺得這女人可笑,拱拱手道:“你不信,也自然的。你要嫌我不好,我亦無可置辯,我還是那句話,路是你選的,現在說不走下去,也還來得及?!?/br> “可是,他們明明昨天看見你進了城郊的妓寮!”戚蕓菡繃不住臉上的失望,捂著臉哭起來,“四郎,我們還是新婚燕爾,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得那么讓我喪失臉面?難道,你新婚的妻子笨到丑到讓你寧可嫖_宿,也不愿和她在一起么?” 王藥忖了一會兒,才明白昨晚上跟著他的原來是戚蕓菡派的人,可惜的是她派的家丁也和她的性子一樣,畏首畏尾,只看到王藥走進了一間豪奢的妓寮門樓,卻不知他們暗度陳倉又從后門到了其他地方——大約回去這樣一匯報,惹得戚蕓菡來興師問罪了。 果然,她見王藥并沒有來哄勸她,不由又放下手,哀戚道:“今日他又看見你,乘著好華麗的車子,還帶著嬌滴滴的女人——可是那家妓寮的紅倌人?我并不是吃醋妒忌——妒忌是七出之條,我不會犯的。只是求求你,你要實在喜歡她,等我們過了新婚一年,我拿自己的嫁妝幫你給那紅倌人贖身還賬,給你敲鑼打鼓娶進門做姨娘可好?如今你早早搞出這一出戲,叫我的臉往哪里擺?”說罷又是淚下。 王藥簡直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解釋,也不知要不要嘲弄一下她的賢德,竟然在一旁瞠目結舌良久,最后只能苦笑了兩聲。 但是,他今日似乎是有點招眼。完顏綽這樣大大咧咧地進汴京城,她或許沒有人認識,自己可并非無人認識,若是真有有心人深究起來,里頭麻煩極大,若是牽連到她頭上,直是要鬧出潑天大事出來。他心里很快有了計較——不管怎么樣,今日一定要勸完顏綽離開! 他這廂默然地思忖別的事,沉默卻把戚蕓菡惹急了,踏上幾步想來抓他的手,臨時又縮住,恨恨道:“你想怎么樣,不能說句話么?” “喲,要說什么話,我聽著呢!” 門被一把推開了,戚蕓菡轉過頭,正對著門邊倚著的那個艷光四射的女子。 ☆、12.12 要說長相,戚蕓菡也算是讓人交口稱贊的標致女娘,脂粉淡施,衣衫精潔, 既不奢華, 也不寒磣。與之相比,完顏綽顯得先聲奪人很多, 眉目里帶著遇見敵手時自然會出現的精光,嘴角偏又微微翹起點笑意。兩個人落在王藥的眼里,自然一個是魅力四射, 而另一個是黯然失色了。 完顏綽娉娉婷婷走過去, 鬢邊的珍珠步搖在耳朵邊晃來晃去,光澤惹眼。她鳳目如帶著鉤子一般, 指甲在掌心掐了掐, 直接到王藥身邊捶了他胸口兩下,嗔怪道:“卻疾, 和其他女人見面,還避開我, 這是什么路數?” 戚蕓菡自小在內宅里長大,是家中女孩子的婦德榜樣,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厚顏無恥撲在男人懷里的女子,當下驚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是哪一家的?怎么這么沒有規矩?” 完顏綽扭頭笑道:“規矩?你問問卻疾,到底你是規矩,還是我是規矩?我是哪一家的?我是他結發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