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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胭脂斗在線閱讀 - 第92節

第92節

    第83章 琵琶曲

    皇帝后來果然沒有再召見過彩娥,就像福祿說的那樣。

    不過前朝和后宮都忙著陛下去善和行宮秋狝的事。后宮的女眷們也都不急于一時,只盼著秋狝隨行的名錄上能有自己,可以伴駕出宮。

    畢竟外面天高海闊的,比在宮里適意放松的多。

    秋狝雖然不是年年都有,但先帝在位二十八年共舉行過二十次的狩獵,晚年更是干脆呆在了善和,可見善和確實是像老祖宗說的那樣,是個‘萬里山河通遠檄,九邊形勝抱神京’的好地方。且秋狝于皇帝而言,外交上的意義遠勝過游玩。

    因為以善和為中心,南北二百余里,東西三百余里,周圍一千三百多里,被劃定為皇家獵苑。其中包括森林,草原,濕地和泡子,皇帝可以一邊行圍,一邊接見,宴請周邊屬國,并賞賚,封爵,與附屬的周邊小國親善,以穩定邊疆。

    為此,內侍局十分緊張,一早便開始準備,除了隨行的宮人和女眷之外,一并去的還有王公大臣,跟著幫忙協調和處理政務。務必使皇帝駐營蒞政,接見臣下,一如宮中。

    尤其是今次行圍乃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其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皇后地位卓然,皇帝離開禁宮,皇后理所當然的要坐鎮宮中。再加上皇后小產未過半年,一路顛簸,長途跋涉,唯恐疲累。只是皇帝對于此行要不要帶上皇后依舊猶豫不決。

    福祿見機試探道:“陛下,此去烏溪大都護也會隨駕,皇后娘娘自成為天家新婦,便與大都護再沒見過面,想必心里是掛念阿耶的。不如就由奴才去請示一番,看娘娘是什么意思?”

    李永邦正有此意,福祿便立刻前往永樂宮,孰料沒多久即回來稟告說:“奴才到永樂宮的時候正遇上太醫來請娘娘的平安脈,太醫的意思是,娘娘的身體暫時還不適宜遠行。”

    李永邦惋惜的嘆了聲:“朕知道了。”

    既然皇后去不了,那他帶誰去也就無所謂了。

    他其實早就有所打算,麗嬪是異族進宮的美人,帶在身邊方便拉近關系,除此之外,全部都是新晉的秀女,共計二十余人。

    一路上順風順水,十天后便抵達善和,接著,按慣例至少得在圍場待十五日。

    大夏、仙羅均派了使臣覲見,車師、西夜、柔蘭、龜茲等國的王也在烏溪大都護的帶領下向天子行禮。西夜、柔蘭的人性情溫順,不如車師彪悍,車師的王和李永邦一樣,剛登基沒多久,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從前他向先帝跪拜,不代表現在依舊甘心臣服。因此從頭至尾表現的殊為粗放不羈。

    第一天夜宴,為大覃天子接風。

    是夜凌晨,黎明之前,侍衛們便會選定一個數十里的大圍,部下獵點。等到天亮,皇帝便戎裝精騎,率黃纛為中軍,分左右兩翼,進入圍場,之后逐漸逼近,縮小范圍,至一定程度,隱藏在密林深處,頭戴鹿角的哨鹿手便會吹響木制長哨,以模仿雄鹿求偶發出的聲音。雌鹿聞聲而來,其他野獸動物便會為了食鹿而聚攏。

    這時候,皇帝策馬首獵,之后是大臣和侍衛以及各族的勇士一道加入,霎那間,馬蹄聲如雷轟鳴,不絕于耳,弓箭齊發,如雨勢不歇。

    西夜和柔蘭的王比較識趣,想把鹿留給大覃的天子,分別只打了一頭熊和兩頭豹子,外加五只猞猁。大夏和仙羅的王公和使臣收獲野豬十只,兔子三十只。唯有車師的王阿米爾汗和李永邦旗鼓相當,李永邦打了一頭老虎,五只豹子,三條野狼,均是猛獸,阿米爾汗則射中了麋鹿,高高興興的率眾帶回營帳。

    李永邦對于哨鹿這一環節始終歡喜不起來,從頭至尾他都覺得殺公鹿就算了,偏偏要裝著公鹿去誘騙母鹿,然后專門捕殺母鹿,長此以往,母鹿漸少,豈不是要絕種?

