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葛婧的聲音壓得低,也就在旁邊的陶夢阮和岳玲瓏聽得清,順著葛婧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二十上下的男子端坐著,比不得司連瑾的風姿卓絕,也不似岳臨風一般玉樹臨風,但也算相貌堂堂,一身湖藍色的長袍料子雖不算好,坐在一群錦衣公子中卻沒有絲毫的不自在,這樣的人確實不辜負二舅舅一句前途無量,要說品貌,倒是葛茵配不上這個梁進士。 葛婷跑來自然不是來看梁進士的,一來目光就落在岳臨風身上,見岳臨風往這邊看了一眼,連忙往后縮了縮,拉了葛婧連忙要走。葛婧本來就不贊同,葛婷說要走,自然樂得帶了姐妹們回去,倒是岳玲瓏還不樂意,只是其他人都要回去了,也只得跟上,出了門有些埋怨道:“婷jiejie,你說要來的,怎么這么快就要走?” 葛婷一個小心臟還在小鹿亂撞,聞言只是漫不經心的答道:“呆的久了,讓人家發現,咱們要挨罵的。” 辦完了葛姝的婚事,轉眼就進了五月。端午節前,府里忙碌著包粽子,除了自己府上吃的,還要往交好的府上送一些。 大戶人家的姑娘不用下廚,但廚藝上,多少都要會一些,到了端午中秋這樣的節日,也要湊個趣,親手做一些。陶夢阮也提前叫碧云買了材料,借了寧心堂的小廚房包了粽子,煮好了給府上的主子都送了一份,然后端著自己包的粽子請葛老夫人嘗一嘗。 陶夢阮會做的東西不算太多,但會做的哪一樣都做得極好,粽子只包了蛋黃的和蜜棗的,每一個都小巧漂亮,老夫人瞧著喜歡,直夸陶夢阮手巧。京都這邊少有蛋黃的粽子,南邊倒是常見些,陶家是南方人,每年葛氏都給葛老夫人送上一些,嘗著陶夢阮送來的粽子,葛老夫人不免又念起遠在嶺南的女兒來。 對老年人來說,粽子也就是嘗一嘗應個景,怕不好克化不敢多吃。陶夢阮也只敢給老夫人剝了一顆蛋黃的嘗個鮮。等韓氏等人也帶了粽子送過來,老夫人也就稍稍嘗了一點,便打發韓氏帶了小輩們去看龍舟。 ☆、第十二章 池魚 京城的端午節十分熱鬧,城外的盤龍江還有大型的龍舟賽事,京中百姓都會往城外看龍舟,普通人家聚集在江邊,大戶人家則早早就派人搭了棚子,備了茶水點心看賽事。時間久了成了傳統,也出現了為了地方打起來的情況,于是就有了官方管理,直接由官方布置場地,再由各家花錢租地方。 陶夢阮幾個跟在韓氏身邊,再加上葛家兩個孫媳婦一個重孫女,由葛家長孫葛醇和葛蘊護著,駕著馬車往城外走。街上人多,韓氏生怕出什么事,護衛家丁帶的也不少,陶夢阮算是頭一回體驗了古代塞車的感覺,一大早出門,到了地方已經日上中天了。 葛家租下的地方位置算不上極好,卻也算不錯,視野比較開闊,遠一些的,視線就不說了,有的還當著太陽曬。江邊搭了臺子,賽事之前還有一場祈福會事,陶夢阮他們來得遲了些,祈福已經要開始了,也沒空跟旁人寒暄,便都坐下來看熱鬧。 祈福儀式結束之后,還有香包和圣水送給圍觀的百姓,許多人圍著求,但坐在涼棚中的達官貴人們自然是直接送來的。韓氏命丫頭接了送過來的香包,就直接分給跟來的小輩們,自己端坐著沒有動,自葛姝做了太子妃,韓氏是更加端著架子了,連在家里說話都要斟酌一二,怕丟了葛姝的臉面。 陶夢阮接了香包,就遞給小綿收著,回去之后掛在屋子里,一路塞車過來,端午時節天氣也不涼快,陶夢阮覺得有些暈車,叫碧云倒酸梅汁,剛喝了一口,葛姝便派了人過來,說是叫姐妹幾個說話。 陶夢阮將杯子放下,往嘴里塞了一塊薄荷糖,便又跟了過去。 皇家的地方位置是最好的,陶夢阮走在葛婧身邊,葛茵定了親,如今不好出門,最小的葛蘭也沒有跟來,而葛婷如今怕了陶夢阮,遠遠地躲著陶夢阮,跟岳玲瓏走在一起,羅月蘇倒是想跟葛婷走得近些,只是葛婷有些惱了她,只得跟韓茜走在一起。 