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何湛聽后不覺什么,只道了句:“我就說他們就是一群耍無賴的混賬,如今一看,可不是么?” 寧晉再重復一遍:“不要去了?!?/br> “一頭狼而已,不足為懼,有辦法整治他們。”何湛起身將花燈掛起來,有意往外看了一眼,四周夜色茫茫,料峭的寒意穿過霜林,掠過他窗前的桂花枝。 他回身看向寧晉,眸色深深,定著聲說了一句: “寧左,好像有點問題?!?/br> 第90章 使者 寧晉聞言,面色不變,眼神中帶了些疑惑之色:“什么意思?” “現在的太子…好像是寧右?!?/br> 他們兄弟兩個人再像,但終歸不是一個人。幼年何湛與他們相處的時間長,自是能通過一些細微末節發現兩人不同。寧左寧右雖是雙生子,但性格卻千差萬別,寧左的目光炙熱,張揚,生龍活虎,不好意思的時候總會摸一摸鼻子,不是一個很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寧右容色溫潤,總會將自己的喜怒藏得很好,總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誰見了誰都會覺得親近。 從前寧右也會穿上寧左的衣服扮作他。寧右也不是要搗蛋,只是拿這個來消遣人。 他人總以為兩兄弟難以分辨,習慣性地認成寧左,認錯了也無事,寧右不會怪罪,總會溫和地糾正過來,如此就不會得罪他們。 何湛從不覺得兩個人能一模一樣,那時候寧右還小,模仿起來總會露馬腳,何湛用心分辨也能辨出來,但今天他同寧右相處一天,竟沒能察覺。如果不是他瞎貓碰上死耗子,惹寧右真正開懷一次,他是不會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兒的。 “叔能看出來?” 何湛肯定的點點頭,將之前李代桃僵的錯誤推測同他說了一遍,寧晉點頭同意道:“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br> 何湛:“如此看來,的確是太子受得傷,不過現正處于敏感時期,只能讓安王先冒名頂替著,應付過這一關?!?/br> 寧晉瞇起眼來,眸中全是危險之色:“太子的腿不會好了,皇上會怎么做?” 寒香被掩在窗外,何湛倚著窗扇,背著月光的臉上陰影一片,沒有任何神情:“不好說,等送走姜國使節,一切就會揭曉了。臣…” “恩?” 何湛頓了頓,寧晉望過去,卻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見何湛眼睛里泛著淡淡的冷光。 何湛:“臣認為主公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叔心里還是舍不得么?” 何湛默不作聲。 寧晉起身走過去,湊到他的耳邊親了親:“余下的事,讓我去做,叔每天玩燈養花,一樣活得有趣,不是么?” 不是玩燈養花有趣,是何湛覺得無趣,才努力從這其中尋出點兒樂趣來。 不過,寧晉能親自去做,不要他插手,他已經很欣慰了。從前…他已經記不得那是多久之前了,寧晉曾給他一把刀,讓他去殺死鳳鳴王,口中說著:“若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你這樣的人,還會有顧忌嗎?” 從前何湛被這句話氣得心臟都在疼,如今卻成了寧晉口中“這樣的人”。 怎么能有顧忌呢?猶豫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何湛深吸一口氣,別過頭,離寧晉遠了些:“臣時刻聽侯主公差遣?!?/br> 寧晉:“那…主公差你不許去元宵宴,行不行?” 何湛說:“召臣入宴是太子的命令,臣不敢不從?!?