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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榮寵共華年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第18章 廣濟寺

    何金藝這幾年可謂諸事不順。自家公公因為當年站了議和派的隊,到現在還被圣人冷落。她去年又剛生了個閨女,按理說這是好事,可她已經生了兩個閨女了。丈夫瞧著倒是好,可是總不如幾個兄長出息,捐了個官開始一門心思安富尊榮,每日里還只管廝玩,諸事不cao心。娘家一個哥哥還忽然瞧上了一個官妓,鬧著非要贖身,連官都情愿不做,直接把老父親錦鄉候氣倒在了床上。錦鄉候府的織霞坊她帶走了好些鋪子,那是她的嫁妝。可這大半年下來,硬是被裁云坊擠壓的再無分庭抗禮之勢。她的資產縮水,連帶著在夫家說話的底氣都沒那么足了林林總總列出來,總有幾條能跟袁家扯上關系。

    幸好,她現在又有了身孕,特來望佛祖保佑,一舉得男,風光風光。誰知道半路上又遇到了衛五。一鞭之恥沒齒難忘!

    她當初在姑娘的時候,就一門心思想著壓倒衛五,眼看著她十七八了還沒嫁出去,自己卻是輕輕松松嫁入國公府當著受寵的小兒媳,很是得意了一陣。誰知道衛五竟然后來居上,直接當了一品夫人!讓她恨得牙根都是癢的。不過現在,哈哈,讓你風光,瞧瞧,生不出兒子吧?我也沒有?哼哼,我肚子里可是還有一個呢!

    她一眼看到了袁氏母女,嬌笑三聲,走上前來:“啊呀,這不是衛jiejie嘛?好巧啊。你也來拜佛。”說罷眼睛往書衡臉上一溜:“這是大姑娘吧,長得多富態,這臉盤子跟jiejie當初多像啊。嘖嘖,瞧瞧,多歡喜人啊,一張臉頂我家玉姐兒兩張大。”

    書衡的嘴角勉力保持著平整。

    何金藝又瞅瞅了她倆身后:“jiejie你這是要走路上來?啊呀,真不愧是跑馬長大的,比男人還氣力足些,像我們這種深閨弱柳啊,走三步就喘氣,尤其這有了孕更比不得一般身子。瞧jiejie,你就沒事。”說完還努力挺了挺肚子。

    袁夫人的嘴角也在努力保持平整。

    何金藝的眼睛又轉回了書衡身上,見她穿著桃紅色玉葉鈕彩繡撐傘龍貓錦緞交頸襖,頭上烏黑的鬏,戴著紅珊瑚珠金絲纏枝發環,項上還墜著一個瓔珞盤絲金鎖,粉嫩嫩蘋果臉,紅潤潤櫻桃唇,白生生挺翹小鼻子。一條玉面藕荷里輕緞翻毛披風柔順的落在周身,愈發襯得她玉雕的一般。

    聽著自己說話,竟然眸靜如雪,神態自然,無一絲不悅顯露出來,這教養氣度先不說,單只著相貌就把自己女兒都比下去了。她這么打量著,心中更添了幾分酸氣怨氣和怒氣:“聽說叫書衡是吧?聽名字又是個當男孩養的?呵呵呵,瞧著模樣,又是個要嬌慣到十八歲的?”

    書衡終于知道了她當年為何會挨鞭子。

    袁夫人的嘴角彎成了下弦月,一雙杏眼中燃燒的暗火眼看噴薄欲出。

    書衡的眉頭微微皺了一皺,袁夫人自幼便是脾氣爆烈的,嫁人生子之后已經收斂多了,這賈何氏再作死下去,恐怕又會挨打。眼看著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指指點點的議論起來了書衡一點都不想被別人看笑話。

    “娘。”軟糯的聲音忽然響起,書衡白白的小手握住了袁夫人隨時準備著大耳刮子抽過去的右手。這輕輕一握,袁夫人滿腔戾氣便泯去了一半她一直想當個慈祥的母親,尤其在女兒面前要當淑女。若還是往日閨閣生活也就罷了,但現在卻顧忌著書衡總不能讓大家覺得自己衡兒是悍婦教養的。

