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陶夢阮喜歡的拿在手里把玩,那手筆分明是司連瑾所畫,都說司連瑾風華高潔,沒想到還會畫這么有趣的小動物。 陶夢阮挑中了兩樣,就叫人把其他的都收起來,拿了扇子在窗前玩賞。 正是天熱的時候,屋子里雖然放了冰盆,小綿還擔心陶夢阮熱,拿了扇子跟在陶夢阮身后給她打扇,絮絮叨叨的說著這兩天京城里發生的事情。陶夢阮一面欣賞扇子上面的小貓,一面撥弄著小小的玉石扇墜,只聽小綿說道,上回五福寺的事,才多問了一句,道:“你可聽說上回的事到底是沖著誰去的?” 小綿被陶夢阮打斷了話頭,停了片刻才道:“奴婢聽人說,那一日太子殿下在五福寺后面的望鶴亭會友,沒想到遇見了刺客,司世子為了保護太子殿下,將刺客引開,沒想到會在五福寺后山撞上太子妃公主和姑娘們。那一日幸好司世子救了姑娘,聽說四公主傷得最嚴重,如今還在五福寺養傷,大夫說不能移動。” 那天太過混亂,陶夢阮只注意到離得最近的葛姝,不過看那混亂的情況,有人受傷也是正常的,倒沒想到刺客居然是沖著太子去的。至于太子的好友,陶夢阮也聽過一些,有種說法叫做文有司連瑾,武有姚振安,這兩人與太子打小一起長大,差不多算是麟德帝為太子培養的班底,司連瑾出自靖國公府,姚振安出自太傅府,本來就是一文一武的標配,沒想到最后兩人位置倒過來了。 然而,陶夢阮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姚振安習武,引開敵人這種事不應該是姚振安的活嗎?怎么叫司連瑾頂上去了。卻聽小綿接著碎碎念道:“以前就聽說姚公子武功高強,天生將才,沒想到司世子武功也這樣好,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啊!” “……”陶夢阮早知道司連瑾是這個世界姑娘家心中的男神,如今定下了她這多小野花,可以想象她日后的女人緣會有多差 那一趟五福寺之行,除了在廂房歇息的葛婷,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好在都是皮rou傷,陶夢阮昏迷了一天一夜,喝了兩天藥也就活蹦亂跳了,唯獨手上的疤痕還沒有退掉,大約還得一段時間才能養好。身體好了,葛婧就提議去太子府探望葛姝,陶夢阮的手已經沒有大礙,韓氏就備了禮物,叫人送表姐妹幾個過去。 太傅府中,掛了湘妃竹簾子的涼亭里,司連瑾和姚振安執了棋子對弈。司連瑾看上去氣定神閑,捏著黑子的手仿佛上好的玉雕成,不慌不忙的吃掉姚振安的一片棋子。對面的姚振安一身石青色常服,雖出自太傅府卻自幼習武,即便一身常服,也能看得出健壯的身姿,跟他相比起來,司連瑾簡直就是文弱書生。 姚振安的祖父是當朝太傅,不說當今皇上,就是先皇也曾在老太傅手下讀書,其父親也是文人出身,如今已經做到集賢殿大學士。父子兩個都是進士出身,家中子弟也大都讀書從文,作為長子嫡孫,父親祖父對姚振安也期望極高,尤其是姚振安選為太子伴讀之后。 太子以及皇太孫的伴讀都是有講究的,不僅看重出身,更看重天資,姚振安和司連瑾一人出自清流文人,一人出自軍功勛貴,小時候都是聰明矜貴的小公子。旁人都覺得司連瑾必定是一員悍將,姚振安將來也要接父親祖父的班,沒想到不過一兩年就發現,兩人的角色完全倒過來了。 ☆、第十六章 探望 姚振安一讀書就打瞌睡,親祖父講課都睡得口水橫流,其父打罵都沒有用,反倒練武極為專注,小小年紀就表現出十足的天分。