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哎哎,好,”李庚年這才醒過來似的,連忙雙手接過了那蔥餅,哈哈笑著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哎呀這天冷得,人都傻了。謝過溫員外,謝過謝過。” 溫彥之由著他接過蔥餅去,瞧著他微紅的雙眼,有些愣愣地又看回齊昱。 ——這是怎么回事? 齊昱卻已經站起身來,當先掉了頭往南走,竟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下。李庚年一邊抹著臉大口吃蔥餅,一邊跟在后頭,也是沉默不言。 龔致遠拉了拉溫彥之的衣服,皺起眉,仿若在說“這也太古怪”。溫彥之嘆了口氣,干脆扔了手里的蔥餅,放下茶錢,拉著他便向著齊昱走去。 沈游方搖了搖頭,只能跟上。 幾人在酒樓用過晚膳,踏著黃昏回府。如今御史監察收押入獄,張林芳也緝拿提訊了,齊昱明日還要審胥州知州,尚有許多文書要看,且有許多要事問沈游方,回了府便直接去了書房。 溫彥之自知此時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便也沒有強求,只個人轉回小院去歇了。 入夜時,他望著床梁的雕花帳幔,回想白日里的事情,正是輾轉反側,忽聞有人推開了門,一陣寒風灌進來,他不由拉起被衾坐起身來瞧,只見是齊昱一個人,挑著桿紗絹燈籠進來了。 齊昱將燈籠提起來吹熄,放在門邊,反身將門關上:“還沒睡?” 溫彥之往里面坐了些,“皇上不也沒睡。” 齊昱背身坐在床沿上,回頭瞧他,笑著嘆了口氣:“行了,你問罷。” 溫彥之訥訥道:“微臣不敢。” 齊昱抬手捏他臉:“溫彥之啊,你瞧著模樣呆,小心思挺多,這會兒不讓你問清楚,你能同朕僵一晚上。你還是趕緊說罷。” 溫彥之癟癟嘴,晃晃腦袋從他手指間退出臉來,“皇上,同那張督造,可是有什么過節?” “過節……”齊昱幽幽嘆了口氣,長身躺在了床上,垂眼瞧著溫彥之:“可說有,也可說無。畢竟過去之事,張林芳尚不算個角兒,不過是枚棋罷了……” 溫彥之抱著被子,想了想:“聽說他曾是廢太子的手下。” 齊昱點頭:“誠然是,可也不會廢太子的手下,朕都能記那么清楚。”他慢慢閉上眼睛,長舒出一口氣,“罷了,溫彥之,你是個局外人……你能知道什么,”他拍了拍身邊,“你過來,朕干脆講給你聽聽。” 經了某事后,溫彥之對齊昱忽然而來的溫柔都且信且疑:“真……只是,講故事?” “是啊。”齊昱忽而睜開眼,看著他笑:“除了講故事,還能做甚么?” 溫彥之連忙擺手:“……不能了,不能了。”然后便挪了挪,有些不習慣地倒下去,躺在了齊昱的臂彎里。 可齊昱仿若就在等這一刻,就在他躺下來的那一瞬,忽而手臂一收便把人死死攬進懷里,悶聲笑了出來:“哎你個溫呆呆,太好騙了。” 溫彥之:“……?!”又,又被騙了?! 齊昱抬起條腿就把他半邊身子壓住了,抵著他鼻尖便親了他一下:“你說說你,呆成這般,若南巡是你一人獨往,朕得擔心成甚么樣。” 溫彥之面無表情:“……” ——說的好似是個人,就會逮著我親一口似的。 ——不是說講故事么?皇上平日,都這么跟人講故事的? 齊昱看著他這張板正的臉,眸中笑意更深了,笑到末了,卻是嘆出口氣來,“溫彥之,你有沒有聽說過,鎮南公主有個兒子,名字叫齊政?” ☆、第49章 【你瞧著印章罷了】 自齊昱記事起,身邊就有個堂弟,名叫齊政。齊政晚他四個月出生,是先皇長姐鎮南公主唯一的孩子。 “那既是公主之子,為何會姓齊?”溫彥之從齊昱懷里伸手,把齊昱橫在自己腰上的腿給拂下去,“鎮南公主曾下嫁撫遠將軍,膝下子嗣不應隨將軍姓么?” “你果然不是京中長大的,”齊昱收回腿來,略微不滿地躺平了,又把溫彥之的手拉來放在胸口上,“當年此事幾乎鬧得地裂,你竟是一點都不知道。那還是從鎮南皇姑下嫁撫遠將軍說起……” 鎮南公主原奉永輝帝詔,下嫁了撫遠將軍作妻,起先夫妻二人雖話不投機,卻尚算和睦,無奈婚后十六載都沒有后嗣,終究是相看兩厭。