    “娘,你看那個小哥哥。”書衡白嫩嫩手指指著滾落在臺階上的小和尚。“他流血了,好可憐啊。”

    一塵不染的白石云梯上,一個小和尚捂著腮幫正從地上扎掙著爬起,不知道是不是磕疼了,竟然沒有站起,又再次跌在地上。袁夫人使了個眼色過去,立即有身后的mama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書衡細細看去,發現這小和尚身量瘦小,腰桿卻挺的筆直,看上去低眉順眼卻難掩一絲傲氣。僧衣滾亂了些,他站直以后先出手扯了扯衣襟。人倒是生的眉清目秀,白凈的臉皮上三根紫紅指頭印,連帶著半邊天都腫了起來,嘴角還掛著一縷血絲。

    “好痛哦。”書衡仰頭望袁夫人。袁夫人因著自己多年無子,哪怕行在路上隔著轎簾也要對路邊玩耍的男童多看兩眼,更何況這小和尚生的這般勻凈,又這般可憐。眼看著婆子把他帶到了跟前,袁夫人便叫:“抬起頭來。”

    這小和尚原本還垂著頭,視線一低,卻恰好發現那矮自己半個身,一個蘋果臉似的娃娃沖自己嗤的笑了,還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倒好似看出了自己的假裝敬畏,當下有點不自在的撓了撓自己的光頭,終于昂起臉。

    這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瞳仁黑亮好比沁在冰水里的鵝卵石,透著一股勃勃靈氣。袁夫人原本是要瞧瞧他的傷,這一看卻是意外:“好個出息孩子。”她又問多少年紀哪里人士為何寄身寺院等語。這小和尚有一答一,并不多話,卻口齒利落,透著少年人的清亮。

    原來他叫王浩宇,秦州人士,今年十五歲,因為父親去世,家中土地被盤剝,又受惡霸欺凌,便伴著老母一路連借帶乞奔上京來,實指望皇城根下遍地金子,好歹某個生業。后來卻機緣巧合,入了這廣濟寺當了和尚。今日有不少達官貴人來進香,他原本奉了方丈法旨回避,就躲在鐘磬院里看書,不料卻忽然聽到傳信,家中老母病重,這才顧不上那么多了急急忙忙沖下山。

    袁夫人聽了更夸孝順,當即命人好生送下山去,又交待幫扶銀米,找大夫看看他娘母子之類的話。王浩宇卻也不客氣,不裝大,書衡原本以為他這么有骨氣,多少得有點清高的,孰料他當即一揖到低,毫不猶豫:“如此便多謝夫人啦。”還是一個廢字也無,說完便一躬身溜著書衡衣邊飛快的跑下了臺階,害得那婆子唬了一跳,急忙去追。

    書衡只覺得身邊嗖的吹過來了一陣風,掃的披風邊絨毛亂晃,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只看到那光瓢的腦袋在太陽下熠熠發光。那小和尚沖下了一射地,又擺手高叫:“也謝謝小姐啦。”得,這才想起謝她。

    經此一轍,周圍人紛紛用取笑的眼神看著何金藝,指指點點的對象都成了她。不時還有“輕狂”“驕橫”“不仁不愛”之語傳來,何金藝頓時臉紅漲成了猴子屁股,滿口直道:“我又不知他是為了什么。”眼看著眾人的臉色愈發精彩,她更是羞極添橫,挺了挺肚子:“那不開眼的孽障方才撞了我的身子,若是傷了令國公府的大孫子,他十條命都不夠賠的,一巴掌還算是輕的!哼,不像有些人,專挑著機會惺惺作態,我沒事倒也罷了,我若真被撞著了,管用窩心腳把他腸子踹出來!”