而司連瑾打小就長得玉雪可愛,他生母死得早,那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又是他姑奶奶,疼司連瑾一點都不比親孫差。司連瑾被兩邊老太太嬌寵著,出自靖國公府卻養得嬌氣,練武累了就坐地上撒潑耍賴,反倒將書念得好。 兩家大人也試圖扭轉兩個孩子的性格,奈何兩家都有老太太慣著,最后也就由他們去了。好在雖然位置倒過來了,但并不妨礙兩個人出色,姚振安如今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武將,司連瑾更是得了老太傅夸贊,道他有經世之才,只是司連瑾將來是要承爵的,并不曾考取功名。司連瑾十一二歲就以文采出名,尤其得了德高望重的老太傅經世之才的評價之后,許多人倒是忘了司連瑾長大些之后,習武也并沒有荒疏,甚至一身的功夫不比姚振安差。 司連瑾跟姚振安一起長大,老太傅又格外欣賞這個學生,出入太傅府是常事了。姚家上下對司連瑾這個常客也客氣得很,唯獨姚振安最怕的就是司連瑾上門。惹得自家父親祖父偏心一個外人也就罷了,最難以忍受的是,司連瑾上門多半是瞧上了他什么東西,要算計他。 眼看著自己基本上被堵死的棋局,姚振安將棋子一摔,道:“司連瑾,你瞧上我什么直接說吧,老子下不過你!” 司連瑾慢條斯理的放下手里的棋子,嘆道:“早這么說,我又何必費力氣跟你這個臭棋簍子下棋……”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姚振安磨著牙,可上回望鶴亭的事若非司連瑾救場,他罪過可就大了,他一個耿直的武將,做不出司連瑾一般沒臉沒皮撒潑耍賴的舉動,喘了口氣,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聽說老太君那里新生了一窩漂亮的小白貓,你替我弄兩只來。”司連瑾斜靠著椅背,懶懶的模樣帶著笑意,少了些飄飄欲仙,可姚振安對著他漂亮的臉蛋依然下不去手打他。 “……”磨了幾遍牙,姚振安瞪了司連瑾一眼,“你知道我祖母的性子,那貓兒就是她命根子,你也不像喜歡養貓養狗的,幾時喜歡貓兒了,還偏瞧上我祖母那里的寶貝蛋兒。” 司連瑾當然不喜歡小貓小狗,不過打聽得他送給陶夢阮的東西里面,陶夢阮最喜歡的就是那把繪了小白貓的扇子,時時放在手邊玩賞,想來是喜歡小貓的。司連瑾素來被人捧著,頭一回想討女孩子的歡心,跑去請教宮延述,宮延述大約養病無聊,啰里啰嗦跟他說了一大堆,里面靠譜的也就是投其所好四個字。 既然要送東西,司連瑾又不愿送尋常的,于是聰慧過人的司連瑾就想到了姚老太君養的貓兒,不過老太君愛貓兒是出了名的,討兩只貓兒也不容易,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司連瑾毫不猶豫的想到了姚振安。 “若是尋常的貓兒,我又何必花力氣來尋,愿賭服輸,你還想耍賴不成?”司連瑾微微瞇著漂亮的鳳眼,嚇得姚振安一個激靈。旁人都把他跟司連瑾相提并論,其實他自己明白,兩個他都不是司連瑾的對手,畢竟智商這種東西是可以折合成實力的,何況司連瑾武力值并不低。 “就不能換一樣嗎?我若是敢打祖母貓兒的主意,祖母非得念死我不可……” “我明日過來抱貓兒,記得幫我弄到,你替我弄到了,我給你畫一幅映日荷花算作謝禮。”司連瑾擺擺手,壓根沒聽姚振安弱弱地求饒,理了理衣裳,起身出門。 “……”姚振安立在原地,恨不得撲上去將司連瑾一頓好打,可想到司連瑾答應下來的畫,還是琢磨起去姚老太君那里討貓兒來。 