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京城?這么一提,陶夢阮倒是有些印象了。 陶夢阮年紀小,賀風楊是她母親那一輩的人了,便是再聲名在外的人物,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什么痕跡了,但前些時候因為葛婧跟駱子安定親,她拜托司連瑾打聽過駱家的事,其中就有一樁二十多年前的風流韻事。 聽說那件事在當年還鬧得挺大,陶夢阮還偶然聽韓氏提起過,說駱國公府都是癡情種子,當年駱國公府的二爺,就是駱子安的二叔,曾經(jīng)喜歡上了一個江湖女子,硬是明媒正娶將人娶了回去。當時葛婧好奇多問了一句,才聽說后面一段悲慘的故事。 駱子安的二叔曾經(jīng)游歷江湖,到二十出頭,才娶了妻子回去,當時的駱國公夫婦對于駱二爺能娶妻生子安心過日子已經(jīng)十分欣慰,對他的新婚妻子并沒有多家挑剔,卻沒想到駱子安的小姨會對駱二爺情根深種,根本不能接受駱二爺娶別人為妻的事實。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抑郁而終的有,傷心一陣子另嫁他人的有,死活放不下為委身做妾的也有,那位姑娘也提出愿意做妾,但駱二爺不愿意委屈了妻子,不肯答應。 事情的真相如何沒有人知道,便是韓氏也只是聽說,最后駱二夫人殺了那位姑娘,駱二爺為二夫人頂罪,被流放千里,最后死在途中,而駱二夫人在駱二爺身死,腹中的孩子流產(chǎn)之后,就自殺了,而駱子安早產(chǎn)聽說也是駱大夫人因為那件事而受了刺激。駱二夫人是江湖女子,也沒人知道她娘家在何處,但韓氏曾提到駱二夫人閨名風楊。 陶夢阮看著賀婆婆慈祥帶笑的面容,連求證的話都說不出口。她大約一直以為女兒在京城過好日子,心里想念女兒,但因為種種的顧慮,都不敢提出去尋找女兒見上一面。 賀婆婆沒有注意到陶夢阮的情緒,指著小院子里的花草給陶夢阮看。這個季節(jié)天冷,前兩天才下了雪,那些花草大多也沒有四季常青的本事,現(xiàn)在看去大多都是枯草,賀婆婆卻興致勃勃的講解給陶夢阮聽,雖然都是枯草,賀婆婆也一樣樣都如數(shù)家珍。 陶夢阮對藥草很熟悉,雖然現(xiàn)在看去都是枯草,但有賀婆婆講解,陶夢阮理解也就沒什么障礙了。隨著賀婆婆一樣一樣看過去,賀婆婆指著角落里的一團枯草,向陶夢阮道:“那是風楊最喜歡的花了,叫做千絲草,可惜這個時候天冷,若是夏天,那草葉子都是紅色的,就想一大捧紅色的絲線,格外的討人喜歡。也有人說,那千絲草就是千般情緣,在家里養(yǎng)一盆,夫妻就能恩愛到老。這都是傳說了,可風楊就信了,特意跟她師父討了一棵種在家里,還說若是能早些年在家里種一棵,我和她爹一定能白頭偕老。” 賀婆婆說到這里,轉(zhuǎn)身往屋里去,陶夢阮以為提到早逝的丈夫,賀婆婆上心了,沒想到不多時,賀婆婆拿了個小小的綢布小包出來,遞給陶夢阮,道:“這是千絲草的種子,去年結(jié)了幾顆,我都收起來了,預備今年種下的,剛巧你就來了,我就送你幾顆,你拿回去種,討個吉利也好,這種子可不是年年都會結(jié)的呢!” 賀婆婆說著就將小包遞給陶夢阮,看著天色不早了,往廚房里去做早飯。陶夢阮沒有跟上去,打開手里的小包,巴掌大的小布包里放了五顆種子,每一顆都有紅豆大小,光滑圓潤的紅色的一小顆,看上去格外喜人。陶夢阮習慣性的湊到鼻尖聞了聞,一縷淡淡的幽香飄入鼻翼,陶夢阮臉上露出些驚愕的表情。 她在醫(yī)毒上面的天分高,便是年代久遠,唐萌萌和陶馨媛就罷了,駱子安身上的毒,她多少能分辨出一些藥物來,唯獨想不出來是什么造成了駱子安和唐萌萌身上的毒性相似的成分,如今找到這千絲草,陶夢阮才猛然想到,可不就是這千絲草的藥性嗎! 先前那一蓬枯草陶夢阮實在沒認出它的身份來,拿到這種子,陶夢阮才認出來。前世陶夢阮也見過這種藥材,不過并不叫千絲草,先前賀婆婆提起的時候,她還以為是一種純觀賞的花草。想到這里,陶夢阮將一小包種子仔細的收好,現(xiàn)在越發(fā)可以確定,當初的駱家二夫人,駱子安的二嬸,大約就是賀婆婆的女兒賀風楊,而駱子安身上的毒,大約也跟賀風楊有關(guān)。 