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助理:寧總,能問一下為什么嗎? 寧則然:不能忍,她的前男友是單眼皮! ☆、第24章 波爾多卡納蕾(一) 醫院和往常一樣人來人往,人人都對這里憎惡不已,卻不得不因為病痛步入這里,轉而對這里充滿了希冀。 秦蘊的身體原本就不好,快到半百的她有頸椎病和家族遺傳的高血壓,高血壓全靠藥物壓制,而頸椎一犯病,頭暈目眩、整夜失眠,醫生曾建議她動手術,一家人權衡再三,還是選擇了保守治療。 心血管內科人滿為患,秦蘊在走廊的病床上躺著,正在打點滴,嬸嬸羅宜蘭陪在病床邊,而簡沉安坐得遠遠的,雙手抱頭靠在膝蓋上,只能看到頭頂的發旋。 簡宓幾步就到了病床前,看著臉色煞白的秦蘊,強顏歡笑著叫了一聲“媽”。 秦蘊睜開了眼,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朝著她伸出手去。簡宓趕緊握住了,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就掉了下來:那雙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手,曾經那么溫暖柔軟,此時卻冰涼而僵硬。 羅宜蘭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小宓你別哭了,你媽見了更難過了。” “謝謝嬸嬸照顧我媽。”簡宓哽咽著道。 羅宜蘭和秦蘊性格互補,又兼之簡沉安對弟弟的照拂,倆妯娌的感情一直不錯,羅宜蘭管理著一家連鎖超市,也算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卻找了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以至于一再在婚姻上退讓求全,她生性好強,沒臉找親朋好友訴說,唯有知道內情的秦蘊是她傾訴的對象。 這些日子簡鐸安躲起來不見人影,只打來零星幾個電話,說是這次闖了大禍了出去避一陣子,羅宜蘭又氣又急,今天來找兄嫂商量到底怎么辦,結果便碰到了這種事情。 一直以來,兄嫂的婚姻都是羅宜蘭羨慕不已的模范,而簡沉安儒雅內斂、沉穩戀家的性格相比簡鐸安的花心風流、不負責任更是天壤之別,沒想到今天居然會爆出這種事情來,羅宜蘭心里五味陳雜,滿心的難過中夾雜著點不以為人道的輕松竊喜。 她嘆了一口氣道:“謝什么,我們幾個都苦命,你叔叔都不知道幾天不著家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索性都離了吧,一了百了,一干二凈。” 簡沉安一下子抬起頭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羅宜蘭身上,他的嘴唇微翕著,好像想說什么,卻又用力地咽了下去。 簡宓這才發現,幾天沒見,簡沉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鬢角居然有了白發,往常注重儀表的人,今天的襯衫居然皺成了一團,西褲下套了一雙運動鞋,不倫不類。 她恨父親行為不檢,可看到他這幅模樣,卻忍不住心酸難過了起來:“爸,你倒是說話啊,和媽解釋一下,你也是一時糊涂了……” “我沒有……”簡沉安咬了咬牙,看向秦蘊的眼神愧疚,卻依然困難地擠出一句話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你們都不信……可我沒有出軌……” 羅宜蘭驚詫了,幾乎嘲笑著道:“哥,那你解釋一下,那女人是你一手提拔和照顧的,這就先不說,可那簽字和十萬塊錢是怎么回事?嫂子是個明理的,只要你解釋的通,她能明白。” 簡宓心里一陣發急,這事情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了,簡沉安現在否認只會讓情況更糟糕,她連連朝著簡沉安使眼色,簡沉安卻好像沒看見似的,只是執著地盯著秦蘊。 走廊里很嘈雜,秦蘊靠在那里一聲不吭,握著簡宓的手在微微顫抖。 良久,她疲憊地開口了:“簡沉安,我們做了二十四年的夫妻了,你應該了解我,在感情上,我有很固執的潔癖。我一度以為你也是,也以為我們會攜手走到最后。你這樣很讓我看不起,做了就是做了,矢口否認不敢面對,那是懦夫的行為。