京中漫天傳聞,說是鎮南公主肚子有問題,一時間,到將軍府說妾的喜婆幾乎踏破門檻。就在撫遠將軍終于不堪宗族重負,請了旨要納妾續后時,鎮南公主也是被皇室宗親給說破了耳根子,沒耐煩了,忽然道,還納什么妾,不必了!然后提筆就落書一張,放在將軍跟前:“你瞧著印章罷了。” 將軍垂首一看,眼珠都快瞪出來,只見紙上斗大二字:“和離。” 自古以來天家婚嫁,何嘗有過休離之舉?和離一書遞到宮中,舉朝震驚,太后慟哭,先皇勃怒,直道鎮南此舉,是不孝不悌,不忠不義。可那時候的鎮南公主,卻只是定定地跪坐在善德宮前殿的蒲團上,目光切切,咬著牙道:“皇上還要同我講忠義孝悌?十六年了!忠義未給我恩愛夫君,孝悌未賜我膝下麟兒!若是后人福澤不庇,祖宗即是毫無恩蔭,我鎮南堂堂長公主,憑何守著那陳文舊紙?他撫遠將軍可妻妾成群,卻要叫我停停與他橫眉冷對一輩子?我才不干!不如從此斷了,大家都清凈!” 此話氣得太后要請玉尺來打斷她的腿,眾后妃規勸拉扯間,太后與鎮南公主哭鬧在堂上,亂作一團,卻見鎮南公主忽而雙眼一閉,暈厥過去。 眾人驚愕間,豈知這是命運,同她開了個天大玩笑。 一眾太醫跪在先皇跟前,一個接一個道:“公主是喜脈,確然是喜脈啊。” ——何以十六載無所出,一朝和離丑聞漫天,公主卻忽而有了?先皇太后慪得茶飯不思,宗室遣了老靖王做表,要與撫遠將軍重擬和離一事,想就此作罷,當做玩笑。 可鎮南公主卻青白了一張臉說:“我鎮南封地數百里,食邑萬人,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孩子?既是我的孩子,我自己生,自己寵愛,同他將軍府上沒有半厘錢的關系!今后這孩子生下來,亦是隨我皇族姓齊,我倒要瞧瞧,天下誰人敢看不起他!” 于是數月之后,齊政呱呱墜地,打小睡的就是金絲枕頭、天蠶緞被,漱口水恨不能從天山上汲下,所用杯盤都是瑪瑙寶石鑲了一溜,只嘆人還食五谷雜糧,不然就是化了銀子兌水喝也能管夠。 可鎮南公主為了兒子鋪張成這般,齊政自己卻不是個爭氣的,長到十四歲了,文雅愛好一樣沒有,盡喜好斗雞斗蛐蛐,愛吃的菜也沒有一件是貴的難的,就喜歡吃面食,尤其愛吃餅。人家王侯府中廚子成堆,皆是天南海北各方菜系,唯獨齊政門下,十八個廚子都是做餅的。 齊昱講到這里,幾乎笑出聲來:“從前齊政叫我們幾兄弟回公主府吃飯,我們都不去,是誰來著?……對,是賢王,說去了上來一桌全是餅,紅燒餅,糖醋餅,清蒸餅……這怎么吃?齊政聽了可惱,第二天揣了個麻布袋子放在賢王面前,賢王一打開,見里面全是餅,嚇呆了,問他這是做甚么,卻聽齊政說:怎么不能吃!你吃吃看!可好吃!嚇得賢王肝膽俱裂,一溜煙跑出國子監,生怕齊政要逼他吃完一麻袋餅子才罷休。” “這是真事?”溫彥之難得眼角都笑出淚來,心想這可苦了公主殿下,了斷情絲,竟要在家跟著兒子活受罪,也是可憐。 “比真金還真,那是最好的時候了……”齊昱笑著嘆了口氣,徐徐轉身看著溫彥之,豎了手指將他眼角的淚絲點了,接著道:“那時候,齊政身邊總跟著個尾巴,大約從十一二歲時就在了。開始我們都不甚在意,心想或然也就是宮中給各王孫配的暗衛罷了,后來康王說,那是鎮南皇姑生齊政之前,就專程命皇城司的衛長尋來的孤兒,精心培育成影衛,只為時刻保證齊政的安危。” 溫彥之心中浮起一個猜測,愣了愣,“那影衛是……” “那影衛,就是李庚年。”齊昱閉上眼,無意識地捏著胸前溫涼的手指,好似在想著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曾想,只是那么頓住了,過了好半晌,才又沉沉地出聲道:“李庚年原本不是朕的人,他與齊政一同長大,吃喝一處,幾乎像是雙生子,就是親兄弟,怕也難有他二人那般親厚的。李庚年對齊政的照顧,可說無微不至,因朕與齊政同齡,素來都在一處學耍,故他也對朕十分恭敬,自是相熟一些。若非四年前……齊政死了,李庚年也斷然不會跟著朕……” 溫彥之小聲問:“關西侯是怎么……沒的?” “齊政那時,已不是關西侯了罷……”齊昱杏眸微微睜開一道縫,皺起眉來回憶,“朕記得,約摸是春分時候,和倫托叛變,先皇招調關西、關中軍急應平叛,朕與齊政便一同上路,那時朕是征西將軍,先皇封齊政的,當是‘鎮軍侯’。” 