跟著葛姝的大丫頭碧水走了快一刻鐘的功夫,才走到地方,帝后和宮妃不可能出來看熱鬧,其他皇子還不曾娶妻,這地方雖然大,除了葛姝就只有三位公主在。陶夢阮幾個給葛姝和三位公主見禮,葛姝連忙道不必多禮,讓人拿了凳子叫姐妹幾個坐下。 “太子妃嫂嫂娘家姐妹可真多!”三位公主中年紀最小的五公主憐雅公主掩著唇笑道。 葛姝臉色微變,看著陶夢阮幾個臉色就不那么好了,好在葛姝還不蠢,露出笑意解釋道:“不是三meimei說要去五福寺燒香嗎?本宮也是想著人多熱鬧些,就把家中meimei、表妹們都叫來了。” 三公主瑞雅公主看著和和氣氣的,自然不會跟葛姝嗆聲,連忙笑道:“是呀,人多熱鬧些,要不是希芳表妹今日沒來,我也要叫她一道呢!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出發吧!” 憐雅公主有些不滿,卻也沒有說話,當然更沒有陶夢阮幾個說話的余地,這邊還沒有坐穩,又跟著太子妃和公主們出發,要去五福寺燒香。 五福寺建在盤龍江邊的鳳凰山上,鳳凰山一面斷崖,靠近江邊的一面卻風景獨好,山雖然不太高,山上卻見了好幾座寺廟,其中五福寺建的最高,卻因為求姻緣和求子十分靈驗,成為鳳凰山上最有名的寺廟。三位公主中最大的瑞雅公主十五,最小的憐雅公主十三,都在相看駙馬的年紀,去那五福寺自然是求姻緣的,至于葛姝,陪同公主們是一方面,大約也想求子,畢竟若是在明四姑娘進太子府之前懷上孩子,對她來說就有了極大的優勢。 五福寺有了名氣,上山的路也好生修繕了一番,而為了表示虔誠,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上山都需得一步一步走上去。鳳凰山雖不算高,爬上去也要費些力氣,陶夢阮這段時間修習內力,雖說遠遠達不到穿越前的水平,但爬這么一座不算高的山不在話下,可其他幾人就沒有那么輕松了,尤其是葛婷,她平日設計別人不少,但身子弱也是真的,爬到五福寺前面不僅汗如雨下,還臉色發白。 葛姝見葛婷那柔弱的模樣不大喜歡,叫人先帶她去廂房休息,陶夢阮幾個則跟了過去燒香拜佛。添了香油錢之后,憐雅公主心血來潮要去后山看風景,陶夢阮幾人本想歇一歇,結果又跟了過去。 五福寺的后山就是鳳凰山背面的斷崖,雖然鳳凰山不太高,但也有幾百米,摔下去也要死一死。陶夢阮如今雖然將武功重新撿起來了,但跟前世比起來還是一級殘廢,也不敢靠邊,盡量往里面走。葛婧見狀便取笑她道:“表妹,這欄桿結實得很,怎么都不會掉下去的!” 當然不會掉下去啊,她是怕別人掉下去,要是一下子忘了她現在一級殘廢的功夫,跟著跳下去就死定了。葛姝見狀便看了眼走在邊上的葛婧和羅月蘇,道:“別顧著取笑表妹,你們倒是往里面走些。” 兩人嘻嘻哈哈的鬧著,猛然一陣破空之聲襲來,陶夢阮伸手一拉,將最近的葛姝往身后一拽,一柄鋼刀釘在葛姝身后的侍女碧水身上,生生將一條胳膊卸了去。葛姝猛撲在陶夢阮身上,血灑了陶夢阮一臉,細細一看,刀擦過葛姝的腹部,拉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飛濺。 “啊——”眾人懵了片刻,接著此起彼伏的尖叫,陶夢阮回過神來,一群黑衣人追著一名青衣男子往這邊來,飛濺的鮮血刺激了沒見過血腥的姑娘們,一時四散奔逃。陶夢阮扶著受傷的葛姝,躲開了砍過來的亂刀,后背磕在欄桿上,還沒來得及感覺疼,不知哪里飛來的一把鋼刀砍斷了欄桿,陶夢阮只來得及將葛姝推開,就開始迎接獵獵的山風。 “表妹——”葛姝的喊聲夾雜著葛蘊的驚呼,拉回了陶夢阮的一絲神志,情急之下伸手抓住身邊能抓的東西,終于沒有繼續在下落。