    車師王沒他那么細膩,連粗中有細都談不上,是個絕對的武夫,他帶回來的這頭鹿,肚子脹鼓鼓的,李永邦頓時面露不悅,當眾人以為天子是為了被人搶鹿而不高興的時候,車師王非但沒有半點自覺,反而大喇喇的命人剝去鹿皮,改天做獸衣,之后又命人切了鹿rou烹調,當匕首剖開母鹿肚子的時候,赫然發現里面竟敢還有一頭小鹿,李永邦心生感觸,十分不忍,車師王卻不知是渾然不覺,還是有意為之,見狀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其后甚至親自伸手從鹿腹中掏出小鹿,整個過程十分血腥,李永邦最后氣的拂袖而去。夜宴時,連鹿血酒也沒碰。

    車師王對此輕蔑之至,專程站起來朝李永邦敬酒,道:“素聞大覃天子驍勇善戰,沒想到區區一頭鹿,就驚嚇到了天子,小王在這里為下午的魯莽向天子賠不是。只是一國之君若是婦人之仁,豈不叫教天下人恥笑?!”說著,假意和身旁的隨從翻譯道,“大覃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哦,那什么‘娘娘腔’,哈哈哈哈哈…….”

    李永邦不冷不熱道:“車師王的中原話很好。”

    阿米爾汗干笑一聲,道:“謝天子夸贊,小王先干為敬。”

    飲畢,并未回座,似是故意借著酒勁挑釁:“興許是大覃國泰民安的久了,便開始重文輕武,男人整天只知道吟風弄月,寫錦繡文章,時間長了,后世子孫只怕都不知道怎么騎馬,如何射箭,如此可致江山不穩,須知軍權就是一切,掌了軍權便有君權。小王愚見,還望天子勿怪。”

    李永邦淡淡道:“習武是為保家衛國,并非為征戰殺伐,若以后者為目的,大覃周邊一早就全滅的差不多精光了,諸位又怎能與朕坐在這里飲酒暢談?”

    大夏一向與大覃交好,使臣忙站起來附和,仙羅緊隨其后。

    這三個是大國,與之相較,西夜、柔蘭等不過是大覃的附庸,一國之幅員僅僅相當于大覃的一座城池,因此長期以來全靠大覃的庇佑,以及獲得一些貿易機會。所以這種場合,真談不上有什么發言權。但西夜和柔蘭知趣,車師卻因為數度擊敗高綏,開始有些自鳴得意,不知天高地厚。

    遇著從前,大概一言不合,便刀劍無眼。

    而今身為人皇,李永邦沉穩很多,知道以武服眾,只可得一時,以德服眾,方可平天下。更何況幾國的代表皆在場,大覃若是憑借自身的優越性,便表現的太過蠻橫,難免讓人心生不安,屆時接壤的小國聯合起來,群起而攻之,也不是沒有顛覆的可能。因此他的發言必須把握好平庸和無能的度量。即便心中覺得被冒犯,面上依舊從容:“大覃子民有人信佛,有人信道,佛教悲天憫人,講究因果輪回;道教修心求生,勸人棄惡揚善。兩者從根本上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要人從善的,所以與人為善不是因為怕事,甘當縮頭烏龜,而是做人留一線余地。若行事處處趕盡殺絕,屠戮殆盡,只怕不用等到因果報應的那天,就已經先自行毀滅了。”

    “天子這話未免危言聳聽了吧?”阿米爾汗不屑道,“而且小王今日也領教了天子的口才,當真了得,竟能將膽小龜縮,婦人之仁生生美化成行善積德,小王打從心眼里佩服,難怪大覃文章錦繡,膾炙人口,一直流傳到我們車師來。”

    李永邦不理會他的譏諷,輕笑一聲道:“朕是不是危言聳聽,車師王應該很清楚。適才你殺了母鹿,連同它腹中的小鹿也一并手刃,試問若有朝一日,貴國只有雄鹿沒有母鹿,當食何物?”

