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聽到此,許尋的笑意有了些許變化,我將之收入了眼底,仍不動聲色。 片刻后,我放下了白玉連環,又道:“你能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嗎?為何你送的白玉連環里面會有一張字條?” 許尋依舊笑著,但沒有作答。 “你不能解釋,或許我能替你解釋。” 說著,我看向了他的雙眼,他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慌張。 “其實你根本不是慶國人。” 許尋故作平靜道:“那夜我不是和殿下說過嗎,我不是慶國人而是平州人。” 我沒有理會許尋的這句話,繼續道:“當你入宮后,我查你檔案時便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這三兩年來,時常有來自各地有名望的大夫出入你的府上,他們都說是為許夫人看病,可青岡縣的人都知道,許夫人的身子骨很好,哪看得出是有病的模樣?那時我便覺得古怪,但此事事涉的是家屬,而不是秀男本人,所以我沒有多加查探。” 許尋問道:“那么這次殿下又去查了?” 我點了點頭。 “前幾日我派人去查,得到的是另一個答案。原來那些大夫們看的病人不是許夫人而是許尋,為何許家要這么做?我思來想去,只想到了有一個答案,那便是許尋得的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病,不可告人的病很少,特別是男人能得的不可告人的病。大夫們可以幫你隱瞞,但宮中的人不會。眼看著秀男大選期近,許家便開始擔心,若入宮后一旦驗身,得出了結果,再被遣送回府,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到了青岡縣上試問還有何人不知縣太爺家的公子是個不行的。” “有隱疾之人一旦在宮中驗身,定會暴露無遺。可你不但過了驗身,最終還入了宮。其中一種可能便是你運氣極好,正當趕在入宮前便將隱疾治好了,可在秀男大選的三日前許府上還進出了大夫,三日后便將你送去國都選秀,其間過程太快,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那么便有另一種可能,正當許縣令愁上眉梢時,突然有個和許尋模樣七八分像的人自告奮勇到了許府上,對許大人說,可以替令郎入宮。雖說如此一來,許家便犯了欺君之罪,但如果那人拿出交換的條件足夠誘人,他的保證足夠令人信服,那么許家未必不會答應。” 許尋道:“在殿下看來,我是第二種可能咯?” 我認真地看著他道:“是。所以你不是許尋,你到底是誰?” 聽到此,許尋全然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嘆了口氣,隨即單膝下跪道:“赤羽衛一隊隊長韓子坤參見殿下。” 縱使我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可看見許尋嚴肅地跪在我面前時,還是難免一怔。 很少有人不知道赤羽衛,它是近十來年里來一個很了不起的組織。因為它的創建者是華國三皇子司馬惟,非我自夸,八年前的司馬惟本就是個了不起的人。 然而在我成為慶國皇夫后,這一組織便被收歸了華國朝廷,成為了華國女皇陛下的暗衛。 眼前的許尋的確很像赤羽衛的人,或者說他的所作所為沒有砸赤羽衛的招牌,無論是火燒儲秀宮,還是獵場上的奪魁。 我說過他像是一位將才,而他果然是一位將才。 看到他,我感到莫名的欣慰。 片刻后,我扶著許尋起了身,問道:“曾經我們見過面嗎?” 許尋感激道:“赤羽衛最初的成員都是殿下親自挑選的,我也不例外。若無殿下,當日我早就餓死街頭了。” 我讓他坐下,開口問道:“你此番冒名入宮到底是是為了什么?” “我入宮,一來是奉皇帝陛下的旨意查探慶國宮中之事。二來便是尋合適時機,告訴殿下真相。” 我問道:“合適的時機?” 許尋道:“不瞞殿下,此刻實非我心中所屬時機,但如今殿下竟已找上了我,那我便也只有提前告訴殿下真相了。” 我強裝鎮定道:“什么真相?” 許尋道:“自然是殿下失憶的真相。” 我挺直了身子,怔怔地看著他,等候他的后文。 “殿下所料沒錯,白玉連環里的密信,是我想借宋承和公主之手送到殿下手中,至于密信上的三個字,那是我為了提醒殿下,還有那晚儲秀宮里我質問殿下的話,也是這個目的。我盼望著這樣做或許能讓殿下想起些什么。但我很快便發現這樣做根本是徒勞,不得不說,那東西著實太厲害了,果然差一日都不行。” “什么東西? “殿下莫非真以為失憶只是生了一場病后的結果嗎?” 我承認道:“我的確這樣想過。” 許尋道:“不,殿下失憶是因為有人讓殿下服下了樣東西。” 我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大人聽說過醉生夢死嗎?” “醉生夢死”是一個詞,但它也是一種酒,我初次聽說這種酒是在和嚴聞舟的談話中,他告訴我,喝下“醉生夢死”后便會忘記一切煩惱,那時我只當是江湖上的一種傳聞,聽過便罷,未曾當真。可我不曾料到今日竟會從許尋的口中再次聽見這個詞。 我道:“據聞醉生夢死是一種酒,喝下后便會忘記一切煩惱。” 許尋道:“那殿下可曾想過所謂的忘掉煩惱便是失去以往的記憶。” 我道:“對于不少人而言過往的記憶便是最大的煩惱。” 煩惱便是記憶,我不敢說此話全對,但總歸覺得有一些道理。 至少失去記憶的我,心中少了幾分對過往殺戮的愧疚和悔恨。 許尋繼續道“醉生夢死可以說是一種酒,也可以說是一種毒。” “既然是毒,那可有解藥?” 許尋道:“無藥可解,所以有人會說它不是毒而是一種酒,因為能解酒的只有時間。” 我道:“所以能解“醉生夢死”的也是時間。” “不錯。江湖傳言,醉生夢死,八年一杯,一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