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一直在一旁默聲的寧右笑了聲,說:“靖國的地界,還輪不到姜國講規(guī)矩。” 魏瑤還想拿靖國“不敢應(yīng)戰(zhàn)”來激將,卻被寧右這句話堵回去,明里暗里都在說她不懂規(guī)矩。 魏瑤將目光移到寧右身上,手指輕扣,雪狼似乎受到命令,猛地向灰狼撲過去。灰狼被雪狼咬掉一撮毛,頸間瞬間裸了一片毛,灰狼顯然不是什么善茬,張嘴就反咬回去。 兩只狼就在殿中央撕咬起來! 魏瑤說:“看來,一山容不下二虎,必得要斗上一斗了!” 何湛見這場爭斗是跑不了了,見縫插針道:“這是狼,不是虎。” 魏瑤聞言臉色僵了僵。 何湛盯著戰(zhàn)局:“靖國對待使節(jié)向來是倒屣相迎,賓至如歸。如今卻是…”何湛嘖嘆一聲,往寧晉方向側(cè)了側(cè),問道:“睿王,引…引什么來著?” 寧晉答:“引狼入室。” 何湛拍手叫道:“可不是么!應(yīng)情應(yīng)景。” 寧祈的那只小灰狼果然開始扛不住了,漸現(xiàn)頹勢。 魏瑤從沒想過靖國皇室中還有何湛這么號人物,簡直不像王族,倒像市井流氓小混混,仗著肚子里有點(diǎn)墨水,將一套流氓的花招玩出場面來。 雪狼不知發(fā)了什么瘋,咬掉小灰狼,就往何湛這邊沖,小灰狼多次將它攔下,上去就翻騰虎咬,追逐著廝殺。 等小灰狼沒了攻勢,雪狼掉轉(zhuǎn)頭就往何湛身上撲去! 何湛記起被熏得辣眼睛的恐懼,本能地向后躲。 小灰狼再救已來不及! 寧晉劍出鞘! 這時(shí)突然從頂上躍下來一只黑影,“喵”得一聲嘶叫,鋒利的爪子似乎要撕裂長空似的,沖著雪狼的眼睛就來了一記。 雪狼嗷得跳回去,一只右眼上全是血痕,已經(jīng)睜不開了。 魏瑤驚著大喊道:“雪!” 何湛嚇一大跳,黑貓矯健的身子落在他面前,何湛萬沒想到這個(gè)祖宗還敢跑到人這么多的地方來。 黑貓豎著尾巴在案上來回走,綠幽幽的眼睛盯著雪狼,似乎在說:“喵你祖宗的!朕的人,你再動一下試試?!” 前世的這一場宮宴,鳳鳴王的狼與魏瑤的狼對戰(zhàn),漸漸敗下陣來,雪狼中途發(fā)狂,對寧晉襲擊,何湛不知道寧晉是沒能躲過,還是不愿躲,生生叫雪狼抓出血痕來。因此,靖國終于找到理由抓起這只雪狼,這場鬧劇才算徹底結(jié)束。 何湛怕寧晉再受傷,故多番撩起姜國使者的怒火,希望他們能將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他的身上。 但他萬萬沒想到,今生中途救場的居然是一只貓! 喵得太厲害了! 何湛早就看出來這家伙是個(gè)貓王,整個(gè)皇宮都是它的地盤,跟宮中的狗打架,那就是在四方征戰(zhàn)擴(kuò)張領(lǐng)土。姜國人來皇宮,就是侵占了它的領(lǐng)地,貓王能放過他們? 絕對不能! 何湛趕緊道:“咦?這只御貓,前來‘救駕’了?” 景昭帝簡直被這滑稽的反轉(zhuǎn)驚到,開懷地笑出聲來:“好!好!好一個(gè)‘御貓’!” 雪狼被撓了一下,陷入癲狂當(dāng)中,痛吼就要再反撲回去。倏然,劍背狠狠打到雪狼身上,雪狼“嗚”得倒地,流著明霜的劍指到雪狼身上,只要它再動,寧晉能立刻在雪狼身上戳穿一個(gè)洞。 魏瑤驚著起身:“睿王手下留情!” 寧晉:“殺了它,臟我靖國大殿。四公主年幼,皇上宅心仁厚任你胡來,可姜國的使者都沒有腦子么?還是改不了蠻族人的劣根性,一點(diǎn)禮節(jié)都學(xué)不會!?” 