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陶夢阮笑笑,讓他看著火,自己去看山洞里放著的東西。除了一小袋玉米粉,只有一些鹽,玉米粉看上去時間還不長,可以用來熬粥,至于剛剛打回來的山雞,雖然烤rou比較簡單,但司連瑾傷得重,燉些雞湯給他補一補更好些。 陶夢阮取了一些玉米粉出來,火上的水也燒開了,陶夢阮燙了山洞里的木碗,給九皇子到了一碗,道:“你先喝點熱水,我這就把雞rou燉上。”說著,把鍋里的熱水換到山洞里一個舊木盆里,用鋒利的匕首將雞rou切成塊,放到鐵鍋里,撒了些鹽直接煮上,出去的時候倒是見到一些蘑菇,只是天色暗了,她也沒有功夫細細尋找能吃的。 陶夢阮要給司連瑾簡單清洗一下,依然叫九皇子看著火。九皇子原本不會燒火這個技能,但也是個聰明的孩子,陶夢阮出去找水源和吃食的時候,小男孩已經摸索出了燒火的訣竅,雖然浪費了不少木柴,但現在已經能熟練地添柴燒火了。 陶夢阮端著熱水到司連瑾身邊,先查看了司連瑾肩上的傷口,傷口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好在已經不流血了,陶夢阮松了口氣,先給司連瑾喂了些熱水。司連瑾昏迷著,但還能下意識的將水咽下去,陶夢阮給他喂了些水,便解開衣裳替他簡單的清洗。大約是沾了水有些痛的緣故,司連瑾的眼睫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 “阮、阮兒——”司連瑾輕輕地喊了一聲。 陶夢阮正埋頭給他擦洗,聞言抬起頭,道:“阿瑾,你醒了……” 司連瑾聽陶夢阮聲音有些發顫,有些心疼道:“對不起,嚇到你了……” “是啊,嚇死我了……”陶夢阮一時忍不住,眼淚就滑了下來,想抱司連瑾,又怕碰到他的傷口,道:“你忍一忍,我替你清洗一下,剛剛打到一只野雞,給你燉雞湯喝。” “好啊!”司連瑾輕快的應了一聲,身子沒有動,示意陶夢阮繼續。陶夢阮擔心牽著傷口會痛,快速地擦洗干凈了,便扶著司連瑾躺下,好在傷到的是肩膀,微微側著身子就不會碰到。 陶夢阮看他安安穩穩的睡下,便起身去看鍋里燉著的雞rou,小半個時辰過去,已經飄出濃郁的香氣,守在鍋邊的九皇子忍不住吸了口香氣,探頭去看的模樣格外可愛。陶夢阮上前將九皇子往后拉了拉,道:“小心燙到,應該快好了,我來看看。” 九皇子乖乖的退了些,陶夢阮掀開蓋子,拿自己削的筷子在鍋里攪了攪,雞湯的香氣更加飄散了些。陶夢阮也吸了口氣,道:“不錯,再煮一煮就好了!”說著開始準備接下來煮玉米粥。 再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陶夢阮將鍋從火上提下來,尋了兩個大木碗將rou和湯都盛了出來,又將玉米粥煮上,雖然雞rou也差不多能吃飽,但吃些主食才能頂餓。將玉米粥熬上,給九皇子遞了一雙筷子,道:“來,先吃些墊一墊肚子,調料只有鹽,比不得平常的御膳。” 九皇子接過筷子,先端起碗喝湯,陶夢阮則端了一碗,過去將司連瑾叫起來,道:“來先喝點湯。” 司連瑾這個時候確實沒什么力氣,身上的傷還好,只是流的血太多,身子十分虛弱,就著陶夢阮的手喝了半碗湯,總算覺得恢復了一些力氣。喂司連瑾喝了些湯,陶夢阮便扶著他坐起來,挑了些燉透的雞rou,用筷子夾著送到司連瑾口中,司連瑾乖乖的吃了幾口,見陶夢阮光顧著喂他,自己一口都沒吃,微微蹙起眉頭,道:“別光是我吃,你也吃。” 