陶夢阮目光落在廚房里忙碌的賀婆婆身上,賀婆婆多年都念著女兒,親生女兒,一手帶大的孩子,賀婆婆能不知道賀風楊的性格嗎?賀風楊多年來沒有半點音訊,別說回來看看母親,連一封信都沒有,陶夢阮覺得,賀婆婆大約也早就想到了,賀風楊大約早就不在了。一直留著女兒的閨房,養(yǎng)著女兒種下的花草,不請人送信,不向人打聽,恐怕就是害怕聽到女兒已經(jīng)不在的消息吧!陶夢阮原本想請人打聽一番,告訴賀婆婆真相的念頭也打消了,老人家都已經(jīng)這個年紀了,就當女兒一直好端端的在京城享福也沒什么不好。 陶夢阮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等著賀婆婆喊她吃飯,卻聽見外面一陣喧鬧,站起身往外看,只見司連瑾從陽光里走來,整個人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金邊,不等陶夢阮替他開門,司連瑾已經(jīng)用力推開門,抱住陶夢阮,道:“阮兒,總算找到你了!” 有些硬的胡茬扎得陶夢阮臉上發(fā)癢,陶夢阮卻不舍得離開司連瑾的懷抱,道:“我也在想,你幾時能找到我,若是要我自己回去見你,我就讓你睡書房去!” 司連瑾這個時候都是失而復得的喜悅,睡書房什么的都不是問題,只要陶夢阮平安無事就足夠了,緊緊抱著陶夢阮不肯松開。還沒開春,暖融融的陽光沒什么威力,陶夢阮抱著司連瑾的身子,只覺得格外的安穩(wěn)。 “好了,你們小夫妻有的是時間膩歪,陶丫頭懷著身子經(jīng)不得餓,先吃東西吧!”司連瑾還來不及跟陶夢阮的恩人打招呼,賀婆婆已經(jīng)擺好了飯,出來喊陶夢阮兩個吃東西。 ☆、第六十二章 送信人 陶夢阮臉色微紅,向賀婆婆道:“賀婆婆,這是我夫君。”又向司連瑾道:“夫君,昨晚幸虧賀婆婆收留了我,不然,我和寶寶只能露宿荒野了!” 司連瑾連忙向賀婆婆行禮,道:“多謝婆婆收留阮兒,在下感激不盡!” 賀婆婆的女兒做過行俠仗義的俠女,賀婆婆比尋常老太太也多有幾分見識,見到司連瑾這般清貴的貴公子,也沒有半點畏縮,依然帶著溫和慈祥的笑容,道:“哪里的話,我是跟陶丫頭投緣,用不著誰感激!好了,快進來吃飯,雖然你們肯定趕著回去,但飯菜都做好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功夫。” 司連瑾得了陶夢阮的消息就趕來尋她,哪能周全的考慮到早飯的問題,聽賀婆婆叫他們吃了飯再走,也不推辭,點點頭道:“多謝賀婆婆!” 賀家比起村里許多人家還要富裕一些,如今又正是年節(jié),家里也不缺一些rou食,賀婆婆一頓飯雖然簡單,但也不算寒酸,給陶夢阮和司連瑾添了飯,道:“家里貧寒,你們別嫌棄!” 司連瑾自然連道不敢,桌上三菜一湯,有雞有rou,還有一碗炒白菜,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可見賀婆婆十分用心的準備這一餐飯。 賀婆婆看著司連瑾和陶夢阮兩個絲毫不嫌棄的端著碗吃東西,司連瑾還用心的給陶夢阮夾菜,臉上帶著笑容,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將手里的碗先放下,有些認真的看著司連瑾,道:“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女子懷孕的時候,哪里經(jīng)得起許多折騰,陶丫頭能一步步走到這里來,是她堅強有本事,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不管怎么說都是你這個做丈夫、做父親的不是。” 司連瑾看向陶夢阮,眼里也是滿滿的后怕和心疼,他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艱難。