陶夢阮這幾天養病,又是在葛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待著,表姐妹幾個時常上門探望,也都是說幾句話就走。不過陶夢阮聽說,葛婷跟岳臨風的婚事已經差不多定下了,葛茵那邊合八字訂婚書都已經完成了,葛茵三月已經及笄,出嫁大約也就是年底的事。 葛茵本來就不大滿意這樁婚事,尤其是陶夢阮定下靖國公府的親事之后,就更加不甘了。在她看來,陶夢阮就是借住在葛家的表小姐,哪怕她是個庶出,陶夢阮能定下這樣的親事,憑什么她就不能。而葛婷則是一臉的甜蜜笑意,她早就中意岳臨風,能得償所愿自然開心,唯獨葛婧臉上有些郁色。 葛婧比葛茵小了半歲,是十月的生辰,大戶人家的姑娘十三四歲開始議親,但因為太子選妃的緣故,葛姝和葛婧都推了一推,結果葛姝做了太子妃,葛婧卻耽誤了一些。原本雖然耽誤了一些,但葛婧還沒有及笄,慢慢相看也不算晚,沒想到岳家一來,葛婷越過葛婧先定下了岳臨風,這一來葛婧的處境就尷尬起來。 葛婷和韓氏生怕耽擱了,這場婚事出了變故,明里暗里催著葛婧趕緊定親,而若是先定下葛婷的婚事,旁人雖然詬病葛家不講規矩,更多的是對葛婧的各種猜疑,弄不好葛婧就只得匆匆忙忙嫁人。女兒家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葛婧的母親韓氏為了葛婧的婚事愁得夜不能寐,葛婧自然也開心不到哪里去。 氣氛不大好,陶夢阮也不知道說什么,只得表示她一個病人需要休息,一上了馬車,就尋了個地方靠著,聽葛家姐妹幾個陰陽怪氣的說話。這個時候陶夢阮倒有些羨慕羅月蘇和韓茜兩個。上回被憐雅公主取笑了一番,韓茜和羅月蘇這回就沒有跟去,只托葛婧帶了禮物過去,而陶夢阮作為葛姝多次提過的,總不好說不去,只得帶了禮物跟上。 ☆、第十七章 躲懶 葛婧和葛婷對對方都沒有好臉色,葛婷嘲笑葛婧嫁不出去,葛婧譏諷葛婷沒臉沒皮,到了太子府門前才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的跟著等在門前的婆子往里走。陶夢阮暗自搖頭,葛婷跟親jiejie葛姝都沒有多少親近,更別說葛婧這個妨礙她與岳臨風定親的堂姐,可人自私到這個程度真的好嗎? 至于岳臨風這樁婚事,陶夢阮有些奇怪,不說岳臨風如何優秀,單單岳臨風作為岳家長子嫡孫,將來是要擔起族中重任的,他的正妻肯定馬虎不得。名門世家的嫡長媳都是有講究的,就像陶夢阮,司連瑾自己求了皇上的圣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陶家世代書香底蘊深厚不說,更是家風嚴謹,除了門第低一些,其他的并沒有可挑剔的。而葛婷,家世上沒得挑,卻有個致命的弱點,便是體弱多病,單單這一點,就能讓許多人家直接將她出局。 葛婷如今心情好,精神氣也好,有些蒼白的臉上涂了些胭脂,看上去倒是健康多了。而葛婧氣色差了些,與葛婷爭了一回也吃了些虧,下了馬車才算勉強打起精神。 當今皇帝登基時,太子已經十三,在宮中住了兩年就搬出宮開府,為了迎娶太子妃又將太子府擴建了一些,如今的太子府單單占地面積就十分驚人。陶夢阮幾人都是頭一回進太子府,只覺得恢弘壯麗不說,還處處都透著精致華美,記著葛老夫人和韓氏叮囑的,也不敢四處張望。 陶夢阮只看了一眼,便專心的走路,太子府確實建的華美,可相比起前世見過的各國宮殿來說,也說不上多壯觀,而陶夢阮更清楚的是,在這個環境下,惹笑話還是小事,一個不好丟了小命也沒地方說理。葛婧幾個也知道輕重,連葛婷都不敢胡亂挑釁,倒是一路順暢的走到了葛姝的住處。 遠遠地碧蓮就迎了上來,見了陶夢阮幾個連忙見禮道:“幾位姑娘,還有陶家表姑娘,太子妃娘娘可是一大早就念著你們了,快隨奴婢來!”