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陶夢阮將男孩子交給平安的時候,說孩子只是昏過去了,沒有大礙,平安給他清洗,怕男孩子鬧騰,想著多睡一會兒也沒差,打算等收拾干凈了再將孩子叫醒過來,沒想到洗干凈了一看,平安的眼珠子都快嚇掉出來了。司連瑾這些天走在皇帝旁邊,平安跟著也見過那位九皇子,顧不上其他,連忙過來見陶夢阮,連把人弄醒過來都忘了。 陶夢阮打量著還在昏迷的男孩子,九皇子她接觸不多,還是認得的,這一看,哪里是相像,分明就是。穩住心神吐了口氣:“把他叫醒過來!” 平安這才反應過來,很快,男孩子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救命啊!他是壞人!” 陶夢阮扯扯嘴角,道:“別喊了!我好意將你帶了回來,你就喊我壞人?” “……”男孩子的話卡在嘴里,側目看陶夢阮,呆了片刻,“你、你是司家表嫂?” 太后是司連瑾的姑祖母,司連瑾又常在宮里走動,宮中的皇子公主們通常也會叫一聲表哥,到了陶夢阮,也順著喊一聲表嫂。陶夢阮不太往皇家人身邊湊,但常跟寧陽郡主一道,九皇子自然也認得陶夢阮。 陶夢阮點點頭,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沒有的話,我就直接送你回去了。” 九皇子只感覺背后有些疼,想起是那時被人打暈了的緣故,搖搖頭道:“沒有,表嫂送我回去吧!呃,等等,我皇姐呢?表嫂沒有見到七jiejie嗎?” 陶夢阮微微挑眉,七公主也丟了嗎?不過司連瑾過去查看,似乎沒有見到可疑的人物,搖搖頭道:“我只見到你被人帶走,沒見到七公主。” 九皇子聞言就有些心急,陶夢阮提醒他道:“皇上此時恐怕正擔心殿下,我們還是先過去吧!”先前見行宮這邊亂哄哄的,大約就是在找九皇子了,不管七公主如今怎么樣,還是先把九皇子送過去再說。 九皇子點點頭,道:“那就有勞表嫂了。” 陶夢阮點點頭,叫了平安跟著,帶著九皇子一起,往麟德帝住的地方走去。 行宮的主殿名為北盛殿,麟德帝帶著豫妃和嚴妃還有七公主九皇子住著。相比起外面只是氣氛有些緊張,這里面就是風雨欲來的架勢。 司連瑾過來之前,麟德帝已經摔了一套茶碗,旁邊內侍宮女加上侍衛跪了一地。一貫伺候麟德帝的王公公大氣不敢出,只勸道:“皇上息怒,楊統領已經帶人去尋,想必很快就能有九殿下的消息,九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會有事的!” 七公主樂雅公主也跪在旁邊,掛著一臉的淚水,她年紀還小,被皇帝的怒火嚇得搖搖欲墜,只是想到九皇子下落不明,她半點不敢哭出聲來。今日出去看七夕會是她提出來的,也是她說高陽街這邊沒意思,要去平安街,沒想到在平安街遇到火災,九皇子就失蹤了。 七夕節街上人多,麟德帝更擔心的是有人故意設計了這一場意外,若是出來一趟,將好端端一個兒子弄沒了,別說怎么跟九皇子的生母交代,單單他自己就接受不了。作為一個皇帝,連自己的兒子都弄丟了算怎么回事,不用別人暗地里嘲笑,皇帝自己都覺得臉腫。 司連瑾過來的時候,殿里的人算是松了口氣,門前的內侍連忙通報:“靖國公世子來了!” 七夕節麟德帝給隨行的臣子們也放了個假,這個時候身邊除了侍衛的幾個統領,連商量的人都沒有,聽到司連瑾來了,也顧不上丟不丟人,連忙將他喊了進去。倒不是皇帝真覺得司連瑾聰明到那份上了,而是這個時候他心亂了,怎么都得有個旁觀者來替他撥一撥。 司連瑾聽王公公簡單地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皇帝臉朝著角落的一盆盆栽,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樣子。 麟德帝在這上面正在敏感,咳了一聲,道:“此事必定是有人刻意策劃為之,絕對不能任由其為所欲為,司愛卿,朕相信你一定能將小九找回來!” “……”如果這樣說能讓皇帝覺得好受一點,那他就相信確實有人故意綁架了九皇子吧!