    阿米爾汗一揮手道:“嗨,就算鹿全滅了,不是還有其他嘛。天下生靈何其多!”

    李永邦道:“就車師王這個殺法,相信不出五十年,貴國就再無葷腥可食,只得挖菜莖樹根果腹了。”

    “同理,當一個國家只有男人沒有女人,該怎么辦?結果不言而喻,都無須旁人動用一兵一戈,該國就不復存在了。這不是自取滅亡是什么?”說著,當即下旨以后每次秋狝只擇圍場內的十余圍進行狩獵,其余眾多圍休養生息,好給野生動物一定的時間恢復和繁衍,并嚴令隨行軍騎但凡遇到母鹿及幼小弱獸一律放生。

    西夜和柔蘭王等皆站起來道:“天子善行。”

    大夏和仙羅亦心悅誠服,車師王雖然憤憤不平,張口欲辯,但苦于詞窮,只得回座,欣賞歌舞。

    柔蘭女子以體態曼妙,容色姝麗著稱,場上有了她們,氣氛頓時緩解了很多,然而輪到車師女子上陣,卻惹得席上訕笑不止,此起彼落。

    西夜王察哈和阿米爾汗開玩笑道:“阿米爾汗,本王聽說你一直不停的往后宮帳子里塞女人,原來貴國女子都是這般虎背熊腰的啊,無怪乎你如此!可悲可嘆!莫非真如天子所言,貴國女人瀕臨絕種了,只剩下男人,和像男人的女力士,女金剛?哈哈哈哈哈!”

    阿米爾汗漲紅了臉,剛要開口,柔蘭王搶先一步總結道,“實在是粗狂有余,柔媚不足啊!”

    李永邦笑著當和事佬:“各國佳麗各有特色,車師的女子也不失為一種英姿颯爽的美。”

    “謝天子。”阿米爾汗對李永邦拱手,一邊對在座道:“柔蘭女子柔媚嬌俏是不錯,但是渾身上下沒有一根硬骨頭,除了亂扭一通奪人眼球還會什么?盡會依附他人而生!我國女子就不一樣了,我們是馬背上的民族,女子生來還懂打獵,身手和男兒一樣矯健,沒有半點輸給男人的地方。刀槍棍棒,琴笛箏簫,無一不精。”

    “哦?”李永邦道,“那好,男人談事,女人彈琴,不知可否有請車師國的美女為朕獻上一曲?”

    阿米爾汗身后一女子立刻出列,手里握著一個陶塤湊近嘴邊。

    眾人豎耳側聽,但樂聲響起,如同啞巴唱歌,毫無韻律和技巧可言,讓人失望透頂,聽了簡直食不下咽。

    見眾人一齊搖頭,阿米爾汗忙道:“常聞大覃女子才貌兼備,小王也許是井底之蛙,在天子跟前賣弄了,若是陛下肯為小王開一開眼界就好了。”說著,瞄了一眼正為皇帝斟酒的陸碧君,道,“小王也知天子身份貴重,所以就有請天子身邊的斟酒婢上來即可。”

    李永邦朝陸碧君使了個眼色,陸碧君會意,下了高臺,抱了個琵琶上場,一曲《飛花點翠》,聽的眾人如癡如醉。

    阿米爾汗情不自禁的鼓掌道:“果然名不虛傳,小王當真不虛此行。”

    言罷,一雙眼睛就再沒從陸碧君身上移開過,眼見著陸碧君一曲彈畢,施施然起身,裊裊婷婷的回到李永邦身邊,也還是不錯眼珠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