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司連瑾也不管他,每年除夕夜,宮里都是有宮宴的的,皇家一家子的宴會,司連瑾雖然沒去過,但也能想到,從上到下都顧忌著身份,哪里能盡興,九皇子難得在外面一回,不想拘著他。九皇子顯然也想到了機會難得,跟一群人鬧得開心,開始的時候還顧忌著主仆的身份,玩鬧了一陣,自然是什么都忘了。 陶夢阮小時候還會想熱熱鬧鬧的跟人湊一起玩,長大了之后就沒有那個興致了,如今看著人家熱鬧,也就是看看并沒有更多的興致。除夕夜要守年,陶夢阮如今沒有那個精力,司連瑾就陪著她,早早就睡下了,將九皇子交給青雀看著,由著他們守歲放鞭炮。 陶夢阮忙里忙外了一天,躺下就睡著了,連夜里放鞭炮什么的都完全沒有吵醒她,到了半夜里,卻聽得一聲高喝:“走水了——” 陶夢阮一下子就驚醒了,想要起身被司連瑾按住,道:“你歇著別動,我出去看看?!?/br> 陶夢阮點點頭,老實沒有動,從窗口往外看,人影晃來晃去,倒是沒有看到火光,想來并不是他們家。這樣想著,陶夢阮略微放心了些,等了一段時間撐不住又睡著了,再醒來時卻覺得有些不對,身邊陰冷潮濕的感覺實在不像家里的樣子。 陶夢阮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睜開眼卻一時愣住了,眼前分明是逼仄的山洞,她靠著山壁坐著,時間久了身上都在酸痛。揉了揉胳膊準備起身,卻聽到有人靠過來的腳步聲,陶夢阮頓時就不動彈了,閉上眼睛就當自己沒醒過來。 很快,腳步聲就走到她前面,聽聲音像是半大孩子,并沒有成年人的沉穩,還伸手扯了扯陶夢阮的頭發,向外頭道:“大哥,她還沒醒,要不要潑一盆冷水將她叫醒?” 陶夢阮強忍著身子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一盆冷水潑下來,她加上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受不住,正猶豫著睜開眼表示自己醒了,便聽到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別亂動,她暫時還不能出事,等拿到了東西,我自然不會放過她。” 話里的陰狠讓陶夢阮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一面小心地注意著這兩人的動靜,一面猜著這兩人什么來頭,又是如何將她綁了來的。 聽說不能做什么,年紀小的那個便沒了什么耐心,往旁邊一坐,道:“我餓了,要吃燒雞!你說過,我老實在這里等著,就給我買燒雞回來,燒雞呢!” “老子還沒有燒雞呢!”年紀大的煩躁的推開小的,“一邊待著去,別給我礙事!” 年紀小的聞言便不依了,坐在地上鬧騰起來,便是陶夢阮這個坐著假裝昏迷著的都有些忍不下去了,那人終于忍不住將小弟提起來,直接往外面一扔,道:“鬧鬧鬧,去外面鬧去!” 將鬧騰的小弟扔出去了,男子繞著陶夢阮走了兩圈,自言自語道:“這會兒功夫了,也該醒了,難道是迷藥下多了?也罷,安靜待著也好。”陶夢阮聽著男子離開的腳步聲,總算略微松了口氣,睜開眼,逼仄的山洞中已經沒有人了,只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放了一盞燈照亮。 陶夢阮扶著墻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前面已經堵了一塊山石,想來剛剛的聲音就是男子移動山石擋著洞口發出來的。陶夢阮摸了摸肚子,聽熊孩子鬧騰了一陣,她也餓了,不過好在只是餓了,肚子里的孩子并沒有抗議。 