司連瑾領了命,聽說侍衛統領已經出去尋找九皇子了,將當時在場的人都問了一遍,還沒問到七公主,外面有人通報,靖國公世子夫人送九皇子過來了。 司連瑾抬頭看了麟德帝一眼,兒子找到了,麟德帝當然高興,然而,他派人滿世界的找,這么快就被人安安穩穩的送過來了,麟德帝臉上多少有些訕訕,看了司連瑾一眼,道:“請世子夫人和九皇子進來。” 九皇子才七歲,一進門就奔向麟德帝,喊道:“父皇,兒臣總算回來了!” 麟德帝抬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道:“回來就好,父皇正命人四處找你呢!”本來想抱一抱兒子,給他點安慰,然看到九皇子身上灰黑的污跡,麟德帝默然收回手,道:“來人,快帶九皇子沐浴更衣,傳太醫,看九皇子有沒有受傷。” 九皇子回頭看了陶夢阮一眼,被王公公帶走了。麟德帝目送兒子離開,又向七公主道:“好了,父皇知道今晚的事不是你的過失,你也回去歇著吧!” 七公主沒敢多說話,行了禮退了出去。司連瑾給了陶夢阮一個安心的眼神,道:“皇上,既然九殿下已經平安回來了,是不是將楊統領他們召回來?” 皇帝微微皺眉,大晚上的,帶著官兵四處找人確實擾民,招了個侍衛出去傳令,才看了司連瑾和陶夢阮一眼,道:“你們不是一起回來了?你過來的時候怎么沒把小九帶過來?” “臣當時真沒認出九殿下來。”司連瑾老實答道,“九殿下是內子從人販子手中要回來的,當時被打昏了,臉上又抹了黑灰,臣和內子只當是尋常人家被拐賣的孩子,只是大半夜不好找官府,才先將九殿下帶了回來。回來之后臣見這邊有事,便先過來了,想來是內子命人替九殿下清洗,擦干凈了臉才認出殿下來的。” 麟德帝雖然不常在民間走動,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帶了兩個孩子出去,特地給兩個孩子都換了平民的衣裳,身上也沒有帶什么表明身份的裝飾玉佩,再讓人抹了一臉黑,還真認不出人來。麟德帝順了口氣,向陶夢阮道:“你是怎么認出人販子來的?” 陶夢阮稍微斟酌了一番,道:“回皇上的話,當時走了水,夫君過去看有沒有人受傷,臣妾就在路邊等著,就見到有人拽著九殿下走。當時那邊亂著,旁人都只當那人在火場里救人,只是九殿下哭鬧不止,那人抬手就將九殿下打暈了,這才察覺出不對。人販子做賊心虛,被臣妾喊破了身份,就將九殿下甩開逃走了,當時人多,并沒能抓住人販子。” 確認是人販子作案,麟德帝臉上有些掛不住,趙益宣剛剛回來趕了過來,就被皇帝抓著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販子敢當街擄人!當地官府都是吃閑飯的嗎?趙益宣,此時一定要嚴查嚴辦!” ☆、第四十一章 停留 趙益宣剛剛回來,多少聽說了一些前因后果,看了司連瑾一眼,沒多問,先應了下來。 皇子被人拐賣這件事沒人敢往外說,不過麟德帝是動了真火了,將停留原陽城的時間延遲了兩天,親自盯著查辦拐賣人口的事。隨行的人大多不知道其中緣故,但也看得出麟德帝的火氣,沒人敢出頭拔毛,這兩日沒事做就在原陽城轉悠打發時間。 麟德帝帶來的人悠閑自在沒什么事做,原陽城的官員就沒有那么自在了,尤其是原陽太守。當今皇上登基以來,還是第一次北巡,在原陽城雖然就呆那么兩天,但在皇帝面前刷個臉,對他日后的仕途自然是大有好處的,尤其是皇上還多留了一天看七夕會,他也是卯足了勁想讓皇帝看到原陽城在他治下欣欣向榮的局面。 于太守還做著被皇帝夸個勵精圖治,明年能升官發財的美夢,特地在高陽街準備了戲臺子什么的,想博君王一笑,誰知皇帝不好好逛高陽街,竟然去了平安街,更沒想到一個不查,那邊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于太守此時已經不求升官發財了,只求這事別牽連到他頭上,別連累他丟官獲罪就萬事大吉了。 與原陽城官員的戰戰兢兢不同,在行宮里住著的官員們,除了趙益宣等統領侍衛的四處奔忙,其他人不敢觸皇帝的眉頭,都就在行宮當中走動。大約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豫妃和嚴妃在行宮里辦了一個小型的茶話會,除了隨行的大臣親眷,也邀請了原陽城官紳的家眷。 