陶夢阮笑著將筷子上的一口rou送到自己口中,接著喂司連瑾吃,司連瑾見狀也只得自己先吃了,讓陶夢阮早些回去吃東西。陶夢阮投喂過了司連瑾,回來時九皇子已經將碗放下,地上一堆的骨頭,給她留的碗里卻都是rou多的,陶夢阮勾唇一笑,小皇子還是個心細的孩子嘛!也沒有說破,自己端了碗喝了些湯,將剩下的雞rou也都吃掉了,等玉米粥熬好,一人喝了半碗,才歇下。 因為擔心司連瑾夜里發熱,陶夢阮就守在司連瑾身邊,不時探一探額頭,而司連瑾,陶夢阮給他喂的藥里面有鎮痛安眠的作用,倒是一直安安穩穩的睡到天明。陶夢阮后半夜確認司連瑾沒有發燒,才放心睡下,被九皇子叫醒時已經天明了,司連瑾已經醒了勾著笑容看她。 陶夢阮有些不好意思的爬起來,理了理衣裳,道:“我去打些水來,我們吃些東西再走。” 司連瑾倒是一笑,道:“我們一道去洗漱一下吧!” “可是……”雖然理解司連瑾不能忍早晨起來不洗漱的心態,但還是有些擔心司連瑾的傷。司連瑾見狀一笑,道:“娘子,我傷的是肩膀,不是腿,可以走過去的!” “……”那不是昨晚司連瑾虛弱的樣子給她印象深刻嗎?不過司連瑾畢竟是習武之人,身體好,恢復能力自然也好,何況她的藥自然都是好的,當下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你的傷不能沾水,等會兒我替你擦洗。” 司連瑾自然是點頭,招呼著九皇子一起,跟著陶夢阮出去。 陶夢阮記性好,順利地帶著兩人找到了那條消息,沾濕了帕子替司連瑾洗了把臉,又自己擦洗了一回,只覺得神清氣爽,見九皇子手腳麻利的自己撩著水洗臉,便動手清洗昨晚用過的鐵鍋,想著回去將昨晚留下的雞rou煮上,再弄些玉米窩窩頭做干糧,就可以出發了。 陶夢阮其實有些擔心,從昨日他們掉下來的情況來看,山坡并不十分陡峻,海拔也不算太高,若是下來找人應該不用反應那么久。就算皇帝那邊出了事,司連瑾這邊的暗衛總能抽一兩個人來尋他們,到現在都沒有人來尋他們,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皇帝那邊的事太大了,便是司連瑾的人也不敢擅自離開;另一種,便是中途有岔路什么的,下來尋找的人跟他們錯過了。 昨天天色晚了,但陶夢阮站在底下看過,那個地形,若是真錯過了,等人排除錯誤答案過來找他們不知道要多久。若要自己爬上去,司連瑾若沒有受傷,應該能借著輕功爬上去,帶一個人估計有些玄,而她,一個人都爬不上去,如今也只得先從這里出去,再想辦法趕上大部隊,畢竟他們總不能靠打獵,等著人來救援。 ☆、第四十五章 災民 陶夢阮將剩下的雞rou也燉了湯,倒不是因為多愛喝雞湯,還是那一只山雞本來就不太大,只剩下小半燉湯才夠他們三個人吃,另外又用玉米粉做了點窩窩頭,勉強頂了一早上。陶夢阮前世家世雖好,但也時常出門,有時在深山里一呆就是好些天,窩窩頭雖然是粗糧她也吃得來,司連瑾平時沒娶妻的時候也好養活,如今這個情況下,陶夢阮的手藝他也沒什么挑剔的,倒是九皇子是真的頭一回吃玉米粉這樣的粗糧,昨晚的粥還好,到了窩窩頭,便有些難以下咽。 司連瑾瞪了他一眼,道:“這算什么,若是我們許多天出不去,樹皮草根也得吃。” “……”九皇子勉強將一大口窩窩頭咽下去,道:“不是可以吃野雞嗎?” 司連瑾暗自翻了個白眼,典型的皇宮里養出來的皇子,哪里知道民間疾苦,輕哼了一聲道:“你每天去抓一只野雞來看看!” “……”九皇子沉默地低下頭,便是獵場里的野雞他也抓不到,何況剛剛一路回來,他只見到幾只飛過的鳥,他是怎么都追不上的,喝了一口水,默默地將手里的窩窩頭吃掉。 