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同事b唐安:“信息傳遞的舉措明顯得不能更明顯了,好蹩腳。” 同事a:“……反正她意識到不對勁就好了,總不會撂挑子不干吧?” 同事c總結(jié):“啊!頭兒!我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 末世第二十一年。 楊塵整支煙抽完了才彈了彈煙灰,把剩下的煙頭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他眼光剛好從桶里被撕爛的教科書頁上掠過,在“強化人、普通人、改造人”那一行字他稍微頓了頓,才慢慢收回目光,抬腿往兩三米外的街角走過去。 他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布料看起來有些褶皺有些陳舊,色調(diào)也暗沉,但他肩寬腿長的好身材還是把這一身舊衣服穿出帥氣的利落,深黑色的褲腳收進(jìn)黑色皮靴里,他整個人看起來強壯而高挑。 他幾個閑散的大步,停在了不甚寬敞的樓道里。 在末世,整個諾亞城房子的規(guī)格外形幾乎都是一樣的,它們整齊地排疊,排方陣地俯瞰模式,枯燥無味地把居住樓劃分一個方塊一個方塊的區(qū)域。 c區(qū)3號11樓。 楊塵把手心里的紙條收進(jìn)口袋,抬腿進(jìn)了電梯。 “噫,楊大哥?”剛出電梯口就碰上了熟人,黃頭發(fā)的年輕人笑嘻嘻地問楊塵,“您老是不是知道音音天天拜著香等你過來?都近半年沒見著你了!可把音音愁的。” 楊塵取下自己半新不舊的帽子,他性子向來溫吞,十足十的爛好人,卻因為這短茬的寸頭,刀鋒般尖銳而充滿攻擊性的臉部輪廓線條,他的面相顯得有些兇。 他掀起唇瓣笑了笑,目光溫和,“太忙了,音音不在吧?” “不在,”黃頭發(fā)的年輕人干脆就站在電梯口和楊塵閑聊,“接了個任務(wù)去捉j(luò)ian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來找音音?” “哪里敢,”他垂下眼,盯了一會兒地面,他頗有幾分嘲諷自己似的味道說了一句,“我欠她那么多……哪里敢?” “嘿,大哥,打住,那頁翻過去了,”黃頭發(fā)的年輕人笑嘻嘻地繼續(xù)說,“那你找誰?冬瓜?大米?難不成是我?” 楊塵抖了抖唇瓣,他翻著大衣口袋找煙,沒找著之后他的動作突如其來地急躁起來,另一只手摸著褲袋,一只手翻著內(nèi)襯的暗袋,后頭想起煙是稀罕物,他自己沒剩幾支。 他神經(jīng)質(zhì)地緩下了動作,遲緩地從大衣口袋里翻出一根竹枝咬在嘴邊。 頹廢、消沉、而又疲憊,沉寂的眼下是厚重的青黑色眼袋。 “唐安,”楊塵叫了一聲黃發(fā)男人的名字,壓力和焦躁讓他不自覺地把語調(diào)壓下來,又慢又低,老電影畫效般的一句,“我找定陵。” 他頓了頓,然后清晰地重復(fù)了一次:“我找越定陵。” 唐安眉毛都沒動一分地回道,“老大怎么可能在這?” “我知道他在這里,唐安。” 唐安還想說什么,楊塵咬著竹枝模糊地打斷他,“阿吉告訴我的。” 唐安:…… 唐安迅速地想了想阿吉那張清秀的臉龐和自家老大詭異的態(tài)度,一下子收了聲,緊接著他抬手指著旁邊灰銀色的大門,飛快地說,“直進(jìn)三米右拐,第四個房間,祝你好運。” 楊塵微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把竹枝收起來擱回大衣口袋里,門內(nèi)的通道對于他這樣一個健碩的男人顯得有些狹小,他沉默地走到第四扇門停了步,門沒有鎖,他敲了門只是輕輕一推,就把門推開一大半。 房間里非常暗,燈沒有開,窗簾只留了一條縫,稀薄的天光透進(jìn)來,一條光束柔和地打亮輪椅上黑色的扶手和放置在腿上的深色毛毯,那雙指骨分明又修長的手指交錯疊放在上面,透白得有種極致脆弱的精致。 