    書衡聽了,不由得默默鼻子,喃喃自語:“這樣子可是離淑女差的遠了,怎么還能早早嫁了呢。”偏偏衛五不宜家的名聲倒是傳遍了上京。

    袁夫人聽了,嗤的冷笑,低聲道:“人家當初可會裝了。”緊接著,走上前去,輕飄飄一句:“寺廟里頭打和尚,孩子面前打孝子,賈小奶奶好利爪。”說罷,抱了書衡邁步就走,再不看她一眼。

    書衡被抱在懷里,緊跟著接話,一派天真:“對哦,佛祖還要保佑她生男孩呢,佛爺他老人家真是慈悲啊。”

    周圍頓時傳來了低笑聲,一幫衣錦披繡的夫人貴女看罷了熱鬧,這才散去,又有幾個走上前來與書衡母女問好。袁夫人和氣的笑著一一給書衡指認:這是壽昌侯府二奶奶,這是寧遠侯府大夫人,這是某某夫人,這是某某誥命大抵非富即貴,名流人士。書衡一一見禮,因為年紀尚幼動作還算不上順暢但模樣卻十足的乖巧,又博得一片稱贊。

    在這些人中,她唯獨注意到一個女孩,翠綠交頸長身襖,胸前繡著折枝玉蘭花,齊膝露月白灑金遍地繡暗寶相的湘綾裙,即便帶著紗帽書衡也能感覺到那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那女孩隨即便消失在了人群里。不知為何,書衡總覺得那眼神有點不友好。

    及到了山上,袁夫人又撣了衣凈了手,方在大雄寶殿前誠心進香,書衡也認認真真在蒲團上跪下,畢恭畢敬的磕頭,心中默默誦念。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望他保佑她前生今世的兩對父母福壽安康。而她,袁書衡要做個幸福的人,關心糧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袁夫人看女兒明明小小的一只,卻是一本正經的大人模樣,好笑之余更覺得欣慰。欣慰之后還微有失落,要是書衡是個男孩子那該多好。

    走出寶殿,它的后院種著兩排不老松,放著一只雙環紋蟠龍臥虎大蓮缸,缸里種著幾莖蓮花,養著幾尾錦鯉還是宮里太后送的。不過今日,書衡和袁夫人卻不看蓮不看魚,視線被竹竿撐起的紗幔吸引了。只見庭中垂掛著的長長兩排黃幔,上面刻福刻卍,顏體字抄寫的蠅頭小楷滿滿當當,書衡定睛看去不外乎佛教經咒之類,袁夫人一路走一路欣賞一路感嘆:“不曉得是哪位,這么大的誠意,這么大的愿心。”

    “阿彌陀佛,貧僧打攪了。”一聲響亮的佛號忽而庭前響起。書衡乍聽之下,只覺聲音清宏,如聞銅磬。轉頭看去,便見到一位僧人披著錦瀾袈裟站如青松,氣度洪如滄海,和如春日,一眼望去便會讓人生出一些“立地成佛”“普度眾生”的詞匯。如果這世界有隱藏的武俠設定,那他一定是一位絕世高手。

    “不敢不敢。”袁夫人已忙忙上前,合手行禮:“明修大師。俗婦見禮了。”

    明修大師的模樣看起來是中年人,但也不知用了什么養氣的法子,或者得道之人便是這等姿態,你若說他五六十歲也會有人信,說他二三十歲,那看著也不假。因著袁慕云曾與明修大師論禪,相談甚歡,所以袁府與明修也不能說是有交情,但確實也被明修高看幾分,大抵歸入了有慧根的那一類。這次兩人本也打算拜問,求指點的,卻不料大師主動現身了。

    ☆、第19章 廣濟寺

    明修大師佛目含慈,行至兩人面前,笑道“夫人,小姐,家中諸事安好,定國公安好?”