陶夢阮正往司連瑾的水囊里灌燒開的水,她坐在馬車里,不會隨身帶水囊,九皇子年紀還小,更不會想到這些,如今他們就只有這一個水囊可以裝水。雖然這個季節找到水源不算太難,但司連瑾傷還沒好,九皇子年紀又小,若是可以,還是喝開水好些。聽司連瑾教訓九皇子,忍不住笑道:“好了,他還是個小孩子呢,等他長大些出門歷練了,自然就懂得了。” 司連瑾見陶夢阮抬手揉九皇子的頭發,眼里的目光有些柔和,想起當初蘭釗的話,陶夢阮確實喜歡孩子,連九皇子這種沒什么關系的熊孩子,都這樣溫和關心,若是他們的孩子,陶夢阮一定會更喜歡吧!這樣一想,司連瑾猛然想起些事情來,有些擔心的看向陶夢阮,道:“娘子,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陶夢阮一愣,沒想到司連瑾突然這么問,道:“沒事,昨日你墊在底下,我只是有些擦傷,抹了藥就沒事了。” “我不是說這個,你……”突然發現九皇子湊了過來,司連瑾住了口,道:“你沒事就好,等我們出去,尋個大夫替你看一看才是。” 陶夢阮斜了司連瑾一眼,道:“夫君,你不是摔傻了吧!我自己就是大夫,用得著去尋大夫嗎?” 這話說得也是,司連瑾一臉笑容的仰頭看陶夢阮:“那你給自己把過脈嗎?” “……”陶夢阮眨眨眼,下意識的就抬手給自己把了一回脈,然后,人就僵住了,有些驚恐地看向司連瑾,道:“阿瑾,怎么辦,我、我好像有寶寶了……” 司連瑾已經有個數了,當時聽了蘭釗的話,他心里其實是有些不安的,雖然相信陶夢阮心里有他,不會有拋下他的一天,但他自小沒了母親,父親弟妹的關系也一直淡淡的遇到陶夢阮,在他心里,陶夢阮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而他們的孩子,才是與他血脈相連的骨rou。但孩子這件事著急不來,他也只是多注意一些,等著孩子到來,只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時倒是沒來得及想太多。 見陶夢阮一時有些驚慌的模樣,司連瑾也顧不得嘲笑陶夢阮了,起身抱住陶夢阮,心里不由得慶幸昨日他及時接住了陶夢阮,雖然傷口還在疼,但陶夢阮和孩子平安無事,便是最大的好事了。 “寶寶好不好?”雖然陶夢阮活奔亂跳的,身上也沒傷沒痛的,但司連瑾還是有些擔心,見多了一不小心摔一跤孩子就沒了的,陶夢阮昨日又是跌落山谷、又是四處奔波的,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陶夢阮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搖搖頭,道:“沒事的,我早就說過,我是習武的,身子好,哪能輕易出什么事。” 司連瑾依然有些不放心,道:“還是出去看過大夫再說吧!到時我派人送你回京去,就不跟著皇上他們到處折騰了。” “父皇沒有在到處折騰!”九皇子就蹲在旁邊,不是很理解司連瑾和陶夢阮的話,不過最后一句是聽懂了,他倒是不介意司連瑾這個高冷的表哥會不會跟著,但陶夢阮這么溫柔的表嫂若是不跟著一道,總有些遺憾,其實,他是想叫陶夢阮jiejie的,jiejie比表嫂親近多了。 司連瑾這才記起來九皇子這么個熊孩子,更想起來若不是九皇子,陶夢阮能在這里遭這樣的罪?司連瑾是麟德帝培養出來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麟德帝比尋常皇子還要親近些,對九皇子就沒那么客氣了,瞪了他一眼,道:“連累了你表嫂,還好意思說不折騰!” 