輪子在木質(zhì)地板稍微滾動了一下,楊塵因此在天光下看見他的側(cè)臉,雅致蒼白的面孔,濃密的睫毛下他的眸光淺淡而又漫不經(jīng)心,直到他轉(zhuǎn)著輪椅正對著自己背著光,楊塵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定陵,”楊塵干巴巴地說,“好久不見。” 背著光,長羲整張臉都在黑暗里,楊塵似乎聽見他很模糊地笑了笑,那嗓音低沉而沙啞至極,在黑暗里像是深淵的鬼魅。 “是嗎?”長羲語速不緊不慢,“我覺得不算太久。” 對方似乎在翻著什么東西,楊塵聽見悉索的紙張翻頁聲,在這樣靜寂的沉默里尤其明顯,長羲什么都沒有做,可是這樣的安靜卻像是攥住他喉嚨的手,它在翻騰它在踴躍,讓他丟盔棄甲地苦笑出聲。 “我……”楊塵張嘴,艱難地說,“想請你幫忙。” 如果可以,他永遠(yuǎn)都不想再叨擾這個人。 翻頁聲驀然一頓,長羲頗有幾分興味盎然,“說說看。” 楊塵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長羲那雙腿上,許久他閉了閉眼睛說,“四起兇殺案……不……大概可以稱作一起。” 長羲驀地索然無味。 “我在跟著這四個案子,他們死法不同,身份不同,也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但是……” “末世你和我談兇殺案嗎?”長羲打斷他,嗓音里有輕微的笑意,“外面的喪尸都還等著圍城呢。” “不一樣,”楊塵沉默了一會說,“新秩序的建立會有新的生存之道,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民主法制社會,它趨向于一種重新建立的暴力濫殺機制,如果是因為這種未來而存在的諾亞城,那就太令人失望了。” “我想改變,定陵,我有直覺,我等到了機會。” 這個一進(jìn)門就有些畏縮的男人終于露出屬于他的堅定和犀利,“諾亞城建立六年,生活著所有幸存的華人四百萬,這里的制度完全殘存著人命輕賤的暴力思想,這和以前的法制社會*人民當(dāng)家作主思想何其遙遠(yuǎn)。” “這里需要改變,至少它不應(yīng)該是進(jìn)化人犯罪的地方,不應(yīng)該是普通人被糟踐的地方,五十萬的進(jìn)化人和兩百五十萬的普通人,諾亞城需要公正民主的法制。” 長羲懶洋洋地回了一句:“所以呢?” “我要一個一個把他們犯罪的事實和證據(jù)全部攤開來,撕裂這種偽裝的正義。” “然后你來找我這個殘廢?” “不!”楊塵急切地打斷他,“我找十年前創(chuàng)造奇跡的你!” 接著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年前,他廢了雙腿的十年前。 長羲移動著輪椅坐在窗邊,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提了另一句話。 “我看見她了。” 楊塵顯然不明所以:“……什么?” 長羲透過窗簾的縫隙盯著外面,他驀然刷的拉開了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高固的銅墻延綿不絕,那銅色切割了更外面的血色的廢墟戰(zhàn)場和灰色天空,rou眼將要無法觸及的距離,是無邊無際游離的喪尸。 那是盛大的末日景象。 長羲問,“你可以弄到出行證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 淺薄的天光讓楊塵清晰地看清楚了他精致的眉眼,留著細(xì)碎的半長發(fā),穿著白色的棉套衫,他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深色的毛毯,給人的感覺文弱且溫柔,直到他勾起嘴角折出一個微妙的弧度。 那種笑容讓楊塵突然汗毛豎起,“不過”之后的話莫名其妙消了聲。 “把記錄和出行證一起帶過來,明天。” 