豫妃和嚴妃辦的宴會必定是皇帝授意或者是得了皇帝許可的,陶夢阮也不能怠慢,正由雨水服侍著梳頭,寧陽郡主就過來了。 寧陽郡主跟陶夢阮要好,到陶夢阮這里來也沒有什么客套,在陶夢阮身邊坐下,道:“你長得這么美,在好生打扮一番,司連瑾真的愿意你出去走動嗎?” 陶夢阮正細細的捏著一朵珠花把玩,聞言便道:“我長得這么好看,若是不好好打扮,出去走動走動讓人看,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寧陽郡主被陶夢阮這般自戀的一句話噎得不知道怎么接話,大約是頭一回見到自負美貌還自負的那么驕傲的,撇撇嘴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膚淺?只有才貌并舉、品學兼優才能流傳千古!” “流傳千古有什么用?當務之急是那些小妖精不敢勾引我夫君才是!”陶夢阮瞥了寧陽郡主一眼,她其實一向低調,不過昨晚七夕那時見識了原陽城姑娘那般不矜持的一面,她覺得她還是得高調些叫人不敢打司連瑾的主意才是。 寧陽郡主聞言就嘻嘻笑了,道:“好在我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我嫁到趙家之后,都沒人敢多看夫君一眼!” 這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陶夢阮扯扯嘴角,沒有理她,將手上的珠花遞給身后的雨水,收拾妥當便同寧陽郡主一道出了門。 皇帝北巡隨行的女眷并不多,不過加上原陽城官紳的家眷,也聚集了一院子的人,有不少還帶了家中的女兒過來赴會。這個季節正是天熱的時候,行宮的花園連著水榭都搭了涼棚,用了冰,比不得在屋子里坐著涼爽,但也聊勝于無,何況大多數人的意圖也不在于喝茶。 寧陽郡主在京城聲名遠播,到了原陽城,除了京城里來的,大多數都是不認得她的。寧陽郡主囂張慣了,嫁了人之后收斂了一些,依然是一身的驕傲,有那看不順眼的,臉一撇,是半點不給人面子。旁人也都知道寧陽郡主出身高貴,連帶的陶夢阮都叫人有些忌憚,輕易不敢往陶夢阮身邊湊。 陶夢阮和寧陽郡主同豫妃、嚴妃加上四皇子妃見過禮,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不多時,一名中年婦人帶著個十四五歲的姑娘過來,道:“見過郡主、見過世子夫人!” 寧陽郡主傲氣的掃了兩人一眼,道:“我不認得她們,陶小阮,你認得么?” 陶夢阮暗自翻了個白眼,敢問郡主妹子,你認得的人能有幾個,何況人家是原陽城這邊的,你認得才奇怪。寧陽郡主那時頌王的掌上明珠,皇帝的親侄女,性子傲一些實在正常得很,何況寧陽郡主鼻孔朝天,尋常人看都不看一眼,但相比起憐雅公主見誰都要上去嘲諷一番,已經十分可愛了。 于夫人母女兩個被寧陽郡主一句話刺得臉色十分不好看,于夫人跟著于大人見過的官家夫人多了,雖然臉色不好看,但想到寧陽郡主的身份,也沒有露出半點不妥。倒是隨于夫人過來的于淼不滿都寫在臉上,被于夫人瞪了一眼,才垂下眸子,沒敢說話。 陶夢阮學不來寧陽郡主那般目下無塵,帶著疏離的微笑,道:“我和郡主還是頭一回來原陽城,倒不知夫人和小姐是哪家女眷。” “外子正是原陽城太守,聽聞郡主和世子夫人在這邊,特意過來拜見。這是小女于淼,小女年少不懂事,還請郡主和世子夫人海涵!”于夫人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一派端莊謙和的模樣道。 陶夢阮點點頭,她是不喜歡跟人應酬,但不必要的時候,也不會跟人結怨,何況像這種場合,誰也沒有幾分真心在里面,微笑道:“于夫人和于小姐請坐。” 于夫人跟陶夢阮的娘一般的年紀,跟陶夢阮和寧陽郡主自然沒什么話可以聊,而陶夢阮雖然沒有像寧陽郡主一樣傲氣的不理人,但也并不喜歡主動跟人搭話,一時氣氛有些凝滯。 當然,陶夢阮和寧陽郡主是沒什么感覺得,寧陽郡主更是早就練就了一份視別人如無物的本事,一面喝茶吃點心,一面同陶夢阮說話。