九皇子聞言就低下了頭,他年紀雖然還小,但也能明白是他連累了陶夢阮,否則,陶夢阮和司連瑾都不會落到這里來,畢竟他也看到了,刺客第一個刺殺的是父皇,接下來是他,其他臣子都只是誤傷,“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樣了……” 陶夢阮也想起來,昨日是麟德帝的車駕當中先出現了刺客,還有吳美人那一身的血,“夫君,皇上沒事吧……”若是麟德帝真在出巡的路途當中出了事,隨行的官員都逃脫不了責任,何況皇帝意外被刺身亡這種事,說不好還要引起動亂。 “皇上的武功可不弱,”司連瑾見陶夢阮擔心的模樣,寬慰她道,“我那時是得了趙益宣的提醒,回頭去看九皇子的,他還有空提醒我這個,想來受傷的肯定不是皇上。” 陶夢阮點點頭,趙益宣原本在羽林軍中供職,后來因為失憶的緣故,領了一段時間的散職,接著就調到了皇帝的近衛當中,這次出巡,趙益宣也是皇帝的近衛,自然時刻以麟德帝的安危為己任。不過想想也是,做皇帝的,哪能不多長幾個心眼,便是寵妃內侍,想來都要防備一二,更別說出巡在外,否則,那皇位恐怕也坐不長久。 九皇子聽司連瑾這么說,也稍微放了些心,只望著陶夢阮和司連瑾道:“哥、嫂子,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們。” 哄孩子這個技能陶夢阮還沒有點亮,只摸摸九皇子的頭,道:“好了,再傷春悲秋下去,就得耽誤時間了,我們得趕緊走了!” 司連瑾才知道陶夢阮有了身孕,見陶夢阮要去收拾東西,連忙道:“你坐著,我來就是。” 陶夢阮瞥了眼司連瑾還基本上不能動的右胳膊,道:“你老實在那里坐著就是,別過來添亂,”見九皇子也要動,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坐著。” 九皇子只得挨著司連瑾坐著,老老實實的等著陶夢阮收拾好了出發。陶夢阮將動過的東西重新放好,拿了一顆不大的碎銀子藏在玉米粉袋子里面,又將山洞里的干草都收到不會潮的地方,才招呼司連瑾兩個走路。 司連瑾將陶夢阮手里的水囊接過來,還想接陶夢阮特意準備三個窩窩頭,陶夢阮搖搖頭,道:“好了,這才多大點東西,我拿著就是,你右手現在不能用力,左手不要拿東西。” 司連瑾只得收回手,心想他不拿東西也好,能隨時騰出手護著陶夢阮。想到昨天的事司連瑾還一陣后怕,他都不能想象若是他慢了一步,若是陶夢阮和孩子出了事,他會怎么樣。 陶夢阮從司老夫人口中聽過,司連瑾十四五歲就跟太子一同出門歷練,見他十分有經驗的辨認方向,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山谷里的草木上面,盡量尋找一些用得上的藥材。雖然可以判斷這一帶有獵人出入,但什么時候能走出去還真不好說,她身上的藥畢竟有限,還是要盡量收集一些必要的藥材。 司連瑾不愿意陶夢阮受累,陶夢阮找見了藥材,大多是他動手采摘回來,到了中午時三人就著水吃了些干糧,遠遠地能看見人煙,總算放了些心。 司連瑾一直擔心陶夢阮累著,但陶夢阮趁著司連瑾挖藥材的時候也能稍微歇一會兒,反倒是年紀小的九皇子有些撐不住,司連瑾瞪了他幾眼,到底將他背了起來。陶夢阮有些不放心,畢竟司連瑾還是傷員,還沒提出她來背,就被司連瑾瞪了一眼,只得嘆了口氣,道:“你要是累了就說,我們歇一歇再走。” 