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她是刁蠻任性。”席至釗也放緩了聲音,“可她從沒干過害人性命的事情。” 果然,席至衍一時間沉默下來。 見剛才的話起了效果,席至釗又繼續說下去:“你總還記得,至萱是為什么才躺在那里的吧。” 與堂兄告別后,席至衍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城郊的別墅。 從五年前起,家人就把至萱送到了這里,偶爾來探望。 開始時并不是這樣的。 那時至萱突然蒙受如此大難,兩次徘徊在死亡邊緣,向來柔弱的母親哪里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日日以淚洗面,就連一向堅毅的父親,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至萱從小聰明乖巧,是全家人的心頭rou,乍然變成那副模樣,沒有人能承受,他們這個家幾乎就要崩塌。 只是人生在世,大多數人都有著極強的自我治愈能力。 最初的震驚與悲痛過后,隨之而來的是麻木與厭倦。 父母似乎都希望盡快從小女兒的陰影中走出來,可是那個曾經是“家”的地方,如今成日被陰郁與絕望籠罩,令人望而生畏。 他知曉父母的心思,也不愿看父母日夜沉浸在往日的沉痛與陰霾當中,于是主動提出,將meimei送到城郊的別墅去修養。 沒有人愿意先開口,那就讓他來當這個惡人。 可是后來的事情卻漸漸超出了他的預計。 遠離了小女兒帶來的陰霾,父母慢慢恢復成以往的模樣,卻也變得越來越不愿提及曾經疼愛的小女兒。 這本無可厚非,席至衍知道,他不可能要求家人永遠活在痛苦當中。 他不滿父母希望將至萱的下半輩子丟給周仲安的做法。 可就連他自己,去看至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他選擇刻意遺忘。 席至衍走到meimei的床前坐下,她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生機。 不知為何,他覺得meimei看起來越來越陌生。 他摸了摸meimei的臉,輕聲道:“至萱,我上個星期路過你們學校,就開車進去轉了轉……我記得你以前住在十八棟,現在那里已經改成男生公寓了。還有cao場,你以前總跟我抱怨說夜里太吵,現在也好多了,再也沒有男孩子在那里唱情歌了……” “至萱,前幾年我經常夢見小時候……那時候你還沒有桌子高,我和沈恪不愿意帶你玩,你就跑去跟爺爺告狀,等爺爺要打我,你又哭得跟什么似的。” 可現在,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至萱了。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想不起meimei的臉了。 桑旬是下周一一早的航班,分離來得如此突然,即便是高興她終于可以開始新生活,可孫佳奇仍然覺得萬分傷感。 桑旬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只是安慰孫佳奇:“等你休年假,你就飛過來看我。” 孫佳奇不吭聲,她知道桑旬是再也不會回這個地方了。 傍晚的時候孫佳奇打電話給桑旬,說自己今晚不加班了,和她一起出去吃飯。 桑旬在電話這頭笑,說:“別出去吃了,晚上我來做飯。” 掛了電話桑旬便換衣服去附近的超市買食材,她很早便自立,于烹飪上也算拿手。她又熟知孫佳奇的口味,知道今晚這頓一定能讓她滿意。 除了食材,她還買了一大堆的日用品回來,孫佳奇生活上粗心,沒有自己照顧,恐怕連衛生紙都不記得買。 半路上她口袋里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桑旬手忙腳亂的接起來,電話那頭是一個溫柔甜美的女聲:“您好,請問是桑小姐嗎?” 桑旬的聲線莫名的緊繃起來:“你是哪位?” “您好,我叫楚洛,是xx電視臺的記者,不知道方不方便約您出來見個面?” 在監獄的時候,桑旬和獄警的關系不錯,出來的時候留了電話給他們,想來記者就是通過這個找到她的。 電視臺記者要見她,能有什么事呢? 無非是要挖掘罪犯的心路歷程。 桑旬沒有再說話,直接掐斷了電話。 隔了幾分鐘,那個號碼又發過來一條短信—— “桑小姐,這次和您見面的全部細節都不會被我用作節目素材,希望您能考慮一下。” 桑旬刪掉短信,將那個號碼拉黑。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慶幸,從前在監獄里的時候,還好沒有無聊的記者來采訪她,否則她就不能如現在一般拒絕了。 走進小區,一路都有相熟的鄰居和她打招呼,語氣熱絡:“今天自己做飯啊?” “是呀。”桑旬一一笑著回應。 看,她最喜不知她底細的人,唯有在他們面前她才能維持尊嚴。 在廚房里做飯的時候,玄關處突然傳來猛烈的砸門聲,她以為是孫佳奇忘了帶鑰匙,但轉念又想到孫佳奇不會這樣暴力。 打開門的時候桑旬萬分驚訝,居然是席至衍。 他看起來像是喝了不少酒,步履虛浮,連呼吸中都夾雜著酒氣。 桑旬一打開門,他整個人便都軟軟地倒下來,她只得伸手去扶。