    袁夫人笑道:“托佛爺的福,一切都好。”因又問道這些佛經幔帳系何人所捐。明修笑道“乃是太后老人家大發宏愿,為著今年秦中大旱,求佛祖慈悲,憐憫眾生。”袁夫人聽聞少不得也稱頌一番,并當即表示愿出自己一份力。書衡卻想有了旱災不是應該賑災嗎?要求神不也是求龍王嗎?太后想求的是觀音凈瓶露?難怪貴妃姑姑前些日子賜了串迦南佛珠并一個羊脂白玉比目磬出來,原來后宮最近都忙著這些事。

    明修大師身為方外之人,卻能得到一幫貴人看中扶持,長期游走高層,便有著世外高人的形象又如何會真的厭紅塵絕富貴?書衡亂七八糟想著,袁氏母女已被引入講經堂,奉上了茶水。明修笑道:“這原是佛前收起的金掌玉露,烹的新貢鐵觀音。二位嘗嘗。”袁夫人連聲稱謝,又連聲贊好。隨后,又少不得添些香油錢。

    與書衡不同,書衡雖說已不在一門心思崇仰科學,但對宗教之類誠心是有,敬畏之心卻無,袁夫人卻是切切實實的受寵若驚。明修大師因為自己的見識和修為,連太后都恭稱一聲佛老,一般的人輕易瞻仰不到佛顏,而她們今日不僅被大師主動接近了,還請入室內奉茶,實在是莫大的榮光。袁夫人覺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受到了佛蔭。

    “那靈知年紀尚幼飽經患難,卻也自有一份福緣,老僧在這里先謝過兩位搭手了。”

    明修大師先講了一番輪回,又說了一番因果,末了,話題一轉提到了山門前那個小和尚。書衡聽了暗暗吃驚,這大師是明字輩,廣濟寺目前也有了五代僧人,明,靈,空,智,圓,那個落魄的小和尚竟然排了第二輩,靈字輩,難不成竟是這明修的嫡系傳人不成?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隨即心里既驚又喜,她也沒想到這隨意的一出手有這么大的效力,難怪大師特特出面,親自請兩人喝茶。這倒是多虧了書衡,否則她急火攻心,說不定真會跟何金藝鬧起來,白白的讓人看熱鬧不說,自己也折了面子,再加上擾亂佛廟清凈,只怕佛祖也會不悅。她看看書衡,便是早認準了女兒是個福星,如今還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趁著今日感情熱絡,氣氛剛剛好,袁夫人含而不漏,委婉晦澀的尋問添丁一事。書衡在身旁聽的心里微囧,忍不住偷笑:這種事不問相公反倒來問和尚。袁夫人面上還算鎮定,可眼神中的急切卻已經出賣了她。明修大師拈著佛珠唇畔含笑的姿態可比當初拈花迦葉:“夫人不必過慮。該有的,總會有的。”

    書衡更囧,覺得大師真是會說話。若是將來有了兒子,那這番話自然是預言,還寬了袁夫人的心。若是將來還是沒遺憾未能得子,那這番話就變成了含蓄的提點:不必過慮。不要多想,命里不該有的,強求不來。但看看袁夫人眉梢眼角,藏都藏不住的興奮,顯然只想到了前一種這樣也好,書衡默默的想。

    得了佛口金言,袁夫人心情倍爽,回到府中命人抬了大筐的銅錢,大筐的白饅頭施舍窮人。又安排人下去犒勞自己的福星,自家裁云坊的衣服,掬霞坊的胭脂,天寶閣的首飾,成箱成匣的往她小房子里頭送。但書衡面上卻也未有太多興奮之色,下人紛紛稱奇,有的說大姑娘到底是公府氣度,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有的有說這是咱們姑娘有佛性,跟公爺一路,并不高看綺羅玩器。

    最近連著幾日陰天,空氣中添了嗖嗖冷氣,穹幕低垂,壓在四合院上空,讓人心中不由得陰郁。書衡穿著煙柳色銀錯金蝶戲牡丹長襖,罩了明紫色雙繡臥兔外裳,頭上斜斜戴了一支堆紗米珠花,伏案抄書順帶習字。沒有多余飾品。

