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案發的地方是鄰近奉天的一個小鎮,浮根谷,現在是一個旅游業很發達的地方,七件案子里,有五起都發生在這個小鎮上。 “左法醫,你去過浮根谷嗎?”李修齊突然插話,問了我一句。 “印象里沒去過,我不怎么愛出去玩。”我簡單回答,不明白李修齊干嘛問我這個。 石頭兒看看我。“我剛參加工作就是在浮根谷,那里是這幾年突然發展起來了,過去很落后的,也基本沒什么大案子發生,所以當年出了第一起這個案子,整個鎮子都嚇到了,我們壓力超級大……我又嘮叨了,說正題啊……” 我再去看李修齊,他已經低下頭了,修長的手指習慣性的在嘴唇上摩挲著。 石頭兒說當年的浮根谷鎮上大概總共有五萬多常住人口,警方根據現場采到的指紋和死者體內的jingye,開始大范圍排查,結果一無所獲。 “留下了指紋和jingye這么重要的證據。看來兇手沒什么經驗,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趙森說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石頭兒點點頭,“當年我們也這么認為,就在案子查不出頭緒的時候,每年浮根谷最熱的八月里,這家伙又作案了,不過當年我們一開始并沒意識到這是同一個人的連續作案。” 2003·8·7晚上六點多,浮根谷鎮醫院的婦產科護士,23歲的那佳佳下班回到家里,遇害。同樣也是頸部被切開,下身穿的裙子被脫掉蒙在死者臉上,下身赤裸,但是沒被強jian。只有猥褻的跡象。 “受害人的胸口被胡亂砍了很多刀,法醫檢驗證實這些傷口都是死者死亡后留下的,死者原來的一頭長發被連著大部分頭皮,割了下來,拿走了。”石頭兒說到這里,停下來喝了口水。 我的目光在手里資料上的受害者照片上看著,慘不忍睹,兇手這一次的作案手段,在我看來要比前一起變態兇殘多了。 他為什么每次作案,都要拿走受害人身體的一部分呢…… 石頭兒接著往下說,“當年還沒把這兩起案子聯系到一起,我們最開始鎖定的嫌疑人,是這個女護士的男朋友。后來排除了他的嫌疑。” 半馬尾酷哥這時也自顧自的說了一句,“受害人幾乎都是在自己家里遇害的,沒有目擊證人嗎……資料里沒寫。” 我快速翻了一遍資料,的確沒看到有目擊證人的記錄。 “這案子奇怪也在這兒,案發前后十幾年,沒有一起里有目擊證人,也許有但是目擊者并沒站出來,包括最后發生在咱們市郊這起,在賓館那樣的公眾場所也沒有目擊者。”石頭兒聲音低沉。 “其實有一次是有目擊證人的,只是不愿出來說話,就像石頭兒說的這樣。”李修齊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體,補充了這么一句。 半馬尾酷哥,“哪一次……” 他剛問完。像是馬上意識到什么,收住話頭閉上了嘴。 李修齊看了我們幾個人一圈,手指在資料上沒什么規律的敲打著,“就是06年向海桐那一次,她meimei很可能當時看到了兇手,可她什么都不肯說,只跟我說她看到殺她jiejie的人了,之后我再去找她,她已經被家人送出國念書了,到今天我再也沒見過她。” 060 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004) 聽著李修齊的話,我把資料翻到了2006·4·1那部分,逐字逐句往下看。 耳邊聽見趙森在問李修齊,沒發生最新這起案子因而成立專案組之前,他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自己追查兇手。 我抬眼,看著李修齊,很快四目相對。 “我答應過她,不會讓她死不瞑目的。”李修齊一臉閑適的笑著說道,黑眸直直的盯著我。 大家都不說話,我想其他人和我此刻的心情都差不多,我們無從體會李修齊的心境,只能暗暗下決心,這次一定要把那個殺人惡魔找出來。 過了會兒,我開口問李修齊,他現在還一直和向海桐家人有聯系嗎,那個meimei一直在國外嗎。 “出事之前海桐的家人就不同意我們來往,出事以后她爸爸還懷疑過是我害了他女兒……海桐會租下那個位置在當年比較偏僻的畫室,也是因為我,她家人覺得我要對海桐的事情負很大責任,只有她meimei和我關系還好,只是出事兩年后找到了她jiejie的遺骨時,她突然跑來跟我說她可能見過兇手,話沒說完又跑掉了,等我去找她,前面也跟你們說過了,發現她已經被送出國念書了……我聽說,她下個月就會回國了,國內的工作已經聯系好了。” 