因為過年,夜里說不準放鞭炮什么的就醒了,陶夢阮睡下時多穿了些衣裳,這時雖然冷,但也比單薄的睡衣強些打量了一眼擋著洞口的山石,雖然不太厚重的樣子,但陶夢阮依然推不開,嘆了口氣,只得在山洞里走動著,想讓身子暖和些,想來人家將她抓了來,也不會打算將她在這里凍死。 沒過多久,終于有人推開了洞口的石頭,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陶夢阮一時不適應,連忙抬起手擋了眼睛。等再睜眼看去時,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提著一兜饅頭進來,見陶夢阮醒了也并不意外,將饅頭扔給她,道:“吃吧!” 陶夢阮前世今生都是南方人,并不喜歡吃饅頭,可這個時候真的餓了,饅頭冷了不好吃也就這么吃了。男子顯然沒有照顧她的心思,連水都沒有給一口,陶夢阮忍著干澀吃了一個大饅頭,填了填肚子就沒有再吃。 男子哼了一聲,道:“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的就餓著吧!”說著,將剩下的幾個饅頭撿了起來,提在手中,便往外走,拽起從外面進來的半大孩子,又出去了,自然不會忘了將門合上。 陶夢阮的目光從那一袋饅頭挪到了男子手上突兀的傷疤上面,在男子發現之前,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曾經斷掉一指的謝家大少爺,加上*歲大的弟弟,顯然就是謝家在逃的兄弟兩個,陶夢阮記得謝威說要拿她換什么東西,那么是什么東西讓謝威冒著被抓捕的風險也要將她抓了來?還有謝澤浚,她能想象到司連瑾做事的縝密,謝威從司連瑾手中逃脫都不容易,更別說帶上一個拖油瓶,看上去謝威也不像跟謝澤浚關系有多好,那么謝威為什么要帶著這只拖油瓶到處跑? 陶夢阮不想待在這里任人魚rou,但也沒那本事跟一個武功高強的成年男子對上,所以她沒準備跟謝威正面沖突,但若是謝澤浚真的那么重要,她可以考慮挾持那個熊孩子。想到這里,陶夢阮不由想到先前九皇子提到過,謝家京城那邊的孩子,都曾經抱怨過謝澤浚的招人厭,一時就更想不明白了,謝家對這么招人煩的一個熊孩子為什么會這么好? 待在山洞里不知道時間,陶夢阮就靠想這個問題打發時間了。 才到運城的時候,司連瑾就對陶夢阮說起過謝家的情況,后來,陶夢阮又自己收集了一些,謝澤浚雖然沒有出生在運城,但這種小道消息自然是有的傳的。陶夢阮之前就整理過,謝澤浚的生母據說是某個小縣城里一個秀才的女兒,給了謝三爺做妾,就生下謝澤浚一個,那位姨娘很有才貌,很是得寵了一段時間,所以謝澤浚出生之后謝三爺不顧旁人的反對,按照嫡出的取了名字。 但謝三爺原本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不多久謝澤浚的生母就失了寵,謝三爺調任別處的時候也沒有將她帶走,只帶走了謝澤浚,之后自然就再沒有了謝澤浚生母的消息。而到了謝澤浚本身,就只聽說他是謝三爺最寵愛的小兒子,在謝澤浚之后也沒有更小的孩子,理所當然的得到了謝三爺格外的寵愛,但謝三爺寵小兒子,說得過去,大多數當父母的對于老幺都有些寵愛,但謝威對那么得寵的弟弟也格外寵愛就說不過去了,更何況謝威真的沒有表現出半點疼愛謝澤浚的樣子。 到謝威再次打開石門,帶饅頭來給陶夢阮時,陶夢阮往外瞥了一眼,太陽已經偏西,看來她這個大年初一就耽擱在這里了。陶夢阮嘆了口氣,不用謝威說,自己伸手拿饅頭吃,卻發現饅頭少了兩個,看來,心頭一動,看來謝威和謝澤浚吃的也是這一袋的饅頭。手指動了動,陶夢阮像是挑剔一般換了三個饅頭,才拿了最后一個,默默地靠著墻啃饅頭。 