/br> 寧晉扳過他的臉,恨不得將太子二字從他口舌中祛掉,到最后卻也只能妥協道:“明天我請劍入宮,一定會護你周全?!?/br> 宴會由皇后一手cao辦,鴻臚寺在旁協助,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太子…應該是寧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說服內閣的那群老學究,派處鴻臚寺少卿騎白馬前去迎接姜國的使者。 鴻臚寺少卿的確是見過世面的,使者團前昂首走著一匹大雪狼,嚇得守門的士兵戰戰兢兢,鴻臚寺少卿見了也不懼,雪狼沖他呲牙,他還反瞪一眼。 使者團中如眾星捧月般擁著一頂轎子,少卿還以為是大使,不想里面卻傳來女人的聲音,聲音悅耳如石上清泉,高貴得如同山頂上不融的冰雪:“靖國的男兒中總算還能挑出個有膽識的人?!?/br> “敢問閣下是?” 轎外的人答了一句:“姜國的四公主在此,還不快下馬接見?” 姜國的四公主魏瑤。 少卿萬沒料到姜國的公主會出現在使者團中,他們一路的行蹤很是周密,就連靖國這邊也沒有收到一點風聲??缮偾湟菜阋娺^世面,端著一本正經的臉就下馬行禮,恭恭敬敬地將使者團請進京都當中。 雪狼先行,御林軍欲攔,魏瑤果然氣定神閑地問了一句:“怎么?難不成靖國的士兵還怕一頭狼?” 少卿將攔截的人遣下,雪狼也乖,晃悠著走到正殿門口,忽地來了一個鯉魚躍龍門,猛然跳了進去,就跟小孩兒似的嚇唬人。 在場的不是見多識廣的官員,就是位高權重的王族,雖心下驚了驚,但倒沒被這頭畜生嚇掉魂。 魏瑤一行人隨少卿進殿,身上攜著淡淡的芳香,看得人一陣意亂神迷。魏瑤的容貌可真謂絕色,單單立在那里,便如一座端莊優雅的神女玉雕,圣潔如高山冰雪。 何湛心頭當然沒甚感覺,只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忍不住地多打量幾眼,目光毫不掩飾,完全坐實了“放蕩”的名聲。 何湛坐在左側的第三個位置,寧晉就在他的右手邊,再往右的第一個位置,亦是最靠近景昭帝的位子空著,是留給最尊貴的客人,此刻自然是屬于魏瑤的。 魏瑤對面是太子,太子右手邊是鳳鳴王寧祈,其余王公大臣皆按照尊卑依次入座。 景昭帝端坐龍位之上,魏瑤斂衽行禮:“魏瑤見過景昭皇帝,祝您福如東海,龍體安泰。” “平身?!本罢训蹧]有什么架子,語氣很是和藹,“一路上可還習慣?” “魏瑤幼年曾來過靖國,很是喜歡這里的風土人情。之前未能及時來賀皇上登基大典,父皇為表歉意,特遣我來親自給您道賀。” 魏瑤拍了拍手掌,一直老老實實趴在她腳下的雪狼站起身來,不斷圍著魏瑤走。使者團中,兩人合抬一個托盤,將一件兒搭著紅布的東西抬上來。 何湛定定地看過去,魏瑤微笑著將紅布接下,里頭竟是一株透著光澤的珊瑚樹。 不。不是珊瑚。是鹿角。 何湛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出是鹿角做成的珊瑚樹。可用作做工的鹿角難得,能做成這樣如同珊瑚一般透著活光的品相,更是難上加難。 魏瑤說:“這是從鹿州捕獵得五百多頭公鹿身上摘下來的鹿角,經姜國能工巧匠精心打磨制作而成的珊瑚樹。聽聞靖國以鶴為壽意,如今這座鹿角珊瑚敬給皇帝,意寓鹿鶴同春?!?/br> 景昭帝似笑非笑地將此禮手下,請魏瑤入座。雪狼跟在她身后,乖乖地挨著魏瑤的腳邊坐下。 拿鹿州的鹿角做禮物,這么好看的美人兒卻是個綿里針。 寧晉睥睨了一眼那頭雪狼,魏瑤察覺到他的目光,對他垂首微笑。寧晉似乎心思沒在她身上,沒看見魏瑤的禮節,轉頭尋何湛看去,卻見他盯著鳳鳴王看,像是看不夠似的。 寧晉:“…”有那么好看嗎? 景昭帝將在座的人一一介紹給魏瑤,魏瑤皆點頭示敬,她與寧右相對而坐,同他還喝了一杯酒。