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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四月間事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第一次問時,她這么答,他覺得正常,畢竟那時在赫爾辛基,她因為社論四面樹敵,給她寄恐嚇物件的人也不止一個。

    但現在,可可樹的那句話是有道理的。

    ——從北歐追到非洲,這種仇,可不是你罵我我罵你就能結得下的。

    ——是人都該有點意識、有點輪廓、有點懷疑的方向。

    衛來試圖引導她:“你好好想想,有沒有招惹過什么人,對方一直追著你不放?”

    “有啊。”

    衛來一怔。

    “招惹過一個男人,他追著我不放,我跟他好了,現在還跟著他走了。”

    衛來哭笑不得,末了大笑,摟住她狠狠親昵了一回。

    行吧,隨便吧,不管來的是誰,他都得保護她不是嗎。

    岑今問他:“咱們去哪呢?”

    這車在泥濘地里停了很久了,滿滿的裝備、補給,萬事俱備,只差一個方向。

    去哪呢?

    衛來實話實說:“論理應該選擇最適合的路線回赫爾辛基,但我們都知道,只要你的威脅沒解決,回去還是留在這,同樣危險,沒太大差別。”

    岑今嗯了一聲:“那你就當沒這個危險,這個時候,你會想去哪?”

    衛來大笑。

    如果沒這種危險,剛接完單,賺了一大票錢,還得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心情大概要上天的。

    “當然會帶著她看新鮮,一路游山玩水,也會去可可樹家里逍遙,吃窮他。”

    岑今說:“那就這么著唄。”

    什么?

    衛來還沒反應過來,岑今已經舒服躺進他懷里,從帆布袋里拿出地圖,張開了細看。

    “埃高……這里,西北,有米恩國家公園,賽門山地,很多動物,獅尾狒、埃狼、還有豺……”

    “援非的時候,當地的同事給我講過非洲哪里好玩,肯尼亞的動物遷徙,博茨瓦納的荒野雄獅……都沒看過,卡隆之后,離開得很匆忙,再沒來過。”

    她抬頭看衛來:“埃高這么近,去看看吧。你不喜歡熱,以后估計也不會再來,趁這機會,我們去看看,嗯?”

    衛來沉默了一下。

    她說得認真又自然,不是鬧著玩的,也不是央求。

    衛來覺得,自己不會真地去駁回她任何一個要求,只是——

    “知道有人要殺你嗎?這種情況下,真的有心思考慮去玩?”

    岑今笑,她瞇起眼睛,把地圖搭在車架上,給兩個人搭起一方小小的涼棚。

    說:“衛來,我們要約定一些事。”

    “你說。”

    看不清她的表情,地圖把光遮住了,她的臉藏在陰影里。

    “剛到非洲的時候,有一天,前輩把我們這些新人召集起來,有男有女,在一間房間里,傳看一些因為太過血腥、不能對外公開的照片,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女人你懂得,會更悲慘一點。”

    “說,你們來到這里,機構會極力保護你們的安全,但世事沒有絕對,我需要你們清楚:當世態失控的時候,最極端、糟糕和沒有尊嚴的情況,也有可能發生在你們身上。”

    “我們一張張地傳看,有人看吐了,有人哭了,我一直攥手里的照片,把照片的角都攥皺了。”

    “前輩說,現在,請囑咐你最親密的同事:當這種情況真的發生,而你又無能為力的時候,你希望他怎么做。現在就約定好,不要臨到關口再去猶豫,來不及的。”

    “我們沉默了很久,然后互相拜托。我對每個人都說了,與其受到那種輪番的欺辱后毫無尊嚴地被殺,請預先就把我殺了:對比有些照片里的情形,死得早點是一種幸運。”

    衛來大致猜到,心里有些難受,環抱住她的手臂略收緊了些。

    岑今笑:“人都不喜歡討論那些討厭和避諱的事,但這不代表它們不發生。衛來,我知道你聽過我和白袍在溫室里的談話,我有些想法至今還是沒變。”

    “我不知道是誰想殺我,但我很清楚,再強的保鏢陪著,流彈也可以要我的命——或許有一天,我正笑著跟你講話,一顆子彈就會在我腦子里炸開。”

    “又或許,海上的那種爆炸會再次發生,對方會加派人手,情形會更兇險……”

    她壓低聲音:“我們要約定好:如果再次發生,如果你自己都身陷險境,衛來,請你不要拼命去保護我。”

    衛來沉默了很久,笑起來。

    說:“怎么可能,我是你保鏢啊。”

    “我跟你走,不當你是我保鏢,我當你是我愛人。”

    “愛人比客戶重要的多,當我是愛人,不是更應該為你拼命嗎?”

    岑今低聲說:“你不懂,就好像那次傳看照片一樣……你要是因為我死了,比我自己死,更讓我難受。”

    衛來嘩啦一聲掀開遮擋的地圖。

    岑今微微閉上眼睛。

    沒有溫度的亮光照過來,照樣刺眼。

    衛來說:“岑小姐,你要是這么悲觀,我可就不高興了。我還在想著以后怎么過日子,你盡在這說些要死要活的話,掃不掃興?”