說著便帶著陶夢阮幾個往里走。 碧蓮也是葛姝從葛家帶來的貼身大丫頭,只是一向是碧水更得用些,碧蓮出頭的機會并不多,所以,葛姝出事碧蓮雖然害怕,但碧水在其中斷了一條胳膊卻叫碧蓮欣喜。這番欣喜她半點都不敢露出來,只在對著院子里小丫頭的時候,露出些驕傲和得色。 葛姝靠在美人榻上,臉色還有些蒼白,見葛婧幾個進來,便露出些笑容道:“meimei們還有表妹都來了,快過來坐,昨兒得了些南邊來的果子,正好請meimei們嘗嘗。”說著,就叫丫頭去取了果子來。 陶夢阮幾個行了禮才坐下,葛姝精神并不太好,問過家中祖父母和父母的情況,又跟幾人說了會兒話,就叫丫頭帶她們去外面的花廳吃果子。 “大jiejie看上去不大好。”葛婧湊在陶夢阮耳邊低聲道,話里有些擔心,“之前聽母親說大jiejie的傷口雖然深,卻沒有大礙,怎么這都好幾日了,大jiejie還不能起身走動?” 陶夢阮聞言微微皺眉,細細回憶起葛姝的情形。出事的時候她就在葛姝旁邊,那鮮血噴灑的一幕雖然嚇人,但也只是皮rou傷,只要包扎止血,避免感染惡化,這幾天下來雖說不能恢復,精神狀態也不至于差到葛姝那個樣子。想到這里,陶夢阮又細細想起屋子里的藥味,她自幼學醫,鼻子自然是好使的,可當時沒太注意,這個時候再去回想,只覺得有些不對,哪里不對卻不太說得清。 “表小姐嘗嘗,這是南邊來的桃子,與這邊的不大一樣呢!”碧蓮的聲音將陶夢阮的心思拉回來,便見著碧蓮將一碟切好的桃子放在她面前,而其他人,除了葛婧有些隱憂,葛茵和葛婷都歡喜的吃桃子。 陶夢阮點點頭,說真的,桃子也就是那個味道,說不上哪里不同,吃了一些便放下了。葛婷見她坐著,便露出嬌俏可愛的笑容道:“表姐是覺得這桃子不好吃嗎?怎么吃一點就放下了?” 陶夢阮撇撇嘴,那時受了教訓,如今心事得成了,似乎又開始挑事了,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大夫囑咐過,桃子是寒涼之物,我身子還沒大好,不敢多吃。對了,表妹身子弱,桃子還是少吃些好,免得脾胃受不了。” 葛婷是真挺喜歡吃桃子的,可聽陶夢阮一說,只得忍痛放下了,她娘曾對她說過,岳家雖應下了婚事,卻對她的身體不太滿意,只想著她年紀還小,還能調養過來,才答應下來的。她挺中意岳家這門婚事,更中意岳臨風這個人,自然不愿意因為身體的原因失去這門親事,平日里討教了大夫和有經驗的嬤嬤,就是希望將身體調養好了,好歡歡喜喜的跟岳家結親。 陶夢阮幾個吃過桃子,葛姝又叫了身邊的大丫頭蘭芝帶她們逛園子。這么熱的天,陶夢阮不樂意出門曬太陽,就留在屋子里陪葛姝說話。 經歷了五福寺的一回,葛姝對陶夢阮改觀了不少,她雖然性子高傲,卻也是知好歹的,陶夢阮救了她一命,她總要回報一二,尤其陶夢阮已經定下了司家。見陶夢阮留下不肯出去,便笑著打趣她:“怎么我還不知道表妹是這么個小懶貓!” 陶夢阮便笑著道:“這天熱,去外面逛園子哪有放了冰盆的屋子舒坦,我是不要往外跑的,回頭一身的汗。” 葛姝也沒有力氣招呼她,便道:“那我叫丫頭陪你打葉子牌吧,也免得坐著無聊。” 陶夢阮見葛姝臉上有倦色,便點點頭道:“我們在外間玩,表姐先歇一歇吧!” ☆、第十八章 手段 葛姝確實有些精力不濟,只點點頭,就讓丫頭服侍著躺下。陶夢阮看著葛姝睡下,才與兩個丫頭到外間打牌。陶夢阮過來做客只帶了碧云一人,跟出來陪她的是葛姝身邊的二等丫頭,名叫蘭心,雖是個二等丫頭,也是個機靈的,只是資歷還差些。 