與寧祈,不過是點頭而過。何湛看著想笑,也不怪魏瑤不喜歡寧祈,寧祈長得俊也就罷了,他長得還美,比女人還美。 倒是景昭帝將睿王寧晉引見給魏瑤后,魏瑤嫣然笑著同他多說了幾句話,問了問一路上見到的風土人情。 寧晉冷著面回答,答得很是妥當,但就是態度很冷淡,很快魏瑤就找不著話頭了。 何湛見狀,微微皺起眉來。 不一會兒,他拱手示意:“聽四公主提起山川風情,臣少時游歷也曾去過鹿州,得知那里還有種禽獸喚作豺狗,豺狗比狼都要兇猛,以群行捕鹿為生。聽當地人說,豺狗聰敏,為了族群長久繁衍,不會大肆捕殺鹿群,通常獵到一兩只就會收手,就算唾手可得的幼鹿,它們亦不會再碰?!?/br> 景昭帝瞇眼笑道:“愛卿說得這種豺狗,朕也聽說過,是群機智的小家伙?!?/br> 魏瑤一臉淡笑,可坐在尾宴的小使者險些跳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 明里暗里諷刺姜國貪心,還不如一條豺狗么? 魏瑤說:“國公爺倒是見多識廣,本公主從沒聽說過鹿州還有這樣的豺狗?!?/br> 何湛點頭回話:“可能公主常處深宮,聽得的確少些。” 魏瑤笑了笑,沒有再問話。淡著眉眼俯身摸了摸雪狼的頭,雪狼好像得了什么令,滾身站起來,昂著脖子在殿中央拐著彎亂轉,似在示威。 魏瑤對景昭帝說:“這頭雪狼陪了我一年多,乖巧聽話,不肯離人。聽聞宮中娘娘多養些狗兒來寵?” 見景昭帝點頭,她彎彎著眉眼說:“狗兒好,性子不野。這頭雪狼訓起來,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話是斥責,可頗有驕傲的口吻。 話音剛落,雪狼在何湛的案前來回走了兩圈,似乎對他很是“關照”。 寧晉將手按在劍上,蓄勢待發,忽地,雪狼對著何湛怒吼一聲。 在場的人如同驚弓之鳥,身體本能向后仰了仰,他們以為下一刻雪狼就要撲上去咬斷何湛的喉嚨??赡侵谎├撬坪踔皇窃谕厮瑳]有進一步的動作。 何湛被雪狼嗷嗷嚎得皺起眉來,倒不是被它嚇住。 只是… 娘的。這頭雪狼口臭! 第91章 狼斗 何湛被爛rou一樣的臭味沖得往后躲,辣眼睛。 坐在他對面的寧祈眸色一冷,猛地叩了下桌子,隨之響起的是一陣長哨聲。 魏瑤對哨聲很熟悉,這是姜國訓練狼犬時常會用哨聲為令,她心中一緊,猛地從燦燦日光中躍出一只黑影,野獸恐嚇的低吼聲回蕩在大殿中。 何湛定睛望去,就見案前擋著一條灰狼在他前面弓身斂勢,似乎是要將何湛護在身后,惡狀滿滿地沖著雪狼呲牙咧嘴。 魏瑤拍手,雪狼往后退幾步,警惕地盯著眼前的狼。 寧祈說:“四公主覺得本王的這只狼如何?” 魏瑤沒有說話,反倒是宴尾的使者嗤笑一聲:“一只不知從哪里來的野狼,怎么能與高貴的雪狼相比呢?” 何湛笑了聲:“嚯。原來狼也要分一分貴賤,四公主這只雪狼被嚇得不輕啊?!?/br> 魏瑤反諷道:“剛剛不想也會嚇到國公爺。” 何湛:“的確被雪狼這一嘴的臭味嚇到了。熏得我…都要將隔夜飯吐出來了?!?/br> 姜國使者拍案而起,怒指道:“你!” 何湛喝了口一旁的葡萄酒,方才從臭氣中清醒過來。他說:“鳳鳴王養狼時,讓它喝得是清風山朝陽下的露水,吃得是十七道工藝烹飪出來的美rou。原本想著四公主的雪狼更加高貴些,哪能想到…嘖?!焙握克啦灰樀厣攘松缺亲忧暗娘L,嘴角輕輕撇著。 在場幾位大學士聞言,噗得笑出聲。得魏瑤一記眼刃,幾人立刻正襟危坐,沒敢再笑。 何湛厚顏無恥的程度在寧祈心中又上了一個臺階。 魏瑤被何湛這些話嘲弄得面色微紅,麗眸輕輕一瞇:“既然鳳鳴王也在養狼,按照我們姜國的規矩,必得是要斗一場的。不知鳳鳴王敢不敢一試?” 魏瑤果然趁機發難了。寧祈的狼年齡尚幼,體型也小,若真要跟魏瑤的雪狼單打獨斗,負場的幾率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