吐了口氣,一抬頭正對上司連瑾一雙清冷的眼睛,脫口而出:“妖精!” 司連瑾的臉瞬間黑了,咬著牙道:“松手!” ☆、第十三章 別跳 陶夢阮得寸進尺抱住司連瑾的脖子,“不松,松開會摔死的!” 司連瑾臉色更黑,那一截木頭也不知經了多少年的風吹日曬,看得出很快就能斷一斷,他沒本事抱著陶夢阮飛上去,只得抱著陶夢阮借著巖壁上面的凸起跳下去。 陶夢阮嚇得抱緊了司連瑾,哭喊道:“你別跳啊,我表哥馬上就追來了……” “表妹……”葛婧顧不得身上的傷處,趴在欄桿上往下面看,剛剛救了她兩回的表妹,居然被人抱著跳下去了,而且是個男人! 五福寺的后山一片狼藉,隨著司連瑾抱著陶夢阮跳了下去,那些黑衣人也沒有閑心清理無關緊要的人,一聲令下,人呼啦一下都走了個干凈。葛蘊本來就是帶人來相助司連瑾的,沒想到來晚了一步,只看到司連瑾抱著他家表妹跳下去的一幕,此時一面叫人收拾殘局,救治受傷的人,一面帶了人手尋找路下去找司連瑾和陶夢阮。 而此刻,陶夢阮被司連瑾抱著,在空中蕩了好幾趟,司連瑾終于不負眾望的昏過去了。陶夢阮明顯的感覺到下落的速度更更快了,而她這段時間練出來的一點內力和身法,別說帶著司連瑾平安落地,就算她一個人都做不到。然而,活人怎么能眼睜睜的摔死,陶夢阮從司連瑾胳膊下掙扎出兩只手,用力一甩,一條帶著鉤子的繩子甩了出去,勾住旁邊伸出的樹枝。 陶夢阮帶這東西只是以備萬一,她身上又放不了太多,繩子細,鉤子小,哪里撐得住兩個人的重量,但總算緩了一緩下落的速度,而陶夢阮也借著這個機會,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崖邊的樹藤。 司連瑾沒將她扔掉,她也做不出丟掉他減輕負擔的事。本來就沒有多少功夫,還要帶個高大的男子,陶夢阮借著樹藤平安著陸的時候,一雙手已經磨破了皮。 陶夢阮吐了口氣,細細一聽沒有人追來,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痛,尤其是一雙手,火辣辣的疼。 “嗯——”司連瑾低低的哼了一聲,陶夢阮沒空管自己的手,連忙去看司連瑾的情況。她早就知道司連瑾武功高強,一下子暈了過去要么中毒了,要么受傷了,在這種情況下,那種都不算好事。這一查,陶夢阮眉頭深深皺起,好消息是司連瑾沒有中毒,否則深溝峽谷的,她上哪里去給他找解藥,壞消息是,這內傷傷得太過嚴重,一點都不比中了劇毒好辦。 “喂,你醒醒……”陶夢阮學醫出身,這個時候只有兩個辦法,要么司連瑾醒過來,自己運功調理亂竄的內息,要么有人幫他把內息調服。這兩種方法中,自然是第一種比較容易,所以陶夢阮又是掐人中,又是拿針扎,就想把司連瑾叫醒來。 然而,司連瑾本來就是替太子引開追殺,傷得就重,完了還帶著陶夢阮動用了不少內力,這個時候昏得比較徹底。陶夢阮折騰了一番拿他沒轍,只能扶著他坐起來,碎碎念道:“我知道方法,可我現在半吊子的內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過,你這個樣子,再拖下去最好的也就是內力全廢變成個廢人,我也不能把你弄得更壞了,你要是死了,不是我的錯啊……” 司連瑾意識其實是清醒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內力從手心灌入。他內息混亂,那一股內力雖然微弱,卻并沒有被他的內力沖散,竟然一點點的引著他的內息歸入正途。司連瑾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睜開眼時,小姑娘撲在他懷里,早已經昏迷過去,臉上蒼白蒼白的,顯然是內力透支了。 