魏瑤對景昭帝俯身行禮:“還請皇上寬宥,我一定會好好教訓(xùn)它的。” 景昭帝抿著笑:“看來四公主訓(xùn)得不怎么好。” 寧右聞言,揮了揮手。魏瑤眼睛只眨了一下,殿中憑空出現(xiàn)四個(gè)人,手中暗箭一射,三角齊刷刷釘在雪狼身側(cè),箭連著的網(wǎng)將雪狼套得老老實(shí)實(shí),另一記迷針讓雪狼毫無招架之力。 魏瑤驚著要再求情,四個(gè)侍衛(wèi)將雪狼抬出大殿,瞬時(shí)消失的無影無蹤。 魏瑤:“景昭皇帝!” 寧右沉聲說:“那就讓靖國的馴獸師好好教教它。” 魏瑤知道救不下雪狼。面對景昭帝的命令,她無可奈何。憑空出現(xiàn)的侍衛(wèi)也讓她知道,這場宮宴,靖國也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倘若她再得寸進(jìn)尺,那不僅僅是殺一頭狼那么簡單了。 她背負(fù)著王族使命而來,定不能意氣用事。 寧晉收劍,坐回原位。宮人再召了舞仕女,歌舞再起,一場鬧劇在靜靜的樂聲中收場。 魏瑤不敢再造次,同景昭帝和太子談了談姜靖兩國來往的事宜。魏瑤似乎在王族中很受看重,對國事竟也頗有見地,言語中帶著柔韌的刀,直指靖國軟肋。面對魏瑤的指問,寧右從容作答,切中肯綮,聽得景昭帝臉上全是滿意的笑。 一言一語,不分上下。 何湛聽著沒什么意思,不過是姜靖兩國之間翻來覆去的幾個(gè)問題,故在中途以醒酒之由請示離席。 黑貓跟著何湛一起出去。 何湛走到一片僻靜幽深的地方停下腳,蹲下來想摸摸黑貓的頭,黑貓伸手撓了他一下,撓到袖口上,袖上的祥云金線都被撓出半截。 何湛苦笑道:“就算我沒帶魚來,你也不要翻臉這么快啊?” 黑貓不悅地叫幾聲,又氣憤得撓了幾爪子何湛的鞋,嗖得竄到黑夜中,找也找不見了。 得。一個(gè)沒有甜頭,脾氣比誰都要大的小祖宗。真是像極了寧晉。 宮宴一直從傍晚持續(xù)到深夜,何湛沿著小徑踱步,天空下起零星小雪來,他未披衣就出來,身上生了幾分涼意。 何湛正打算順著道走回去,路過一片襄黃竹林時(shí)聽到有人喊到:“你怎么在這兒?” 何湛回身,就見拿著一截竹竿的寧恪,帶著個(gè)小錦帽,不說話的時(shí)候很招人喜歡,頭疼得是他開口說話:“何湛?你還活著呢?” 何湛恭敬地回道:“四皇子。臣活得還不錯(cuò)。” 寧恪走過來,用竹竿敲了敲何湛的小腿,說:“皇陵怎么沒收了你?下次,我讓父皇將你再送過去,看你還敢不敢欺負(fù)我們寧家的子孫。” 他敲得不重,何湛也沒有躲,笑道:“除了欺負(fù)你之外,臣沒有欺負(fù)過其他人。” 寧恪氣呼呼地說:“你憑什么?!” 何湛說:“臣看您討厭,討厭至極。” 寧恪哼聲說:“滿宮的人,除了我母妃,誰都討厭我,不缺你一個(gè)。”說著他要拿竹竿再打何湛。 何湛眼疾手快地捉住一頭,順勢將竹竿躲過來。不想寧恪攥得緊,猛地被何湛扯過去,腳下踉蹌幾步,一頭蹌向地面,何湛將竹竿一橫,架在寧恪胸前,將他撥正放穩(wěn),動作行云流水,從容不迫。 寧恪驚了驚,瞪著圓圓的眼睛看向何湛:“你還會武功?” 何湛點(diǎn)頭道:“會。” 寧恪抿唇,將何湛的手掰開,摸了摸他掌心中的薄繭,眼睛越睜越大:“我要你教我這個(gè)。” 何湛說:“殿下覺得,臣會教你嗎?” “我命令你。” “臣是皇上的臣子,非殿下的臣子,你沒有資格命令臣。” 寧恪說:“我以后會成為皇上的,你教我,以后我就讓你做最大的官!最大的!” 何湛握著竹竿的手僵住,看著寧恪堅(jiān)定的眼神。