    其實未穿越之前,書衡瞧著古裝劇里那些精巧華麗的首飾也喜歡的不得了,今日真遇上了,卻覺得那些女子也真不容易,這金的玉的銀的石的可都有實騰騰的重量在。她如今年幼,自然無人計較,可袁夫人出門一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卸釵換裝,直說墜的脖子酸。上次進宮朝賀,貴妃姑母那按品大妝的一整套頭面足有五六斤重,看著都累,罷了宴就命宮女捏肩膀揉頸子。書衡上次試著戴絞絲嵌珠雙魚對口金鐲子寫字,結果發現原本就腕力弱筆力不夠,如此以來不僅很快手酸了,而且字還更加看不如眼了。索性,從此以后,凡不見外客,那釵環首飾一切從簡。

    她略抄了幾段《尚書》,寫足一百個大字,便由著蜜桔過來拾掇桌案。她轉了轉脖子,走到旁側的靈芝紋紫檀條案前,那上面放著荷葉形細雕五彩花卉骨瓷壇,壇里養著兩尾錦鯉,還是忠義伯府老太太聽說書衡愛看書寫字特意尋來的極品雪里金,據說看著明眸轉睛再好不過。這邊蜜糖接了廚房送來的食盒,蜜桃蜜棗便來伺候她洗手。

    “藕粉桂糖糕,松瓤奶油卷酥,紫薯山藥梅花餅,果仁椒鹽面果。兩甜兩咸,都是小姐平素愛的。”蜜糖放碟安著,細細叮囑:“夫人說最近天短了,小姐莫睡中覺,吃了東西,多玩一會兒吧。”

    誰料書衡神色淡淡,掃了一眼,拿起一塊嘗了,便把剩余的都賞給了她們。蜜桃和蜜棗勸了一回沒有用,對視一眼,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廊下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袁夫人帶笑的聲音先到:“衡兒最近這是怎么了?被刺激了要瘦身?娘告訴你,別聽那些酸貨胡沁,你呀,一點都不胖。”

    袁夫人一進來就先摸書衡的臉蛋,摸了又抱起來一回:“啊呀,真的瘦了,瞧瞧,最近不好生吃東西,小臉都不圓了。”

    書衡微囧:“娘,沒有啦,女兒沒事。”

    “沒事?沒事怎么不吃東西?”袁夫人又翻她眼瞼又讓她伸舌頭:“是長了蛔蟲?還是積了食?”書衡被擺弄了一番終于對著手指道:“娘,女兒真沒事,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又掃了番室內,眼睛落在了書案上,忽而掩唇:“難道是《尚書》太難學了記不住?這個也不必當回事。五經里面就屬它難,詰屈聱牙嘛。”

    書衡終于忍不住笑了:“娘親也太過慮了。其實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是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會想起那日我們從天寶閣回來的路上遇到的饑民。想到那些衣衫襤褸的老人,凍餓交加的孩子,我心里就覺得難受。”

    秦中的旱災有愈演愈烈之勢,冬旱連春寒,連著數月滴雨未降,麥苗旱死于野,人畜飲水苦難,原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百姓衣食無著紛紛開始逃荒。那日書衡陪袁夫人去天寶閣看鐲子,回來的時侯,就遇到了一隊賣兒賣女,磕頭乞討的饑民。大抵他們一開始也曾哭天搶地,后來發現天地無用,便把氣力留下來活著,面黃肌瘦,科頭跣足,身無四兩rou,只剩一雙眼。唯那眼中倏爾透漏出光亮,顯出生命的不甘和忍性。

    專業所需,書衡前世查閱過建國后□□的一些資料,也聽某些親身經歷,死里逃生的老人講述過那哀鴻遍野的慘象甚至人吃人的悲劇,也每每為此心痛難禁。前世身份所限,她做過義賣,支過教,去過福利院,那今生不論出身還是財力都得天獨厚,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一些呢?

    袁夫人心道這閨女倒真是好心腸,也是小人膽弱,只見到那些就覺得悲慘難以承受了。當下便抱她到腿上坐著安撫道:“妞妞不用擔心,你忘了?我這兩天不是還時不時的發錢發饅頭出去嗎?你書月姐夫家,早在山西老家支起大鐵鍋布施粥飯了。”

    “衡兒怎么了?”

