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你怎么這副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對我負心薄幸呢。”簡宓撐著笑臉。 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陳年的心中一陣抽痛,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相知甚深,簡宓對霍南邶投入了多少感情,此刻已經無法估量了,也不可能像她現在這樣表現得若無其事。“你打算怎么辦?” “再說吧,”簡宓的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了窗外,“陳年哥,你說,男人狠心起來,為什么會這么狠?” “他怎么的你了?”陳年頓時緊張了起來,“出了出軌,他還做了什么混賬事嗎?小宓你告訴我……” 他的目光落在了簡宓的手腕上,頓時滯了滯:簡宓今天換了一身輕松的牛仔褲和短袖圓t,雪白的手腕上有隱隱的烏青。 “這……這是什么?”他抓住了簡宓的手,聲音有點哆嗦。 簡宓大為尷尬,慌忙把手往身后一藏:“沒什么,撞到了一下……哎……你干嘛去!” 陳年霍地站了起來,用力之大差點把桌子給打翻了,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找他,居然還和你動手了,簡直無恥!” 簡宓慌忙上前去拽:“陳年你別沖動,他這人太陰險了,到時候對你使點手段不值得,陳年哥!你聽我的!你別去惹他了!” 她的聲音尖利中帶著幾分惶恐,終于讓陳年停住了腳步。 “你為什么這么怕他?”陳年審視著她的表情,“他還有陰謀?我已經托人去警察局系統里查了,這兩天應該就會有消息,就算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不用了,陳年哥你別查了,我已經都知道了,我會解決的。”簡宓懇求道,知道的人越多,當年的隱秘就越可能被揭穿。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坐在街邊的客人都朝著人行道看了過去,只見一輛酷路澤霸道地開了上來,在離遮陽傘只有幾步路的地方驟然停下。 霍南邶從車上走了下來,神情森寒,嘴角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在店門前拉扯的兩個人:“怎么,出軌這毛病,難道是有遺傳嗎?” ☆、第20章 手工黑芝麻糊(四) 初夏的陽光熾烈,幾乎晃得簡宓睜不開眼來。 然而,這帶著惡意的話,卻仿佛寒冰,幾乎凍得人說不出話來。 陳年足足愣了有兩秒鐘才回過神來,憤怒地道:“霍南邶,你放什么屁,什么遺傳?你當你是小宓的爸爸嗎?” 霍南邶冷笑著沒有說話,簡宓慌忙拉住了陳年:“你別理他,他胡說八道呢。” 陳年不疑有他,嘲諷地笑了起來:“面具掉了,終于不裝什么好男人了?霍南邶我告訴你,小宓這樣的女孩你現在不珍惜,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霍南邶的眼神陰沉,好一會兒才開口:“有夫之婦公然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還振振有詞,這倒是挺少見的。陳年,你再口出狂言,可別怪我不客氣。” 簡宓咬住了唇,屈辱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你別血口噴人,我和陳年哥是好朋友。” “是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股邪火從身體里竄了出來,在胸口亂竄,霍南邶冷冷地道,“要不是我橫插一杠子,說不定成為夫妻的是你們倆了。不過,我看現在你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吧,難道還真的想穿——” “霍南邶!”簡宓的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中盈然欲墜,“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地方胡說八道?” 霍南邶倏地閉了口。 簡宓定了定神,轉向陳年,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陳年哥,我沒事的,天塌不下來,放心吧,這事總能過去的。” 陳年看著她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從口袋里掏出手帕遞了過來:“別哭了,越哭越傻。” 他看向霍南邶,剛才的憤怒已經一點點地從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從前意氣風發、彬彬有禮的精英青年,甚至很淡然地沖著霍南邶微笑了一下:“剛才小宓說你是黑芝麻糊,還真是挺形象的。