石頭兒歪頭看著李修齊,“你這消息還挺靈通,怎么知道的,他們家人不是跟你沒聯系。” “我jiejie告訴我的,她在加拿大開了一家超市,向海瑚,就是海桐meimei在超市里打工……”李修齊說到這兒,無奈的聳聳肩,“純屬巧合。她meimei并不知道我jiejie是誰。” “那等這個向海瑚回來,我們還得找她談談,她回來工作是在哪兒啊。”石頭兒問。 李修齊略有似無的瞥了我一眼,“恒冠農業。” 幾秒安靜后,半馬尾酷哥盯著手里的平板電腦說,“恒冠農業發展有限公司,就是舒錦錦家族的公司吧,她伯父舒添出獄后再創業成立的,業內習慣叫他們水果王國。” 我一怔,扭頭看著半馬尾酷哥。 “嗯,你對商業這塊了解的還不少,舒家一直很低調的。外界知道他們的信息不多。”李修齊肯定了半馬尾的說法。 半馬尾酷哥也沒什么反應,繼續低頭,用手指在平板電腦上繼續滑動著。 又和舒家扯上關系了,提到舒家,我沒辦法不想到曾念,心里隱隱開始煩躁起來。 這時,趙森掏出一包煙來,朝我看著,“抽煙你介意不,要不我去外面抽,憋半天了,咱們休息一會吧。” 石頭兒贊同。讓大家休息二十分鐘再回來繼續,除了我和李修齊,其他三個男的都出了辦公室,各自淘煙。 我戒煙有多久了?四個月吧。 呼吸間開始蔓延淡淡的煙味兒,我心癢起來,站起身想往外走,準備隨便跟門口那幾個煙民其中一位,要一根過過癮。 桌子上一陣響動,一包煙和打火機一起扔到了靠近我的地方。 “別抽的太兇,也不是非要完全戒掉的,你試試我這個,挺清淡的。”李修齊指著桌面上的煙和打火機。對我說。 門口,石頭兒的滿頭白發晃過,好像還看了我們一眼。 我頓了頓,最后也沒客氣,說了句謝謝就抓起煙和打火機,還是朝門外走了。 我直接出了樓,站在院子里,熟練地拿煙,點火,送進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煙霧在我面前四散開去。 頓時覺得心里舒坦了好多,我微微閉上了眼睛。 連著兩根煙的功夫,我給自己的腦子暫時放空了,什么都不想,專心沉迷的吸著煙,讓自己籠罩在煙霧里,好久沒感覺這么輕松過了。 可是等煙頭上最后一點火亮熄滅,我毫無防備的就想起了一件事,想起我第一次抽煙是什么時候,是跟誰。 曾念,曾念。 為什么我生活里那么多的片段,都和他牽扯在一起。不論美好抑或讓人絕望悲傷的,他都會存在其中。 等我忍住繼續抽第三根煙的欲望,返回辦公室時,其他人都已經各歸其位了,等我坐下,又開始繼續案情研究。 李修齊望著我,忽然抬起兩根手指,沖我比劃著……意思像是問我是兩根嗎,你抽了兩根煙? 其他人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動作,我馬上快速沖著他點點頭,李修齊的手指跟著也放了下去。 接下來大家都再沒休息過,一直開會到天色暗了下來,石頭兒才發話暫時到此為止,同時決定從明天開始,專案組先對當年的受害人家屬做一次問詢,畢竟案子間隔了十幾年,我們需要盡可能多的掌握當年事發前后的情況。 而這些,死者已經無法告訴我們更多,有希望能得到一些新線索的,可能只有受害者家屬了。 “有幾個受害者家屬一直在盯著這案子,每年都會向警方詢問兇手有沒有抓到,就從這些能聯系上的開始吧,我看一下……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父親,還生活在浮根谷,先從他開始,我們都去。” 一出來,我就拿出給喬涵一打電話,知道她還在律所,就準備過去找她,談談曾添的案子。 喬涵一告訴我,曾伯伯也在她這里呢。 果然,我走進律所辦公室里時,曾伯伯面色沉靜的坐在沙發上,喬涵一坐在他對面。 等我坐下,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喬律師,卻難得的露出一絲困惑的神色看著我,幾秒后她看著我開口,“從證據上來看。曾添真的是做了他自己承認的事情。” 我來的時候想了好多,多少有了心理準備,并不驚訝聽到這種話,很平靜的問曾添的筆錄究竟是怎么說的。 曾伯伯始終一言不發坐在那兒聽著,我進來之后他都抬頭沒看過我,目光一直向下,不知道在看著什么地方,心里又想著什么。 