司連瑾失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況且你還信不過自己的醫術嗎?我真的沒事的。” 陶夢阮哪能放心,走幾步就要看司連瑾一眼,好在司連瑾走得穩穩當當的,臉色也一直都是正常的,才算放心了些。 那村莊看著遠,走著更遠,太陽將將下山時,陶夢阮三人才走到村前。村子不大,也就是十來戶人家的樣子,陶夢阮往最近的一戶人家敲門,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婦見陶夢阮三人的模樣,道:“你們是——” “我們是往惠州探親的,路上下雨,又遇到了山賊,這才落到了這步田地,走了老遠的路才尋到這里有個村子,想借宿一晚,這是我夫君,還有小叔子。”陶夢阮將早就相好的來歷簡單說了一遍,他們三個現在實在是一身狼狽,但多少看得出身上的衣料都是好的,說是探親遇到了意外倒是說得過去。 開門的少婦打量了陶夢阮三人一眼,雖然一身的狼狽,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刮破了,但也能看出與村里的人不一樣,但看唯一的成年男子也是斯斯文文的模樣,少婦的防備心也少了些,點點頭道:“三位請進,家里簡陋,還請不要嫌棄。” “大嫂,是有人來了嗎?”屋里一個少年的聲音道。陶夢阮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抱著個兩三歲的孩子出來,見陶夢阮三人,道:“哎呀,你們怎么了?遇見土匪了嗎?” 被稱為大嫂的少婦瞪了少年一眼,道:“還不請客人進去坐!” 少年騰出手撓了撓頭,道:“客人請進!” 陶夢阮三人跟著進了屋,相互見過了,才知道少婦姓馮,夫家姓楊,那少年名叫柱子,丈夫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在鎮上做賬房,如今不在家中。 馮氏是個溫和柔順的婦人,聽說陶夢阮幾人的遭遇,便連忙替他們準備了飯菜,將家里不多的米都拿了出來。在山里折騰了近兩天,陶夢阮終于簡單收拾了一下,借了少婦的衣裳換上,喝了一碗熱粥,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陶夢阮實在累壞了,吃了些東西就撐不住睡下了,司連瑾雖然也累,卻有些睡不著坐在陶夢阮身邊,小心地撫著陶夢阮還沒鼓起來的肚子,既開心又心疼,若早知孩子在這個時候來,這一趟北巡他也會想辦法辭掉。但如今都到了這里,他也只能想著等聯系到了手下的人,先將陶夢阮送回京城,他雖然想親自護送,可肩上的責任卻推卸不得,只能盡可能的布置周全。 細細撫了陶夢阮的眉眼,司連瑾挨著陶夢阮躺下,心想著明日得到最近的城鎮問一問,盡快趕上北巡的隊伍,卻聽得外邊一陣吱呀聲,接著便是馮氏的聲音,道:“當家的怎么這時候回來了?哎呀,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傷?” 司連瑾微微皺了眉,聽意思像是這家的男主人回來了,半夜里回來還受了傷,卻有些不尋常。卻聽那楊秀才答道:“今日鎮上進了許多難民,見了店家便胡亂打雜,掌柜的見狀就讓我們都從后門出來,先出來避一避,店里也砸得不成樣子了,好在掌柜的見機早,人是沒有受傷。” “怎么會有難民?官府不管嗎?”少婦焦急的問道,又自知失言,道:“你先坐著,我去給你熱些水洗一洗再上藥。” 