寧冬茜這個名字我很熟悉,這么多年來,是你唯一在我面前贊賞過的女人,不管你是一時意亂情迷,還是真心相愛,你都沒必要這樣騙我,我很早就和你說過,婚姻的唯一底線就是出軌,就這樣吧,找個時間大家去一趟民政局,好聚好散。” “媽!”盡管早就預料到了秦蘊的反應,簡宓還是心如刀割,“你別這樣……” 羅宜蘭也有些傻了,她和簡鐸安來來去去折騰了這么多年都沒離成婚,秦蘊這么輕易就要離婚?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秦蘊轉過臉去,眼角滑下了一滴淚珠。 簡沉安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腿因為久坐麻痹打了一下軟,扶著墻壁才站穩了。簡宓屏住呼吸,期盼地看著他,她希望父親能說些什么,不管是懺悔也好,解釋也罷。理智上,她贊同母親的話,婚姻的唯一底線是出軌,可情感上她卻無法接受,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是她最溫暖的依靠,她怎么能讓它四分五裂呢? 然而簡沉安沒有。 他扶著墻壁走了幾步,經過秦蘊的病床時頓了頓,卻沒有停留,一步步地走出了走廊,那背影蕭索,微微佝僂著,平添了幾分凄涼。 簡宓心憂如焚,朝著簡沉安追了出去:“爸!爸你去哪里!” 簡沉安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眼里隱隱閃動著淚光:“小宓,照顧好你mama,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 “你千萬別想不開,”簡宓心中恐慌,“媽那里我去拖著,等過一陣子她氣消了我再勸勸她……” 簡沉安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妻子,又在羅宜蘭身上打了個轉,龜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低聲道:“不用,你別勸她,我能解決這事,不過要花點時間。倒是你自己,趕緊把和霍南邶的事情處理一下,”他古怪地輕笑了起來,在口中把霍南邶和寧冬茜的名字念叨了兩遍,“我早該想到,他就是寧冬茜的弟弟吧?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是他的手筆吧?這個男人不是什么好東西,心狠手辣,爸擔心你……” 那目光憂慮,和從前一樣,小時候,簡宓生病時、學習成績下降時、和同學鬧矛盾時……簡沉安都是這樣看著她,帶著無盡的關愛。 簡宓咬住唇,胸口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沖撞著,她需要竭盡全力按捺,才忍住沒在父親面前哭出聲來。 “我知道,我這就去收拾一下東西搬出來,和他離婚……”簡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點。 秦蘊的情況很不好,血壓一度升到了兩百,頸椎疼得人都直不起來了,連正常的生活都有了困難,而病房很緊張,一整天都沒能排進去。 幸好簡宓在上下奔波的時候碰到了賀衛瀾,賀衛瀾二話不說,和主治醫生打了個招呼,下午三點就住進了臨科的一間空病床。 這個人情算是欠下了,簡宓也沒辦法,只好再三致謝。 賀衛瀾卻有些歉然:“別謝了,南邶對你做出這么惡劣的事情,我也勸不進,他其實本性不壞,只是他姐是他的軟肋,當年他姐自殺過兩次,整個人都毀了。” 簡宓沉默了很久,寧冬茜被始亂終棄的確可憐,可是,她又何嘗不無辜?用感情做復仇的砝碼,霍南邶他就不卑鄙嗎? 她笑了笑,低聲問:“那他是想要逼得我也自殺才算完嗎?” 賀衛瀾悚然一驚,眼前的女人已經失去了初見時的甜美,那曾經盛滿陽光的黑色琉璃,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空洞和死寂,他向來精于口才,更擅揣度人心,可此時此刻,他卻也口拙了,所有的安慰,在這眼神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而無力。 簡宓在醫院陪著秦蘊吃完了午飯,羅宜蘭見她一臉的憔悴,便趕她回去,說是這里有她就可以了。簡宓也正打算回倪山花園一趟,便順從地答應了。 腦子混沌沌的,人有些不舒服,電梯往上高速爬升的時候,耳鳴暈眩的感覺襲來。她強忍著不適的感覺,推開了家門。 屋里靜悄悄的,陳阿姨和提拉米蘇都不見蹤影。 她拖出行李箱,把自己的衣物胡亂塞了進去。