謝威對陶夢阮的挑剔不滿,但陶夢阮沒說什么,老實拿著饅頭吃他算是滿意了些,順手拿了兩個饅頭,自己吃一個,另一個遞給謝澤浚。謝澤浚這會兒看上去蔫蔫的,絲毫沒有早上的脾氣,看著饅頭的目光滿是嫌棄,但摸了摸肚子,還是伸手拿了一個,于是,三個人相對無言,都默默地啃饅頭。 陶夢阮忍著口干,將饅頭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了,心里對謝威鄙視的不行,只有饅頭吃也就罷了,連口水都沒有,這是想噎死她算了是吧! 陶夢阮默默地不說話,謝澤浚卻沒有那么好說話,啃了幾口,將饅頭一扔,道:“干死了,這種東西怎么吃!” 謝威看了謝澤浚一眼,臉上有些惱意,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既不責罵他,也沒有勸他吃,只將手里的饅頭吃完,把袋子里的另一個也撿起來,大口的吃掉了,自己將自己噎得翻白眼。 陶夢阮暗地里扯了扯嘴角,將自己手里的半個收到袖子里,想著出去也未必找得到人煙,還是預備一下好些。 ------題外話------ 感冒了,頭疼,實在撐不住了,表拍我…… ☆、第六十章 借宿 謝威吃完了饅頭就準備出去,裝饅頭的袋子已經空了,謝威隨手就扔到旁邊,謝澤浚扔掉的半個,謝威看了一眼,還是撿起來收到了袖子里,拽著謝澤浚往外走。 陶夢阮扶著墻壁站著,忍不住扯扯嘴角,這是窮到只有饅頭吃了? 謝澤浚不敢鬧脾氣,但也不情愿聽謝威的話,拖著腳往外走,謝威顯然沒有那耐心,用力拽了一把,沒拽動謝澤浚,自己倒是晃晃悠悠的倒下了。最后的意識,還回頭看著陶夢阮,手指著陶夢阮:“你、你下藥……” 謝澤浚嚇呆了,雖然謝威對他不好,但父母兄姐都讓人抓了去,他唯一的依靠就是謝威,謝威一倒,連陶夢阮的形象都高大可怕起來。 陶夢阮吐了口氣,上前幾步將想要逃跑的謝澤浚抓住,干脆利落的點了xue道,順手往謝澤浚嘴里丟了一顆糖豆,陰著語氣道:“這可是穿腸毒藥,你若老老實實的聽話,回去就給你解藥,若不然,就等著腸穿肚爛死掉吧!” 謝澤浚捂著嘴,驚恐地后退,靠著山壁不敢動了,陶夢阮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謝威。她懷孕以來,身上帶的藥就少了,更別說厲害的毒藥,有殺傷力的也就是強力迷藥和麻藥。她算著謝威不知道她懂得醫術,在幾個饅頭上抹了迷藥,原本想著說些話拖延時間等著藥效發作,沒想到謝威跟謝澤浚賭氣,吃了兩個,自己就放倒了,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你、你要對我哥哥做什么?”謝澤浚見陶夢阮艱難的在謝威面前蹲下,更加驚恐了些,聲音都有些發抖。 陶夢阮回頭看了謝澤浚一眼,沒說話,又轉向謝威,抬手在謝威身上幾個xue位上按了一遍,謝威原本綿長的呼吸,一時消失了,整個人就如死了一般靜靜地躺在地上。 謝澤浚不知道陶夢阮做了什么,但本能的覺得不是什么好事,顫抖著手指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陶夢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殺了他。”頓了一頓,又道:“你若是不想跟他一樣,就老實聽話些,否則,我就讓你們兄弟死在一起,說不定來生可以再做一回兄弟?!?/br> 謝澤浚顫抖著身子上前探了探謝威的呼吸,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陶夢阮倒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淡淡道:“走不走?