這兩日他連眼都不敢閉,就生怕夢見陶夢阮和孩子出事,被賀婆婆這養(yǎng)嚴肅的說道,司連瑾沒有半點不滿,相反的,沒有長輩在身邊,能有人責怪他一句,他心里還能好受些,握著陶夢阮的手,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賀婆婆見司連瑾認錯,又向陶夢阮道:“陶丫頭,婆婆知道你委屈,大過年的還遭這樣的罪,但身為男子,他不眠不休的尋你,愿意在我這么個陌生老婆子面前低頭,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了,你若是還有氣,就說出來,夫妻之間,千萬別將千言萬語藏在心里,世事無常,說不得一個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陶夢阮眼睛微微泛酸,心知賀婆婆必定是想到早逝的丈夫和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兒了,點點頭道:“婆婆,我都知道,我和夫君會好好地,不會因為別的亂七八糟的事錯過了彼此。” “你們明白就好。”賀婆婆輕輕嘆了口氣,接著道:“昨日看到你,我就想起了風楊,她出嫁的時候,也是你這般大的樣子,那時啊,她已經(jīng)有了身孕,女婿跟她一起上門,求我將風楊嫁給他。我知道那個孩子是個好孩子,雖然看上去就出身高貴,可待風楊是真心真意的,對我也沒有半點怠慢,可我還是不放心,不是怕婆家不喜歡風楊,也不全是擔心京城路遠,這一去我難得再見到風楊,我只是擔心,他和風楊都是烈性子,可夫妻相處哪有事事順心的?我就怕他們兩個吵吵鬧鬧的,就將情分都磨光了。” “吵架這種事啊,不管出發(fā)點是什么,終歸都是傷感情的。”賀婆婆見陶夢阮兩個都停下來聽她說,臉色也溫和了些,“我那老頭子在世的時候,也是個犟脾氣,我也不是那好招惹的,兩人在一塊三不五時就吵,那時風楊還沒出生,老頭子有一回氣得狠了,一個人背著弓箭就上了山,就再也沒回來。他走了我就后悔了,后才村里的后生上山去找,只找回來一只鞋子,還有些破碎的衣裳,我那時就恨我自己,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偏要氣他。風楊跟小駱走的時候,我也這么跟她說,可我知道,風楊那脾氣跟她爹是一樣的,說了也不管用啊……” 陶夢阮和司連瑾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聽賀婆婆說,賀婆婆也不要他們說什么,就是想跟人說說這些憋在心里的事。她打小也是個要強的性格,這些年艱難,將她的性格也磨平了些,可村里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是半點都不愿意在他們面前露怯的。絮叨了許多,才回過神來,看著菜都要涼了,連忙給陶夢阮和司連瑾夾菜,道:“看我,年紀大了就是話多,你們都別理我,多吃點,等會兒還要趕路呢!” 氣氛有些沉悶,陶夢阮和司連瑾都低頭默默地吃飯,賀婆婆也沒有再說什么,吃了飯之后便送陶夢阮兩人出門,給陶夢阮裝了兩個燒餅,道:“我早上熱過的,這里去運城也不近,你要是餓了,就吃一點墊一墊。” 陶夢阮點頭,謝過賀婆婆,拿了些碎銀子給賀婆婆,賀婆婆卻搖頭,道:“我不缺銀子,幫你一回也不圖你的銀子,婆婆就是看你順眼,風楊的孩子也該有你那么大了,婆婆看著你,就跟孫女一樣。” 陶夢阮推辭不過,只得將碎銀子又收了回來。賀婆婆將陶夢阮他們送出門,又補充了一句,道:“那千絲草,你好好種,風楊最喜歡那千絲草,可惜她出嫁的時候還沒有結(jié)出種子來……” 司連瑾得了消息就趕著來尋陶夢阮,但還記得弄了輛馬車來,村里路不好走,馬車就停在村子外面。司連瑾牽著陶夢阮的手往外走,村里人難得見一回城里的貴人,都有些好奇的看他們,陶夢阮有些不自在,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些。 到了馬車上,司連瑾不愿意出去騎馬,就坐在陶夢阮身邊,將陶夢阮摟在懷里,道:“阮兒,幸好你沒事!” 陶夢阮感覺得到他的害怕,握著他的手,道:“我沒事的,對了,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運城四周雖然沒有高山,但像那個村子后面的山坡是不少的,就算知道擄走陶夢阮的人走不遠,四處排查下來也要許多功夫。 