    岑今笑:“就知道你不喜歡聽……只是做個約定啊,未必發生。”

    “這么喜歡約定?那行,來,做。”

    他伸出手,其它手指內屈,只留小手指拉勾用:“手指,來。”

    岑今笑,有樣學樣,小手指輕輕勾住他的。

    衛來說:“我們約定,首先,這位岑小姐,如果想嫁人,我活著的時候,只能嫁我,嚴禁考慮醫生、律師、教授。我死了的話,你隨意——漂亮姑娘,追求的人一定大把,不用為我守寡,不人道。”

    岑今眼圈泛紅,努力維持笑容。

    “第二,如果其中任何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絕對不能死。要好好生活,吃好穿好睡好,要好好想念對方、紀念日送花、每年掃墓。可以適當流淚排解情緒,但一次不能超過十分鐘,不然傷身。”

    岑今埋頭進他胸膛,吸著鼻子點頭。

    “第三,從現在開始,不說喪氣話,不被不相干的人影響心情,買衣服買鞋買口紅,游山地游公園看埃狼,白天補妝,晚上親熱,這是我要特別強調的,嗯?”

    岑今噗地笑出來。

    衛來也笑,頓了頓柔聲說:“答應的話,蓋章吧。”

    他勾緊她小手指,大拇指與她指腹相抵,然后低頭,輕輕吻在她手面上。

    真奇怪,從前他覺得,上了床是男女關系告一段落。

    麋鹿和伊芙關系確定之后,他和可可樹輪流在邊上鼓噪:“行啦,到手了,了卻一樁心事,把她放邊上涼一涼吧——現在可以陪兄弟打牌、喝酒、泡夜場了吧。”

    現在發現,不是告一段落,只是剛剛開始——怎么會是了卻一樁心事呢,她會藤生蔓結,長成他一輩子的牽掛。

    ……

    車子順著泥濘的土路,歪歪扭扭開離海岸。

    路上居然看到路牌。

    路過一棵樹,枝椏上掛了幅畫,風把畫幅吹得動搖西蕩,偶爾晃向這頭,衛來看得分明,上頭畫了塊肥皂。

    這什么風俗?

    岑今說:“廣告,沒處貼,他們會往樹上掛。”

    好孤獨的廣告。

    車進科姆克小鎮,運氣很好,趕上一周一次的集市,其實這集市規模不大——從頭走到尾五十米都不到,兩邊各類攤頭,賣雞、棕櫚油、肥皂、編織的鞋帽,還有衣服。

    賣衣服的是個小窩棚,一根繩拉出十來件色彩繽紛的廉價長裙,不過聊勝于無,岑今下去翻揀,衛來車子停在外圍,笑著看她。

    有個當地女人過來兜售小商品,手臂上掛幾十串金燦燦的飾物,墜子做成貝殼形狀,粗看不錯,細細端詳就知道做工蹩腳低劣,衛來搖頭,那女人著急,語言又不通,急地掰開小貝殼給他看。

    原來小貝殼里有紅色的油膏,衛來還是不明白,女人索性手指頭抹上一點,往嘴唇上送。

    這是當地人自制的口紅,用的天然染料和混合油膏,衛來起了興致,掰了幾個看,大概是技術不過關,沒色號之分,顏色都一樣。

    他買了一個,鏈子在手背上繞足了兩圈。

    有只雞咯咯地亂跑,殺雞的cao刀在后頭追。

    窩棚里,岑今正在比一條海藍色的長裙,賣主抱著一面四方的鏡子圍著她轉,給她看前后效果。

    衛來拿起衛星電話,撥了麋鹿的號碼。

    說:“幫個忙,幫我查一下……岑今當初牽涉到的那樁謀殺案。”

    麋鹿沒反應過來:“哈?”

    “她的死亡威脅如果跟那些社評無關,到底是誰追著她不放呢,想來想去,也就人命可以關天了。”

    “你不是提過她曾經被牽連進一樁河豚毒素的命案嗎?幫我起起這案子的底,可能會有線索。”

    麋鹿納悶,頓了頓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岑小姐了?”

    否則憑白無故,怎么會對她的事情這么上心。

    衛來說:“是啊。”

    麋鹿悻悻,承認得這么爽快,讓他除了幫忙,無話可說。

    他提醒衛來:“她當初是嫌疑人,聽說是證據不充分,所以洗脫嫌疑——如果你查到末了,發現她真的是兇手呢?”

    真的是兇手,反而詭異地說得通了:也許是被害者的家人,陰魂不散地想復仇。

    岑今轉向這邊,給他看衣服的效果,衛來沖她眨了下眼睛,意思是:很漂亮。

    然后回答麋鹿:“真的是兇手也沒什么,要看死的那個人,是不是該死。”

    第46章

    岑今買好裙子過來,衛來欠身打開車門,把她拉上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