接著外頭便沒了聲音,司連瑾卻陷入了沉思,麟德帝這次北巡雖然是臨時決定的,但也不是說走就走的,自然也派人問過沿路的情況,得到的自然是風調雨順的回答。而如今,且不說沒走多遠就遇到大雨圍困,這里出現難民應當也不是意外,那么,究竟是突然才出了災異?還是有人隱瞞不報?甚至細細想起來,當初究竟是誰突然提出要北巡的,似乎也值得考究。 ☆、第四十六章 暫住 司連瑾回憶了一下,北巡的計劃是在五月里提出來的,到了六月里正式定下來,司連瑾平時不參加朝會,對于其中的曲折也沒有刻意去打聽,但也從太子口中得知,皇帝原本是打算將北巡放在明年的,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卻極力勸諫今年北巡,又有許多大臣附議,最后才定了下來。只是,五皇子還罷了,對四皇子來說,皇帝北巡會有什么好處嗎? 司連瑾一時想不出所以然來,而這兩日體力和精力消耗太多,司連瑾也很快熟睡過去,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沒事的時候四連擊喜歡賴床,叫都叫不起來,但有事的時候,不用人叫他也能早早地爬起來,拉了拉薄被子給陶夢阮蓋好,司連瑾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往外走,他需要問一問楊秀才城里的情況。 陶夢阮三人的衣裳都已經不成樣子,借的是楊家一家子的衣裳,司連瑾個頭高,楊秀才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略微有些短,但絲毫不影響那一張精致絕美的臉,晨起的陽光照得仿佛鍍了一層金邊,就連楊秀才一時間,都有種自己衣裳委屈了司連瑾的感覺。 司連瑾昨晚就知道楊秀才回來了,不過既然昨晚沒有露面,司連瑾便也當自己不知道。馮氏正在燒水準備做早飯,見司連瑾出來,向司連瑾介紹道:“這是外子,昨晚才從鎮上回來。” 住在人家家里,人家拿他們幾個陌生人當客人好好招待著,司連瑾平時傲氣,此時卻是實心實意的感激人家,互相問了好,也溫和的同人說話,待兩人稍微熟悉些,才問道:“楊兄這臉上的傷是怎么?可要緊?” 這也不是什么說不得的事,楊秀才也沒有遮遮掩掩,嘆氣道:“昨日晚間鎮上來了許多難民,也不知是何緣故,動手就將鎮上的店面打砸了一回,有那躲避不及時的,傷得比我還重,幸而東家掌柜的見機及時,叫我們從后門走,這才匆忙夜里趕回來,如今也不知鎮上如何了。” “我們一路往惠州探親,并未聽說發生了災禍,是近日連連降雨的緣故嗎?”司連瑾順著問道。 “今年入夏以來雨就多,我們這邊還好些,地勢高,只是莊稼受了些影響,下游卻不同,聽說上個月就發了一次大水,許多良田都被沖毀了,還聽說有決堤的風險,只是沒多久,就傳出話來,說都是謠言。前兩天不是又下雨了嗎?連著下了好幾天,前兒放了晴,就有些難民到了鎮上,我們東家是好心的,還拿了許多饅頭送給他們,才聽說下游臨河縣是遭了災了,河堤都垮了,難民四處逃命。”楊秀才唏噓了一回,“這老天爺的事,我們也沒有法子,只商量著湊些分子,幫一把那些遭難的難民,原本只有為數不多的難民進城去,大家省上一口也就是了,誰知昨日下晚,卻有許多人一時涌進城里,這才成了暴亂。” 馮氏昨日就聽楊秀才說了一回,今日再聽依然覺得心驚膽戰,默默地端了一盤饅頭過來,道:“剛蒸好的饅頭,你們先墊一墊。” 司連瑾道了謝,見陶夢阮從屋里出來,上前拉她坐下,道:“怎么這樣早就起來了?” 