行吧,我不和你置氣,坦白說,我一直堅信你不是小宓的良人,你原形畢露,我很高興。至于耍嘴皮子,我沒你擅長,可我現在要告訴你,你還真猜錯了,我喜歡小宓,和她結沒結過婚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倆什么時候離婚,我就什么時候和小宓求婚,你滿意嗎?” 霍南邶被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臉色陰沉地朝著他走了一步:“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遍試試。” 霍南邶的身形高挺,健碩的肌rou包裹在襯衫中呼之欲出,簡宓領教過他的力量,下意識地就擋在了陳年跟前:“霍南邶你干什么!陳年,你先回去上班吧,我以后再和你細說。” “好,小宓,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你盡管說,”陳年也不堅持,后退了一步,朝著霍南邶冷笑了一聲,“我等著看你后悔的樣子。” 霍南邶的臉色鐵青,看著陳年的背影消失在綠蔭叢中,冷笑了一聲:“簡宓,你倒是挺向著他。” “隨你怎么想,”簡宓忍耐地說,“不過,你一定要在外面這樣讓人看笑話嗎?” 霍南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猝然掉頭往車子走去。 簡宓疾步追了上去:“你等等,我有事情和你商量,霍南邶……” 車子已經啟動了,簡宓心急之下拉住了車門的把手,只是車門鎖著,她拉不開,身體隨著下臺階的車子踉蹌了一步差點被帶倒。 霍南邶猛地一下踩住了剎車,口中詛咒了一句,開了車門鎖。 簡宓喘息了一聲,揉了揉被蹭到的小腿,飛快地拉開車門坐在了后車廂里。 “撞到哪了?”霍南邶冷冷地從后視鏡里看著她,“別搞得好像小媳婦似的,我可不想背上一個撞人行兇的罪名。” 簡宓沒吭聲,而是朝著后視鏡看了一眼,兩個人四目交接,忽然一下都避了開去。 “這就是你想離婚的目的嗎?”霍南邶冷冷地問,“急著從我身旁逃開去找第二春?” 簡宓愕然:“你這是什么意思?” 霍南邶聳了聳肩,心中快意:“你死了這條心吧,我費了這么大的勁,可不會這么輕易就讓你離開,我還等著看簡沉安怎么為了他的寶貝女兒來求我呢。” 簡宓的臉色白了白:“如果我堅持要離婚,法院會支持判離的,你沒法只手通天吧。” “是啊,調解、開庭、再調解、再開庭,估計能有個一兩年吧,夠了。”霍南邶一臉的無所謂,“我耗得起。” 簡宓沉默了片刻,忽然放柔了聲調:“其實我也明白,你心里的怨氣還沒出夠呢,我可以配合你,你愛怎么在我身上撒氣都行,離不離婚,什么時候離婚,都可以你說了算,你看怎么樣?” 霍南邶定了定神,回頭看著她,目光中帶著審視:“你打算干什么?” 簡宓的眼神懇切,語聲祈求:“我爸出軌那事,別公開行嗎?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答應你。” “你在說笑話嗎?”霍南邶冷笑了一聲,“我費盡心機是為了什么?” “他已經很慘了,你這件事情讓他要丟掉奮斗了一輩子的工作,沒了一大半的積蓄,我的事情也讓他在親朋好友面前顏面盡掃,”簡宓強忍著眼淚道,“霍南邶,我知道你很厲害,可報復到這里是不是也差不多了?再不濟我給你出氣,你別傷害我媽了好嗎?她會受不了的!” “我這是在幫她,看清她虛偽的丈夫,”霍南邶慢條斯理地說,“她不會受不了的,我姐都挺過去了,她當然也能挺過去,頂多就是和你爸離婚,讓你爸妻離子散了而已。” “你……”簡宓從后面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臉色煞白,“你到底要怎么樣?要逼得我爸也和你姐一樣自殺嗎?霍南邶,算我求你了,你行行好,放過我爸媽吧,我媽一直很看重你,就算到了現在也不相信你是那種亂搞的男人,你怎么忍心讓她面對我爸出軌的事情……” 簡宓的聲音帶著哭腔,到了最后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她的身體湊到了椅背后,一股淺淺的木質清香不知不覺中鉆入了霍南邶的鼻翼,低下頭,就能看到纖細的指尖泛白地停留在自己的肩膀,肌膚相觸的地方,帶來一陣涼意。 霍南邶有一瞬間的失神,好一會兒才困難地開口:“再說吧……” 這語氣如此緩和,好像有了那么一絲松動的可能。簡宓驚愕地抬起眼,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霍南邶有些惱怒,一抬肩膀,把她的手抖落了,車子發出了轟鳴聲,朝前竄去。 “沒聽見就算了。”引擎聲中,他冷冷地道。 “聽到了,我聽到了,”簡宓被甩在了椅背上,一疊聲地喊,“我等你慢慢考慮。” 車子拐了一個彎,開上了貫通黃羅江的中安大橋,這是連接新區和老城區的交通要道,顯然不是開往簡家的路。簡宓等了一會兒,弱弱地開口:“你忙的話,把我在這里放下吧,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回哪個家?”