陶夢阮沒有跟丫頭稱姐道妹做朋友的想法,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各安其份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陶夢阮一面打牌,一面隨口問道:“大表姐這些日子吃喝如何?我母親說過,這養傷,光吃好藥還不成,要吃好睡好,身體才能恢復得好。” “表小姐說的是,只是太子妃娘娘每日喝藥,吃東西也沒什么胃口,何況太醫還說了許多要忌口的,每日送來的吃食都清淡沒什么味道,太子妃娘娘就越發吃不下了。”蘭心頗有些擔憂,主子就是她們下人的天,若主子出了事她們就如浮萍一般無所依靠,“碧蓮jiejie和蘭芝jiejie想盡了法子,可娘娘也只能勉強吃些粥水,身體就越發虛弱了。” 陶夢阮點點頭,又關心了一下葛姝的身體,幾輪牌局打完,時間也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陶夢阮她們午后出門來做客,但葛姝病著,她們當然也不會留下用膳,晚膳前就要回去。陶夢阮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叫丫頭收了東西,坐著等葛婧幾個回來,辭別了葛姝回去。 陶夢阮本來有些懷疑葛姝的傷情,可她又不可能給葛姝把脈,只是湊近聞了聞藥味并沒有什么不對,問過了蘭心,也沒什么發現。心想太子府中如今就只有葛姝一個女主子,大約也沒有誰能對她做什么手腳,說不定就是千金小姐嬌生慣養,病上一場吃不好睡不好,身體自然不容易好起來。 陶夢阮坐著等葛婧幾人,蘭芝便給她上了一杯荷葉茶。大夏天的,喝杯荷葉茶確實解暑,陶夢阮端著喝了兩口,就聽到外面有丫頭焦急的聲音道:“太子妃娘娘可在屋里?園子里出事了!” 另一個丫頭似乎吃了一驚,道:“出什么事了?可是姑娘們出了事?” “姑娘們都在那邊,管事不敢做主,只得過來請太子妃娘娘……” 陶夢阮起身出來,蘭心打了簾子,道:“表姐她們出什么事了?” “表姑娘!”跟了葛婧她們過去的二等丫頭蓮心趕忙行禮,“姑娘們在園子里賞花,遇到了宋姨娘,三姑娘與宋姨娘起了沖突,只后來不知為何,四姑娘撞到了宋姨娘。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宋姨娘她……結果就鬧起來了,管家趕了過去,也不敢做主,只得命奴婢過來給太子妃娘娘報信。” 宮延述才迎娶葛姝沒多久,但他身為太子,身邊自然少不了伺候的人。太子妃進門之前,伺候的人都沒有過明路,太子妃過門之后,幾個家世清白的就抬了姨娘,將來若是生下子嗣,也能有夫人的名分。宋姨娘是誰陶夢阮當然不知道,但姨娘跟做客的太子妃娘家妹子起了沖突,還到了管家不能做主的份上,緣故陶夢阮也能猜到,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這片刻的功夫,葛姝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叫蓮心進去問話。陶夢阮知道葛姝的身體狀況,自然是將人帶來這邊問話,果然沒多久,蓮心就帶了幾個粗壯的婆子,先到園子里去接人。 陶夢阮看著臉色更差了些的葛姝,寬慰她道:“大表姐別太傷神了,身子要緊。” 葛姝勉強點點頭,手卻下意識的撫上了小腹。嫁入太子府之后,她才明白這條路的艱辛,太子無疑是再出色不過的人物,可這個人對她卻并沒有過多的疼愛。她是太子妃,也僅僅是太子妃罷了,她做不到像太子府后院的姨娘通房一般放下身段,卻十分清楚子嗣對她的重要性。