陶夢阮心道在別人家,哪能睡到日上三竿,倒是馮氏見她起來,拿了一個溫熱的雞蛋遞給她,道:“咱女人家可要細心照料些,我特意煮了幾個雞蛋,給你家小兄弟也留了一個。” 陶夢阮笑著道謝,在司連瑾身邊坐下,慢慢的剝雞蛋,聽司連瑾和楊秀才說話,不多時,九皇子也整理好了出來,先喊了一圈人,才坐下,接了馮氏遞過來的雞蛋吃。九皇子是宮里長大的,什么山珍海味都見過了,這會兒馮氏遞過來的一個白水煮雞蛋,倒覺得格外的香。 陶夢阮昨晚就看出來了,楊家雖然出了個秀才,在這個小村子里算是不錯的,但總體來說,依然不富裕。家里的房子還算寬敞,但楊秀才和馮氏的穿著都不算好,勉強能吃得上白面,偶爾能吃點米飯換換口味,但雞蛋也算難得的葷腥了。而楊家一家子也十分好客,若非司連瑾攔著,楊秀才都要動手殺雞招待他們了,這讓兩人感激之外更有些感動。 這回的事,陶夢阮最慶幸的就是她和司連瑾都有隨身帶錢的習慣,在楊家住了一晚,雖然楊家夫妻都表示舉手之勞,但陶夢阮和司連瑾自然不會占這樣的便宜,何況遇到災年,楊家過得也不容易。除了一些碎銀子,司連瑾還給了楊秀才一張銀票,楊秀才不肯收,司連瑾卻一時有些嚴肅,道:“光聽楊兄的言談,便知楊兄才學不凡,難道就愿意止步在秀才嗎?何況,楊兄總要為嫂夫人和孩子考慮,這錢我只當借給楊兄,他日楊兄若能高中,再還給我也就是了。” 楊秀才愣了片刻,到底收下了錢,道:“多謝司兄信任相助!” 楊秀才替司連瑾雇了一輛牛車,司連瑾沒有去鎮上,直接請車夫趕車去縣城。陶夢阮聽司連瑾同楊秀才說話,隱約明白了司連瑾的意思,道:“楊秀才是故意細說鎮上災民的情況的?” 司連瑾點點頭,道:“這個楊秀才不簡單,想來是看出其中有些貓膩,大約是存了賭一回的心,若我能往上頭說得上話,自然就能幫那些災民一把,若不能,也就是浪費他們家一些米糧。才學好,又有這份憂民之心,幫他一把,將來他必定能有所成就,我那一百兩銀子也不算白花。” “你又不缺錢,幾時這樣小氣了?”陶夢阮笑道。 “我是不缺錢,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往外面撒,能物有所值,我心里也高興啊!”司連瑾怕陶夢阮顛簸,讓她靠在自己懷里,“要養家糊口,又要考慮長途跋涉進京趕考,一百兩銀子確實不多,但若是給多了也太過打眼,我們還好,對楊家卻不是好事。”牛車沒有棚子,但趕著路噪音也不小,司連瑾說得輕,坐在陶夢阮旁邊扭著身子坐的不舒服的九皇子都聽不清,更別說前面趕車的老漢,司連瑾便也沒有更多的顧忌。 小村子比較偏遠,到鎮上都要快一個時辰,到縣里坐牛車也得差不多兩個時辰。陶夢阮靠著司連瑾,做得還算舒服,沒有多久又迷迷糊糊睡著了,司連瑾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靠得更舒服些,等到了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午后。 陶夢阮揉著眼睛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眼,縣城也不大,今日又不是集日,街上也并不熱鬧,打眼一看,倒是有不少衣著臟亂的災民排著隊等著領粥或者饅頭,好在并沒有遇到楊秀才提到的打砸強搶的情況。司連瑾給了車錢,先帶著陶夢阮和九皇子尋地方吃東西,出于習慣,還是直接就去了縣城最大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