還是你想留下來陪他?” 閉了閉眼,陶夢阮深深吐了一口氣,她雖然習武習毒,但親手殺人的機會其實不多,但她十分清楚,哪怕將謝威綁了,等他醒來想要掙脫了去追她也十分容易,她不能留下這樣的后患。至于謝澤浚,一來她也好奇謝澤浚在謝家究竟為何地位特殊,二來,一個半大孩子她確實有些下不去手殺了他,偏謝澤浚挑食,饅頭也沒吃兩口,只能拿糖豆冒充毒藥嚇唬他了。 謝澤浚驚恐地望著陶夢阮,聽陶夢阮這么說也沒有動,陶夢阮倒是沒那耐心了,在謝威身上翻了翻,搜到兩張銀票加上一些碎銀子,扔了一些給謝澤浚,直接走了。她是有些下不去手殺了謝澤浚,但也沒有非要留著他的意思,既然不跟她走,就由他自生自滅去,趁著太陽還掛在天上,起身往外走。 陶夢阮走了沒多遠,就察覺到身后有動靜,一回頭,便看到謝澤浚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見陶夢阮回頭,連忙往最近的一棵樹跑過去,藏到樹后面去。陶夢阮扶著肚子翻了個白眼,也沒理會謝澤浚,繼續往前走。 謝澤浚見陶夢阮沒有對付他的意思,從樹后面出來,繼續跟著陶夢阮。對陶夢阮他并沒有什么恨意,他年紀雖小,但也能感覺到旁人對他的好心和惡意,在謝家他是最受寵的,但也是最招恨的,雖說沒有誰敢當真將他怎么樣,但他年紀小,想欺負他其實很容易。就算是謝威,這次是謝威將他帶出來的沒錯,可謝威救他也是有目的的,他不知目的是什么,卻知道謝威對他沒有半點兄弟情義,所以陶夢阮殺了謝威,他也不覺得自己應該為謝威報仇。 陶夢阮沒有理會后面的謝澤浚,看得出來,謝澤浚多少還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但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陶夢阮并不擔心他能傷到自己,如今擔心的卻是千萬別走錯了路。 從種種跡象來看,謝威兄弟兩個確實是獨自在外,謝威去抓陶夢阮,帶著她出來,她再是纖瘦,也是個成年人,何況有孕之后她其實胖了不少,所以這地方不可能離運城太遠。想到不太遠陶夢阮多少放心了些,可要是走錯了方向,那就是越來越遠了,可惜這里也沒什么標志性建筑給她定位,只盼著自己的直覺別這個時候掉鏈子。 走了一段,看著眼前不太高的山坡,陶夢阮嘆了口氣。雖然她練武這兩年,比尋常女子體質好些,可到底是個孕婦啊,這山坡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其實也挺高的。想了想,還是尋了一根結實的棍子當拐杖,至少走著穩當些,才慢慢的開始爬山。 山坡不太高,陶夢阮在山上找到了幾顆果子解渴,將剩下的半個饅頭吃掉了,走過山頭,發現另一面有些人家,陶夢阮頓時高興起來,腳下的步子也輕松了些。只是一個單身女子,尤其是身子還不方便,陶夢阮在外面走著也格外小心,趁著天還沒黑在村子外面觀察了片刻,才往一戶人家走去。 身后的謝澤浚跟到村子外面,見陶夢阮上前敲門,并沒有跟上去,只藏在村口的一個草垛里,看著陶夢阮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想了想,沒有像陶夢阮一樣去找人家借宿,往草垛里縮了縮,打算將就著過一夜。 陶夢阮敲了門,不多時,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太太開門,見陶夢阮站在門前,有些驚訝,試探著問道:“這位娘子這是……” “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跟家人走散了,好容易才走到這里,請婆婆收留我一晚?!