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她的手頓了頓,眼神恍惚了起來:衣柜的最里面是件淺藍色的家居服,春秋款。 這是她和霍南邶在結婚采購時一眼就看中的,男女情侶款,女款是淺藍鑲著深藍的花邊,男款是深藍綴著淺色的波點。 “我喜歡藍色,尤其是你穿著藍色,像大海一樣美麗。” “宓宓我喜歡你穿這件睡衣,讓我有種家的感覺。” 霍南邶的甜言蜜語在耳畔縈繞,簡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怎樣的鐵石心腸,才能這樣違心地欺騙?又到底是怎樣的冷酷無情,才能把這些情話都棄若敝屣? 她飛快地合上了拉桿箱,隨手給陳阿姨留了張紙條,讓她把剩下的衣服都扔到垃圾桶吧,全都不要了。 拖著行李箱到了畫室,凌亂的畫架上擺著她的作品,她剛要去取畫夾,外面傳來“咔噠”聲,密碼鎖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陳阿姨?”簡宓叫了一聲,正好,陳阿姨和她相處了半年挺愉快的,臨走前告個別,還有提拉米蘇,希望它的狗生也能快快樂樂的,不要碰到像霍南邶這樣的薄情郎。 外面的人沒有出聲,簡宓的后背一僵,緩緩地轉過身去,只見畫室的門被推開了,安意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她,這一次,她眼中的憎惡和不屑再也沒有遮掩,□□裸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25章 波爾多卡納蕾(二) 女人的直覺在這一刻顯得分外靈敏,簡宓忽然明白了這憎惡從何而來,安意喜歡霍南邶,而那不屑,更是表明了這個女人對這場婚姻鬧劇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 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連家里的密碼都知道,不知道她和那個云黎姿,最后誰能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你怎么還有臉呆在這里?”安意冷冷地開口了,“要我,被人這么羞辱過以后,早就沒臉見人滾得遠遠的了。” 簡宓愕然看著她,忽然一下笑了起來:“現在擺女主人的架勢太早了吧?我還沒離婚呢,誰該從這間房子里滾出去,顯而易見吧?” 安意的臉一僵,冷哼了一聲嘲諷道:“現在耍什么嘴皮子?南邶從來沒有愛過你,他從一開始接近你就目的明確,他的父母是他花了錢雇來的,你還一口一個爸媽叫得歡;為你舉辦的婚禮這么隆重這么華麗,都只不過為了往你和你爸爸臉上多打幾個響亮的耳光;他寵你疼你,心底里卻不知道有多厭惡鄙夷你……簡宓,你是不是天生犯賤,被人隨意踐踏也要死皮賴臉地纏著南邶嗎?” 簡宓的手緊握成拳,指尖狠狠地扎入了手心,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情,這樣被一個覬覦著霍南邶的女人活生生地扯開那層遮羞的面紗,卻又是另一回事。霍南邶把什么都告訴這個女人,就好比扒光了她所有的衣服,讓她渾身□□地站在安意面前。 仿佛有把刀子一下子捅進了胸口,在心臟深處濺出了血花。 簡宓的手顫抖了起來,畫夾掉在了地上。 安意輕蔑的瞥了她一眼,幾步走到了畫架旁,隨手拿起一張畫來,只見那是一張頭像素描,霍南邶深邃的輪廓、冷峻的眉眼被炭筆描繪得淋漓盡致。一陣妒意從心底泛起,仿佛蟲子一樣啃噬著心臟。 “畫得不錯啊,南邶的確有讓人迷戀的資本,可惜,自作多情。”她慢條斯理將素描撕成了兩半、四片…… 簡宓木然地看著那畫紙變成了細碎的紙片,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灑落了下來。 那是她的心血,承載了這幾個月來對愛情和繪畫的全部希望。 安意又拿了一疊,隨意地翻看了起來,嘴角掛著幾近殘忍的笑意:“還畫得挺多的,想拿回去珍藏起來嗎?南邶要是知道你這樣意yin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惡心。” 簡宓的手抖得厲害,撲上去抓過那些素描,用力地撕成了兩半,朝著安意奮力地扔了過去:“滾,你給我滾!” “何必惱羞成怒呢?”