何湛扔掉竹竿,走到寧恪面前,揮手打了他一巴掌:“住口!” 寧恪沒想到何湛竟敢打他臉,驚怒著一雙眼:“你竟敢打我?” 何湛掂著寧恪的領(lǐng)子,將他掂得雙腳懸空,他冷聲道:“你知不知道,說這樣的話,是要付出什么代價(jià)?” 寧恪胡亂揮著手,掙扎著打他,何湛不防,被他撓到臉,將他舉得更遠(yuǎn)。寧恪說:“怎么了?這又怎么了!?我就是想當(dāng)皇上!誰也不敢欺負(fù)我,看輕我,那些惡毒的女人再也不能害我母妃!” 何湛環(huán)顧周圍,見四處無人,便掐著寧恪的脖子把他抵到墻角處,直掐得他噤聲。 何湛說:“這句話要讓別人聽見,你連命都保不住!” 寧恪從前見慣了何湛的表情,也沒見過他這么猙獰恐怖的一面,被他掐著的脖子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恐懼感從他的腳底一直沖到他每一根頭發(fā)末端,令他毛骨悚然。 何湛:“閉上你的嘴,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要爭,不要搶,就算再搗蛋,也不要將主意打到皇位上。” “你…” “聽到了沒有!” 寧恪掙扎著:“你放開我…” 何湛逼問:“我問你,聽到了沒有!寧恪,聽到了嗎?” 寧恪伸出舌頭咳嗽,眼角憋出淚來: “…咳,咳,聽到了,聽到了。你放開我,放…” 第92章 風(fēng)云 何湛松開手,將寧恪放下。零星的小雪在何湛的肩頭凝成一層薄薄的雪霜,卻還不及他眼神的寒冷。 寧恪頭一次被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這個(gè)混世小魔王很快就從驚慌中抽出神來,一把抓住何湛:“你教我!” 何湛拂去肩頭的落雪,說:“臣不會教你。” “你是太師,我是皇子,你為什么不肯教我!”寧恪說,“你教我武功,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何湛睥睨著寧恪,問他:“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寧恪抿了抿唇:“沒有誰。” “不說?” 何湛轉(zhuǎn)身就要走,寧恪再度拉住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無論如何都不放開了。寧恪說:“是我母妃。她說只要我跟在你身邊好好學(xué)習(xí),皇后就不會打她了。” 何湛回頭看向他,寧恪眼睛里帶著些許委屈和哀求,小手扯著何湛,央求道:“你教教我。” … 何湛覺得寧恪很可怕,他前世跟在這個(gè)孩子身邊太久了,他什么樣的人,何湛摸得一清二楚。 若換作旁人,一定會以為這個(gè)小孩子在深宮中備受折磨,不得已才如此搗蛋,來強(qiáng)撐著氣場,保護(hù)自己和自己的親人。可只有何湛知道,寧恪都是裝的,就連現(xiàn)在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都是裝的。 何湛握住他的下頜,盯著他說:“這招對臣沒用。臣說過,臣非常討厭殿下。” 寧恪忽地彎起了眼睛,仿佛同剛才可憐模樣的人不是同一個(gè):“太子哥哥這樣求你,不見你如此,看來你是真得討厭我。” “殿下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