    袁夫人正安撫她的時候,公爺笑著打起了簾子。袁國公因著最近cao勞政務疏于寢食又逢濕氣濁重,一時不察便傷寒咳嗽,告了假在家休息。今日晝寢方醒,忽見夫人跟了書衡的丫頭忙忙離開,一時不放心,便也過來看看。他穿著家常玉青色滾銀邊寬袖束腰圓領長衫,領口處露出月白暗云紋中衣,一頭青絲并未挽起,而是垂在腰際,僅在腦后攏住兩綹,斜斜的插了支如意紋青玉簪,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倦懶。書衡不得不感慨,美人到底是美人,哪怕慵病也有風情。

    侍立的丫鬟頭也不敢抬,忙忙去沏茶,又忙忙的低頭奉上,末了安靜的退在一邊。

    書衡忙從袁夫人腿上下來,給公爺行禮,問他身子可覺得好些。

    袁國公披了件蓮青色云龍紋暗銀花鶴氅,因書衡這里暖和,便隨手解下.袁夫人忙親自接了,折疊放好,預備一會兒外出再披上,又問是否還頭痛要不要吃粥等話,得到了已覺大好不必進粥的回答,才笑著點書衡的額頭:“你家衡兒怎么了?她在憂國憂民呢。”

    “哦?”定國公也笑了,因怕自己過了病氣,所以并不靠近,只捧了泥金彩繪蓋盅在搭了彈墨挑線椅袱的烏木紅漆椅上當窗坐了,讓袁夫人攔著書衡坐在垂珠軟簾后雕花刻福的黃花梨美人榻上。

    “爹爹,我前日見了一批秦中之地的災民。凍餓交加,面有菜色,賣兒鬻女,流離失所,好不可憐。”書衡昂著白凈的小臉,眼眸中似乎有淚光閃動:“女兒十分不忍,我們嫌紫蟒長,卻有人破襖寒,我們有咽不完的玉粒金莼,卻不知這世上還有人三餐無著。不唯獨這天災帶來的*,便是五風十雨的時候,也有的是受苦受難,命途多舛的生靈。就比如,當日我們在廣濟寺偶遇的靈知小和尚。這種人不知還有多少。我們不過偶然遇到了,便搭把手,可是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人怎么熬煎呢。”

    定國公原本也在考量秦地的饑荒,眼見的女兒煞有介事,素知她人小鬼大,當年攛掇書月相女婿的事都做了。也因為自己舍不得訓誡很了,所以如今越發大膽,只是終于曉得了萬事不能越過父母。于是笑問:“衡兒就直說吧,你又想做什么呢?”

    “建義莊。”書衡眼神誠懇,口齒清晰,一字字說的認真:“我想把我們裁云坊銷售‘童趣系列’商品的純利潤所得用來建義莊。”

    定國公摩挲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頓,一絲異色乍顯即隱。

    ☆、第20章 積善之家

    中國歷史悠久,慈善事業也是源遠流長。早在《禮記》中便出現了相應齊備的慈善理念,而到兩宋時期,慈善工作的開展更是全面。有贍養兒童的慈幼局,有安養孤寡老人的福田院,甚至還有安濟園這種醫療機構。不惟官辦,私人也是可以開慈善機構的,比如朱熹的社倉,范仲淹的義莊等等.書衡受此類啟發,便動了這份心思。

    再者書衡覺得,童趣系列的大火,原本就是自己這個穿越者在作弊,龍貓也好,美羊羊也好,米奇也好,那可都是注冊過的商標別人的產權。書衡原本想的非常簡單,就是為了好玩,可后來看著越來越紅火的生意越來越多的進項,心里便多了些不安尊重版權的覺悟所致,她始終無法坦然自若的將其據為己有,大肆享受。

    可白爛在肚子里到底可惜,不如拿出來服務大眾。

    書衡認真的道:“女兒剛開始讀五經,《禮記》有云‘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書衡年紀雖小,卻知道女兒如今富貴嬌養,全得力于父母二老,也得力于大夏盛世,上天眷顧。人都說,惜福方有福,我們既然得天獨厚,那何不廣施福澤?”