平叛這類事,多疑如先皇者,自然不可能放心交給臣子,于是領兵攻敵的是康王,齊昱、齊政只是帶兵鎮護后圍,駐扎在兵糧要道上,以備不時之需。 軍中一待便是數月,戰事幾乎要盡時,康王又取了一次大捷,軍士放聲高歌、擂鼓而舞,齊昱竟也被勸著喝了幾杯。齊政帶著李庚年去視察了周遭,回來得晚,聽聞大捷甚是開心,可沒想到,剛拿起酒盞要喝,下面突然報來,說是押運官張林芳的糧草車隊,在十里外遇上了和倫托流寇。 對戰流寇尚是尋常之事,當時輪到的戍夜將是齊昱,他聞言放下酒就站起來。 “罷了,你們正喝興頭上,我去我去。”齊政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擠眉弄眼道:“流寇平白來甚么?怕張林芳車上是有什么寶貝,我去瞧瞧先搶點,免得都便宜了哥哥們。” 齊昱哭笑不得:“上前線打仗,被你說得像進村搶姑娘。” 康王來勸阻道:“你帶兵沒幾次,還是叫老五去罷了,不然你被刀子割一下,姑姑得將我二人打死。”說著就把齊昱往外推。可齊政卻是止了他,“便是割了一下,不告訴我娘也就是了。”說罷,也不顧康王再勸,隨手就放下了酒盞,帶著李庚年和七百輕騎,笑鬧著打駐地而出,向北奔去。 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一日,到現在齊昱都想不起來,當時天色是云是雨,是狂風卷沙還是萬里月明。因為實在太平常,平常到了喝酒嗆住都是大事,平常到rou油滴到手上亦覺guntang,平常到誰也沒想過,那竟是個局。 糧草押運多為千人一行的軍隊,等齊政帶著人馬臨到陣中一看,哪有什么和倫托流寇?所見人馬皆是邊境虎狼之師,穿著我朝鎧甲,一派儼然,寒意森森,劍拔弩張。 “這隊人馬是何人?”溫彥之緊張地問,“難道不是送糧草的?” “戰事將盡,送糧草的,多是負傷難以再戰者。”齊昱沉沉道,“后來李庚年跟朕說起,猜測他們是太子養在北疆的親衛,不過是借了張林芳的道,要來前線殺人。” 背脊拔起絲絲涼意,溫彥之收緊了被齊昱握起的手指,“……殺誰?” 齊昱嘆了口氣,腦中回憶紛繁,落到底卻盡是血色,不禁長眉輕聚:“殺朕。” 可是當時的他不知道,齊政,自然也不知道。他還以為是周遭的駐兵有意要開玩笑,便笑著問張林芳那首領是何人,屬哪一軍帳下。 首領卻喝問齊政為何無故帶兵前來圍困,無命動兵,是不是要造反? 齊政一愣,說接到戰報,此處糧草被襲,自然要帶兵前來營救。 張林芳笑道,說從未傳過此種戰報,定是齊政慌不擇言,要搶奪物資,居心叵測。 首將與張林芳對視一眼,抬手一招,身后將士弓箭直指,千刃所向,頓時向齊政攻來。 齊政終于醒過味來,這是太子定下陰謀,要在此誘殺康王臂膀。他們知曉齊昱乃今夜戍將,故早有準備,此時是將自己當做了齊昱。他連忙調轉馬頭要撤,可這時,又豈能容得下他撤離?周遭強兵猛將瞬間蜂擁而上,七百輕騎艱難抵擋,須臾便顯頹敗之氣。李庚年殺紅了眼睛拼盡全力,只得以將齊政背出了重圍,策馬狂奔,丟盔棄甲之中,逃得昏天黑地。 “……李庚年也受了很重的傷,當時右臂插了支箭,渾身都是血。他背著齊政騎馬,到了駐地終于一起摔下馬來,站都站不住,抱著齊政要我們快找大夫。他哭喊得那般大聲,我們當時都以為,齊政還是活著的,只要能找來大夫……會有救……”齊昱聲音里的枯老像是刻在經世的石墻上,一筆一劃,刻到此處終于頓住。 空氣忽而靜默下來,他隱忍地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道:“后來,是康王先上去的。他推了齊政一把,人沒醒過來……軍營里漫天搶呼,大夫接二連三跪在地上……都說……沒救了,怕是沒撐到駐地,就已斷氣了……后頭有人要抬開齊政,李庚年就像發了瘋,怎么都不讓……只知道伏在齊政身上哭……” 那哭聲像是京城戲樓的班,徹夜不絕,像是要把人的魂都給哭落了。