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原鷺點頭:“好,跟一個有婦之夫糾纏對一個未婚女性來說也沒什么值得光彩的?!?/br> “有婦之夫……”姚菲的眼神暗了暗,昨天以前,這個有婦之夫的“婦”還是她,今天就換作了別人。 “他沒跟你解釋為什么突然和別人訂婚?吳津那性子,他不愿意的事把槍摁到他頭上他也不會做,恐怕真有什么有難言之隱?!?/br> “說了。”姚菲把頭擱在原鷺的肩膀上,輕聲說:“他爸不好了……快了吧,他要做他的孝子去了。” 原鷺驚了驚,這消息漏出來整個c城都得塌一半,“難怪這么急……大約他爸等不了了,打年后他就很少出來聚,我疑心過他爸那邊可能不太好,但他自己什么都不說,連林慕也不太知道情況。眼下看來該是兇險了,不然怎么會訂婚這么大的事圈子里一點動靜沒有?” 姚菲摟著她,說:“不都是命么?如果那天吳津沒去甘肅找我,沒準兒他爸現在好好的,我和他也能再走一段。” 原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從一開始我就跟吳津說你們會不太合適,期間一直在澆他冷水,激著他,難聽的時候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心寒,可是他從沒有一刻說過要放棄,姚菲,我從來沒見他對哪一個人那么認真過。” 姚菲的眉眼露出很淺的笑意:“是啊,他最讓我留戀讓我驕傲的也就只剩那份認真了吧?!?/br> 她吸了口氣,看著茶幾上七零八亂的空酒瓶,燈光照射在玻璃瓶上五顏六色的,然后她說:“鷺鷺,還有很多事情我沒和你說過。那些事情我不敢說,只有我一個人能承受,但現在我想說給你聽,你幫我分擔分擔好不好?” 原鷺撫摸著她鬢角的垂發,很輕柔地說:“好?!?/br> “其實我見過吳津他父親,大概一個半月以前,那會他的身體還能走動。他知道吳津每天都會接送我上下班,就在公司里等我,我被叫去會客廳的時候還懵里懵懂,直到看見他的臉,我才把他和吳津掛鉤起來?!?/br> 姚菲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該想出吳津是誰的,他和他父親那么像,又是天天在新聞里出現的人物。我見到他父親時嚇得兩腿跟粘住了似的,一動不能動,整個人還在微微抖著,其實更多的是羞愧,如果那天吳津沒有去找我而是去醫院陪他吃年夜飯,也許他的病就不會惡化得那么快了?!?/br> “然后呢?吳津他爸說了什么?” “他沒有刁難我,只是那種至高者的威嚴一直壓著我喘不過氣兒,而且他說話還挺慈祥的,像是長輩對著疼愛的晚輩的那種慈祥?!?/br> “慈祥……”原鷺微微瞇起眼睛,很難想象那么嚴肅的一個人臉上怎么展現慈祥。 “你想不到吧……在把我個人情況和家庭情況調查了個底朝天之后,他居然說很喜歡我做他的兒媳婦,他說吳津該有我這么個人去束縛著,不然總也長不大?!?/br> “他要是那會刻意刁難你才顯得不夠大度,畢竟做的事得跟身份匹配嘛,后面呢?” “后面啊……”姚菲笑了笑:“欲抑先揚得當然先捧一下,后面的‘但是’緊接著就來了。他說如果他沒有得這個病,他會同意吳津和我兩個人繼續走下去,但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如果,事情已經這樣了就必須面對。他的病不允許他有時間去等了,他要為吳津鋪路,為吳津謀一個無憂的未來,這樣即使他不在了,至少吳津還有個能依靠的背景?!?/br> “所以他讓吳津去和胡舒穎訂婚?胡舒穎姓胡,身后的人我大概能猜出來是誰,確實是一座不錯的靠山?!痹樝脒^吳津突然訂婚會和他爸有很大的關系,但沒想到這一層上,他爸是為了吳津的將來才讓吳津去訂婚。 姚菲忽然難過,聲音從鼻子里發出,顯得有些酸澀:“樹倒猢猻散這個理兒誰都懂,他爸不在了,吳津就等于被剪掉了左右羽翼,他再也橫不起來了。你看,他爸明明說的多慈祥,多一副慈父的形象,但是對我來說卻跟一片片刀子雨下下來似的。父母愛子為其謀深遠,你看,他這樣說,我又能說什么呢?” 原鷺嘆了口氣:“也好,就當是場夢,吳津不行,還有更多千千萬萬的大好男兒在南方等著你。” 姚菲的眼角流出淚來:“可是夢醒了會痛啊,何況這是一場切膚感受的夢,真真實實地發生過。從來沒有一個像吳津這樣的男孩追過我,肆無忌憚粘著我,我越是推開他,他就越纏著我不放開。我一點點陷進夢里,等想醒的時候都已經分不清什么是夢什么是現實了?!?