司連瑾抱著陶夢阮,道:“謝威留下書信,說若是要你平安回來,就將謝家的一件寶物還給他,否則就殺了你。當時查抄謝家,金銀珠寶倒是搜到不少,可要說真算得上了不得的寶物,我一時還真想不出來是哪個。我怕他傷害你,連夜提審了謝三爺,才知道謝家所謂的寶物就是一個鎖著的寶箱。一個寶箱而已,我拿了寶箱準備換你回來,再看時,才發(fā)現(xiàn)謝威那蠢材,留威脅信連時間地點都不寫。” “……”陶夢阮正面接觸過謝威,雖然她下黑手陰他吧,對旁人這么沒有防備,確實是蠻蠢的。 “先前跟謝威打交道,倒是沒發(fā)現(xiàn)他有那么蠢,做事不說精明過人吧,至少是沉穩(wěn)可靠,否則謝三爺也不會這么器重這個兒子。我當時也沒想謝威果真那么蠢,還以為他想拿捏我們,故意沒寫,叫人在家里盯著,等謝威再送信過來,或者人就在周圍什么地方藏著,等我拿到寶箱就出來交換,還讓人將周圍仔細的搜查了一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謝威的蹤跡,這才全力往周圍去找。”司連瑾說起這個就恨得牙癢癢,到現(xiàn)在還想不明白,謝威究竟是另有謀算還是真的就忘了。 “我?guī)Я巳耍瑢⑦\城周圍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回,今天早晨天不亮趕著回去看看有沒有消息,結(jié)果剛到門前,就有人送了消息來,說你在城外的吳家村,我這才找了過來。”司連瑾當時并不全信,只是有了消息自然要找一回,何況這邊確實沒有找過,至于帶上馬車,司連瑾想的是,運城周圍就那么大地方,就算不在吳家村,剩下的地方今日差不多也能找個遍,帶上馬車當然是方便帶陶夢阮回去。 “是什么人送的信?”陶夢阮聽司連瑾這么說,疑惑道,知道她在這邊的,應該就只有謝澤浚那個熊孩子吧。 “送信的是個小乞丐,說是一個*歲的孩子讓他送的,阮兒,你認得這么個人?”司連瑾那時牽掛著陶夢阮的安危,沒有功夫細細查問,此時陶夢阮一提,便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應該是謝澤浚吧!”陶夢阮臉色有些莫名,那個孩子,她雖然沒有殺他,但也沒有報什么善意,頂多就是給了他一些錢和吃的,讓他自生自滅罷了。只是沒想到,昨日還嬌氣得饅頭都不愿意吃的熊孩子,今日竟然能大清早的跑到城里去了,還替她送了信過去,如今那熊孩子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謝澤浚?”司連瑾不大理解。 “夫君,我殺了謝威。”陶夢阮抿了抿唇,她是習武之人,心并沒有那么軟,只是將人迷暈了,在趁機下黑手殺人這種事她以前還真沒做過。 司連瑾見狀將陶夢阮攬入懷里,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叫你做這樣的事……” “不怪你,誰能想到家里還有內(nèi)鬼呢!”昨天那個時候,她確實有些驚慌,但到了今天,她只是有些害怕司連瑾的態(tài)度,她知道,大多數(shù)男子還是更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子,而且,自己的妻子能干脆利落的殺人,恐怕多少會叫人有些害怕吧,若是有一天,被殺的人變成了自己怎么辦?陶夢阮知道司連瑾不是那樣的人,但沒有聽到司連瑾自己說,她還是有些害怕,就像前世,她養(yǎng)在唐家,哪怕知道那個年代武林高手也不會輕易跟人動手,她兄姐們依然會下意識的跟她保持距離。 “有內(nèi)鬼?”司連瑾忙著去找那寶物,找陶夢阮,還真沒來得及去想陶夢阮是怎么被擄走的,如今想來,可不是嘛,若不是有內(nèi)鬼,陶夢阮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抓走。 “內(nèi)鬼肯定是有的,而且,能在我身上動手腳,肯定是我身邊的人。”