齊昱站在人來人往的軍帳里,空茫地望著齊政滿身是血的尸身,覺得周身空氣都像是帶著針,正在不停地,用力地扎著他,而頭頂,像是頂著巨石,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本該是朕……”齊昱低沉道,眸中細碎的瓊影,映著面前的溫彥之,卻又好似在看著別的地方,“原本,該死的,是朕……” 那一聲聲的痛哭刺得他耳朵生疼,目之所見,李庚年跪在地上,哀嚎著抱住齊政已如蒲葦般無力的身子,哭得撕心裂肺,好似在叫天,好似在喚地。 除了哭,此時還能做什么? 齊昱像個傻子一般站在那里,卻是連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 因為此時此刻,最過悲哀的,已不是死亡。 ——若說是太子要害死康王臂膀,才布下此局,便也就罷了。可齊昱卻是很清楚,太子身邊的洗馬就是康王的眼線,如此大動作,康王豈會不知?若是不知,早在齊政出營之前,又為何要勸阻?是怕殺錯了人嗎? 他手足早已冰冷,僵直地轉過頭去看康王的臉,目之所及,竟全然都是悲苦。 他問:“王兄,是太子嗎?” 康王抬手抹了一把淚,卻并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只說了一句:“政兒不會白死。” ——死都死了,還能管他是不是白死?不過是活人才能說得出罷! 他怒,怒至欲淚,可哭到了唇邊,竟變作苦笑。 漫天星光高掛塞北沙地上,凄清肅冷,嚎哭之聲像是隔著幾世紅蓮業火,曾幾何時,兄弟間的歡笑、玩樂,一一打眼前晃過,曾經熱到心尖發燙的一樁樁一件件,此時卻可將人寒到徹骨。 原來他一直追隨的兄長,想殺自己。 原來一眾兄弟在權利之中,皆是螻蟻。 若康王、太子他年稱帝,那他們一眾兄弟……還有幾個可活? . 齊政訃告傳入京中,鎮南公主漏液聞訊,慪得吐出口鮮血,昏迷不醒。太醫院一眾人等衣不解帶照料三日,終究吊回一口氣。 當天夜里,鎮南公主竟直直帶了百人,執利劍沖至東宮。東宮大亂,禁衛圍住公主不敢妄動,先皇臨駕,喝罵鎮南公主心中沒有家國社稷,沒有我朝江山,竟敢斬殺國儲。 鎮南公主笑得頭上都冒出青筋,將手中的寶劍恨恨扔在地上,出口的聲音破碎而瘋狂:“家國!社稷!江山!……哈哈哈哈,皇上啊皇上,你就養出這么個兒子封為太子,還談甚么家國社稷!還談什么我朝江山!可恨我政兒一世無求,可恨我政兒,還敬他愛他的兄長……到頭來,竟都是如斯回報!這就是皇上的天下,這就是皇上的家國!……恨啊!恨……天道不仁……可恨生在帝王家……” 哭嚎著,瘋笑著,她跌坐在地上,眾人神魂驚詫之間,未及阻止,她竟抬手又撿起那劍,電光石火間抹過了脖子。 鮮血,霎時如罌。 溫彥之倒吸一口冷氣,坐了起來,“原來……鎮南公主,竟是這么亡故的。” 內史府史冊里,記載鎮南公主是憂思過度,病郁而終,追封慈宣忠孝長公主。如今看來有多諷刺?若是公主尚在人世,怕是要將內史府燒了才作數。 “此事按不下,先皇終究廢了太子。”齊昱抬起手臂枕在額邊,“后來的事……大約你也能猜到。太子一除,康王心病去了一半,朝中呼聲高漲,都求先皇立康王為儲。可康王在這其中,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先皇都是清楚的,故從不予置評。康王眼看儲君之位近在眼前而不得,愈發疑心起來,甚至以為同母所出的賢王,有意要與他奪位。” 那時候,恰逢周家要與賢王說親,賢王為避禍亂,自請前去淮南采買,想就此躲過康王疑心,豈知康王見其此舉,更懷疑是他要暗布兵馬,便茍同御史臺林家,上參了賢王數本,說其在淮南不務其正,成天游山玩水。先皇大怒,革了賢王當時的爵位,勒令其即刻回京。可康王卻是一不做二不休之人,竟在賢王返還道路中設下埋伏,好巧不巧,被一個同路的女子發現了行藏,提點了賢王,這才讓賢王躲過一劫。 溫彥之問:“這女子,就是賢王妃?” 齊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