/br> 原鷺輕輕拍著她抑制不住抖動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安慰她。 “我都氣我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矯情,干脆改名叫姚矯情得了。你知不知道昨天他沒來接我下班,我一個人去坐地鐵回學校,居然有那么一瞬間非常抵觸鬧哄哄混雜體臭味的車廂。習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一旦適應,再想改回來必定要經歷痛苦。” “那就好好哭,別忍著,今天我陪你,以后你陪我的時候多著呢。”原鷺不自覺把目光轉到喬正岐那邊,他也正在看她,手里執著一杯漂著冰球的威士忌。 他對著她在笑,笑得很溫柔,目光穿越人群只投放在她身上。 原鷺不忍心地轉回頭不看他。 為什么這些看不到頭的愛情總是讓人奮不顧身地去飛蛾撲火…… ********** 原鷺和姚菲都醉了,喬正岐買完單,對著兩個醉倒了還緊緊抱在一起的人眉頭一皺再皺。 他在旁邊遠遠地看著,不上去打擾,她還真敢把自己喝得這么五迷三道? 吳津一直隱在吧臺的另一邊,他靜靜地看著姚菲流了很多淚,喝了很多酒。林慕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在家里醉生夢死,他知道姚菲會找原鷺,所以聽到林慕在電話里說姚菲約了原鷺,他就找到了靜吧來。 喬正岐正拿兩個人沒法子的時候,吳津悶了最后一口酒上前去,說:“姚菲交給我,我送她回去?!?/br> 喬正岐看著一身酒氣的他,問:“你開車來的?” 吳津已經去抱起了姚菲:“沒有,一會打個的士。” 喬正岐略挑眉,看著吳津抱著姚菲越走越遠,而原鷺的情況顯然比姚菲差多了。姚菲雖然喝迷糊了,但是還能自己站起來,原鷺則是整個人倒在沙發上,睡得尤為香甜,恍若入了無人之境。 酒吧的音樂太嘈雜,駐唱歌手的麥音擴散到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喬正岐抱起原鷺的時候,原鷺的鼻子皺了皺,略有些不滿地撇著嘴。 他知道她在不滿什么,剛剛兩個性感女郎來搭訕留下了濃烈的香水氣味。就連在夢里,她都是熟悉他的氣息的,她知道這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喬正岐眉眼溫柔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輕聲在她耳邊說:“回家吧?!?/br> 濃厚的夜色,冷冽的空氣,星光璀璨。 他載著她回家。 然后睡前發了條微博:“starrynight?!?/br> ☆、第四十一章 每年清明過后的第二天,原鷺會回鄉下給父母和弟弟掃墓。 鄉下前兩年才通了客運站,以前原鷺會先坐兩個小時的火車再在車站附近倒兩趟黑車去鄉下,這兩年村里集資建了個客運站,客運站有直達火車站的班車,原鷺省了倒黑車的功夫,路上便節省了不少時間。 今年原鷺走不開,老太太身體不好,家里的家伙事兒都已經cao辦了起來,她心里惦記給父母和弟弟掃墓的事卻抽不開身。 老太太這幾天滴水不進粒米不沾,精神頭卻一天比一天見好。兩只眼睛凹在眼眶里,光突突的,眼神瞧著也不對勁,定神定神的。 老太太神智清明,還招來喬海陽問:“老四,我的吉祥板備上了沒有?你爸那會兒的板請的是徽州的老師傅雕的,那料子放了這么多年該是壞不了,用不著新的?!?/br> 喬海陽被她問得心里嘆氣,面上卻仍是恭恭敬敬:“媽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您只會越來越好,什么吉祥板,沒一百歲咱不沾這玩意兒。” 老太太拿眼睛白他:“渾說,我什么時候走我心里有數,家里那些賬這兩天都清好了,你和你媳婦兩個好好點算點算。這套房子我走了后還是要還給國家的,其余的么,到時候該銷的也會銷了,屋里有幾件套件兒是我和你爸結婚的時候你姥姥姥爺給我的陪嫁,這些該傳下去,你記著。” 老太太說的幾個套件兒都是些明清時的老件兒還有一些善本,老太太書香世家,陪嫁里頭最多的就是書,好些破四舊那會被毀了,留下來的一些也格外不容易。 “我是看不到正岐結婚的時候了,記得你小時候看過的那箱黃花梨料的木頭么?都交代給你媳婦了,等到正岐成家了,你還請徽州那家給他打一套擺件兒,這么好的料子別糟踐了,算是我給他壓身的一套物件兒?!?/br> 喬海陽低下頭,抬袖暗抹了把眼淚,說:“兒子記住了,媽還有什么要交代么?” 