碧諌羧町斎荒芟氲娇吹剿@幅樣子,許多人都會有些猜度,甚至懷疑她跟人私奔什么的,尤其是她長得好,有那心術不正的,說不定還會起些壞心。所以她在村子外面觀察了半晌,發現這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婆婆住著,雖不知道有什么故事,但對她來說,在這樣的人家借宿總能安心一些。 老婆婆打量了陶夢阮一遍,似乎想說什么,但見她手扶著肚子,連忙叫她進門,道:“外面冷,快進屋里來!” 陶夢阮點點頭,跟著老婆婆進屋。 老婆婆一個人住著,但看上去條件還算好,屋里燒著炭火,這樣冷的天里也是暖暖的。老婆婆也沒問陶夢阮的來歷,叫陶夢阮在炭爐子邊坐下,道:“你先坐一坐,我給你拿件衣裳來。” 陶夢阮感激的點點頭,道:“謝謝婆婆!” 老婆婆轉身往里屋走去,不多時拿了一件厚棉襖出來,遞給陶夢阮,道:“這是我女兒未出嫁時穿過的,你先披著暖一暖。對了你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來。” 陶夢阮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客氣了,點點頭道:“好,謝謝婆婆!” 老婆婆給陶夢阮倒了杯熱水,就去廚房給陶夢阮弄東西吃,不多時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出來,遞給陶夢阮道:“家里的東西不多,你別嫌棄。” 陶夢阮連忙接過來,道:“我感謝婆婆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嫌棄!還沒問婆婆怎么稱呼呢!” 老婆婆笑笑,在陶夢阮前面坐下,道:“我姓賀,你叫我賀婆婆就好了,對了,你從哪里來?這是要去哪里?” “我姓陶,是從運城讓人擄到山里來的,他們想拿我跟我夫君交換一樣東西,我尋了機會逃了出來,只是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陶夢阮輕輕攪拌了一下,面的香氣便鋪散開來,里面還有個金燦燦的荷包蛋,不由得有些欣喜道。 “原來如此,幸虧你機靈,說是拿你交換,可那些人的話那里能信,拿到東西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賀婆婆感嘆了一回,“你嘗嘗合不合胃口,什么不夠就同我說,這里是吳家村,坐牛車大半個時辰就到運城了,等明早我叫我那侄孫子送你回去!” 陶夢阮感激的點點頭,她最不擔心的就是別人下毒,不是現做的手工面,但對于這個時候的陶夢阮來說,熱騰騰的面比山珍海味都好吃,也顧不上別的,大口的吃面。賀婆婆見狀有些心疼道:“你別急,慢慢吃,若是不夠婆婆再給你做?!?/br> 一碗熱騰騰的面下肚,陶夢阮覺得自己總算重新活過來了,賀婆婆接了空碗過去,道:“我在廚房里熱了些水,你打水洗一洗,早些歇下吧!” 陶夢阮跟著賀婆婆去廚房,賀婆婆指了指木盆里的燒餅,道:“都是我今早做的,老婆子的手藝還不錯,陶丫頭可以嘗嘗?!闭f著就往外走,說是給陶夢阮準備房間。 陶夢阮見賀婆婆出去了,往窗外看了一眼,微皺眉從裝著燒餅的筐子里拿了兩個,起身往外走,將燒餅放在門外。這個時候外面還有些亮光,陶夢阮將燒餅放下,縮在草垛里還不時往這邊看的謝澤浚就注意到了,等陶夢阮轉身進屋里去了,才從草垛里鉆出來,拿起燒餅又飛快的跑了。 ☆、第六十一章 風楊 陶夢阮簡單梳洗了一下,賀婆婆便端了油燈過來,說是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引著陶夢阮過去看。 