司連瑾對上陶夢阮蒼白的小臉,他早就知道這姑娘長得漂亮,初見時梨花林中粉嫩粉嫩的模樣,仿佛一枚不諳世事的精靈,再見到她,她壞心眼的整人,看了全程的他卻不覺得陶夢阮惡毒。沒想到兩人再相見會是這樣的場景,不過是一面之緣,陶夢阮卻為他險些廢了本來就不多的武功,讓一貫冷心冷性的他,對她一下子心軟得一塌糊涂。 “別動,疼……”司連瑾動了動,無意間蹭到陶夢阮血rou模糊的手,陶夢阮沒有醒過來,卻無意識的皺眉道。 司連瑾一低頭,放在他手中的小手被樹藤磨得皮rou翻飛。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千金小姐,哪個不是嬌生慣養的,別說磨破皮,扎一針都要喊疼的。司連瑾小心地捧起陶夢阮的手,身邊沒有水,也沒有傷藥,低頭吹了吹,道:“你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出去!” 陶夢阮醒來時,一睜眼便看到熟悉的幔帳,顯然是自己的閨房。她只記得她替司連瑾療傷,好懸沒把自己搭進去,后來就昏睡過去了,微微側頭,趴在旁邊打盹兒的小綿立刻醒過來了,見陶夢阮醒來連忙道:“姑娘你醒了!” 陶夢阮點點頭,道:“我昏了多久?” “姑娘昏了一天一夜了,將奴婢嚇死了,嗚嗚,姑娘若是有事,小綿可怎么辦啊!”小綿是跟了去的,眼睜睜看著陶夢阮摔了下去,恨不得自己替陶夢阮摔下去。 “小綿,姑娘醒了沒?”廖mama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綿連忙抹了抹淚,道:“廖mama,姑娘醒了!” “快去稟告老夫人姑娘醒了!碧云,快把給姑娘熬的燕窩粥端來,姑娘昏睡了那么久,一定餓壞了,小綿,快去看看姑娘的藥好了沒!”廖mama人還沒見,就已經風風火火的吩咐起事情,不多時,燕窩粥、湯藥都送到了陶夢阮面前。 陶夢阮老老實實的喝了燕窩粥,又喝了藥,葛老夫人連著韓氏、樓氏加上表姐妹們都來了。 陶夢阮只是體力和內力透支,除了手上的擦傷并沒有大礙,但精神并不好,勉強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倦怠。葛老夫人將人都打發走了,拉著陶夢阮的手道:“真是嚇死外祖母了,外祖母跟你表姐她們都說了,以后再不許往那些地方去了。” “外祖母,阮兒沒事,只是皮外傷而已,咱家什么好東西沒有,養一養就好了。”陶夢阮露出些笑容道。 ☆、第十四章 提親 “你呀,這時候還知道安慰外祖母!”葛老夫人輕輕點了一下陶夢阮的額頭,“你身子還沒好,外祖母先不問你,不過有件事要對你說,靖國公世子親自許下了話,這回雖是權宜之計,但畢竟于你名聲有損,待你身子好些,他就請人上門提親。” “靖國公世子?誰啊!”陶夢阮一驚,怎么突然提到要提親。 “傻丫頭,你表姐說,在斷崖上是靖國公世子抱著你跳了下去,雖說事急從權,也是他救了你不錯,但叫許多人看在眼里,他若是不上門提親,受委屈的就是你了。”葛老夫人嘆了口氣,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出了這樣的事,不是陶夢阮的錯,在別人看來也是陶夢阮的錯。 被葛老夫人這么一提,陶夢阮才想起這么回事,想到自己拼了命救他,也不知那人如何了,便道:“那位世子,他沒事吧,阮兒記得他傷的不輕呢。” “司世子親自送你回來的,看上去倒是沒有外傷。”葛老夫人將當時在場的幾個孫女加上后頭趕到的葛蘊都問了一遍,卻也只知道那欄桿撐不住,司連瑾抱著陶夢阮跳了下去,后來叫葛蘊見到司連瑾帶了陶夢阮從崖底出來。