安意快意地笑了,“我能體諒你的心情,畢竟南邶這樣的身價太難得了,不過,我還是勸你別枉費心機了,南邶是不可能對你回心轉意的,冬茜姐一手把我們倆拉扯大,她很早以前就說了,只有我才能和南邶在一起,而你就是一棵樹上硬生生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岔枝,只有剪掉了,南邶才能正常地和我、冬茜姐在一起……” “哐啷”幾聲,桌上的東西都被簡宓掃在了地上,顏料飛濺在了畫架、墻壁上,《孟極幻蓮》上被潑上了一大塊紅色,那精致的蓮花面目全非;而放在中間的兩個手辦飛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了玻璃櫥上,掉在了地上,幾下滾到了簡鳴腳邊。 一只獵豹的爪子斷了,一只獵豹身上裂開了一條縫。 簡宓踉蹌了一步,半跪在了地上,她想去撿,可是她的手抖得跟那篩糠似的,怎么也停不下來。 “怎么回事?安意你怎么出不來了,”霍南邶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讓你那件外套磨蹭那么久——”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愕然看著畫室里的一片狼藉:“發生什么了?” 簡宓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霍南邶……”她低低地叫了一聲,目光定定地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霍南邶沉著臉:“你又發什么公主脾氣……” “啪”的一聲脆響,簡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朝著他掄了一巴掌。 霍南邶整個人都愣住了。 “無恥!卑鄙!”簡宓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她的身子晃了晃,一頭朝著地上栽了下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霍南邶一把把簡宓抱進了懷里,看著她緊密的雙眼和慘白的臉色,心臟不由自主地漏跳了兩拍,一股陌生的刺痛感驟然襲來。 他無暇去分析緣由,一路飛馳到了醫院,路上給賀衛瀾打了電話。 賀衛瀾的行動力不容小覷,到了醫院就將人送入了特護病房,請了個交好的內科主任親自接診。 霍南邶等在門外,看著醫護人員在病房里來來去去,心情沒來由地又煩躁了起來。自從和簡家撕破臉皮后,這種煩躁時不時地便來sao擾一番,和他以前想象的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簡直南轅北轍。 “南邶,你該出發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安意提醒道,“說好了今天一起回晉山的。” “再等一等。”霍南邶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病房緊閉的門。 安意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南邶,你這是打算為了這個女人改變你去見冬茜姐的行程?” 霍南邶一下子回過神來,皺著眉頭道:“你胡說什么,我只是等一下診斷結果再走。” “你說要讓冬茜姐到際安來治療,我雖然不贊同,可也不想阻攔你,可你摸著胸口問問自己,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為什么遲遲不和簡宓離婚?為什么遲遲不和簡家攤牌?”安意的聲音哽咽了起來,“南邶,難道你想讓冬茜姐和那個衣冠禽獸的女兒住在一起,然后兩家化干戈為玉帛嗎?你這是拿刀子在剜她的心啊!你要是心里有這種打算,趁早告訴我,我帶冬茜姐去北都吧,眼不見為凈這總成了吧?” 霍南邶僵在原地,藏在心底連他自己都不敢去觸碰的心思在這一瞬間被安意揭穿。 是啊,他在做什么? 他籌劃了這些年,目的就是替寧冬茜報復,讓那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遭受他應得的懲罰,簡宓只是其中的一個手段,一切早該結束,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從來都不是他霍南邶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