于夫人今日卻不是單純出來游玩的,七夕會上出了人販子的事,首先當責的就是于大人這個原陽太守,她今日來其實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打聽一下消息。 于夫人知道這件事由趙益宣在查辦,便是婦人不會多問官場上的事,作為妻子,寧陽郡主總能多知道一些事情,就算不行,陶夢阮跟寧陽郡主交好,也能從中得知一二。于夫人不指望能得到貴人相助,但至少搞清楚那幾個人販子究竟怎么惹到皇帝頭上去了,以至于麟德帝暫且放下了北巡的行程,要徹查這件事。只是如今雖然如愿見到了人,可這兩人一個驕傲矜貴,一個溫和疏離,并沒有什么平易近人的特質,何況她這個年紀,一時實在不知道怎么開口,暗地里捏了于淼一下,示意于淼同兩人說話。 于淼有些不服氣,心里對陶夢阮和寧陽郡主既是羨慕又是嫉妒,寧陽郡主也就罷了,人家出身宗室,她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可陶夢阮也不過是四品巡撫家的女兒罷了,比她父親也就高了一級,怎么就那么好命做了靖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等將來世子承爵,那就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可她家祖籍是河南的,在京城也沒有什么富貴親戚,便是她父親能更進一步,也不可能為她在京城尋一門好親事。 于夫人見于淼不說話,側目瞪了她一眼,于淼想起出門前于夫人對她說的話,才開口道:“陶jiejie和郡主從京城來,不知道京城的七夕節與原陽城可有什么不同?我還是幾年前去過京城,也沒趕上七夕節,只聽說京城的七夕節十分熱鬧呢!” “七夕節不都是那個樣子?”陶夢阮還沒有說話,寧陽郡主就忍不住吐槽,“來來去去還不就是那些,那天七夕節,高陽街還擺了個戲臺子,占了老大地方,搞得整條街都吵吵嚷嚷的,還是司表哥有先見之明,帶你去平安街那邊,高陽街這邊沒意思透了!” “……”于夫人母女兩個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原陽城自然比不得京城那邊,高陽街這邊的七夕會學的京城那邊的形式,但不如京城人多熱鬧,也是麟德帝說要留下看七夕會,于大人這才匆忙搭了戲臺子,試圖讓七夕會辦得熱鬧一些。當時于大人還為這個點子沾沾自喜了好些時候,沒想到現在直接被人指成敗筆。 陶夢阮倒是聽說了一些,于大人的做法其實也無可厚非,就相當于上層的領導要下來視察了,底下的自然要想法子好好表現一番,畢竟關系到升官發財的大事。只是大約時間太過匆忙了,加上客觀條件的限制,反倒弄巧成拙。陶夢阮并不想看于夫人母女的尷尬秀,瞪了寧陽郡主一眼,向于夫人道:“我和世子去了平安街,那邊倒是有些特別的風情,就是好好地七夕會上,又是走水、又是鬧出人販子的事,想來治安是差了些。” 于夫人在原陽城的貴婦圈子里也是長袖善舞的人物,陶夢阮只隨口一說,她也明白了些,這事多半與那走水和人販子有關,不敢再深問下去,道:“這是老爺疏忽了,只是實在沒想到七夕會年年都在辦,偏巧今年就出了這樣的事,還請世子夫人在世子面前替我家老爺美言兩句才是。” 陶夢阮聽到這話,便沒有什么多說的心思了。這話什么意思,七夕節年年都有,往年沒有事,今年他們來了,就出事了,所以不是于大人這個地方官做的不好,而是他們運氣不好,將不該來的都招來了? “聽說那戲臺子是于大人特意搭的,有那空閑搞這種面子工程,于大人還不如好好打理治下,連城里的治安都打理不好,還有臉要我們說好話?”寧陽郡主確實不懂得太多彎彎繞繞,但不代表聽不懂這種曲折的語言,還要她們說好話,多大臉! 于夫人被寧陽郡主毫不留情的一句話說的下不來臺,寧陽郡主卻不等她組織好措辭,直接拉著陶夢阮走了。兩人換了個地方坐下,陶夢阮覺得,認識寧陽郡主久了,她是越來越像一朵白蓮花了,她也很想發個火、立個威什么的,奈何寧陽郡主實在比她沖動多了,習慣了先思而后行,她實在趕不上寧陽郡主這樣的行動派。 “你又想說我什么?”