葛老夫人被陶靜軒夫婦托付了陶夢阮的親事,可靖國公是一流的勛貴,比晉陽侯府尚高了幾層,她根本就沒想過將陶夢阮和司連瑾配在一起。 見陶夢阮呆呆的小模樣,葛老夫人一陣心疼,本來陶夢阮就是遭了無妄之災,險些丟了一條命,能讓人救回來算是大好事。可就這樣綁上靖國公府的親事,卻不知是好是壞,無論是晉陽侯府還是陶家,終究比不上一等公的司家,何況靖國公府的水也不淺啊! “阮兒先好好養病,這些煩惱的事,外祖母和你外祖父會替你處理好。”葛老夫人不愿陶夢阮傷神,細細替她理了理薄被,囑咐廖mama幾個照顧好陶夢阮,便先離開,尋了韓氏和樓氏商議陶夢阮的事。 陶夢阮精神不大好,接待了一撥人之后,便又睡了一回,再醒來時便有丫頭來報,說葛蘊來了。 葛家兄弟幾個當中,陶夢阮跟葛蘊比較熟,聽說他來了,陶夢阮起身換了一身衣裳才出去見他。 “表妹身子可好些了?”葛蘊有些擔心的問道,實在是當時見到陶夢阮的時候,陶夢阮被司連瑾抱著,蒼白的臉色實在太嚇人了,偏大夫只道是陶夢阮受了驚嚇,葛蘊實在放心不下,才專門過來看一眼。 “已經好多了,本來就只是皮外傷,并沒有大礙。”陶夢阮客氣的答道。 葛蘊見陶夢阮穩穩當當的站在這里,倒是放心了些,只是想到冰美人一般的司連瑾抱著他表妹那副模樣,葛蘊到底有些不放心,道:“表妹,我那時瞧見你身上許多的血,可是受了許多傷?” 陶夢阮有些不理解葛蘊這副小心翼翼的詢問是個什么意思,眨眨眼道:“我擦傷了手,所以血糊了一身,難道嚇到三表哥了?” “呃,沒有,我只是擔心表妹的傷。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了!”葛蘊連葛老夫人都沒敢說,司連瑾一直抱著他家表妹,坐在馬車上都不讓別人碰,快到侯府才交給了婆子看著,還依依不舍的親了親陶夢阮的額頭。表妹遭了這一趟無妄之災,若是叫祖母知道還讓司連瑾輕薄了一回,又不能將司連瑾如何,只怕又要傷心一回。 陶夢阮也不知葛蘊想到了什么,看他匆匆去了,也沒有在意。 陶夢阮睡了一天一夜,雖然身體還在倦怠,卻沒有什么睡意,叫了碧云和小綿陪她打葉子牌,廖mama過來催了幾回才睡下。 陶夢阮如今是病人,也沒人要求她早起請安,連一向講究規矩的廖mama,都由著陶夢阮睡到自然醒。陶夢阮難得睡到自然醒,起來梳洗好了葛老夫人就與韓氏一道過來了。 叫長輩過來看她,陶夢阮有些不自在,道:“外祖母、大舅母,怎么能勞煩你們過來,該是阮兒過去請安才是。” “你身子還沒好呢,該好好歇著,外祖母還沒到動不了的時候,怎么就不能過來看看你。”葛老夫人拉著陶夢阮還纏著紗布的手細細的看,越發的心疼,年輕的姑娘家哪個不是水蔥一般細嫩的小手,如今傷成這樣,即便有上好的傷藥,若是留下傷疤也難免遺憾。 “外祖母和舅母能來,阮兒當然是高興的,就是不能給外祖母還有大舅母端茶了。”陶夢阮乖巧的坐在葛老夫人旁邊。 “哪里就要你給我們端水,你這個時候就得好好養著。”韓氏原本對陶夢阮并沒有多喜歡,但陶夢阮救了葛姝,她做娘的,自然是感激陶夢阮的,“你大表姐聽說你醒了,一大早就差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都是些小玩意,就是叫你拿著把玩圖個開心。還想親自過來謝謝你,可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走動。” “我只是皮外傷,大表姐的傷可大意不得,要好好養著才是。”陶夢阮還記得葛姝噴濺的鮮血,看上去傷口可不淺,好在沒有傷到要害,倒是那個丫頭,只怕這輩子就算廢了。 “可不是嘛,太醫說了,雖然沒有傷到要害,可流了很多血,得好好養著才行。可憐碧水,這如花的年紀就廢了一條胳膊,你大表姐也只能多給些銀子,將她養在莊子。”韓氏說著嘆了口氣。 陶夢阮知道奴婢命賤,傷殘了的,別說繼續當差,有那刻薄的,給些錢就打發了出去,送到莊子上養著,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瞧我,說這個做什么,今日過來,還有件事要跟阮兒說。”韓氏接收到葛老夫人不贊同的目光,想起陶夢阮才受了驚嚇,不好說這些血淋淋的事,連忙轉移話題,“今兒個一大早,靖國公世子就差人送了東西過來,舅母都給你帶過來了。”說著,讓人將東西送上來。 ☆、第十五章 禮物 陶夢阮看著兩個婆子抬過來的東西,兩個不大的匣子,可以看得出一個小巧的應該是葛姝叫人送來的,另一個大些,看上去材料很好卻簡單沒有什么裝飾,應該是司連瑾叫人送來的。 “外祖母,阮兒不好收司世子的東西吧……”司連瑾的大名陶夢阮也聽過,靖國公的嫡長子,自小就聰慧過人,如今在集賢殿當差,不僅一身的好文采,更有一手神妙丹青,人又長的清美如仙,京中的懷春少女十個有五個肖想著他世子夫人的位置。陶夢阮見過司連瑾兩回,第一回還當他是個世外高人,實在沒想過將他拉入凡塵。 “收著吧,你舅舅說了,司世子已經求了皇上賜婚,只等你爹娘那邊回信就可以上門下定了。”葛老夫人輕撫陶夢阮的頭發,這門婚事她有些疑慮,可司連瑾抱著陶夢阮跳下去的時候,陶夢阮就算是扯上司連瑾了。陶家的家世跟靖國公府結親算是高攀了,若非靖國公世子自己堅持,最后將陶夢阮送去做妾都是有可能的。“阮兒,外祖母冷眼看著,司世子是個有擔當的,咱們家比靖國公府雖弱了一些,但你表姐是太子妃,你也不必勢弱,該如何就如何便是。” 陶夢阮微微有些驚訝,她本以為司連瑾是礙于壓力,不得不說出娶她的話,沒想到他會去請旨賜婚。有皇帝賜婚,就沒有人能拿她的家世說話,那樣一個清冷的人,竟會替她考慮這些! “傻孩子,你還病著,別為這些傷神了,雖然你才十三,離出嫁還早,不過一套禮數走下來也差不多了,你也得慢慢準備著繡嫁妝了。”韓氏見陶夢阮微微發呆,便笑著打趣她,“過幾日舅母給你尋兩個得力的嬤嬤,也好幫你打點著準備嫁妝。” 即使骨子里不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陶夢阮也微微紅了臉,嗔道:“大舅母……” “好了,別打趣阮兒了,你一把年紀了,怎么還欺負孩子。”葛老夫人笑著拉起陶夢阮的手,“阮兒你好好養著,先將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理,旁的日后再說。” 葛老夫人年紀大了,韓氏又要料理侯府上上下下的事,兩人坐了片刻就離開了。陶夢阮躺的時間久了,只覺得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廖mama和碧云不許她出去走動,就上前去看剛剛韓氏帶過來的東西。 先打開葛姝送來的小箱子,里面都是些精巧的首飾物件,貴重就不說了,花樣都是她這個年紀小姑娘常用的,可見葛姝是用了心思的。陶夢阮挑了幾樣出來,叫碧云給府上的表姐妹們送去,其他的都收起來,才去看司連瑾送的。 司連瑾送來的箱子大,一打開除了許多首飾物件之外,還放了些把玩的小玩意兒,比如九連環棋盤棋子什么的,還有幾把精致的折扇團扇。陶夢阮打開一把折扇,不是常見的花木風景,倒畫了兩只憨態可掬的雪白小貓,栩栩如生的模樣,仿佛能看到細長的胡須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