喬涵一看了看曾伯伯,聲音不大的告訴我,曾添告訴警方,郭明是被他失手捅傷的,出事的時候的確是郭明跟著他主動找的他,可是沒有綁架的意思,只是說想跟曾添聊聊當年的一些舊事。 結果話題聊到了曾添母親當年猝死離世的事情上,郭明講了他當年知道的情況后,曾添卻對他說當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是意外,而且兇手是誰他也知道了。 “兩個人在這之后就打了起來,曾添的手指先被郭明弄斷,曾添之后捅傷了郭明,最后導致郭明死亡。你當時也在,郭明在你到的時候已經不行了,對吧。”喬涵一沒說更多細節,邊說邊注意著對面的曾伯伯。 “嗯,能再說具體點嗎,曾添說他知道兇手,是誰。”我追問著,年少時我和曾添長時間研究這個問題,他什么時候知道兇手的,竟然完全沒跟我提過半個字。 始終安靜不動的曾伯伯,這時卻突然抬起頭了,他神色頹然的看著我,緩緩搖著頭,開口問我,“欣年,你必須馬上告訴我,你喜歡我兒子嗎?” 問完,曾伯伯的嘴角因為激動,一直微微抖著。 我怔然,這問題并不難回答,我很清楚曾伯伯問的就是我喜不喜歡曾添,可他的用詞……他是問我喜歡他的兒子嗎。 他可是有兩個兒子啊,那個不能見光的…… “回答我,你喜歡曾添嗎,我說的是戀人那種。”曾伯伯急于聽到我的回答,又問了一遍。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喬涵一大概以為因為她在場讓我尷尬,提出要出去。 “不用。”我沒讓喬涵一起身離開,然后很肯定的回答曾伯伯,“我和曾添一樣,都有自己喜歡的人,但不是彼此,我不喜歡曾添。” 我的回答,讓曾伯伯神色一松,他苦澀的沖著我笑起來,“那就好,就好。欣年,你不要再管曾添的事情了,我會解決好的……我們曾家的男人都是多情種,希望你能跟……不說了,你走吧。” 我完全聽糊涂了。 “這件事涉及我們曾家的隱私,除了律師。我不希望有外人知道太多內情,這也是曾添的意思,對吧,喬律師。”看出我的不解,曾伯伯解釋道。 我看喬涵一,她沒什么表情的點點頭,“我見曾添的時候,他最后是讓我告訴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你不管,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他說你會懂他的意思。” 我還是不能理解,剛要說話,喬涵一又補充道,“還有,他讓你照顧好孩子。” 我把嘴閉上,兩手不自覺的攥成了拳頭。 …… 第二天早上九點,專案組所有人一起出發趕往浮根谷。 我們開了自己的私家車,避免開警車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去之前石頭兒已經聯系好了受害人家屬,石頭兒和趙森坐了半馬尾酷哥的車,李修齊開了他的車,讓我跟他一起。 修了高速之后,從奉天市區到浮根谷很快,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程就能到。 我昨晚一直失眠,坐進車里就閉上眼睛養神,直到聞到很明顯的香煙味才把眼睛睜開。 車速放緩,開車的李修齊單手捏著一根煙,正舉在我?子底下,怪不得煙味這么濃。 “抽吧,就一根。”他捏著煙,在我眼前晃晃。 我片刻晃神,不是因為煙,而是忽然發覺……李修齊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拿著解剖刀和捏著煙卷時都好看。 原本在我們車后面的半馬尾酷哥,開著車超了過去,我看到副駕上的趙森在盯著我們車里看。 “拿著啊,再開這么慢,他們該誤會了。”李修齊戲謔的催促我。 我連忙把煙接過來,李修齊目視前方加速起來,“打火機忘給你了,在我這邊……” 他示意我打火機的位置,在他那一側的車門的儲物格里,讓我自己拿。 那個位置,我要想拿到打火機,就得跟他……我瞥一眼李修齊目不斜視的側臉,就得跟他離的很近,貼著他的身體。才能拿到。 “你先開慢點,遞我一下吧。”我想了想,放棄了自己動手的念頭。 車速不但沒慢下來,反而像是更快了。 “我是說,讓你……”我剛說到這兒,李修齊突的轉頭看我一下,眉毛輕挑,目光銳利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