寧陽郡主瞪著眼看陶夢阮道。 陶夢阮噗嗤一笑,道:“你都明白,何必每次都要我說你?” 寧陽郡主嘆了口氣,道:“我都習慣了一言不合跟人翻臉了,實在是改不過來了啊!”說著又高興起來,道:“我父王說了,我是他女兒,是趙家媳婦,有那資格囂張,堂堂郡主若是什么都要畏畏縮縮的思來想去,那才叫人笑話!” 好吧,人家爹人家夫君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陶夢阮搖搖頭也沒有勸她,只提醒道:“你也要知道個度,便是頌王爺再寵著你,真要做錯了什么事,還是你自己吃虧。” 寧陽郡主這回沒有敷衍,若是前世,她當然不會將這種話放在心里,那時她名聲壞到了極點,又是低嫁了岳家,她素來都是不可一世的模樣。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惋惜她許了岳臨風一個死了未婚妻又牽連許多是非的,到了后來,大約是她胡鬧太多了,人家還覺得她高攀了人家岳臨風。今生她自然不會像前世一樣,她是郡主,是頌王的掌上明珠,她任性可以、囂張可以,但該有的品行,該有的氣度她都會有。 于夫人母女在寧陽郡主這里碰了釘子,其他想要巴結的一時也歇了過來說話的心,兩人說這話,突然響起一陣叮咚琴聲。 陶夢阮和寧陽郡主順著聲音看去,豫妃和嚴妃前面,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正素手撫琴,碧色的衣裙夏日里帶起一陣清涼之意,一時吸引了許多人側目。 “是原陽司馬吳大人家的姑娘,聽說與嚴妃娘娘家還有遠親,昨日就到行宮里住著了。”小雪機靈,行程推延了之后,便多打聽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陶夢阮點點頭,心里了然,細細看去,這位吳小姐果真長得極美,一張臉妖而不媚,碧色的衣裳更襯得肌膚勝雪,撫琴之間眉目專注,并沒有顧盼神飛之色,但認真的模樣更博得了許多好感,想來不僅僅是來見見世面而已。 ☆、第四十二章 大雨 陶夢阮專心的聽琴,被寧陽郡主扯了扯衣袖,陶夢阮回頭看她,寧陽郡主往一個方向瞟了一眼,陶夢阮順著看去,只見司連瑾和趙益宣,同四皇子五皇子一道站在那里,目光恰好落在彈琴的吳家姑娘身上。 陶夢阮微微挑眉,吳家姑娘已經彈完了一曲,正在柔和的表示謙虛。豫妃自然要夸獎一番,接著順勢請吳家姑娘再彈一曲,吳家姑娘也順勢坐下,接著彈了一曲熟練的幽蘭調。 彈琴陶夢阮也會,不過并沒有更深的研究,但欣賞水平還是有的,吳家姑娘別的不說,長得美,琴彈得好,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姑娘,但就陶夢阮的感覺來說,這位吳家姑娘的琴藝技巧有余,要說真有多出彩,還真談不上。 吳家姑娘占著表演的場地和機會,其他來赴會的姑娘家自然不太開心,但人家是嚴妃娘娘的侄女,旁人也只得忍著,好在既然有了第一個,自然也有第二個,總會有她們表現的機會。只是吳家姑娘還沒有彈完,便有人拍著手走來,道:“好,不錯,小姑娘年紀不大,這一手琴藝卻是不俗!” “參見皇上!”話音剛落,園子里立刻跪倒一大片,吳家姑娘受驚的兔子一般連忙跪下。 麟德帝有些無奈的揮手免禮,讓人都起來,順便問了問吳家姑娘的來歷名字。 皇帝一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安靜下來,原本在遠處看熱鬧的司連瑾幾個也過來見了皇帝,才一起退下。而旁人看著吳家姑娘的眼神也有些微妙,基本上都覺得皇帝身邊要添一朵解語花了。 陶夢阮見司連瑾又吸引了許多小姑娘目光,忍不住多瞪了他一眼,順便就發現了吳家姑娘落在四皇子身上的目光,既纏綿又幽怨,只可惜四皇子一個眼神都沒有回應。 陶夢阮微微挑眉,看嚴妃滿意的樣子,看樣子確實是打算讓吳家姑娘入宮的,可惜,吳家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在皇帝身上。