賀婆婆一個人住著,這屋子看著也有些年頭了,但應該是才修理維護過的,沒有漏風的地方,屋子雖然不大,卻也有兩個臥房,加上客廳和廚房。兩個臥房一個賀婆婆住著,另一個是賀婆婆的女兒從前住的,女兒出嫁之后就空著,陶夢阮來借宿,賀婆婆就將屋子收拾出來給陶夢阮住。 賀婆婆年紀大了,見到小輩也喜歡跟小輩嘮叨,尤其陶夢阮如今的樣子,又叫她忍不住多囑咐了幾句。陶夢阮前世是外婆帶大的,對賀婆婆也格外尊重些,聽她絮絮叨叨的說話也沒有不耐煩,都用心記著。賀婆婆一個人住著,本村的小輩大多也沒有那個耐心聽她嘮叨,對陶夢阮說話就有些話多,說著說著就提到了她已經出嫁的女兒。 陶夢阮從賀婆婆的年紀來猜想,賀婆婆的女兒至少是陶夢阮母親那般的年紀了,這個年紀上,若是沒有出嫁才是奇怪。只是按照常理來說,女兒出嫁了,每年也是要經常回娘家看看的,一般來說父母也不會特意說出嫁了的女兒這話,除非是女兒出嫁之后就沒有回來過。 陶夢阮有些奇怪,但她跟賀婆婆也就是萍水相逢,就算賀婆婆照應她幾分,她對賀婆婆也存了感激之心,但也不可能就這樣開口問人家的家事,雖然有些疑惑,但也只是聽賀婆婆說道,偶爾答應一兩聲。賀婆婆也只是想跟人說說話,對陶夢阮的態度也并沒有什么不滿意,將油燈放在屋子里的桌上,向陶夢阮道:“這屋子好久沒有人住了,你就將就著住一晚,被褥都是年前天晴時才曬過的,應該不會有霉味。” 陶夢阮連連道謝,賀婆婆見她有些倦怠,便將油燈給她留下,自己帶上門出去了,囑咐陶夢阮早些歇下。 從山洞走過來雖說不算太遠,但對陶夢阮來說也不大容易,好在除了疲憊并沒有別的不舒服,陶夢阮用賀婆婆燒好的熱水泡了泡腳,便吹滅了燈早早地睡下了。 雖然賀婆婆家在這個村子里已經算不錯的了,但要說條件自然跟不上運城的宅子,既沒有供暖的地龍,也沒有人添炭照看爐火,盡管賀婆婆擔心她受涼,已經在房間里放了一盆炭火,到后半夜時陶夢阮依然被凍醒了。因為睡得早的緣故,陶夢阮醒了也沒什么睡意,又不好浪費人家燈油,就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等著天亮,不知不覺的倒是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大年初二媳婦要回娘家,出嫁的閨女也要回家里給父母拜個年,陶夢阮醒得早,已經能聽到村里往來的嘈雜聲。陶夢阮睡不著了,爬起來將衣裳穿好,賀婆婆昨日給她的棉襖也披在身上,只是沒聽到賀婆婆的動靜,陶夢阮便也沒有出門,屋子里總比外面要暖和些。 昨晚陶夢阮太累了,直接就睡下了,也沒來得及打量這個屋子,這會兒才細細看去。屋子不大,但可以看得出是經常打掃的,雖然說按照賀婆婆的說法,這個屋子是她女兒出嫁前住的,但還能看得出少女閨房的模樣,除了一些必備的家具,還有一個梳妝臺,看上去像是木匠自己打的。 陶夢阮借著晨光看去,梳妝臺上有一面銅鏡,看上去是時常擦拭的,雖然時間長了,依然光可照人,旁邊梳子妝奩一應俱全,不過里面已經沒有各式各樣的香粉了,幾朵大紅的絹花已經褪了顏色,陶夢阮生怕一碰就壞掉了,也不敢拿起來看。梳妝臺的一角放了一把團扇,扇面上畫了一名紅衣少女,顏色已經褪去了,但不知是不是時常有人把玩的緣故,扇柄處光滑如玉,扇面也依然完好無損。 陶夢阮看得出那把團扇是人心愛之物,她一個借住的客人不該隨便把玩,也沒有伸手去碰,只湊近了些看扇面上的圖案。 扇面上繪了一名紅衣少女,圖案很小,看不清畫中美人的模樣,只能看出衣帶飄飛的秀雅模樣,身后是一條小徑,能看到點點的花瓣,只是認不出是什么花來,左側題了一句話:落花隨風揚,衣帶自當風。 