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我道:“此話何解?” “就算傾天下之力,八年也只能釀出一小杯醉生夢死,而這一小杯醉生夢死可以讓人忘八年。” 我問道:“沒有人能在這八年內(nèi)想起一切?” 許尋道:“或許隨著八年期近,服下者會漸漸地想起一些,但沒有人能全然想起。” 他所說非虛,至少在這近幾個月來,曾經(jīng)的司馬惟在我腦海中的模樣越來越清楚,原來是因為八年之期快到了。 我沉默了片刻,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 “那么當初是誰讓我喝下去的?” 許尋道:“殿下覺得呢?” “唐煦嫣。” 許尋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開懷道:“殿下說出了這個名字,我最怕的便是殿下不敢說出這個名字。” 我問道:“如今醉生夢死在誰的手上。” 許尋道:“屬下不知,不到最后一日沒人會知道鹿死誰手。” 許尋頓了頓,又道:“殿下前段日子被打入冷宮,便是因為唐煦嫣不知道她最終能否拿到醉生夢死。” 這一刻我發(fā)現(xiàn)我想通了很多事。唐煦嫣的反復無常,她突然的愛意和莫名的冷淡,或許都是因為這杯醉生夢死。 其實兵書一事只是個契機,她只是想要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將我禁足。 若八年之期一到,她拿不到醉生夢死,她便可以在我禁足的日子里暗中將我處死。 她不可能讓我恢復記憶,她不會讓曾經(jīng)的那個司馬惟活著回到這世上。 許尋突然又笑道:“至于近來鬧得風風火火的折子一事,殿下不覺得也是她設計好的嗎?這招借刀殺人她可用的真漂亮,當民憤和臣怒到了積重難返的時候,她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含淚廢了你。這個女人簡直比齊太宗還聰明,齊太宗廢了她的皇夫時好歹還落了一片罵聲。而如今折子事一出,她便將過錯全扔給了殿下你。她沒有錯,錯就錯在找了一位貪圖皇位的皇夫。深情如她,也不愿意下手,是臣民們逼她的。最后她在世人眼中成了什么?自然成為夫君狼子野心,最終只能忍痛大義滅親的可憐女人,這樣的女人最易受那些愚蠢的女人們同情了。” 末了,許尋還不忘嘲道:“殿下認為這像不像是她的作風?” 我啞聲評價道:“這是她的作風。” 許尋道:“我知道殿下你是真的喜歡她,但殿下一定要記住,是誰將你害成了這般模樣。如今她解了你的禁,說明她還未完全放棄醉生夢死,而華國這邊也尚未有十足把握能搶先一步銷毀醉生夢死。” 我無話可說,沉默了會,問道:“我什么時候會想起一切?” “七日后,太陽一旦落山,殿下便會想起一切。所以請殿下到了那日切忌不要喝下或吃下任何東西,只要殿下想起一切,那后面的事便好辦了。” 我心頭晃過一個念頭,忙問道:“七日后是初幾?” “今日初二,七日后便是初九。” 三月前的初九,我和唐煦嫣在尚香樓定下了一個約定。 她說,三月后再來尚香樓,紀念我們成婚八年。 這時我才驚覺,她口中我們成婚的日子未必是我們真正成婚的日子,但卻定是我失去記憶的日子。 原來所謂的成婚紀念日紀念的不是我們八年的婚姻。 原來紀念的是我將再度忘記一切。 第64章 惡夢空間 生活就像話本子,沒有想不到,只有遇不到。 當我打死也不信這世上有假死藥時,宋承打了我的臉。 當我打死也不信這世上有醉生夢死時,許尋又打了我的臉。 而我照舊要頂著被打得紅腫的臉在人生大道上坎坷前進著。 每個人都要這么前進著。 許尋走后,天已經(jīng)黑完了。今晚沒有月亮,只有寥落的幾顆星可憐地掛在天邊。 我拿了一壺酒,獨自去了內(nèi)殿外的庭院里。 庭院中的景致不錯,有花有樹有草,時而有蟬鳴,時而有微風。微風一過,樹梢輕舞,翠草微搖,落英繽紛,便又是一番景致。 這樣的地方適合吟詩,適合作畫,更適合喝酒。 于是我便坐在了石凳上喝酒,一邊喝著,興之所至,還哼上了幾句小曲。 上回在這里獨自喝悶酒還是在看完嚴聞舟的那幅畫后的事,那次我喝了不止一壺酒,也不應說是喝,而應是灌。 那日我灌了很多壺酒。 “灌”與“喝”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意思,但實則兩者差別很大。 那日我灌酒是因為我真的想醉,今夜我喝酒是因為我并不想醉。 今夜我只想靜靜地思考一些事情,一些人生大事。 有人會說哼著小曲和我想靜靜這兩件事有很大的矛盾,但于我而言這兩者間并不矛盾。 當我哼曲的聲音蓋過蟲聲風聲時,我便覺得這是最安靜的時候。 安靜的時候,腦袋總會清醒一些。 許尋方才的話很煽情,聲嘶力竭的架勢擺的也很足,那模樣不曉得的還以為他才是被妻子算計的丈夫,而我只是一位在旁嗑瓜子的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