楊塵呆了好一會,反應(yīng)過來之后他極其雀躍,殷勤地幫一錯不錯盯著城墻外的長羲卷好窗簾,然后念叨,“我覺得這次案子是個機會,因為死的四個人雖然完全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是,他們死之前都去領(lǐng)過7號針劑,而且,他們都是普通人。” “我在組里調(diào)查這件事,上頭把我調(diào)走了,很奇怪。” 長羲盯著外面,楊塵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只是問他,“你不覺得牽扯到7號針劑,這就是個機會嗎?” 長羲笑意涼薄:“知道馬太效應(yīng)嗎?” 楊塵:“……恩……啊?” “不知道就閉上嘴。” 而此刻混跡在喪尸堆里的喪尸秦茶:……如果長羲在城里那他媽的真是醉了。 問:一只喪尸要怎么混進(jìn)人類城市里面? 答:把自己偽裝成人類。 ☆、第41章 七點十二(二) “楊塵!楊塵呢?” 鐵門被撞出一聲巨響,坐在沙發(fā)上的唐安嚇得差點把手里的游戲機摔出去,他立刻抬頭看著門口,許音音穿著緊身黑色皮衣,披著頭發(fā),一手按在門上,目光發(fā)亮地看著室內(nèi)。 唐安不爽地甩了甩自己金燦燦的短發(fā),掏著耳朵,“許音音小姐,你已經(jīng)快砸壞八扇門了。” “楊塵呢?”許音音盯著癱著懶坐在沙發(fā)上的年輕人,她壓著聲音問,“他人呢?冬瓜告訴我他來了。” 唐安看了一眼在角落蹲著的胖子冬瓜,冬瓜把自己肥胖的身體往墻后面縮了縮,一副“什么都不關(guān)我事”的欠揍樣子。 “剛走,你沒撞上他嘛?”唐安隨手拈來一個抱枕,“和老大說完話就走了,兩分鐘前。” 許音音立刻轉(zhuǎn)身打算跑出去追,就聽見走道里傳出聲音—— “在這里等。” 所有人的目光全過去了,唐安甚至“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長羲推著輪椅,在過道的轉(zhuǎn)角,半張臉隱匿在黑暗里,他的話因為不含感情而顯得非常冰冷,低冽的嗓音又奇異地讓人聽起來感覺磁性喑啞。 他整個人面孔蒼白得病弱,可在場的人全都因為他的一句話靜下來,連許音音個暴脾氣都乖乖把腳步收回來。 唐安和冬瓜炒雞熱烈地看著自家老大。 唐安:“有活兒了是嘛?!” 冬瓜:“不會是跟蹤出軌打小三之類的吧?” 唐安很鄙夷地接過話頭:“只有音音才會接這樣的單。” 許音音冷笑,“哦!打斷人渣第三條腿這種任務(wù)不是一樣很棒?唐安我特別想接到收拾你的活兒呢!” 唐安反駁,“我從不出軌,我喜歡好聚好散。” “明早,”長羲眉頭都沒動一分,“出城。” 許音音和唐安針鋒相對的聲音就瞬間停下來,緊接著唐安興高采烈地給長羲敬了個痞氣的軍禮,聲音里簡直元氣滿滿,“臥槽,老大我最愛你!昂!出城什么的簡直不要太棒!” “呆在這里跟坐牢一樣,”冬瓜哼哧哼哧地附和,“殺喪尸才是我們生存意義啊!” 末世爆發(fā)那一年他們都才□□歲,那一代人是在尸山尸海的屠殺里成長的,在諾亞城還沒建成之前,他們與喪尸廝殺整整十五年,這已經(jīng)成為他們不可磨滅的身體記憶。 喪尸共有五階,它們由最先的行尸走rou開始,會一步步慢慢地進(jìn)化出新的生命系統(tǒng),而最可怕的是,最高階的五階喪尸能夠繁衍和生育,甚至于,它們的繁衍速度快于人類。 所以末世二十一年了,這東西殺得沒有盡頭,哪怕科學(xué)院研究出了能夠改變喪尸基因的Ⅻ號針劑和改變普通人基因的7號針劑都于事無補,喪尸數(shù)量還是要遠(yuǎn)大于人類數(shù)量。 唐安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槍,滿臉期待,“我們這次接的什么活兒啊?楊大哥找的老大,活兒很帶感吧!吧!吧!” 長羲從走道里出來,他整張面孔在白熾燈下愈發(fā)蒼白,唇色也極為淺淡,漆黑的瞳孔幽深而又死寂,許音音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此刻看著他比以前更病弱的樣子,她心里頭有些擔(dān)憂。 然后桌面上就被扔了一疊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