    定國公見女兒說出這番話大覺詫異,他原本以為不過是“捐功德箱”“施粥施錢”之類常見作為,卻沒想到她竟然這么有想法,還講出了這么一堆道理。他慢慢抿了口茶定了定神,又一抬眼,發現書衡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小臉滿是急切,便忍不住笑道:“積善之家,必有余慶。你要做善事,爹爹怎么會不樂意?”

    袁夫人早聽的愣住了,眼見公爺首肯,便往書衡腮幫上擰了一把:“好哇,原來存著這個想頭。只一點,你一下子拿了那么多錢出去,以后少不得省你的開銷,再見到好吃的,可不許鬧著吃。”

    書衡忙忙稱是,連連點頭。室內人頓時哄堂大笑。公爺也笑的不得不捧穩了茶碗:“夫人逗你呢。難不成沒有你賺的那部分我們家就短了不成?”

    “便是真的短了,短誰的也不會短了你呀。”袁夫人又把她拉進懷里好一番摩挲。

    國公爺和袁夫人不僅有著爽快的決策力,還有著強大的行動力。國公爺親自安排了管事去踏勘土地,設基選址,袁夫人則開始清理賬冊,匯總盈余。按照書衡的設想,這義莊的開設以服務小孩和老年人為主,分為幼幼和老老兩個部分。她興致勃勃的安排異世界的幼稚園“這里用來做寢室,這里用來修書堂,這里建伙房,這里是茅房,這里可以放兩架秋千,這里可以立兩個滑梯”

    小丫鬟們聽了在一邊抿嘴笑。書衡有點郁悶:“很好笑嗎?”

    蜜桔走上來看著她圈圈點點的圖紙:“秋千?滑梯?您干脆種兩棵槐樹養點知了給他們捉好了。”小丫頭門愈發笑的歡了。就蜜桔還忍著說道:“真是朱門繡戶的千金,哪里知道貧寒人家的日子。依我看,小姐若真是收了一幫孩童,倒是尋些師傅過來,讓她們該學繡花的就學繡花,能學木工瓦工就做工匠,實在不行學學農桑畜牧,好歹有了手藝糊口,到時候他們自己能養活自己了,愛怎么玩怎么玩。”

    書衡恍然,猛拍額頭:“jiejie說的對,竟是我迷住了。”隨即將那圖紙涂了重新來。小丫頭們看她這么認真,一個個也鼓起了興。這個說我可以去教她們繡花,那個說我可以去教他們種花,還有說我會包餃子,我會裁窗紙等等,瞬間涌現出了一批技術帝.而一向專管陪她玩耍的蜜糖,摸摸鼻子,看看她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啥都不會,頓時陷入了恐慌。書衡很豪氣的拍肩膀安慰她:“不要緊,無用方得用。”

    “雖然沒聽懂但好厲害的樣子!”蜜糖頓時自豪起來:“李mama還說我是姑娘的小尾巴。”她還朝蜜桔她們做了個鬼臉,得意的不得了。蜜桔她們立即撲上來咯吱她癢:“小蹄子還得意上了是不是?”小房間里頓時鬧成了一團。

    “助人為樂,天地寬闊”。書衡在一邊湊著下巴看著,忽然覺得無比充實。

    這日書衡終于計劃好該有哪些師傅,可動員哪些社會力量,便列了一張清單去找袁夫人,榮華堂正屋里,袁夫人正坐在蝙蝠流云烏木短榻上,靠著只團花如意靠枕,面前放著一張輕巧的烏木洋漆描金小幾,上面一大四小一整套潤瓷白胎金環邊敞口魚戲蓮花碗,碗里盛著的是糖糕,鵝卷,果仁,酥心,四色點心。中央大碗里,放著水靈靈什錦果子。看上去不過略動了幾樣。

    袁夫人正看著手里的一封信,瞧見書衡便收在了一邊,把她拉過來揉臉摸頸。又聽她說了原委便笑著對一邊的婆子道:“可看看,我原以為我生了個善財童子,到今天才知道是個散財童女。”