老太太盯著他,看了許久,哀嘆一聲:“唉,耳聰目明地活了八十八,不好走咯,心里頭想賴著繼續多活兩年,可是沒那福氣……也好,往后的煩心事瞧不見也心不煩了。” 老太太說完很久都沒出聲,喬海陽怔怔地抬起頭去看床上的母親,才發現她是睡著了,呼吸聲很淺很淺。 ********** 鄧含進來的時候喬海陽正在給酣眠的老太太揉手指頭,鄧含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示意他出來。 喬海陽跟著她出了房間,離老太太的房間隔了一段距離才問:“什么事兒?” 鄧含說:“剛剛陳教授來了通電話,問咱們白蛋白還給媽打么?” 喬海陽問:“陳教授怎么說?” 鄧含搖了搖頭說:“說不好,這會兒媽身體看著還挺利落的,再打進去可能會加重腎臟負擔,說不定一會功夫人就受不了了?!?/br> 喬海陽問:“要是不打呢?” 鄧含道:“不吃不喝體力跟不上,估計就這兩天的事了?!?/br> 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喬海陽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三個jiejie商量。 喬大姐說:“媽是咱們的主心骨,這往后媽要是不在了,連個人商量都沒有?!?/br> 喬二姐被說的眼圈紅紅:“打吧,不能眼見著媽一點點消磨下去,打進去體力跟上去興許最后能好受些?!?/br> 喬三姐說:“這打進去風險大,萬一媽的腎負擔不了呢?這不是害媽嗎?” 一家人商量來商量去的,結果還是得去問老太太自個的意思。 老太太的意思是就不打了,能活一天就是從老天爺的口袋里掙一天,都吊了大半年了,這背上的褥瘡都折磨得她再躺不下去了。 于是誰也沒再提起打針這事兒。 ********** 下午的時候原鷺接了個電話,電話號碼顯示是市區的,她接起電話嚇了一跳,居然是俞維屋打來的。 “你怎么會有我的號碼?”她記得她并沒有給過他號碼。 俞維屋沉聲笑了笑,問:“下午有空么?劉鹿想去公墓看看她爸爸,說想讓你陪著去?!?/br> “下午?”下午臺里有個醫保報銷專題的稿子還沒處理,下了班還得馬不停蹄趕去老太太那里,可是劉鹿那邊她已經有四天沒去看了…… 原鷺咬咬牙,說:“行,我現在在單位,一會坐地鐵倒公交去。” “我接你。” 原鷺汗了汗:“謝了,不勞駕,我坐地鐵不會堵車興許還能快點到?!?/br> “一點半到電視臺樓下等我?!?/br> 隨即是一陣電話的掛斷嘟音。 原鷺簡直要瘋了,他來臺里要是被誰撞見了,得多大陣仗……況且白敬惜下午還在臺里錄節目,萬一被她碰上了還不得倒霉透頂。上回的事白敬惜估計還不知道,原鷺好不容易太平了下來,可不想再鬧出什么風波。 原鷺立即回撥了電話,可是自動被轉到了他的秘書臺,秘書問她有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原鷺看了看表,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辦公室這會還在午休,她去主任那里拿了半天的假,說家里有事。 主任立即秒懂地說:“去吧,老夫人身體狀況反反復復你們也糟心?!?/br> 原鷺眼珠子轉到天花板上瞟了瞟,反正她說的是家里有事,沒說老太太有事兒,主任怎么意會是他自己的事。 原鷺收拾了下辦公桌,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零食和牛奶準備一會帶過去給劉鹿。 她拎著兩大袋的零食從超市出來,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一點半了,不死心又給俞維屋打了通電話,沒想到這回直接是他接的電話。 “以后你打這個號碼不會再轉秘書臺了,下來了么?” 俞維屋開口就是這句,原鷺顯然還得消化一下他話里的意思,過了一會才說:“我在路口超市這邊,你到哪了?” “電視臺樓下?!?/br> 原鷺哀叫一聲,果不其然電話里有安保武警和俞維屋打招呼的聲音。 “我在路口,你趕緊來。” 原鷺撂了電話好一會俞維屋才把車開過來,她跳上車問:“沒碰見什么人吧?” 俞維屋挑著眉毛問她:“你覺得該碰見誰?” 原鷺縮了縮脖子沒接話。 俞維屋笑了出來:“系好安全帶,劉鹿我已經讓人接到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