陶夢阮昨晚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我中的就是普通的迷藥,若是以前對我不會有什么影響,可如今我沒有帶凈魂香,才著了他的道,不過謝威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肯定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迷藥上面。” 陶夢阮殺了謝威,司連瑾倒是不覺得是什么大事,謝三爺?shù)淖锩隙ㄊ且帞氐模x威一個協(xié)從的,也跑不了一死,死在陶夢阮手里遮掩過去也就是了。司連瑾現(xiàn)在比較在意的是家里的內(nèi)鬼,家里放著這么個人在那里,自然是不放心的。 “現(xiàn)在府里人不多,想要查出來也不難,再說了,出了這么大的事,我不覺得那個人還能安心待下去。”陶夢阮倒是沒有那么緊張,她心里也有個懷疑的人,回去確認一下就是了。 司連瑾聞言便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是。” “不過,這一回陰差陽錯也有些收獲,你看,這是什么?”陶夢阮見司連瑾還在自責,將賀婆婆給的小布包拿出來給他看。 司連瑾看著陶夢阮手里幾顆小小的紅豆豆,沒看出什么不同來,疑惑道:“這是什么?紅豆?” “這是千絲草,先前一直想不通萌萌和駱子安的病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是有些頭緒了,不過如今不能折騰藥材,還得等寶寶出生以后再弄。”陶夢阮給司連瑾看了一眼,將小包又收起來。 “這就是賀婆婆叫你種的千絲草?看不出有什么特別嘛!”司連瑾對花花草草沒什么研究,幾顆紅豆豆他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來。 “我們回京之后,叫人去駱家二夫人墳前種一些千絲草吧,我覺得,賀婆婆剛剛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陶夢阮想起賀婆婆提了好幾遍讓她回去種,想來就是想完成女兒早年的一個心愿吧。賀婆婆大約早就猜到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人世,只是不愿說破罷了。 “你是說……” “賀婆婆的女兒閨名叫風楊,又將女婿叫做小駱,我先前在京城的時候聽大舅母說過駱家的一些事,那早年死去的駱家二夫人應該就是賀婆婆的女兒。賀婆婆不要我們的禮物,又不愿說破,我既然想到了,就替她種一些好了。” 司連瑾沒有反對,不過是讓人去種幾棵草而已,他們不方便,叫駱子安尋個機會去種也行,反正駱子安承了他們的情,也該回報一二。 陶夢阮同司連瑾說著話,不多時身邊就沒有了聲音,一回頭,只見司連瑾靠在陶夢阮的肩頭,綿長的呼吸輕輕地吹在陶夢阮的側(cè)臉,顯然已經(jīng)睡著了。陶夢阮輕撫著司連瑾眼下的青影和冒出來的胡茬,不由得心疼,這兩天司連瑾應該一直在到處找她吧!她早就想到了,她不見了,司連瑾該有多擔心,多思念她,側(cè)頭在司連瑾側(cè)臉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還好,我們都好好地。” 到城門外需要檢查時,司連瑾才揉著額頭坐直起身子。 因為謝威和謝澤浚在逃,運城的檢查一直都很嚴格,雖然謝威兄弟兩個不大可能回來自投羅網(wǎng),或者,回來了也不一定會被發(fā)現(xiàn),比如今早謝澤浚還給他送了個消息。不過這個時候,司連瑾倒想著,這一道命令差不多可以撤掉了,謝威已經(jīng)死了,謝澤浚一個半大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還不好說。 馬車到府門外,九皇子就迎了上來,沒敢沖過來抱陶夢阮,只拉著她的手,道:“嫂子,幸好你平安回來了,不然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那天著火的地方離九皇子的住處比較近,所以司連瑾才會急匆匆的跑過去,沒想到根本就是別人設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陶夢阮揉揉九皇子的腦袋,道:“小孩子不要想太多,會長不高的!” “嫂子!”