霍南邶煩躁地問。 簡宓咬著唇沒出聲。 “回去讓你和那個陳年眉來眼去嗎?”霍南邶冷哼了一聲,嘲諷著道,“我可不想頭上綠油油的。” 簡宓張了張嘴,本能地想反唇相譏,可一想到那句“再說吧”,硬生生地吞了下來。 霍南邶不說話了,一路開車到了倪山花園,打開車門:“你先回家去,我還有事。” 看著車子在眼前呼嘯著消失,簡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打起了精神朝家里走去。 出事以后,這還是簡宓第一次踏進家門。推開厚重的鑄鐵門,碩大的水晶燈被帶進來的風一吹,發出了悅耳的“叮當”聲,潔白的紗簾輕舞,茶幾上的香水百合靜靜綻放著,看上去都和平常一模一樣。 可是,簡宓明白,所有的一切不同了。 提拉米蘇歡快地從樓梯上跑了下來,朝著她撲了過來,興奮地叫著:它已經有兩天沒瞧見女主人了。簡宓把它抱了起來,揉著它后背柔軟的毛發。 提拉米蘇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臂。 簡宓的眼底有些濕潤,光著腳緩緩地走在地板上:精心澆灌的寶石花依然rou墩墩的,親手貼上去的喜字還紅艷艷的,臥室里的涼被鋪得整整齊齊,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還是那么溫暖好看…… 這個家,雖然她沒有花上很多金錢,卻花了了她無數的心血,承載了她最美好的期盼。 打開畫室,里面和她出去的時候一樣,沒人進來過,陳阿姨知道她喜歡親手收拾畫室。畢業作品已經完成了大半,就剩最后細節的修飾了。精心準備的手辦孤零零地躺在桌上,獵豹的神情和霍南邶幾乎一模一樣,好像在傲慢地嘲笑她。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想去拿,卻在最后一刻觸電般地縮了回來,快步離開了畫室。 陳阿姨見到她回來很高興,絮絮叨叨地拉著她開解,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女人度量要大,以后學聰明點,把男人的錢抓住,睜只眼閉只眼,就翻不出什么大浪花來。 簡宓微笑著聽著,等陳阿姨走了才和家里通了個電話,秦蘊告訴她,簡鐸安沒找到,簡沉安去了酒店,據說晚上有個晚宴,新收購酒店的總裁也會來,他去見一見。 晚上霍南邶回家的時候快九點了,他喝了點酒,步履有點不穩,看上去卻心情很好,倒在沙發上微閉著眼睛。 簡宓替他倒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剛要無聲地退開去,手腕卻被拉住了。她打了個冷顫,剛想抽出手去,卻被用力一拉,倒在了霍南邶的身前。 “躲什么?”霍南邶啞聲問,“你不是說要聽我話嗎?” 他的手摸了上來,在簡宓的脖頸上流連了片刻,又朝著她的臉龐撫去。 “黑芝麻糊……這是在罵我……還是在嘲笑我……”他喃喃地道,指尖在她耳垂上捻了捻。 簡宓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只覺得雞皮疙瘩一顆顆順著他的手爬了上來。 手指一頓,霍南邶迷離的目光一下子冷厲了起來,松開了手。 簡宓長出了一口氣,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我去畫畫。” “等一下,”霍南邶手下重新一用勁,把她拽了下來,心里的一把火在酒精的蒸騰下越來越旺,他掏出了手機晃了晃,“知道我今天去干嗎了嗎?” ☆、第21章 手工黑芝麻糊(五) 這話聽起來不懷善意,簡宓狐疑地轉過身來看著霍南邶。 “城際大酒店有招待晚宴,慶祝酒店并入寧氏集團,你爸也在呢,不過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畢竟剛剛從警察局放出來。”霍南邶笑得很開懷,“看不出來,他還很容易沖動嘛。” 簡宓的心一沉,下意識地接過了手機,打開一看,一張清晰的照片出現在眼前:霍南邶挽著云黎姿,神態親昵,從宴會廳的樓梯上走下來。 再點開一張,簡沉安一臉的憔悴,驚愕、羞怒……無數種表情混雜在一起,讓他的眼神看起來仿佛要噬人一樣。 “你把他怎么了?”簡宓咬緊牙關擠出幾個字來。 “他沖過來要揍我,可惜被身旁的人拽住了,要不然今晚又要去警察局呆上一晚了。”霍南邶一臉的遺憾,手下卻微微用勁,按住了掙扎著要起來的簡宓。 “你放開我!我要給我爸打個電話!”簡宓手腳被他困住,用頭一頂,霍南邶的下頜被撞了一下,差點咬到了舌頭。 他吃痛,一翻身壓住了她,咬牙道:“簡宓你發什么瘋,你給我……” 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過,提拉米蘇竄了過來,一下子咬住了霍南邶的衣袖用力往后拖去,霍南邶猝不及防被它撲了個正著,從沙發上滾了下來,仰天躺在了地毯上。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