這倒是不難理解,麟德帝雖然還不到四十,但太子都已經要當爹了,東宮的位置還算穩當,年長些的幾個皇子都已經可以跟太子一較短長,這個時候入宮,雖然憑著年輕美貌可能比許多位分高的妃子還要得寵,可想要做皇后、做太后是不太可能了。而嫁給皇子們就不同了,皇子們雖然五皇子都已經定親了,但若是畢竟正是年少力壯的時候,將來也未必沒有登上高位的一天。 嚴妃入宮已經七八年了,雖然看上去依然是年輕美貌的樣子,但哪怕容貌依舊,看了那么多年的連,嚴妃也可以想到皇帝多少有些膩煩了。嚴妃娘家不算太好,像吳司馬家雖然是遠親,但也算是親戚當中比較出色的了,嚴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實在不容易,最難的是她至今沒有子嗣,甚至很難孕育皇嗣,所以吳家求上門的時候,嚴妃稍微猶豫就答應下來了。 吳家姑娘的目光連陶夢阮都發現了,更別說一直注意著麟德帝和吳家姑娘的嚴妃,眼里就閃過一絲嘲弄。吳家上門的時候,她就看出吳家姑娘是個心氣高的,會對某個皇子動心她一點都不意外,而四皇子,雖然中途多出了個二皇子插了一腳,但從各方面來說,依然是僅次于太子的,想來吳鳳珠也是知道這一點,才對四皇子格外上心了幾分。只是上心又如何,四皇子妃還在這里坐著呢,四皇子還需要明家的勢力相助,四皇子怎么可能當著四皇子妃的面跟別人眉來眼去? 嚴妃掩著唇輕笑一聲,道:“鳳珠丫頭是原陽司馬家的千金,先前就聽說她是原陽城數一數二的才女,這一來,還真是名不虛傳呢!” 吳鳳珠臉色微變了變,垂下眸子一副羞澀的模樣,倒是麟德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抬起頭來。” 雖然是皇帝,但畢竟有男女之別,大多數情況下皇帝也不會叫女子抬起頭看,吳鳳珠捏著的拳頭微微緊了緊,心知此時不是任性的時候,乖乖抬起頭來。原本就是美貌動人的模樣,此時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更加奪人眼球,麟德帝點點頭,道:“不僅是個才女,更是個大美人呢!” 茶話會上麟德帝并沒有多留,不過次日便都聽說了,麟德帝臨幸了姑家姑娘,并且封了美人。 皇帝收上一兩個美人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除開三年一次的選秀,皇帝心血來潮收的美人,每年也能有那么幾個,但宮里有位分的妃嬪就那么多,每年打入冷宮的、意外身亡的也不在少數,只要不過分,也沒有誰盯著皇帝的后宮說話。但吳家將女兒送到皇帝身邊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在人販子一案查清楚的時候,原陽城大小官吏多少受了牽連,吳司馬被貶了兩級,倒是沒有追究其他。 陶夢阮記起當時于夫人還到了她和寧陽郡主面前,求兩人幫忙說話,到了后來,卻查出那拐賣兒童幕后的人,卻是于大人一房妾室娘家的兄弟,于家自然被牽連到其中。原本拐賣人口就是大案,何況眼皮子底下皇子被人拐走,等于是打了皇帝的臉,懲辦自然要更加嚴格一些,于大人身為太守,直接全家流放邊疆。 原本只多停留兩天,但一應處理下來,再出發時又耽擱了三天,這一路往北走,到安化縣時,正趕上大雨,原本沒有在安化停留的計劃,也只得在安化暫且住下。 安化只是一個縣城,沒有行宮也沒有別館,安化的驛站也就是官員往來時暫住,遠遠達不到接駕的標準,這可愁壞了隨行的禮部官員,最終還是協調之后,將隨行的人分批安置到各處。皇帝一家子自然是重中之重,由當地有極有名望的鄉紳徐家接待,司連瑾平時就挑剔,更不樂意住到別人家里去,直接帶了陶夢阮住客棧,趙益宣有好友家在安化,直接投奔老友去了,至于其他人,只得由著安排,勉強先住下來,只覺得分外糟心。 當然最糟心的當屬麟德帝本人。想當年他爹當皇帝的時候,每每出巡,他都得留守京城,到如今,終于自己當皇帝了,帶著人北巡吧,竟然被大雨困在這么個小縣城當中,尤其是當大雨連綿不停好幾天時,皇帝就更加心氣不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