九皇子剛剛醞釀的一點感人氣氛一時破壞殆盡,瞪著陶夢阮道。 “好了,進去吧!你嫂子累了,需要休息。”司連瑾將離陶夢阮太近的九皇子拉開,牽著陶夢阮的手往里走。九皇子想走在陶夢阮身邊,可惜被司連瑾隔開了,只能隔著司連瑾同陶夢阮說話,道:“嫂子,你有沒有受傷?還有,你累不累、餓不餓?我叫人準備了熱水和吃的……” 陶夢阮難得見到九皇子那么多話,挑著回答了一些。他們吃過飯回來的,這會兒倒是不餓,只是聽說有熱水,陶夢阮還真想好好泡一個熱水澡,在陰暗潮濕的山洞里待了那么久,后來又走了山路,昨晚雖說賀婆婆家里有熱水,但在別人家里,陶夢阮也只是簡單擦洗了一下。 司連瑾見狀,向九皇子道:“去找管家和王嬤嬤問一問,有沒有抓到什么可疑人物!” 九皇子年紀雖小,但聽司連瑾這一句,立刻就聯(lián)想到了內(nèi)鬼,臉色嚴肅了些,邁著大步就去了。司連瑾滿意的點點頭,挽著陶夢阮往里走,道:“我也在外面跑了兩天了,我們一起洗吧!” ☆、第六十三章 寶物 陶夢阮雖然被抓在外面,但沒什么事的時候至少可以歇著,司連瑾就不同,這兩天都在到處找人,雖然鬧著要跟陶夢阮一起沐浴,但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陶夢阮趁著他還沒睡著,將他從浴桶里拖出來,按到床上躺下,司連瑾也不鬧,安安分分的就躺下睡了。 陶夢阮昨晚睡得還算好,雖然坐了好久的馬車,但司連瑾將馬車弄得很舒服,又有他本人給陶夢阮當rou墊,陶夢阮也不累,安頓司連瑾睡下,便披散著頭發(fā)出來,叫芳兒給她擦頭發(fā)。 幾個丫頭從她失蹤就在擔驚受怕,如今陶夢阮回來了,幾人激動得恨不得沖上來拉著陶夢阮看看是否完好無損。陶夢阮怕吵到司連瑾,帶著幾個丫頭去了偏廳,王嬤嬤也迎上來,細細看陶夢阮沒有哪里不適,才算放心了些,依然道:“奴婢已經(jīng)讓人去請了大夫,夫人雖然沒有哪里不舒服,還是請大夫看看才能放心。” 關(guān)系到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陶夢阮自認為醫(yī)術(shù)不錯也不敢大意,點點頭同意了王嬤嬤的意思。王嬤嬤放心了些,見陶夢阮的頭發(fā)還潮著,忍不住嘮叨著叫芳兒替她擦頭發(fā)。 陶夢阮老實坐著,由著芳兒替她擦頭發(fā),掃了一眼,覺得有什么不對,細細一看,卻不見青草,皺眉道:“怎么不見青草?” “夫人莫提她了,就是她在夫人的水里下了迷藥,才害得夫人遭了這一回罪,嬤嬤讓人將她關(guān)在柴房了。”小蝶見狀臉上露出氣憤的神情,“原本瞧著她性子軟,我們還格外照顧她一些,誰知道她悶不啃聲的竟然連傷害主子的事都做得出來!” 陶夢阮原本只是有些懷疑,倒是沒想到真是青草。青草一直有些怯弱,但做事還算認真,陶夢阮對小丫頭還算好,沒準備將她帶回京城去,但也考慮過她以后的出路,自認為也算是個不錯的主子了,哪能想到青草竟然是別人的棋子。 “夫人不要為一個不知好歹的丫頭費神了,青草那丫頭不像是專門養(yǎng)出來的棋子,想來是讓人收買的,奴婢發(fā)現(xiàn)了就將她關(guān)在柴房,等夫人和老爺騰出手來再去收拾。”王嬤嬤一向細心當日陶夢阮失蹤,她擔心陶夢阮之余,也沒有忘了這件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屋子里有內(nèi)鬼,當下就調(diào)查了一番。青草不是專門培養(yǎng)的,既沒有那份手段,也沒有那份心性,她沒有花多少工夫就將人揪出來了,只是處置的事自然要等主子來吩咐。 這一點陶夢阮也想到了,之前青草就小心翼翼的試探過她的意思,她確實沒準備帶青草回京,目前的幾個丫頭當中,小蝶還算有靈性,青草和芳兒做事都算用心,但想要調(diào)教出點樣子來還需要不少工夫,何況往京城里去,也不見得是什么好去處。她的意思,想來芳兒心里也多少有個數(shù),只是芳兒是個老實的,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倒是青草,這些天過來就時常有些心不在焉。