可子嗣的事本來就要看緣分,她這一受傷,短時間內更是不可能的,等到側妃進了府,對她就更加不利了,而宋姨娘懷了身孕更叫她難以釋懷,哪怕孩子已經沒了。 陶夢阮見得葛姝下意識的動作,猛然間豁然開朗。她一直覺得哪里不太對,可在屋子里又不曾找到不對的地方,此時卻猛然明白了,葛姝的藥沒有問題,問題在于葛姝喝的茶水里面。葛姝還在養傷,就連喝的茶水也有講究,她只考慮到葛姝的傷,卻壓根沒想到,那茶水里動的手腳沒想立刻要她命,只是讓她一點點衰弱下去,最重要的是,長時間飲用,葛姝根本不可能懷上子嗣。 陶夢阮頭一次見到內宮當中殺人不見血的手段,只覺得心頭一陣寒涼襲來。這樣的手段,不太可能是太子府中侍妾所為,不說她們有沒有本事將手伸到葛姝這里,便是做得到,葛姝這樣對她們并沒有多少益處。而明四姑娘雖然定下了側妃的名分,但人還沒進門,哪怕有個貴妃的姑姑,哪怕明家勢大,也不大可能將手伸到太子府中,如此一來,誰的手筆就顯而易見了。 陶夢阮不曾見過那位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可為了娘家和自己的利益,將手伸到兒媳婦身上,也不知該說她目光長遠還是目光短淺,她難道不知道,太子沒有嫡子,在其他皇子子息繁茂的對照下,有多么不利嗎? “阮兒表妹,你怎么了?可是被嚇到了?不如你先到花廳坐坐,等表姐處理好這些事,就叫人送你們回去。”葛姝倒是并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太子就算對她沒有多看重,可不可能讓一個姨娘打她的臉,那個孩子自然不可能有出生的機會。而如今,雖然孩子沒了跟她娘家meimei有關,可一個妾侍,還能與侯門千金相提并論不成? 陶夢阮聞言便點點頭,倒不是害怕,只是這樣的事,若非向葛婧她們一般正遇上了,未婚的姑娘家自然是避開的,而且,她也需要靜一靜,想一想葛姝的事。 說真的,陶夢阮不想摻和皇家亂七八糟的事情,然而,就算她跟葛姝算不上親近,那也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姐妹。葛姝性格不討喜,心性卻并不壞,陶夢阮幼時貪玩被蛇咬了,葛姝嚇得腿都軟了,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將她背了回去,就算受人恩惠的是以前的陶夢阮,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葛姝最后虛弱而死。 ☆、第十九章 看重 嘆了口氣,陶夢阮向蘭心道:“蘭心,你替我取紙筆來,我有些心煩,想畫點東西靜靜心。” 蘭心聞言也沒有多問,就轉身去辦,不用多久就取了來,向陶夢阮道:“表姑娘,這是太子妃娘娘平時用的,若是需要顏料,奴婢再去取來。” 陶夢阮搖搖頭,她又不是真要作畫,示意碧云給她研磨,便提了筆,在紙上隨意的畫起來。她繼承了原身的記憶,本來只會用鉛筆畫素描的陶夢阮也有了一手好的畫藝,不過對畫畫這種事情,陶夢阮實在談不上多喜歡。 蘭心站在陶夢阮身邊陪著,看著陶夢阮提了筆,想都不想,在紙上畫了三幅小景。第一幅畫了一盆小小的盆栽,看不出是什么花草,枝葉卻畫得細致,尤其是頂上用紅色點了幾片小小的葉子。第二幅是一個精致的茶杯,連茶杯上的紋樣都細致的勾了出來,看得出騰起的熱氣,以及水面上小小的幾片葉子,蘭心細心,甚至認出來,那杯子就是葛姝慣常喝水用的。最后一幅卻畫了一小盆茉莉,只不知為何,枝葉垂著,花瓣更是落了一地。 