這一句話形容那一幅圖倒是十分形象,不過也沒什么出彩的,陶夢阮這是有些意外,那筆跡像是女子的手筆,莫非賀婆婆的女兒還識字?看上去至少字寫得還不錯,就算是這個時代大家都寫毛筆字,也得有好幾年的功底。 陶夢阮在屋子里轉悠著看了一圈,聽賀婆婆說那屋子多年沒有人住了,但不僅打掃的干凈,沒有半點灰塵,就連借給陶夢阮的這件據說是賀婆婆女兒穿過的棉襖,也是散發著皂角和陽光的香氣,沒有半點霉味,只是衣裳已經洗得發白,恐怕賀婆婆是每年都會將女兒留下的衣裳洗過之后重新曬干的。 陶夢阮感嘆了一回,外面響起了賀婆婆開門的聲音,陶夢阮將床鋪整理好了,也起身出去。賀婆婆正端著食盆喂雞,見陶夢阮出來,便笑著同她打招呼道:“陶丫頭昨晚睡得還習慣吧!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就怕冷,早上也起得晚些,風楊沒出嫁時,她起來練武回來,我還沒起呢!” 陶夢阮從賀婆婆的話里知道,賀風楊就是賀婆婆的女兒,賀婆婆的丈夫死得早,賀風楊是遺腹子,大家都盼著是個男孩,能撐起這個家來。后來得了個女兒,雖然都有些失望,但至少留下了血脈,所以請族里最有學問的族長取了賀風楊這個名字。賀婆婆說起來,當時族里的意思是留賀風楊招贅女婿的,但賀婆婆不肯,女兒家招贅可沒有那么容易,不說別人的眼光,她更舍不得唯一的女兒扛起家業這么辛苦的事,不過風楊,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 賀婆婆見陶夢阮偏著頭,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樣子,道:“怎么了?陶丫頭。” “嗯,我怎么覺得,似乎聽過風楊這個名字??!” “呵呵,這個啊,風楊沒出嫁的時候,在河北還是挺有名氣的女俠呢!”賀婆婆聞言便笑起來,“風楊打小就拜了個師父習武,我不識字,也不大懂,只是風楊是獨生女,總覺得她會的多些總是好的,就答應讓她學武去了。風楊說她天分好,十四歲就出師了,聽她師父的,出門歷練,唉,便是我這個做娘的,一年也只見得到她一兩回。” 陶夢阮聽著更是驚訝了,實在沒想到這小村子里,還藏了這樣的高手。賀婆婆將食盆放下,又拿起掃帚打掃院子,向陶夢阮道:“我昨晚跟我那侄孫子說了,他今天早晨要陪他媳婦回娘家去,說好了午飯后過來接你,你呀,就安心再等一等,吃了午飯再走。哦,我早起熱了饅頭,你要是餓了,就先吃一些墊一墊。” 陶夢阮點了點頭,也不與賀婆婆客氣,她沒準備吃白食,所以,也沒打算讓自己餓肚子。吃了一個饅頭再出來,賀婆婆將掃帚放下,又開始忙碌其他的事情,陶夢阮坐著看她怪不好意思的,只是看著賀婆婆手里的活計,又完全插不上手。 賀婆婆也不叫她動手,就一面做事,一面同她說話。陶夢阮聽賀婆婆說起她女兒的事跡,就在院子里轉悠著打發時間。院子里不像尋常農家小院一般,種些蔬菜蔥蒜什么的,倒種了些花草,有的甚至是少見的藥材,賀婆婆見陶夢阮感興趣,隔著圍起來的籬笆給陶夢阮解說,末了道:“這些啊,都是我女兒從前種下的了,她一走就再沒回來過,我舍不得,就把這些都好好養著,就當她在家一樣?!?/br> 陶夢阮看著賀婆婆一時有些落寞的樣子,也只得安慰她,道:“想來是走不開,才不曾回來吧!” 賀婆婆聞言嘆了口氣,道:“風楊那孩子打小就有主見,我們說她,她也不聽,當時她要嫁到京城去,我們哪里舍得??!我們這兒離運城近,可她堂姐嫁到運城了去,都輕易見不到一回,何況大老遠去到京城,我就怕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她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