    那婆子是忠義伯府派來的,原也有些體面,慣在人前逢迎,聽說便道:“夫人哪里話,原是你們教養的好,咱們金嬌玉貴的小姐哪里知道物力維艱?還不是樣樣要好的,要顯在人前頭?依我看,這正是嬌養的氣派。”

    袁夫人笑道:“衡姐兒怪呢,從來不計較這些東西。”

    那婆子便撫掌道:“那還不是公爺和夫人寵的?什么都把頂頂好的給了姑娘,姑娘還用的著計較?”說罷,伸出手來比劃著書衡的頭腳:“瞧瞧,瞧瞧,身上這品紅暗花緞子衣裳,又是金線滿地繡,又是錯絲翻毛的,可不是貴府裁云坊的頂級貨?脖子上那赤金盤螭瓔珞圈不是天寶齋出的新品?頭上那支絞絲金簪,那簪頭上嵌著的,不是極品東珠?臉上揉的那香細細的,可不是掬霞坊新春特售的芍藥杏仁蜜?啊呀呀,這要是還去計較,其他人可就別過了。”

    一席話說的袁夫人也忍不住笑出來:“你這老貨,專管說點好聽的算計我的賞錢呢。實話給你說,衡丫頭花錢可是大宗,只不過不在這些東西。”她略略把書衡的想法一講,那婆子立時念佛感嘆:“哎呀,瞧瞧姑娘這容貌,再瞧瞧這人品這心腸,皇天菩薩喲,該不是觀音座前的童女托生的吧。”

    書衡謙虛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隨即往袁夫人身后一躲,放佛羞的沒法似的,引的室內人笑的更歡了。

    等到兩吊錢賞了送信的婆子,書衡又開始分說自己的想法,說完了又問工程進度。袁夫人聽了,把手往她腮幫一捏:“真是個做菩薩的。可知道一句話,主子動動嘴,下人跑斷腿?你倒是一肚子好想法,哪里知道做起事來的不易?且等著。說不定到了今夏,你這義莊就建起來了。讓人吃飽肚子是要事,連朝廷都忙著賑災呢,其他都緩緩圖之。”

    書衡也意識到自己有點cao之過急了,遂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轉移了話題:“伯府老祖宗來了信?巴巴得打發婆子過來,倒像是有大事。”

    袁夫人笑道:“太平時節,哪來的什么大事。左不過是些家長里短。就說前個兒,伯府里珊丫,因著一塊和田暖玉跟珍丫鬧了起來,很挨了老太太一番訓斥。她老人家訴苦來呢。別人多說添人添壽,多子多福,可她老人家費心費力一輩子,兒孫繞膝是繞膝了,可現在眼看自己活夠了卻是眼都閉不上,每日里這個吵那個氣,一眼不見另一個又鬧了別扭。她說老祖宗當初也是吃糠咽菜過來的,就沒瞧見這么眼皮子淺的,什么東西都看在眼里。如今反倒羨慕咱們公府,人少,清凈。”

    末尾四個字拖的長長的,顯然心里頗不舒服,若非來信的是老太太,她只怕會懷疑那邊是在看笑話。書衡笑道:“娘,恐怕清凈不了了呢,我有預感,我很快會有一個小弟弟。”袁夫人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睛黑白分明十分認真,嗤的笑了:“你還未卜先知了?”

    “不,是真的。就跟明修大師說的一樣。”書衡又把廣濟寺的佛老搬了出來:“我昨日還做了一個夢,夢到我有了小弟弟,白白胖胖,歡實著呢。”這倒是心里話,書衡最近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了,也不知道是看袁夫人用藥供佛看多了,還是單純的第六感。

    對于生兒子這種事,袁夫人心中還憋著一口氣沒泄,如今聽書衡說的吉兆,心里自然也歡喜。不過她還是要逗一逗書衡:“衡兒,你要是有了弟弟meimei,只怕他們也會跟你爭東西。瞧瞧伯府你外婆家?爭東西都爭到老祖宗面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