蘭心看不明白,陶夢阮卻將畫紙吹了吹,遞給蘭心,道:“晚些替我送給大表姐,就說我瞧她養病無聊,看著解解悶。” “是,奴婢一定轉告太子妃娘娘。”蘭心連忙應著,雖不解其意,卻也不敢怠慢。 陶夢阮放下畫筆,就著丫頭端上來的水洗了手,葛姝便遣人來請她,事情處理好了,備了馬車送她們回去。 陶夢阮跟葛婧幾個一起跟葛姝告別,坐了馬車出去。來時還一直斗嘴的葛婧幾個,這會兒都安安靜靜的坐著,沒人做聲,尤其是撞到宋姨娘的葛婷,臉色還白著,坐在小案旁邊。葛婧也沉默著,微微咬著唇瓣,連一貫陰陽怪氣的葛茵都安靜的沒有話說。 馬車快到侯府門前,葛婧和葛婷才將情緒調整過來,可臉上也沒什么笑容,給葛老夫人請安之后,便說乏了,帶了丫頭回去。葛老夫人有些疑惑,叫她們走了,留下陶夢阮道:“阮兒,在太子府發生什么事了?” 葛姝囑咐了葛婧幾個,回到侯府不要對葛老夫人說起,免得她憂心。但葛婧幾個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平日里小打小鬧也沒有見過血出過人命,今天那一遭卻是將她們都嚇壞了,哪怕葛姝沒有責怪她們,她們也明白自己給葛姝惹了麻煩。 雖然葛姝交代了,但葛老夫人既然問了,陶夢阮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簡單地給葛老夫人解說了一遍。葛老夫人嘆了口氣,道:“難為姝娘了,婧丫頭幾個雖然不笨,但到底年紀太小,否則也不會叫那宋姨娘鉆了空子,惹出麻煩來。” “老夫人,幾位姑娘也漸漸大了,之前因為秀嬤嬤犯了事辭了她,是不是再尋個宮里出來的嬤嬤,教一教姑娘們規矩?”葛老夫人身邊的楊mama建議道。 葛老夫人聞言也點點頭,“是該這樣,之前因著姝娘的婚事將這一茬放下了,如今是耽擱不得了,你跟大夫人說一聲,叫她留意著,多花些錢不要緊,要緊的是人品要好。”說完又看向陶夢阮,道:“阮兒也累了吧,早些回去歇著吧,等尋了嬤嬤來,你就跟你表姐她們一道學一學,你將來是要做世子夫人的,這些可馬虎不得。” “是……”陶夢阮臉色不變,乖乖的應著,這幾天被人打趣的多了,陶夢阮反而沒什么感覺了,何況對于一個穿越的靈魂來說這樣的調侃實在不算什么。陶夢阮對司連瑾還說不上喜歡,但她十分清楚,經過了這么一遭,她算是貼上了司連瑾的標簽,而以這個時代對女子閨譽以及清白的重視,若是司連瑾不要她,她估計得老死家中。 然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在這個世界,司連瑾肯為她費心,考慮她的處境和地位,這一樁婚事也算一樁良緣,靖國公府家風嚴謹,將來哪怕沒了丈夫的喜愛,至少還有嫡妻的尊嚴,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好的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司連瑾的母親早逝,靖國公又娶了繼室,繼室所出的弟弟僅僅比司連瑾小了三歲,加上一個庶出的二公子,靖國公府這趟水實在有些深。 葛老夫人愛憐的摸摸陶夢阮的頭,道:“去吧,司世子今日差人送來了些宮里的玉肌膏,回去叫丫頭給你細細抹上,小姑娘的手可不能留疤。” “是,阮兒告退!”陶夢阮答應著便退了出來,回到自己屋子,果然廖mama拿了玉肌膏來,還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玉肌膏的難得,夸贊司連瑾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