陶夢阮身邊有人使喚,對于青草一個并不出色地丫頭也沒有放多少心思,倒沒想到就這么讓人收買了過去。 “我知道,這件事由夫君處置就是了,不必再回我了。”陶夢阮點點頭道,青草一向沒什么存在感,被青草背叛了她也沒有太多的難過,總體來說,沒有期望也就談不上什么失望。原本內(nèi)宅里的事該她來處置才是,只是想到司連瑾為她擔心受怕,這幾天過的最是辛苦,就算如今將她找回來了,總要給司連瑾一個發(fā)泄的機會,青草還是留給司連瑾處置好了。 王嬤嬤點點頭,應下了,見陶夢阮懶懶的靠著,就叫人將早上才做的點心端上來。 重修河堤的事還沒有辦好,過年難得休假的兩天就在尋找陶夢阮當中過去了,司連瑾將家里的守衛(wèi)重新安排了一遍,又開始忙外面的事。謝三爺收押之后,因為挨著年關(guān),司連瑾也沒有做讓人過年加班這種拉仇恨的事,就將人暫且關(guān)押在運城。如今過了年,將謝三爺關(guān)在府里也不是個事,何況京城那邊謝家也不是混吃等死的,雖然路遠,也該忙活著過來撈人了。 司連瑾沒有讓人將謝三爺押送往京城,皇帝不在京城,謝家的主力又在京城戳著,送到京城去謝家還指不定搞什么幺蛾子,索性直接安排了人手送到太原去。這邊司連瑾才打發(fā)了人將謝三爺一眾相關(guān)人物送到太原,京城謝家公子就帶著人到了運城,說是來人負責押送謝三爺一干人往京城去。 司連瑾好吃好喝的招待人住了兩天,算著押送謝三爺?shù)娜藨摽斓教耍疟硎局x三爺是重犯,已經(jīng)讓可靠的人手押送往太原去了。來接人的謝家公子當場就黑了臉,謝家花了大力氣才將這差事攬了過來,為的自然是尋找機會將謝三爺救出來,實在救不出來也得滅了口,免得將整個謝家越拖越深,可誰知道司連瑾竟然提前將謝三爺送到太原去了。若是早就送走了還好說,偏就在他趕到太原之前才將人送走,還留著他在這里耽擱時間,錯過了追上去的機會。 司連瑾絲毫沒有將對方的怒火放在心上,還提醒他現(xiàn)在趕過去應該還能趕得上皇上宣判,正好順便將皇上的裁決帶回京城去。于是在運城被司連瑾戲耍得煩躁的謝公子,又跨上馬背,匆忙往太原趕去,希望能抓住最后一點機會完成他從京城帶來的使命。 司連瑾打發(fā)走了謝澤云,突然想起點什么,抱了謝家所謂的寶貝,回去尋陶夢阮。 陶夢阮正在院子里剝核桃,準備做些核桃酥來吃,見司連瑾抱了個箱子回來,放下手里小巧的錘子,道:“這是什么?誰家送來的禮物?” 司連瑾將不大的鎖扯掉,隨口道:“這就是謝家那個寶貝,給皇上送去的時候忘了,索性等皇上回京路過的時候再交給皇上便是,我們先瞧瞧里面是什么。” 司連瑾這么一說,陶夢阮也來了興致,想湊過來看。司連瑾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叫陶夢阮離遠些,自己打開了箱子,卻見箱子里就只有一本線裝冊子,還以為是什么秘籍,拿起來翻看了一回,忍不住扯扯嘴角。 陶夢阮見狀更有些好奇,道:“是什么?武林秘籍還是藏寶圖?” 司連瑾扯著嘴角將冊子遞給陶夢阮,道:“你自己看吧!” 陶夢阮疑惑地將冊子接過來,沒有什么年代久遠的、泛黃的紙張,也沒有什么故弄玄虛的缺張少頁,就是一本十分正常的線裝書,里面的筆跡也十分清晰,不是什么糊弄人的狂草,反正陶夢阮一眼就能認出什么字來,就是內(nèi)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武林秘籍藏寶圖什么的,倒像是一本流水賬,娟秀的筆跡寫了哪年哪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陶夢阮隨意翻了幾頁,只見一行字寫道:“某年某月某日,葛家女嫁入東宮為太子妃。”那一天正是葛姝嫁入東宮的日子,接下來,又寫道:“某年某月某日頌王幺子病亡。”陶夢阮沒有微微皺起,頌王的小兒子確實意外病亡了,但并不是那個時候,陶夢阮想了想,猛然想起來,那個日子正是寧陽郡主提起的,前世頌王的小兒子死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